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喝醉
鄧知遙踏着夜色一路回了書房,也不點燈,人坐在圈椅上中,沉默良久。
“将今日随她上街的丫鬟叫過來,我要問話。”
栓全連忙領命而去,不一會兒便将一名丫鬟領了過來。
“顧湄今日都去了何處,見了什麽人,一一說來。”
那丫鬟忙恭謹回話:
“回大人的話,顧姑娘今日吃完早膳,便命人套了車,一路去了薛記綢緞莊。奴婢跟着姑娘進去,在店裏挑了些料子。随後見店裏的一件成衣不錯,便只帶了水碧姑娘去二樓看試了,待出了薛記綢緞莊,時辰已經不早了。姑娘只說乏了,便遣人去五福齋買了些酥皮兒點心,帶着回了府。一路都坐着馬車,除了薛記的掌櫃和夥計,倒也沒見着什麽人。”
鄧知遙沉默了一會兒,而又問:
“她在薛記的二樓曾耽擱了多久?期間你可曾上去過?”
丫鬟搖了搖頭,抿唇道:
“不曾。只有店中的仆婦上去送了兩回茶水和吃食,待了約莫有大半個時辰。奴婢們想着姑娘有水碧姐姐在旁照應着,便沒敢上去打攪。”
城裏像這種老字號的綢緞莊,二樓與其說是些客人穿試的地方,不如說是一個個雅間,一會兒将成衣擺上來給貴客相看,一會兒再趁機拿出些名貴首飾、脂粉等,讓貴女婦人挑選,因此耽擱些時候也是正常的。因着那雅間裏頭飲食一樣不缺,有些夫人在裏頭挑選閑聊一天的也是有的。
只是一切看着尋常,內裏的破綻卻已露出端倪。
他将丫鬟打發了下去,看着外頭被夜風吹的兢簌簌的葉,同一旁的栓全道:
“你親自去查,務必要隐蔽些,不可驚動人。先去查查那家薛記綢緞莊的東家,以及那日店裏的夥計、仆婦、掌櫃,另外打探下今日陸曉月去的是哪家茶館,若有異,這茶館也要查一查。”
“再有,查查顧湄這一路,可什麽契機,沾染上了龍涎香。”
栓全退下後,房內幽寂異常,後頭那一叢鳳尾竹沙沙地響,竹枝延展到了牆邊兒,夜風下,那翠綠的竹葉彼此挨擠着,刮磨着檐下半透的高麗紙。
月光映進來,窗頁上影影綽綽的一團,像晃在人心上的暗影。
***
半夜裏開始落雨,滴滴嗒嗒的敲在瓦片上,雖不算大,卻總也沒個消停,一直下了三五日,都沒有停歇的意思,有點纏綿不盡的意味。
書房裏,端上來時熱騰騰的各色飯食擺在桌上,現下也見不着半點兒熱氣了。
裏頭濃黃稠香的一碗雞湯,油花漸漸泛白上浮,結了一層的薄薄的油膜,粘連在點了紅梅花的白瓷碗上。
鄧知遙立在窗下,他面前的窗半支了起來,發涼的雨絲斜斜撲進來,粘在人肌膚上,帶着點兒寒意。
還是傍晚,聽因着這連綿的陰雨,院中已十分昏黑。下人提着風燈,在陰雨裏穿梭着,一腳踩進往水坑裏,濺起的水星子被風燈映出的光芒照得發亮。
不知哪裏來的梅花貓忽的從樹上竄下來,抖着濕漉漉沾着灰塵的毛發,在抓它的仆婦手底下“喵嗚”一聲溜了過去。
直到鄧知遙看見一身青灰細布衣的栓全打着把油紙傘,腳步匆匆地往這趕過來,他垂下了眉眼,将窗子合上了,坐回了案後。
他低首,看着袖上那斑駁的雨點子,聽着栓全的回禀。
“奴才這幾日已暗查了一番,那薛記綢緞裝倒沒有什麽,京城中的老字號了。只是有一點,顧姑娘去的那家恰好兩月前換了個掌櫃,一應人手也換了個七七八八。倒是陸表小姐去的那茶館頗有些蹊跷,那茶館是去年年末置辦出來的。茶葉的品質、貨源好的出奇,不過短短半年便經營的風生水起。原本在京中赫赫有名的幾家老茶館也都避其鋒芒,不敢與它正面交鋒,坊間都傳聞,這茶館背後的東家來頭不小。再往下查,就查不出什麽了。奴才不敢輕舉妄動,怕打草驚蛇,不敢動作太大。只是有一樣,這折桂茶館和薛記綢莊的确離得甚近,走了小路只怕半炷香的時間就能趕到。至于這香料奴才則細細查過,無論是薛記綢緞莊也好,或是這折桂茶館,都未用過龍涎香。此香名貴,每年産量極少,大都供給了藩王和宮裏。”
栓全仔仔細細地回禀完,生怕自己漏了哪茬。可許久不見自家公子應答,正尋思着自己要不要再添補些什麽,卻聽公子吩咐道:
“去拿壺酒來。”
栓全眉心一跳。
