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這個上午之後的時間,淩晝揚和雲安再沒有半句交流。
中午,淩晝揚依然沒有回411寝室午休。
雲安午睡起來,發現太陽很燦爛,于是把枕頭套和床單挂在陽臺外面晾曬。
下午第八節 下課後,雲安在教室做完了數學和物理作業,回寝室的時間晚了點。
411的門是開着的。
雲安的眸色微凝,走進寝室。
下一秒,聽到陽臺方向傳來淩晝揚的聲音:“這什麽玩意兒,這麽娘這麽醜。”
自言自語般的吐槽。
雲安擡眼一看,他說的“玩意兒”不是別的,正是她晾的床單和枕套。
她喜歡的淺藍色和米黃色為主色調,排列整齊的大格子紋,這個樣式很醜嗎?
在雲安這裏,對淩晝揚的印象分,在零分的基礎上又降了一截。
随即,淩晝揚的身影出現在雲安的視野裏。
他正由陽臺往內室走來。
甫一看去,高個少年全身上下僅有一條寬松的中褲,寬肩,窄腰,大長腿。
大概是洗過澡,他上半身泛着水光,從月匈前到腰腹,肌肉微微鼓起卻不膨脹,腰間的溝壑延伸進褲頭裏。
初成熟的男性荷爾蒙,和年輕的蓬勃張力,仿佛有實質般地在他周身流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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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安臉上平靜無瀾地別開了眼。
“你在陽臺曬的東西太占位置了。”淩晝揚壓根沒有一丁點吐槽完被當事人聽到的尴尬,反而還格外理直氣壯,“快挪開,我要曬衣服。”
雲安:“嗯。”傍晚了太陽下山了,她索性直接把床單枕套直接取下來,抱回床上。
見雲安抱着對折後有“他”單薄的身板那樣大團的布料,淩晝揚心裏有些好笑:這個病秧子真瘦小。
然後是鄙夷:感覺他更加娘了。
枕頭邊的手機發出一聲“咻”,伴随着振動。
淩晝揚扯了條潔淨的幹毛巾,搭在頭頂,單手随意擦拭濕漉漉的短發,另一手抓起手機查看新通知。
看了一會兒推送的關注的球賽新聞,淩晝揚自然而然地坐在最近的椅子上。
“淩晝揚同學。”停頓在床梯上的雲安。
淩晝揚眼睛沒離開手機屏幕頁面,“幹什麽?”
“你能不能,”雲安的語氣禮貌得無可指摘,“把上衣穿上?”
淩晝揚想都沒想就回了句:“不能。”
雲安:“那你能不能去坐自己的位置?”
淩晝揚:“?”
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坐的這張椅子現在有主了。
“坐一下椅子都不允許?”淩晝揚站起來了,嘴上不認慫,“這麽小氣。”
雲安不想和他吵,專注地鋪床單、套枕頭。
這天晚上,淩晝揚依舊沒有回寝室休息。
所幸雲安的媽媽在中午時來學校送飯,雲安通過和她的肢體接觸,得到1點健康值用于抵消這天的消耗。
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淩晝揚同樣沒有回寝室睡。
住校的學生如果沒有請假條,在周一到周五不能出校門——淩晝揚這樣不守規矩的人除外——雲安在學校度過了第一個星期,每天晚上“獨守空房”。
星期六,結束上午的課,雲安背着單肩包回到家。母親雲清清已經做好了午飯。
“在學校住得習慣嗎?”雲清清夾了一塊魚肚嫩肉到雲安的碗裏。
雲安咽下口中的食物,“挺習慣的。”
“和室友相處得好嗎?”這不是雲清清第一次問了,給女兒送飯的時候也問過。
雲安:“還行。這幾天他們都沒住寝室。”
雲清清微擰着眉點點頭,過了一會兒,掩不住擔憂地說:“他們遲早會住寝室,你一個女……和男生住在一起,我總覺得不放心。”
“我會小心不讓他們發現。”雲安喝了一口冬瓜排骨湯,心說,她倒是希望淩晝揚快點回寝室住。
雲清清:“在家住不好嗎?為什麽要去住學校呢?”
