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10章

冬籬迷茫地擡起頭。

坐她後面的李慕激動地拍拍她的肩膀，“班長，輪到流火那一組了！”

怪不得。

之前的幾輪長跑，一旦有班上或者年級上男神女神一樣的存在出場，學生們難免會躁動一會兒，甚至有人跟跑。

然而向顧流火這樣，幾乎引起全校上下學生喧鬧的，也就只她一個了。

冬籬在看臺上往下忘，卻發現隔得太遠，瞧不見顧流火的臉，但那淡栗色的馬尾，還是很好認的。

冬籬拿起準備好的水和橘子，一步步往看臺下走，才走到最後一層時，發令槍響了。

顧流火跑在第一。

冬籬目光從顧流火身上掃過，又看見操場內圈，一下子有些迷茫渙散。

跟在顧流火身後陪跑的人很多，大多是初中男孩，尤其體校生。他們跟在顧流火身後的內圈，歡呼雀躍，不時和周圍人鼓掌，或是掀起校服一陣狂奔。

一班幾個男生也聰看臺上一沖而下，越過冬籬，加入了陪跑的隊伍中。

冬籬在高處看見這場面，心裏說不出的……震撼。

內圈跟跑的學生不一會兒便拉出距離，上百道人影在操場上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有些像彩虹。

而外圈的顧流火，是拉起這道彩虹的源頭。

冬籬第一次察覺，原來顧流火的吸引力和凝聚力是這麽大。

有一瞬間，冬籬也想跟在她身後奔跑，在她身後彙聚成光。

很快就有老師吹着哨子将陪跑的人群趕開，操場上逐漸恢複平靜。

冬籬急忙加快腳步走到終點處，等待顧流火的到來。這兒已經擠了不少人，冬籬心一橫，護着懷中的橘子擠到最前面。

她擠出人群的同時，顧流火沖破終點線，第一。

四周爆發出一陣歡呼。

顧流火卻沒有停下臉部，一邊往人群裏張望，一邊放慢速度往前繼續跑。

越過人群，冬籬與顧流火對視。

小孩臉上迸發出一個略帶驕傲的笑。

她招了招手。

冬籬知道，她是在喊她。

于是冬籬小跑着跟上顧流火的節奏，這一段跑道上就只剩她們二人，越來越慢。

最後顧流火停下來時，冬籬一手将擰開的礦泉水遞給她，一手扶住她的肩膀。

顧流火小口抿了點水，狡黠地瞥向冬籬手上：“橘子。”

“辛苦了，這就給你剝。”冬籬很自然地撚起一瓣橘子，喂到顧流火嘴裏。

這期間不時有人和顧流火打招呼祝賀她，顧流火都只是含糊應着。至于他們手上拿來的水，顧流火更是一瓶都沒有收。

人漸漸少了，冬籬才打趣道：“以前只知道你受歡迎，沒想到竟然受歡迎到這種程度，小女神。”

“嘿嘿……”顧流火淺淺一笑，沒有反駁。

之後就是冬籬的鉛球和跳高，這兩項不需要檢錄，接到通知後直接去比賽就行。

冬籬本來是無所謂的，但顧流火跟在她身後，吸引了不少目光，讓她也緊張起來。

首先是鉛球。

在裁判老師的注視下，冬籬艱難地抱起一塊鉛球，再艱難地往前一抛。

……三十厘米。

裁判老師嘴角微不可見地抽搐一下，彎腰幫冬籬撿起鉛球，只用一只手輕而易舉地遞給她，“再扔一次。”

冬籬卯足了勁。

這次……二十五厘米。

裁判老師第一次遇見這種情況，似乎有些沒反應過來，關切地問道：“同學，要不要再來一次？”

冬籬猛地搖頭：“不用了不用了。”

然後就看見顧流火一張努力憋笑的臉。

冬籬沒好氣戳了戳顧流火的臉頰，小孩立馬就憋不住，捧着肚子大笑起來，最後差點笑得站不起身。

“哈哈哈哈哈……冬籬你真是……真是太厲害了……”

冬籬沒好氣地揉着她的臉蛋，“別笑了，還有跳高呢。待會兒再繼續笑。”

大概是第一次有人在起跳前就摔倒在跳高墊上的，不僅裁判，別的參賽選手也看得目瞪口呆。

冬籬風輕雲淡地理了理微亂地長發，連着摔了兩次後，面無表情對裁判老師點點頭，然後走出場地。

又聽到了顧流火努力藏住卻藏不好的笑聲。

還挺悅耳。

冬籬的心情異常舒暢。

從某種意義上說，她是不是也給明華中學的運動會創造歷史了？

晚上，楊老把一班陪跑的那幾個男生叫到辦公室狠狠罵了一頓。

隔着一個過道，班上都能隐約聽到他震怒的聲音。

“那些初中男生不懂事就算了，你們還不懂事？你們多大了？”

“要是當時操場上出了什麽事，你們怎麽辦？你們考慮過後果嗎？都不小了，做事前怎麽不會想想後果？”