他自幼陪伴在公子身邊怎會不知曉,公子上一次飲酒怕還是那顧湄當年大婚的那一月間,那時候他酗酒酗地厲害,後來卻又生生戒了。
可正因着知曉他的脾性,不敢多勸,走時眼瞥見了桌上那些殘羹冷炙,一聲哀嘆,終究出了門去。
***
夜色深而濃稠,雨絲飄飄灑灑,被風一裹,便轉了方向,飄過了那撐在人頭頂上的油紙傘,沾在了人随風飄動的裙衫上。
傘下的顧湄不禁打了個哆嗦,她未料及今夜這般冷,只多披了件紗衫子便出了門,眼下看穿得着實有些單薄了。上頭不過是一身素白的蠶絲主腰,下頭則是水青色撒碎花的馬面裙,濺了幾點子雨水,洇得那顏色深深淺淺的,外頭則罩了件半透的月白色紗衫子,因此風雨灌進來的時候是有些發冷的。
顧湄走進院裏的時候,有些意外,書房門口連個守門的丫鬟都沒有,她估摸着該是被鄧知遙打發了下去,擡步邁上石階,在透出光亮的纏枝雕花門上輕敲了敲:
“鄧知遙,是我。”
起初房內沒有應答,顧湄以為鄧知遙不想見她,正猶疑着要不要走。
鄧知遙已經好幾日沒來她的院子裏了,那夜她本看出他的生氣來,可覺得只是忘記買了些衣裳料子,不是什麽大事,卻哪知一拖拖了這麽些時日。
于是知道他這是真生了氣,她不能不來這一趟。
“進來。”
房裏的鄧知遙出了聲,聲音倒也平靜無瀾,聽不出什麽情緒。
顧湄推門而入,裏頭有些暗,燈燭不甚明亮,有種日落西沉的黯然。
哪知剛繞過一方繪着寒江釣雪圖的地屏,迎面便是一陣撲鼻的酒氣。
果然轉眼一看,桌上一盤盤的精致飯食半點點沒動,倒是有幾壺喝空了的酒盞斜斜的靠在碗沿兒上,搖搖欲墜的模樣。
顧湄有些意外,她還是第一次看到鄧知遙喝酒,不由得心裏發緊。
真就值得那麽生氣嗎?
她走過去,手中提着的飯盒擱到桌上,将裏頭的那盞百合湯成盛了出來,語氣倒也尋常,只是她聲音壓的低,入了耳中便帶了幾分溫柔。
“這幾日天涼,我去廚房給你炖了點湯。想着你夜裏喝幾口暖一暖。”
她舀了碗蓮子百合湯出來,潔白的手指碰了碰碗壁,試過溫度後,推到他面前:“還溫熱着。”
她說這句時,語氣倒帶了些委婉含蓄的親呢。
鄧知遙不理,卻仍舊往酒杯裏倒了一盞。看着這杯盞裏頭清亮的酒水,将她婉約清雅的側臉印了出來,酒面有些不穩,她的側影也模模糊糊的。
他端起酒盞,仰頭,一飲而盡。
“顧湄,你是在讨好我嗎?”
聽他這般直愣愣地問出來,顧湄愣了下,臉色有些不自然。
“是。”
“原來你也知道我在生你的氣。”
他又要倒酒,顧湄卻握住他的手腕,見他擡頭,用那雙氤氲着醉意的眼看着自己,她低了頭,眉頭微不可察地一皺,問出口的語氣有些小心:
“是因為忘給你買衣料了嗎?”
鄧知遙仰起頭,見她半垂着一段細白的頸子,衣衫也輕薄,就是夏日裏清爽幹淨的顏色,暖黃的燈光一映,那輕薄的紗衫也半透不透的,嫩如白藕的手臂隐在其中,而兩臂間的峰巒随着她有些發急的呼吸而一起一伏。
往上,面龐柔白,潋滟生光的眉眼低垂着,唇角抿了下,幾縷發絲随着她微低的頭而垂落在臉側,有種難得的、迷惑人心的溫柔乖巧。
他覺得眼前有些晃,醉意上湧,他靠在桌沿,扶着額角。
是自己對她真的太好了吧,才會讓她膽子這麽大。明知道他在生氣,明知道這半夜深更的時候,卻還是敢穿的這般輕薄來到他房中。
他開了口聲,有些喑啞,眸子裏難得帶着幾番醉意:
“所以我就這般好哄,你送盞子湯,呆呆立在這兒便行了?”
作者有話說:
抱歉這段時間更新一直不穩定,最近三次元太忙了,作者恨不得生三個腦袋,六只手。這文大概會下周末入v,入v後會穩定更新的,因為下周就可以和惡魔老師說拜拜了,課表會空很多。
我快熬出頭了。
感謝在2022-05-03 18:01:57~2022-05-07 12:15:59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了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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