第28章 戴金盔的男子
夏安然緊握着手機,手上青筋暴起。
這是只有她才知道的號碼,可他竟然不予理睬!
接通的提示音一遍遍響着,就是沒有人接聽。她讓他滾,他就滾了,不再染手她的這件事哪怕一點點。
“有種!”忍不住,夏安然把手機砸向了牆壁。“啪!”機身從牆面彈開,撞擊着地板,屏幕裂成了花。
手下人一聲不吭,她閉着眼睛盡力讓自己平息。很久沒有這樣情緒失控過。
她揮揮手,手下退了出去。她坐到镂雕的床上,拿起一直擺在上面的相框,看着上面的人,喃喃笑道:“實在沒有想到,會走到最壞的一步……我現在已是孤家寡人了……不過沒關系,即使只剩我一個人,我也會拼到最後的……”
從A計劃被逼轉向B計劃,沒有人知道命運在什麽時候安排了這一個個轉折點。
“夫人,抱歉打擾。”
夏安然拿起聯絡器:“說吧!”
“已經探知清楚了,帶走淩風他們的直升機降落在巴黎的十六區。”
“哦?誰?”
“青之日的陸夫人。”
“原來如此!知道了,分幾個人去打探吧!”
“是。”
夏安然重新拿起相框,無比溫柔地道:“現在出現了一個攪局的,”她撫着相框踱到窗邊,“原來她住在巴黎……很快,我想我們就要會面了。”
午夜。威尼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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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升機旋翼的聲音響徹夜空,清醒了所有全天候店家的店員們正走向懈怠的神經。
The Hours頂部的防護網被守候已久的景陽打開,直升機只作了短暫停留,便再次起飛。
不久,由阿木陪伴,秦婉登上了回臺北的夜間航班。而此時,許同和裘葉也在晨光中走進了中正機場的貴賓區,神色嚴肅地接聽着景陽的詳盡報告。
秦婉回到淩氏山莊的時候,也是在午夜過後,出乎意料的是,要見淩儒涵的人并不止他們。
淩儒涵很快出現,仿佛他根本就還沒睡下。
秦婉看着他略顯憔悴的面孔,心裏說不出的難過。
“婉兒!”他先是驚奇,接着便平靜下來,“我就知道,畢竟是你的母親,她不會對你怎樣的。”
拄着拐杖,他踱到接待室的紅木椅上坐下,秦婉抿緊嘴唇,看着他一直沒說話。
倒是淩儒涵再開口:“這麽說來,風兒沒跟你一起回來?”
秦婉心裏一緊:“我是賈先生瞞着媽媽放走的。”
“哦?”淩儒涵奇怪了,“郁鴻他……?”
秦婉奉上那只信封:“這是他讓我交給您的,可能很重要,所以一直不曾讓它離身。”
淩儒涵接過,拆開後拉出一張照片,頓時,臉色鐵青。
所有人都看到了那張照片,卻似乎都覺得意料之中。
秦婉臉上的驚訝帶了一絲欣喜:賈先生真的改變了,甚至是在那番談話之前。
淩儒涵并沒有如往常一樣勃然大怒,他只是不甘一直被自己否定的事實已不争地展現在他面前。這照片被婉兒送到,并且她現在如此平靜,就足以确定風兒他們之前所說的一切。但他并不擔憂淩風的安危,對于像淩氏這樣大的集團來說,集團老總的兒子永遠是賭局中一個很大的籌碼。
夏安然當然不能脫俗,否則她也不用花十多年來精心謀劃,更何況現在的她已一無所有。
但這件事情本身是讓淩儒涵痛苦的,因為梓音最後一句話是:“請照顧好安然和婉兒。”還想說什麽沒說出來,只在合眼時,眼角滑落一串的淚珠。那幅場景現在都讓他心裏生痛,既然她之前要裘葉逃走,那麽這件事她至少猜到幾分,她仍然讓淩儒涵照顧這一直被她嘆為“很不容易的母女”。至于後來夏安然成了淩夫人,完全是因為她的賢良淑德,以及淩風也需要一個母親。
