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34章

一年時間一晃而過。

又一年的九月一日，冬籬坐在飛機靠窗的位置上，望着窗外的黃昏發呆。

應該還有半小時左右，就到海城了。

與大一相比，大二的生活逐漸無趣起來，每天從早到晚，冬籬不是上課，就是管理學生會裏的事情，平均三天開一次小會，一周開一次大會。到下學期開始，冬籬參加的比賽也逐漸多起來，常常和顧流火深夜一起趕論文。

大三，冬籬雖然不用再管學生會的事，這一年課業卻最多最難。而顧流火的本科學業也将在年前結束，整個暑假她都在實驗室裏做畢設，每天跟着師姐從上午十一點忙到淩晨兩三點，幾乎連看手機的時間都沒有。

于是冬籬暑假一個人回了老家。

報到的時間是九月五日，冬籬和顧流火也商量過，報到的那幾天冬籬再回學校。不過八月初，冬籬偷偷拿打工攢下的錢買了機票，準備在顧流火生日當天給她一個驚喜。

想到小孩看見自己時的表情，冬籬眼中笑意更柔和了幾分。

飛機剛降落，冬籬就迫不及待打開手機，還好，顧流火應該在實驗室裏忙，沒有注意到她消失了一個小時左右。

打車到學校時，天已經黑了。

顧流火一般要很晚才做得完當天的實驗內容，因此冬籬沒有急着去找她，而是先回寝室簡單收拾了一下。之後出門在學校附近的花店買了只香槟玫瑰，又選了一個精巧可愛的小蛋糕，接近十點，才向實驗室的方向走去。

顧流火守在實驗桌前的小白鼠面前，百無聊賴地哼着歌。

這大概是她回國後過得最寒碜的一個生日。

姐姐在外邊忙得不可開交，只有中午才抽出時間給她打了個電話，不到五分鐘就挂了。實驗室同學送的禮物不少，但現在每個人的實驗都在收尾的關鍵階段，也只有送禮的時間了，一起吃頓飯都不行。

出實驗室都要輪流出去，随時剩着人在裏邊盯着器材。顧流火剛才出去吃飯，現在輪到她守這個區域。

沒別人陪她就算了，反正她也不稀罕，問題是冬籬也不在。

顧流火心情很不好。

顧流火正想打開手機玩玩，就聽見高壓蒸汽鍋的聲音，不得已放下手機，去把氣閥給打開。弄完這邊，PCR的結果也跑出來了，顧流火又熟練地配好電泳凝膠。再坐回小白鼠面前準備休息會兒時，剛才還生龍活虎的小鼠一下子閹了，顧流火眼皮子底下咽了氣。

顧流火翻個白眼，在手機上記錄下死亡時間，又拍張照，就準備好工具開始解剖。

這時，手機屏幕亮了起來，是冬籬打來的電話。

顧流火愣了一秒，臉上旋即開出一朵絢爛的花兒來，她幾乎是毫不猶豫地将白鼠屍體和解剖工具扔到一邊，接通電話。

“冬籬，你打電話給我了呀。”顧流火的聲音甜絲絲的。

冬籬害怕影響到顧流火做實驗，這段時間都沒有主動給她打過電話。但顧流火第一次說“想聽她聲音”後，冬籬每天都會錄一段話發給她。

睡前故事、心靈雞湯，甚至土味情話和非主流語錄，只要顧流火想聽。就是有些時候……實在太羞恥了些。

冬籬柔柔道：“對呀，我想你了。而且今天是你的生日，作為準女朋友，我總不能生日快樂四個字都只發語音過來吧？”

“哼哼……我也好想你啊，都快兩個月沒見了。”顧流火的聲音越來越委屈，“我都快在實驗室裏關瘋了……”

“好啦好啦，不是很快就結束了嗎？”冬籬安慰道。

“結束了還有論文，論文過了就是研一，到時候更要一整天都待在實驗室裏，嗚……”說到後面，顧流火差點沒哭出來。

冬籬聽着這聲音，一時也心疼得不行，轉移話題道：“你們實驗室的同學，還有師兄師姐不是很喜歡你嗎？今天有和你出去玩嗎？”

“完全沒有——”顧流火腹诽道，“這段時間大家都好忙，禮物倒是收了不少，可是根本沒人陪我玩嘛。”

冬籬輕笑一聲。

都多大了還要人陪着玩？果然還是沒長大的小孩子。

“笑什麽嘛……”顧流火走到實驗室的窗子邊，一手撐開窗戶，涼風撲面而來，“我也不是很想和別人一起玩……”

冬籬已經走到了實驗樓樓下，她擡頭往顧流火實驗室的方向看去，在一拍白色燈光下，很輕易地就看見窗邊那個人影。

“流火，那你往下看看？”冬籬聲音輕飄飄的。

“诶？……啊！”顧流火眸中爆發出異樣光彩，她放下手機，使勁朝樓下的冬籬揮手，“冬——籬——！”

冬籬也大聲應道：“嗯！”

