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25章

“冬籬，早上好！”

冬籬本以為，就算已經打定主意要保護顧流火，她再次見到顧流火的時候，難免會有一些不自在。然而開學，冬籬在座位上，看見小孩活力滿滿極具感染力的笑容後，心裏産生的隔閡一下子就被擦掉。

“早上好，流火。”

高三的日子過得規律而緊湊，冬籬又沉浸在題海中，到後來，已經自然而然地将那件事遺忘在心底。

這一年，顧流火抽條似的長高，漸漸從當初那個小孩，長成如今亭亭玉立的小少女。也或許是因為顧流火長大的緣故，她今年收到的情書尤其多。

早晨，冬籬一般比顧流火早到十來分鐘，她甚至遇見過這時候來向顧流火抽屜裏塞情書的。還好一班的男生像是私下有了某種約定一樣，就連蠢蠢欲動的苗頭都沒有，不然要是顧流火還得應付班上的男生，那也太累了些。

顧流火剛收到情書的時候還會興致勃勃地看，還拿給冬籬看，後來收多了，看膩了，就看也不看一眼，直接扔進收納箱的角落裏。

看見顧流火對情書的态度，冬籬徹底松了口氣。

雖然顧漣不反對顧流火談戀愛，但冬籬還是希望她在最後最關鍵的一年裏，顧流火不要因為戀愛分心。

然而讓冬籬覺得困擾的是，這學期開始，給顧流火遞情書的不僅只有男生，還有一些女孩。

體育課打球時，甚至還有特意來看顧流火的女生。

以前，冬籬只覺得同性戀三個字離自己無比遙遠，雖然聽班上的腐女同學說過，冬籬也看過一兩本耽美小說，可現實裏從來就沒遇見過。

直到那晚親眼看見……

國慶回家後，冬籬特意去查過同性戀的相關資料，于是知道了在中國這邊明面上根本見不得光的一個群體，美國那邊卻剛剛為他們成立婚姻法。

之後冬籬就逐漸忘卻了。

但是看見真有小女生給顧流火寫情書，真摯地表達想要和顧流火交往的想法時，冬籬還是覺得很不真實。

不僅要防男孩子，還要盯着女孩子。

只能怪小孩太受歡迎了些。

有一次，一個初三的小女孩直接在體育課上向顧流火表白了。

“流火學姐，我喜歡你！”不得不說，初中生某些時候真是比高中生有勇氣太多，當着整個操場上所有人的面，小姑娘明明緊張得全身發抖，卻還是頗為認真地九十度鞠躬，對顧流火喊出這句話。

年齡上，兩人明明差不多，顧流火卻頗具學姐風範地上前扶起她，“對不起，我高中畢業前不準備談戀愛。”

小姑娘一下子哭出聲，最後還是冬籬将她哄回初中部的。

小姑娘離開後，冬籬試探性地問：“流火，你為什麽拒絕她？”

“因為不喜歡呀。”顧流火雙手抱在頭後面，姿勢吊兒郎當的，神情卻非常認真，“而且我明明答應過你嘛，說到當然要做到。”

冬籬滿意地想揉揉顧流火的頭，卻發現小孩長高以後，伸手都沒以前那麽方便了。

顧流火立刻将頭低下來，送到冬籬面前。見冬籬遲遲沒有繼續動作，她便往前在冬籬的脖子上蹭了蹭。

癢癢的。

冬籬戳了戳顧流火鼻頭，“小狗崽。”

顧流火擡眸看着冬籬，眸光閃爍，“冬籬，你是不是覺得那個女孩向我表白，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沒有呀，存在就有存在的理由，有人喜歡男孩子，有人喜歡女孩子，這很正常。”冬籬說出自己的想法。

顧流火眼睛亮閃閃的。

冬籬，不愧是她喜歡的女孩。

高三的時間過得特別快。

冬籬這時候才真切地體會到，小學作文開頭習慣性寫的那句“歲月如梭”是什麽意思。

零診過後，不久就是一診，然後是只有七天的春節，再過後，教室最前方挂上了高考100天倒計時的電子屏。

三月底，二診。

四月初，高考體檢。

同學們一早在班上登記好信息後，就分批去鎮上的醫院。

今年起，明華鎮開始整治環境，春末的大街上氣息清涼，空氣中彌漫着草木的清香。

冬籬已經很久沒在早晨八九點過離開過學校了，這下走在空曠的街上，突然有些不适應。顧流火更像是被關瘋了的狗崽子，一上街就激動得不行，扯着冬籬的袖口就想往前奔。

小孩果然還是小孩。

冬籬昨晚來例假了，這時候小腹隐隐有些痛，不過在可以忍受的範圍之內。

不一會兒顧流火就注意到冬籬的異樣，不再扯着她往前沖，而是乖巧挽住她的手臂，一步一步跟着冬籬的步伐。

到了醫院，第一個項目是在一樓抽血。

學生們都是空腹，抽完血後班委會統一發面包和牛奶。

冬籬的身體一直很弱，但她從來沒想到會弱到這種程度。

護士将針插進手臂上靜脈的那一瞬，冬籬也說不清是心理原因還是身體原因，小腹的疼痛突然加劇，全身上下的血液仿佛都凝固了。

抽完血，冬籬嘴唇已經完全白了，想要站起來，卻發現渾身都沒有力氣，耳朵裏閃過轟鳴聲，視線也逐漸變得模糊。

“冬籬！”