然而現在他知道了,這只是她實現可怕野心的卑劣手段,虧得自己曾經多次說服自己,哪怕是看在梓音對她的信任上,也不要對她多疑。甚至梓音房裏那套早就布下的,為防範家人遭遇不測的監視系統癱瘓,他都特意命手下不要維修。梓音一直用心維護家人間的信任,他也想沿襲下去。
可事實證明他的這個決定錯了,就像東郭先生一樣,他的善良放到了一個危險的對象身上,這就導致了一個悲劇的無可挽回。
長時間的深思及本身固有的理性使他平靜下來。他看看秦婉,此時的她沉靜,坦然。回想從始至終,她對淩風的關心都令人感慨——這兩天他從手下那裏得知,她甚至多次為了保護風兒,不惜反抗她的母親。也許梓音是對的,善意和信任的回報是豐厚的,至少這已從秦婉身上得到了驗證。
“風兒有下落嗎?”他放下手中的照片。陪同秦婉的是難掩疲憊的阿木,事情他已猜到幾分。
“我們在布魯塞爾遭到了突襲,對方人數太多,似乎還有當地有關方面的支持,淩少爺和陸少爺都被帶走了。”
“已經查到他們人在巴黎十六區,具體位置和對方的背景仍在調查。”一個手下接道。
“裘葉的人不是在那邊嗎?”淩儒涵轉頭問阿木。
阿木會意,解釋道:“陳先生現在應該正在飛往威尼斯的途中,之前見到秦小姐後,我們幾乎是馬不停蹄趕過來,因此具體的調查行動需要時間。”
淩儒涵暗自嘆了口氣,歐洲的市場是不久前才進入的,雖然有作過很多前期工作,但仍屬于掌控不足的地域,無法立刻悉知那邊的情況在所難免。
發現另一個來見他卻一直沒有機會說話的手下,他問道:“你有什麽訊息嗎?”
“是,”他嚴謹道,“淩總裁,從昨天少爺們趕去機場開始,青之日那邊陸續從臺北向歐洲緊急召回了一批人手。”
“哦?”淩儒涵疑惑,“最近不是我們也在反找他們的麻煩嗎?按理說她應該增加人手才對……而且她在歐洲比我們強勢,就算真的那麽跟我們過不去,想要把我們逼出歐洲也用不着再加派人手,何況在那邊的市場還遠不成熟……”
“淩先生,”阿木突然道,“我想起來了,青之日的總裁陸夫人在巴黎十六區有幢別墅。”
在場的人立即反應過來。它所暗指的那個猜想,具有太大的合理性。
“原來如此!”淩儒涵冷笑着站起身,“看來她逼得我不得不親自出馬了,也好,糾纏那麽久,索性就這樣會會她!”對手下道,“準備一下,半小時後飛巴黎。”
所有人意外這個決定,卻都升起某種期待——這個威震東南亞的淩氏傳奇人物,終于要一展雄風了。
手下去安排相關事宜,淩儒涵回身看着秦婉,憐惜問道:“婉兒,這次去說不定會跟你母親直接交手,你還要同行嗎?”
“我希望親自見到哥哥平安。”秦婉回避他的目光,語氣果斷。
阿木瞥了她一眼,暗嘆這個外表光鮮的家庭讓人感到惆悵。
手下奉上了防彈衣,秦婉接過,對淩儒涵說:“請讓我為您穿上。”
淩儒涵輕輕牽動嘴角,這個沒有血緣的女兒,雖一直不肯随他的姓讓他難以釋懷,但她對淩家人的親情卻不摻雜一絲假意。
秦婉一絲不茍地為父親穿戴完畢,又接過手下奉上的“蟒蛇”左輪,雙手呈給淩儒涵,認真道:“媽媽手下有十六人,每個人身手都不差。她雖與陸夫人無法相提并論,卻仍是一個潛在的威脅。”
遲暮的淩儒涵平整地穿着內嵌防彈衣的黑色緞面唐裝,接過手槍的樣子俨然一個披甲上陣的老将軍;而秦婉輕柔說出的這番話,讓這些習慣隐藏所有感情的眼睛,毫不掩飾地透露出欽佩。
“走吧!”淩儒涵命令道。
暮色已沉,巴黎華燈初上,絢爛如常。
上官晴悠閑地品着咖啡,精致的骨瓷碟倒映出一個人的身影,她含笑擡起眼睛,阿劭正走進來。
“有什麽新聞嗎?”她問道。
“有兩個,一個大的,一個小的。”
“哦?阿劭竟也有了賣關子的興趣!先說大的。”
“剛剛臺北的消息,淩儒涵帶人直飛巴黎——事隔多年,他終于看到了那張照片。”阿劭看進她的眼睛。
“是嗎?”上官晴微微坐直了身子,動作幅度并不大,眼裏卻閃出難擋的興奮。
“那麽,”她似乎在平息自己,半晌道,“小的呢?”
