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三三這次昏迷,竟是夜色過半了都還未轉醒,川兮一刻不停的幫她輕掃耳後和雙手上的蟄腫。
長離欲接了這活計,奈何她本來就不是細致的主兒,再加上自己手上臉上的蟄腫也癢的緊,禦發的手便沒了輕重,掃了兩下便把三三的手掃出了血痕來,被川兮趕了去。
坐卧難耐的她只得圍了兩人來回的踱步。
蟄腫本就灼熱,為三三準備吃食的淩雲離了幾人數丈遠,坐在篝火旁不斷翻轉着已熟了的野兔,以免它涼了。
她只得兩處蟄腫,加之她本就體寒,灼癢感并不似長離那般強烈,且她忍耐力好,是以端坐如常,只不時的撇了川兮幾人。
她等三三醒來等的也是有些急迫了…
冰輪已盈滿漸隐,北邊的輪首早已從地平線上躍了起來,現下已是升至頭頂了。
夜色漸暗,川兮有些乏了,禦發的動作便也慢了下來。
昏迷中的三三耳根癢的難受,使勁兒的想擡起手來去撓,好不容易動了動,就被人給按下去了。
有溫熱的呼吸打在她臉上,努力的睜開眼,入目是川兮關切的眸子,星辰浩挽的幽亮裏閃着喜悅的光。
川兮的嘴在動,可是三三聽不見她說話,擡起頭用力甩了甩轟鳴聲不斷的腦袋,才隐隐聽到了川兮的聲音,只是聽不真切在說什麽。
渾身跟散了架一樣,她咬着牙使勁兒的想起來,卻還是使不上力氣,終還是被川兮扶了背才坐起身。
除延天卻帶着令汲令辰兄弟守了三方高地,不知此處動靜,長離和淩雲都疾步蹲在了三三身側詢問她感覺如何,可有不适。
三三睜着眼睛看幾個人開開合合的嘴,耳朵裏只能聽到嗡嗡的聲音,根本聽不清她們在說什麽。
‘完了完了,不會聾了吧!’這麽想着,擡手給了自己兩巴掌,使勁兒拍了兩下耳朵。
嗯,好多了。
直過了半晌,嗡嗡聲淡了,幾人的聲音也清晰了些。
“你們能不能大聲點兒,我聽不清。”
“我說,你感覺如何,可有不适?”長離扯了嗓子趴三三耳朵上吼,驚起了林間的睡鳥,驚的延天卻幾人都唰的奔到了眼前。
三三擡眼看了看突然冒出來的三個人,令汲令辰滿臉的包,驚的她長大了嘴,複又感覺到了手上和耳後的灼癢,一手擡了便要去撓耳後的蟄腫,另一只手貼上衣襟就要蹭。
川兮見狀,趕緊捉了她的手去。
三三轉了視線去看她,有些不耐。
“我癢。”川兮說了什麽,她沒聽清,她以為她也在問她感覺怎麽樣。
“我沒事兒,就是渾身疼,還有,我癢啊,讓我撓一下。”
川兮本在告訴她不可抓撓,容易潰爛,見這孩子根本沒聽見,便一手抓了三三躁動的雙手,一手禦發去給她掃耳後的蟄腫。
因為三三聽不清,她面上,是安撫的溫柔神色,眼神柔軟,仔細看着她。
三三不亂動了,老老實實看着她,須臾,将頭抵在了她肩頭。
輕掃的鬓發頓了頓,複又繼續。
延天卻見她如此,瞧了眼略顯僵硬的川兮,輕嘆了口氣。
啓明雖有女子同食的感情,可畢竟三三年紀太小,他并非想到了此處去,只是覺得三三如此孩童般依賴川兮,于川兮來說不是好事。
只他也無法阻止,人好不容易醒了,沒得平白無故添事端,惹這虛弱的藥靈再難過。
他遣了令汲兄弟二人繼續守夜去,深深看了眼只顧着懷中人的川兮,自己也轉身走了。
長離淩雲二人見這情形,也不好打擾,亦都退開了。
三三看圍着她的幾個人這一會兒的功夫就都走了,疑惑的朝身前看去,看到淩雲那邊的火光,便停了眸子盯着那火看,讓自己懵懵懂懂的腦袋清明些。
“你餓了?”川兮問。
三三沒反應。
“是餓了嗎?”川兮捏了她的下巴,讓她仰頭看她。
三三聽不真切,只能看着川兮擰眉頭。
看來她真的是聾了,完了完了…
想着想着,臉就跟着耷拉了。
川兮見她一臉的痛苦,問她怎麽了,她也似是聽不到,只得放慢了口型。
“餓、不、餓?”