冬籬想回應顧流火的聲音，卻發現張不開嘴。

她還聽得到，感受得到周圍的動靜，卻沒有一絲力氣，暈乎乎的。

顧流火扶上來的一瞬間，冬籬整個人就軟軟倒在她的身上。

在護士的指揮下，顧流火将冬籬扶到角落的椅子上坐着，一只手還幫她摁住手臂上抽血的小傷口，姿勢十分別扭。

然後似乎是護士遞了點糖水過來，冬籬喝下後，身體逐漸恢複了知覺，她控制着軀體動作，軟軟地趴在顧流火的腿上休息。

幾分鐘後，冬籬終于緩過來，一擡頭，就看見顧流火寫滿關切的灰眸。

冬籬想撐着身體坐起來，卻發現動不了——顧流火還摁着她紮針那只手臂的棉簽。

醫院的角落裏沒什麽人，剛才湊熱鬧的同學也被顧流火趕走了。

兩人就這樣安靜對視一會兒。

手臂上的血止住了。

顧流火拉着冬籬的手臂，另一只手輕輕扶住她的脖子，輕柔地将她拉起來。

這時冬籬才看見手上駭人的血痕。

剛才她暈倒時沒及時摁住，流了不少血。

顧流火卻像只小狗一樣，将冬籬的手腕捏到鼻子邊，小心地嗅了嗅，然後順着血痕舔了上去。

舌頭落到皮膚上時，冬籬只感覺一股電流從手腕傳遍全身，麻麻癢癢的。

“流火，髒——”冬籬用力縮回手，聲音莫名地帶上一絲哭腔，“我待會兒去洗掉。”

有什麽好哭的？不就是被小狗崽舔了一下嗎？是因為剛才身體突然出問題，心裏也跟着變脆弱了嗎？

冬籬不自在地側過頭，看見椅子邊上放的面包，應該是剛才班委送過來的。

“吃早餐吧……剛才應該只是低血糖，我現在已經恢複過來了。”冬籬的手剛抓住面包，卻又被顧流火摁住。

冬籬：“？”

顧流火抓着冬籬的手掌，緩緩蹲在她面前，異常認真道：“在這兒坐着等等我好不好？”

冬籬感覺小孩的氣場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就像忽然長大了似的。

冬籬遲疑地點頭。

顧流火立刻向醫院外奔去，不一會兒，又抱着什麽狂奔回來。

冬籬看見顧流火手上的雞蛋和粥，心裏一下覺得好暖好暖。不過面上，冬籬還是苦笑道：“流火……我只是低血糖嘛，用得着這樣嗎？”

顧流火恢複笑顏，一邊打開米粥的蓋子，一邊說：“用得着用得着！”

冬籬正要伸手接過粥碗，顧流火卻沒有絲毫要給她的意思，于是冬籬看着她拆開勺子，小心翼翼舀了一勺，送到嘴邊吹了吹，才遞到冬籬面前。

“啊——”

雖說已經被顧流火“喂食”過很多次零食了，但這次，冬籬總覺得有些不一樣。

顧流火一臉期盼地看着她。

冬籬将目光移到勺子上，張嘴喝了一口。

顧流火喜笑顏開，立馬又重複起剛才的動作。

冬籬連喝了好幾口，才有些無奈道：“你也喝。”

顧流火稍微想了想，才将這一勺粥送進自己口中。

兩人一人一口喝完粥，又分完那一顆雞蛋，再去廁所洗掉冬籬手上血痕，半小時就這麽過去了。

之後的項目裏，她們不敢再浪費一點時間，終于才在中午完成所有的體檢項目。

回學校後，又要進行登記，由于每個學生體檢和登記時間不一樣，高三今天就相當于放了一天假，教室裏亂哄哄的。

到了晚自習，一班才終于安靜下來。

然而一坐齊，大家很快就發現了不對，班上少了個人。

前前前任班長葉雨蕭不見了。

楊老立刻給同為老師的葉雨蕭父母打電話，然而卻一無所獲，班上一下子炸開了鍋，男生們分批到處去找人。

班上只剩下幾個女生。

折騰一天後，冬籬也無心學習，安安靜靜在座位上看小說。

沒想到楊甜和廖樂突然走過來，特別是楊甜，生怕別人看不出她臉上的糾結愧疚似的。

楊甜問：“流火，我們也想去找葉雨蕭，你平時經常和他一起打球，比我們更了解他喜歡去哪些地方，能不能帶我們去找找？”

流火慢慢長大啦，很快就可以談戀愛啦，開心。

再然後就可以開虐啦（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