自稱名為“長命百歲”的系統三令五申,不許雲安向任何人透露它的存在,雲安不能告訴雲清清有關系統、健康值的一星半點信息。
“快進入高三了,我認為住校更有學習的氛圍。”雲安只能扯其它方面的借口。
雲清清柔聲:“先不說你住進男生寝室不合适,單就說你的身體,随時可能頭疼腦熱不舒服……”
“如果出現不舒服的情況,我會去找校醫。媽媽,你知道的,我們學校的校醫原先是省人民醫院的醫生,她的水平是公認的不錯。”
雲安接着說:“如果校醫看不好,我會去醫院的。我帶着手機。有什麽事,都能聯系你或者醫生呀。”
雲清清見女兒态度堅定,再加上之前确實是答應了讓她住校,出爾反爾不好,就拍了拍女兒的手背,不再勸阻。
母女兩人吃完午飯,雲安自覺地幫媽媽收拾、清洗餐具。
“不用你來,快去沙發坐着休息。”雲清清慣來心疼女兒,怕她累着。
雲安手上的動作不停,“一周就這兩天能做家務,你就讓我洗吧。”
畢竟媽媽每天長時間工作賺錢也不容易。
雲安只有媽媽,沒有爸爸。雲安從來沒聽媽媽或媽媽的幾個親友提到過她的父親,記憶裏也找不到“爸爸”的半點痕跡。
在過去的十七年裏,雲安可以說是和雲清清相依為命。
十二點半,雲安喝過日常要服用的溫補調理中藥。雲清清從房間裏取來一個小瓶子,倒出一粒褐色的小圓丸,連同溫水遞給雲安。
“到三個月了?”雲安吞下圓丸,随口一問。
“差四天。”雲清清柔美的眼眸裏含着些無奈,“你的聲音聽起來偏女孩子了,所以得提前吃。”
女扮男裝不是一件簡單的事,雲安除了要做穿男裝、理短發這些比較表面的功夫,還必須掩蓋女性特征,比如裹胸、變聲等。
雲安每三個月吃一次這種褐色的小圓丸,為的就是把聲線變粗,更像男音,同時讓喉結凸出——即便如此,她的喉結還是不如普通男生明顯。
星期一晚上,雲安按通知去參加學習委員會議,沒能上後兩節晚自修。
散會後她直接回了寝室,洗漱換衣,卧床閉眼。
快沉入黑甜鄉的階段,隐約聽到有聲響,砰砰幾下,過一會兒,又砰砰幾下。
雲安掙紮着醒神。
砰砰。原來是有人在敲寝室門。
淩晝揚回寝室了?
雲安快速整理好睡衣,下床走向門邊。出于安全考量,她先問了一句:“是誰?”
“我,淩晝揚。開門。”門外人的語氣明顯不耐煩了。
雲安拉開插銷,打開寝室門。
“沒事你鎖什麽門,敲半天不開。”淩晝揚邊走進來邊抱怨。
雲安往旁邊讓,“我以為你又不回寝室休息。夜裏開着門不安全。”
淩晝揚反手關上寝室門,走廊的燈光和月光阻隔在外。他打了個哈欠,點亮手機電筒光,順便按開空調。
“你一個男的,在學校裏有什麽不安全的?”
“學校規定晚休要鎖門。”
淩晝揚身邊沒有哪個朋友這麽循規蹈矩,冷不丁聽到這樣新鮮的回答,被噎了一下。
他非要找回場子:“操,你是老古板嗎?”
雲安沒理會這句在她聽來沒什麽意義的話,重新回到自己的床鋪上。
十多分鐘後,淩晝揚也上了他自己的床,關掉了手機電筒燈光。
雲安在黑夜中翻了個身,睜着眼,手指捏攥着被角。
淩晝揚總算是回411過夜了。她今晚必須要把握機會行動。
雲安現在完全不困,只等着淩晝揚入睡,然後動手去觸碰他的肌體。
默默數了六百五十四個數,雲安發現淩晝揚那邊有一會兒沒動作了,他的呼吸聲在滿室的靜谧中聽起來勻長規律。
可以行動了。
雲安掀開夏涼被,挪向床尾,輕緩地踩到她的床和淩晝揚的床之間的床梯上。
要觸碰他的哪裏呢?
借着窗外滲進的些許光,瞳孔逐漸适應夜色的雲安,看到淩晝揚随性伸展的大長腿。
……并不太想碰他的腿或腳。雲安默然地走下床梯,思索了半分鐘,走到他的床頭邊上。
孚頂高中寝室的床不算太高,床板大約到雲安的下巴尖處。淩晝揚的床沒有床簾、蚊帳,她不用踮腳都能看到他的睡臉。
淩晝揚的上半身搭蓋了薄被,肩膀、手等部位都遮住了。露出來的地方只有臉、脖子和一小片鎖骨。
雲安忽然有點緊張。
趁別人睡着,觸摸別人,這是怎麽想怎麽不道德的事情,這是流氓的事情……
可,她的健康值太低了,她不想錯失機會,不想這副軀體再這麽沒用,她渴望無病無痛,渴望像普通人一樣健康。
雲安咬着下唇,屏住呼吸,慢慢地擡起手,食指指尖漸漸靠近淩晝揚的頸側。
碰到了。
——幾乎是同一秒,淩晝揚睜開了眼,刷地轉頭,厲聲質問:“你在幹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