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上鈎
顧湄聽着他盛怒之下的質問,只覺額角突突的疼,失去意識前的一幕幕回想在腦中。
她讓水碧去給鄧知遙傳話……緊接着小丫鬟進來禀告,說水碧要被發賣,她急匆匆地出了門卻被人敲暈,待她醒來,她就在這房中,眼前是一張肥頭大耳的臉。
她想叫喊想掙紮,鼻尖的香味卻愈發濃烈,她意識到什麽的那一刻,人便已然失去了意識……
後來仿佛隐隐約約聽到門被破開的聲響,緊接着那人跪地求饒,她恍惚間睜眼,便是鄧知遙的臉。
像是一場幻夢,溫熱的唇,撲面而來的氣息……最後,是他質問。
顧湄也是自小便在這深宅大院裏掙紮,眼下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前前後後一串聯,便能猜出個八九不離十。
她嘴裏發着苦,神情哀婉地看向鄧知遙,眼角不自覺便紅了:“你覺得是我做下的這一切?”
鄧知遙看着她發紅的眼角,心口仿佛猛地抽痛了一下,他們二人自小一起長大,他知道她是個極要強的性子,輕易不會落眼淚,只有牙都要咬碎了的時候,才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他閉了閉眼,将頭轉向一邊,努力不去看她。理智告訴他不要相信,她在演戲,她是在利用他,所依仗的不就是這麽多年自己依舊忘不了她。
他強逼着自己抑制住了心頭的那點酸楚,語氣更冷了:“難道不是嗎?”
他看着這屋內淩亂的一方景象,自嘲一笑:“若非如此,那你到是同我說說,你讓水碧來找我,究竟是有何要事告訴我。”
顧湄閉了閉眼,一滴清淺的淚從她泛紅的眼角劃落下來,勉強平複着氣息,她努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事已至此,怕是我說什麽你都不肯信了,你要這樣想,便這樣想吧。”
鄧知遙苦笑,果然,一切都是騙局而已。
他再不想糾纏,擡腳便出了屋子,再也沒有回過頭。
水碧匆匆跑進來,見着自家小姐那鬓發散亂狼狽的模樣,便忍不住流出眼淚來:“小姐,你有沒有事鄧公子他有沒有對你做什麽?”
顧湄搖了搖頭,神情間早已恢複平靜,她看向眼前的水碧,知道她這丫頭是真心為自己擔心,她擡手擦幹了她頰上的眼淚,意味深長道:
“傻丫頭,我才受了這麽一點苦,你就替我覺得委屈,可往後的路還長着呢。”
話畢,她擡眼看着窗外那沉涼如水的夜色。她将臉頰上的殘淚擦幹,神情卻再不似方才那般屈楚,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堅定,是一往無前的神情。
沒有人能阻止她往上爬,哪怕是她藏在心底的愛人。
***
焦姨娘此刻在房中等得焦急,大房的婚宴與她一個二房的妾室沒有什麽太大的關系,眼下她找了其他借口回到屋裏,就是等着客房那邊的消息。
那個報信的婆子遲遲不回來,她如何還能坐得住,只在房裏左轉一圈右轉一圈,偶爾擡頭往門簾兒處向外望看一眼,嘴裏絮絮叨叨的。
顧府八少爺顧春晖往手中桃子一啃,便将它摔在了桌上,他也等得不耐煩,沖着焦姨娘撒氣:“娘,到底要等到什麽時候呀我還等着去前頭玩投壺呢,今日可是來了不少的世家公子,你不總說我要多與他們親近親近,以後說不定能有個幫襯的嗎?”
焦姨娘此時也等得心裏窩火,卻舍不得對自己親兒子說什麽重話,只得一拍大腿哄道:“哎呦,娘的小祖宗啊,你便耐着性子再等一等,娘做這一切還不是為了你。放心,今兒這事兒可準成,娘可是做了兩手準備,無論是哪一件成了,這日後便是大好的前程等着你呢。”
想了想又唠叨起來:“娘方才囑咐你的,你記清楚了沒娘再跟你說一遍哈,你一會兒呢,你就到前頭去,找幾個平日裏要好些的兄弟,最好還有那麽一兩個世家公子,尋個由頭把他們引到客房那裏,娘再跟你說一遍,是從東頭數第五間,可千萬別走錯了,待一進去啊……”
“姨娘!來了!來了!”
焦姨娘的話還沒說完,便聽到外頭白嬷嬷的喊聲,她頓時心中一喜,手掌一拍,頓時喜笑顏開:“成了!”