“冬籬，你等等！”喊出這一句後，顧流火急匆匆地挂斷電話，一把脫下白大褂随手一扔，直接沖到實驗室外，敲響了隔壁辦公室的門。

隔壁博士師兄最近還挺閑的，每天就窩在辦公室玩游戲，但畢竟不是自家實驗室的師兄，除非緊急情況，這邊很少去麻煩他。

顧流火覺得現在當然是特別緊急的，十萬火急的那種。

“劉師兄，能不能幫我守一下實驗室？十分鐘就好。”得到肯定的回複後，顧流火風一般往樓下跑去，“謝啦，下次請師兄吃飯~”

一邊跑，一邊給同一個實驗室的同學發消息：“我有事先走了，明天應該也不會回來，隔壁劉師兄幫忙守一會兒實驗室，這兩天麻煩你們啦。”

偶爾請一兩天假不是什麽大事兒，更何況顧流火這段時間試驗做得十分優秀，而且一天假都沒請過。群裏很快有人回，讓她放心去休息。

然後，冬籬就看見這只從實驗樓裏狂奔出來的小狗崽。

冬籬張開雙臂，顧流火立馬就沖過來抱了上去，“冬籬冬籬！我好想你啊！”

“所以我來了呀。”冬籬輕輕拍了拍顧流火的背。

顧流火退開後，眼尖地看見地上的袋子，“禮物嗎？”

“嗯，是一個小蛋糕……”冬籬猶豫片刻，繼續道，“還有一枝玫瑰。”

說着，她拿出袋子裏的花，兩手捏着枝幹，鄭重地送到顧流火面前。

夜色燈光下，香槟玫瑰呈現出一種淡淡的粉紅色，有些夢幻。

顧流火低頭在玫瑰上輕嗅了一下，笑得尤其甜美，“你真好，冬籬。”

你真好，冬籬。

冬籬已經聽過顧流火說過不知多少次這句話，在小孩真誠的眸子面前，卻還是掩不住臉紅。

顧流火左手挽着冬籬的手腕，另一只手像保護珍寶一般将玫瑰護在心口。

兩人在學校裏散了會兒步，又找了座沒人的亭子将蛋糕分來吃，冬籬才問：“不用回實驗室了嗎？”

顧流火搖頭：“不用啦，今天明天都不用，我請假了。”

“那我們現在去哪兒？要不要出去看電影？”冬籬提議道。

由于常常有學生通宵做實驗的緣故，海城大學沒有宵禁，多晚回去都行。

“好呀。”顧流火憋了一整個暑假，老早就想出去玩了。

然而打開手機看了一圈，卻沒看見一部口碑好的電影，顧流火歪着頭想了會兒，“冬籬，要不我們回家？”

“回家？”冬籬立即反應過來，顧流火指的是顧漣在海城的那套房，距學校有二十分鐘車程。

“嗯嗯，我們可以在家裏選電影看！”顧流火不由分說拉起冬籬的手往外走，還給王阿姨打了個電話。

到家後，王阿姨已經在茶幾上擺好了各種零食飲料，大概是怕打擾到兩個小朋友玩，只招呼幾句，就回到了房間裏。

顧流火打開投影儀，“嗯……看什麽電影呢？”

“都可以。”冬籬沒有任何意見，本來也不是為了看電影才過來。

顧流火認真地在片單上挑選，突然鎖定一部韓國電影，“就這部吧。”

冬籬點頭。

兩人挨在一塊兒，半躺在沙發上，看投影幕布上緩緩顯出電影的名字——《小姐》。

電影開頭的基調很柔，配樂、畫面十分細膩，描繪的似乎是小姐與女仆的友誼——似乎是。

冬籬看了會兒，逐漸發覺有些不對。

這友誼，未免也太……不知道該如何描述了。

雖然和顧流火互通心意，也确定對方是自己的準女朋友很久了，但冬籬對這方面了解少得可憐。除了知道女孩之間也可以親親和摸摸以外，就什麽也不懂了。

沒有看過百合小說，更不知道相關的電影有哪些。

小姐和女仆都發展到床上了，冬籬才突然意識到這大概是一部姬片。

冬籬下意識往王阿姨的房間看了一眼。

這裏隔音效果很好，王阿姨應該是聽不到的。

于是她又将視線移回屏幕上。

冬籬轉頭的動作很慢，有些不自然的僵硬。顧流火半靠在她的肩膀上，倒是沒一點兒反應，還順手拿了片薯片塞到冬籬嘴裏。

冬籬一沒注意，不小心含住了顧流火的手指尖。

而顧流火顯然沒有将手指收回去的念頭。

她緩緩爬起身，深邃的灰眸中藏着幾分戲谑，又混着綿綿情意，讓冬籬看得心驚肉跳。

顧流火摁在冬籬唇上的手指稍稍用力，挑開冬籬的下唇，又沿着唇線細細撫摸。

屏幕上令人眼紅心跳的畫面已經過去了，可沙發上氛圍卻極度暧昧起來。

冬籬的手微微顫抖着拉住顧流火手腕，“流火，回、回房間……洗澡……”

顧流火眼中的戲谑消失了，眉眼彎彎：“好~”

大學後就是瘋狂跳時間線~流火還沒成年不能吃，但小冬籬可以被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