“少爺他們急飛布魯塞爾的目的查清了。”
“阿劭,一次性把話說完。”
“為了清理東窗事發的,夏安然。”最後三個字,他一個字一個字重重地從齒間壓出。
“看來事情比想象中進行得還要順利嘛!”上官晴神情複雜,最終笑道。
阿劭面無表情,情緒不知是瞬間降低,還是瞬間高漲。他低低地答道:“只要把那個人留給我就行了。”
上官晴聽出這低沉裏壓抑的仇恨,于是她笑道:“當然,到時候你解決你的,我了結我的。”這是當初的約定。
阿劭不再說話。
布魯日的街燈随暮色次第點亮。
“剛剛手下人來報,淩儒涵竟然親自出馬!”夏安然挑着眉毛,露出不可思議的笑容,手裏輕撫着床頭那個相框,“也好,雖然出乎意料,但對你我來說卻是好事。”
有人輕敲門:“夫人,都準備好了。”
她擡頭回應道:“知道了。”
一邊把相框好好地放上床頭櫃,一邊笑道:“我要離開你……最多兩三天吧!去巴黎……不論輸贏都只用兩三天,然後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俯身吻了照片上的人,站起身走了出去。
“你真的準備這樣?”淩風認真地看着陸翎的眼睛。
看守他們的人點燃一支煙,沒有像剛開始那樣驚奇。一天過去了,這兩個被反铐着的落魄少爺總會說出一些奇怪的話,雖然知道他們是gay,但有的話聽來仍是匪夷所思。
“嗯。”陸翎也認真地回答,表情十分肅穆。
“同性戀……”看守心裏念叨了這三個字,深吸一口煙,大腦裏并沒有什麽感情色彩。
“嗨!”陸翎突然朝他招呼。
他木然地轉過頭,他們果然不能用常人的習慣來猜測。
“請問現在幾點了?”陸翎眸子裏是璀璨的光。
他心裏冷笑了一下,擡起手腕:“淩晨四點。不過,陸少爺,這幢別墅裏共有二十多人在守夜。”
“二十多?”陸翎挑起眉毛,“以前最多也就十來個而已!”
“請原諒,”他不再掩飾自己嘲笑的神色,“因為那時候您是少爺。”
淩風默默地看向陸翎,他似乎并沒有因此受到侮辱。
“哦,”陸翎點點頭,“說的也是。不過,”他也用嘲諷的語氣回應,“人多又怎樣?你們不過是群只想相互利用報一己私仇的烏合之衆!”
被點中死穴,看守臉上一陣狂怒,眼裏射出兇狠的光:“請注意你的言辭,陸少爺,這群烏合之衆在走道裏可是十步一個!”
“果然夠多!”陸翎挖苦的口吻連淩風都忍不住擔憂,“也太多了!不懂得什麽是生活、從沒有生活過的行屍走肉!”
看守眼裏都要噴出火來,他掐滅煙蒂,拔出手槍,一手揪起陸翎的衣領,一手把槍口對準他的肩膀:“殺了你,夫人一定不會放過我,不過我可以讓你永遠失去一只胳膊!”
“晚了。”陸翎淡淡道。
“哦?”陸翎的這兩個字他沒聽懂,但他想知道接下去的戲碼。
“我弄開了。”陸翎慢慢說着,卻忽地向一旁擡起右臂——手铐松松地挂在他腕上,并“喀嗒”一聲掉下。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