正推着顧春晖往外走,卻哪知打着簾子進來的竟是自己的女兒顧湄,她頓時臉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摸不着頭腦。
但見顧湄身上齊齊整整,幹幹淨淨的,心裏就是一沉,可她好歹在內宅生活多年,片刻之間她就轉換了臉色,換上一副關切的神情:“湄姐兒你怎麽來了可是在屋裏呆着憋悶,來找娘說說話這倒是正好,娘也正想去尋你……”
焦姨娘說着說着便說不下去了,只因顧湄的臉色實在冷得太過難看,她心中惴惴,只覺顧湄只怕将事情猜出了個□□分,正張口結舌,想着拿什麽措辭圓過去,伸手想拉顧湄往裏走。
顧湄卻忽得一揮手,退了一步。一雙肖似的妙目冷冷地看着她:“別碰我!你不是我娘。”
顧春晖眼見着屋裏的氣氛不對,也知該是自己親娘的伎倆落了空,趕忙沖自己姐姐賠着笑,便想躲出去:“姐你回來了!這可好了,你快來陪陪娘,我前頭還有一堆兄弟等着我呢,我先去了哈。”
說着便跟只兔子一樣竄了出去。
焦姨娘在心裏暗罵這臭小子,怎麽就不知心疼心疼你老娘,面上卻也裝出慈愛而悲痛的神色,看向顧湄:“湄姐兒,你這是怎麽了?我可是你的親娘啊,雖然我出身差了些,是個上不得臺面的歌姬,可子不嫌母醜,我好歹生你養你一場,你怎麽就是這麽個白眼狼,說不認我便不認了呢。”
顧湄這麽多年早就看清了焦姨娘究竟是個怎麽樣的人,可她眼下還是忍不住一陣一陣的脊背發寒。
“親娘原來你還知道……你是我親娘,是親娘你讓人将我砸暈送到別人的床上去?是親娘你就為了兒子的前程,便不管我這個親女兒的死活?在客房裏想要欺辱我的那個男人,是東城兵馬司的指揮吧,姨娘是為了讓他提拔提拔晖哥兒,不是嗎?
“可姨娘真是好巧的心思,想着那鄧首輔與我有舊,有心想借機生事,卻又生怕觸怒了他,于是設下這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不敢直接對鄧大人用迷香,便想方設法地誘他去客房,試探一下他對我是否念舊情。”
“若不念,他便會只做未見,那所謂的指揮大人便會得手,有着這上司照應,晖哥的前程哪還能差到哪去?
顧湄紅着眼一步一步地走向焦姨娘,焦姨娘被她的氣勢所迫,逼得連連後退。
“反之,若是那顧大人對我還有舊情,見房中情景定會出手相救,于是中了迷香的便是那鄧大人,如此,即便那鄧大人不肯娶我為妻,便是帶回府裏做個姬妾,你日後也算首輔大人的半個娘家人,是也不是?”
焦姨娘一步步被逼到了牆角,眼見沒了退路,她一屁股跌坐在圓凳上,只抽出帕子,一邊抹眼淚,一邊拍大腿地哭嚎:“你怎麽能這樣想娘呢可憐天下父母心啊!都說這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我也有考量過你弟弟不錯,可娘也是為了你好呀,你說娘從小為你操了多少的心!”
“你從小就一門心思地喜歡那個鄧家的庶子,娘當時勸你別這麽早把心交出去,說不定日後能遇上更好的,可你那時對我說,那鄧家小子讀書讀得好,日後也是個出息的,娘瞧着你是真對他上了心,也只好放手不管。”
“好啊,最後那鄧家小子果然算是有出息,過了童試鄉試,眼見就能考個進士回來了,可偏生又出了那樣的事。好在你還沒昏了頭,嫁給了那安陽伯世子,娘是為你高興的呀,歡天喜地地把你嫁出去,還豁出了一張老臉去太夫人那兒給你讨要嫁妝。可是如今呢,安陽伯府敗落了,你也和離回了娘家!”
“娘知道你自小心氣兒高,覺得自己是這顧家的姑娘,相貌放在滿京城裏,也是個頂個的好,你不想想你命苦啊,托生在娘的肚子裏出來的,娘從前是個歌妓呀,你這身世說出去,到哪都要被人看低一眼,好看又能什麽樣呢況且你現在還和離回了娘家。”
說着撿起了桌上那只方才被顧春晖咬了一口的蜜桃,托在掌心裏,指給顧湄看:“娘是過來人,娘比你要明白得多,你看看這桃子,它是好,是水靈,粉嫩嫩的,又飽滿多汁,誰看了不想咬一口。”
她将手中的蜜桃轉過來,被咬了一口的那一面對向顧湄:“可是你再看看這一邊兒,被人咬了一口,便是原本再好,再甜美,她就掉價了呀,誰還願意把它摘下來吃。湄姐兒啊,你現在就是這個被咬了一口的桃子啊!娘為你着急啊!”
“你說你成天躲在這宅子裏不出門,娘讓你去燒個香拜個佛,出去讓人相看相看你都不肯,難不成你真準備老死在顧家,再被人指着後脊梁說一輩子閑話那指揮大人哪裏不好了現眼下是個鳏夫,嫁過去便是正頭的娘子,是個官太太,那鄧大人自不必說。娘心裏苦啊,娘做這一切都是為了你,你怎麽就不不明白呢!”
顧湄此時早已氣得渾身都在發抖,她慘白着一張臉站在那兒,整個人晃了一晃,仿佛下一刻便會昏厥過去,但是她仍然咬牙直挺挺的站在那兒。
她笑了,沖着焦氏笑,笑得寒涼:“姨娘以為我長大了,小時候的事情就記不得了嗎?”
作者有話說:
還是那句話,不虐女主,我要憋大招了!
今晚更晚了,以後如果更的話,都是晚上6點,6點沒有,就是不更,v前随榜單更,v後日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