三三這次看明白了,搖了搖頭,只盯着她看。
她雖然沒像上次似的惡心想吐,但是她現在渾身又癢又疼,哪有胃口吃東西。
“想、要、什、麽?”川兮見她目不轉睛的看着自己,不明她這是何意。
三三窩在她肩頭蹭了蹭,依舊盯着她看。
“姐姐,好喜歡你現在的樣子。”
有手環過腰身,川兮這才又注意到兩人的親昵。
她想松手,只試了下,看到三三瞥了蒼白的嘴,又停了下來。
這孩子太虛弱,逆着她,性子上來又要竄走了。
三三見她沒再如這幾日一般極力拒絕,滿足的笑了笑。
“姐姐,擁抱是會溫暖人的,你需要。”大姐和二哥說過,溫情,從擁抱開始,無需言語,自入心腑。
自從上次水潭邊抱她,此後每日,她都想給她個擁抱,讓她別那麽離群,好像非要孤獨似的。
可她,每次都一鬓發掃開她,不給她機會。
“下不為例。”
“我聽不到。”三三埋下頭,裝作沒有看她的嘴型。
川兮抿了抿唇,退開三分。
三三不樂意了。
“我都癢死了!還燒得慌!”
她本意撒嬌,只不說還好,這一說,手上耳後灼癢的感覺愈加強烈,讓她忍不住想去撓。
“不可碰,會破裂。”川兮止了她,垂首讓她看自己口型。
說罷,又擔心她看不明白,擡起右手,指尖輕輕劃了下自己手上的傷,鮮紅的血絲隐隐沁了出來。
三三忙擡手要去給她擦,又急急停了下來,她明白了,不能抓,會破。
她能感覺到川兮在她耳後輕輕揮掃的頭發,也能感覺到手上的灼癢難耐。
‘姐姐肯定也很癢,她還只顧着給我撓,從來都沒有人對我這麽好過。’…想着想着,三三眼裏便嗜了淚。
“怎的了?可是有其他傷處?”川兮見她欲哭,急切開口。
正欲伸手去擡三三低下去的頭,好讓她看到她說的話,卻被三三抓了那只手去,湊到了自己嘴邊。
這孩子,是要為她除癢。
川兮以為她要給她吹那蟄腫上的傷口,便對着擡眼看她的三三笑了笑,“我無事,只是小傷。”
她忍耐力尚可,還能耐得住。
三三沒有說話,只看了看她,低頭便張了嘴,伸出小舌頭朝着那紅腫湊了上去。
低下頭去的三三擋了川兮的視線,她沒有看到三三伸舌頭,所以,當那濕熱的柔軟覆上她手背的時候,她愣了下。
感覺到那是三三的舌頭後,猛的抽回了手,連身下托着三三的發器都顫了顫,一臉的驚吓。
“你這是作何?”川兮有些惱怒,如此行徑,成何體統!
在狼群,有同伴受傷,它們都會為它舔舐傷口,三三并不覺得這有什麽不妥,所以,當她擡眼看到川兮有些愠怒的臉時,不明白怎麽了。
偏頭想了下,複又擡眼看了川兮去,十分認真的問道:
“這蟲子蟄的有毒嗎?”她只能想到這個原因了。
姐姐那麽關心她,只有在她傷了自己的時候才會生怒。
本愠怒的川兮見她一臉的認真,想也想岔了,只得壓了壓赧色,“無有。”
三三看到她說的話,又要去捉她的手,被川兮瞬間收了去。
“此舉不…”她開口,又覺得三三聽不進這些禮數,“睡下就好。”
以恐三三堅持幫她,川兮說完放平了她,自己退開三分,躺身下來。
她今夜,是要親自為三三鋪寝了。
“餓了喚淩雲。”
三三見她說完後背轉身去,似是真要睡了,鬓發卻是沒停下為她除癢的動作,“姐姐,你睡吧,不用給我撓了,我自己可以。”
鬓發輕掃下的手抽了回去,川兮怕她忍不住癢自己用手去撓,轉身看過來。
只見三三為她舔傷未成,又對自己下了舌頭。
撓不能撓抓不能抓,三三擡起手就給自己舔了起來,舔了兩下手心又去舔手背,看得川兮和不遠處的長離都驚呆了。
“停!”
川兮無奈,轉身正對了她,将她的手攏到身前,繼續以發輕掃,身下絲發徐升,擋了長離驚愕的視線。
“你非獸,勿要如此療傷。”且火蜂針芒喜柔軟溫熱骨肉,她這般舔舐,怕是會将蜇鐘處的針芒引到舌上。
川兮怕她現下耳力不好,解釋太多看不懂,只簡言阻止了。
“我怕耽誤你睡覺。”
“不會,你睡過,本宮再睡。”
“別啊,姐姐你也癢,你還是…”
“累,睡。”川兮說着,以發遮了她看她口型的眼。
這孩子,太過關心她,若不借口疲累躲開,怕是倔性子上來又不老實了。
輕掃的鬓發悄悄探了三三脈搏,知她體內無傷,只是勁風傷了皮肉,川兮才真的放松下來,閉目替她輕掃了傷口。
這一掃,竟是一夜都沒有停歇。
除卻以往暈厥,三三第一次睡在川兮發間,她的發上也是清新的味道,不是香氣,只是清清淡淡的,沁人心脾,讓人覺得舒暢,連被勁風吹得澀痛的嗓子都覺得舒服多了。
暗夜幽靜,怡入眠。
耳後傳來輕柔的觸感,摩挲回旋,久久不停,像溫柔呢喃的低語,不經意間,落入三三的記憶深處。
許就是因此,往後歲月,她發撫耳頸的舉動,對抛卻前塵後的她,才有那般安撫的效用,讓她不至于噩夢連連,難以入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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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時光不擾的陪伴,感謝語不默的灌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