顧流火似是後怕地吐了吐舌頭。

冬籬注意到她的動作，輕聲安慰：“不怪你，你又不是故意帶頭的。”

顧流火重重點頭。

運動會閉幕式是在周五上午，下午，則是喜聞樂見的家長會。

氣氛一下子緊張起來。

午休時，班上有幾個男生已經在辦公室看到了成績，在角落裏小聲嘀咕着。

冬籬似乎聽到他們提到“流火”。

感受到冬籬的目光，那幾個男生大大方方笑道：“班長也想提前知道成績？要不要我們幫你去看？”

“不用了，謝謝。”冬籬的心緊了緊。

一般去偷看成績，肯定會先看自己的，然後就是排在前列的。他們一眼沒有掃到冬籬的成績，說明她排名并不靠前。

冬籬偷偷摸出老人機，發短信問父親家長會來不來。

以父親的節約程度，很有可能是舍不得花火車錢的……也不一定。

冬籬已經想好了，如果冬援國沒有來，她就給楊老說一聲，自己代替父親參加家長會。

沒想到父親很快回短信：“已到明華鎮。”

顧流火正在一旁看小說，冬籬看了她一眼，也不知道顧姐姐會不會來？

午休一結束，冬籬就組織大家布置教室，顧流火則不知道跑哪去了。

直到家長會開始前，顧流火才牽着顧漣的手，蹦蹦跳跳從操場的方向過來。

果然，無論工作多忙，顧漣也不會錯過家長會這種場合。

冬援國已經到了好一會兒了，他一直坐在冬籬的位置上，看着女兒忙前忙後吩咐別的同學做事，俨然是班上的焦點人物，冬援國心裏很是滿足。

尤其是聽見周圍有家長誇“那是誰家女兒，長得乖巧，又有氣質”時，冬援國的滿意完全表現在臉上了。

一會兒，當全場家長的注意力轉移到那個混血小孩身上時，冬援國雖然有一瞬間地嫉妒，但很快就與有榮焉了，“那孩子是我女兒同桌，對，她們關系還不錯。”、“我女兒是班長嘛，理所當然該多關照班上同學，那孩子年齡又小，我私下也讓女兒多照顧她。”

直到顧漣坐在他身邊，他才安靜下來。面對這個二十出頭的女人，冬援國竟然感到一絲局促。

顧漣的氣場，實在是太強大。

最後還是顧漣抿着笑，對冬援國點點頭，“您就是冬籬的家長吧。”

“對，對，顧老板您好，早有耳聞您年紀輕輕又優秀，長得又漂亮，今天見面果然如此。”

再寒暄幾句，家長會就正式開始了。

楊老在講臺上講幾句話，便把每個學生的成績單和各科名次分發給家長。

冬援國看着冬籬的成績，眉頭不自覺地皺起。

他再往旁邊瞟了一眼，顧漣果然也在仔細看顧流火的成績單，但她臉上明顯帶着笑。

冬援國低聲道：“這次小流火考得還不錯？”

“嗯。”顧漣點頭，目光仍然集中在卷子上。

蹭她翻頁時，冬援國看清了顧流火的總成績排名：班級第三，年級第四。

這一下，冬援國眉頭皺得更深。

冬籬當初是以縣狀元的成績考進明華中學宏志班的，她的中考成績在年級是28名，因此學校還給她發了一筆獎學金。

可現在呢？班上41名，年級上101名，說不定等分班的時候，就直接被趕出一班了！再看看旁邊，一個十二歲的小孩都能考第三名！

冬援國一下覺得火大得很，楊老再說什麽，他都聽不進去了。

冬籬和顧流火已經從辦公室裏看到成績了。

眼見家長會即将結束，冬籬心裏就愈加忐忑。

“冬籬，冬籬，你怎麽啦？”顧流火小手在冬籬眼前揮了揮。

冬籬回過神來，說：“我剛才……在發呆。之前我以為爸爸不會來參加家長會。”

不能讓顧流火看出自己因為成績的原因在擔心。

冬籬強迫自己捏出一個微笑。

不一會兒，顧漣就從教室裏走出來，其餘大部分家長還在裏邊，圍着各科老師詢問自己孩子的情況。

“姐姐！”顧流火沖向顧漣，熟稔地拉住她的手臂，又回頭向冬籬告別，“冬籬，我們先走啦！”

冬籬看着姐妹倆的背影，隐約聽見她們聊天的聲音。

“姐姐，你是不是又看我作文了？”

“你覺得呢？”

“啊啊啊啊你好讨厭！”

“寫得還不錯。”

“讨厭讨厭讨厭讨厭——”

其餘家長走得差不多了，冬援國才從教室裏走出來，他臉上還帶着笑，看樣子和楊老聊得不錯。

冬籬規矩地和楊老告別後，跟在冬援國身後。沒走幾步，冬援國臉色就黑下來，“冬籬，你怎麽搞的？”

姨媽疼啊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