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流火

第9章

吃過早飯，顧漣便開車送她們回明華鎮。

顧流火大包小包的帶了不少東西，幾乎将後備箱給塞悶了。

下車後，冬籬主動想要幫她們提行李，顧流火自然不會拒絕，顧漣也只是淡淡看了眼後備箱的行李堆，就點頭同意了。

冬籬還是第一次進入“盛世”這種高檔電梯公寓，她盡量掩蓋住臉上探究的神色，提着一小袋衣服跟着二人身後。

顧流火雙手都提有東西，卻還走一步蹦一步，身上滿是活力。

進入寬敞的電梯，不一會兒，就到了顧流火的那一層。

顧流火住的套房到沒有冬籬想象得那麽寬，但也絕非安置房可以比的，簡單的兩室兩廳，前後各帶一個陽臺，采光充裕。

房間陳設簡單，最顯眼的東西是客廳裏放的沙袋和跑步機，角落裏還堆了些別的健身器材。

她們相繼把一包一包東西搬進顧流火的寝室裏。

冬籬注意到，顧流火在這裏的房間和別墅裏布置得差不多，就是多了些高中的教材、習題本。

“姐姐，今天你沒別的事兒的話，去買一下菜好不好，中午我來做飯！嗯……好久都沒好好做過菜了。”

冬籬聽到姐妹兩的對話，正在想如何措辭和她們告別，就看見顧流火轉過來看着她：“冬籬，反正也不早了，你也留下來吃午飯吧？”

冬籬一時想不出拒絕的話。

顧漣往外走的時候，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那我就去買菜了，小班長，麻煩你幫流火收拾一下她那些東西。”

冬籬應下來。

包裹一個一個打開，冬籬才發現，裏面裝的幾乎都是衣服。冬籬打開最大那個包裹時，不由得愣了一瞬。

“咦。”顧流火湊過來，“這些好像都是那個服裝廠陳叔叔送我的衣服，昨天忘拿下車，就全部帶過來啦，怎麽了嗎？”

冬籬如實道：“我爸爸也在那家服裝廠上班，正好，他也給我選了幾件一樣的衣服。”

顧流火眼睛一亮，興奮道：“哪幾件哪幾件？我想和冬籬一起穿。”

閨蜜裝嗎？冬籬雖然有些難為情，還是應下了。

午餐的主菜是豌豆炖羊肉，顧流火的廚藝是真的不錯，就連冬籬這種吃不慣羊肉的人，破天荒地都覺得好吃。

午飯後，冬籬再沒有留下的理由了，本來她還想幫忙洗碗，看見顧流火一股腦将碗塞進洗碗機裏後，便默默閉上了嘴，正式向顧家姐妹告別。

耳邊沒了顧流火充滿活力的聲音，冬籬突然有點不習慣。

她走到自家安置小區門外時，突然擡頭往裏面望了許久，然後頭也不回地離開。

明華鎮是被一條河圍繞着的小鎮。

明華中學就在河邊，沿着河一直走，還能瞧見一座寺廟、一個游樂場、兩個森林公園和三所小學兩所初中。

冬籬走到河邊，用手撐住護欄，身體微微向前傾，目光傾注在奔流的河水上，思緒逐漸飄散開來。

她真的、真的很羨慕顧流火。

以前她以為是顧家有錢，然而這些日子，從顧家姐妹的只言片語中，冬籬能聽得出來，她們似乎沒有別的親人。大概是以前家中發生了什麽變故。

不管是學校邊的房子，還是那棟城郊別墅，都只有她們姐妹二人的生活痕跡。

再加上顧漣清冷的性子，被包養只可能是無稽之談。

冬籬突然想起第一次見到顧漣時，在辦公室裏聽到的那些話。

老師們說顧漣不容易——大學畢業後便回國創業。

而且顧漣是肉眼可見的忙，忙到連自己唯一的妹妹都沒時間去照顧。

是不是，只要自己足夠努力，也可以像顧姐姐那樣掙到很多錢？

冬籬心裏一下子充盈起來。

開學後的第1節體育課。

冬籬照常在教室裏學行體操，外邊操場永遠吵吵嚷嚷，惹得人心煩。

冬籬認真看着鏡子裏自己的動作，随着老師的節奏“一二三四”地移動。

忽然，她看見一個熟悉地身影在鏡子中閃過。

冬籬趁老師不注意，回頭看向窗外。

顧流火抱着球站在那兒，跳起來對她揮手。

冬籬看見顧流火的口型。

是在喊她。

下課後，顧流火拿着不知道是誰送給她的兩瓶水，将其中一瓶遞給冬籬。

冬籬：“？”

顧流火說：“反正他們都把水給我了……不喝浪費。”

冬籬想說，最好的方式是拒絕那些男孩子送的飲料，但一想，顧流火那麽受歡迎，拒絕一個人，後面還有一堆人排隊等着呢，也就作罷。

至少現在自己不用再擔心顧流火的戀愛問題。

沒過幾天，明華中學的高一新生迎來了第一次期中考。

原本高一高二每月都會有一次月考，但高一開學不久就遇到軍訓國慶，接連14天，校領導幹脆就取消了高一的第一次月考。

以至于，學生們高中後面對的第一場考試就是規模正式的期中考……還有成績出來後的家長會。

或許是國慶假期剛剛結束，大家還沒有收心的緣故，冬籬沒有感覺到身邊同學有多緊張。

作為班長，唯一讓冬籬有些擔心的是，別的班這幾天都在籌備期中考後的運動會，唯有他們班，班主任一點兒沒有通知。有同學來冬籬這兒問過幾遍，冬籬也只能用“我們班是宏志班，考試面前學習為重”搪塞過去。

三天的中期考試結束後，楊老才終于将冬籬叫到辦公室裏去，随手給了她運動會的表單。

“你是班長，随便組織大家報名、排練一下就行。”楊老抖抖手上的文件，“我們重在參與就好，名次不重要，主要讓大家考後放松放松。”

“我明白了。”冬籬拿着報名表回教室，在講臺上說完運動會相關事宜後，底下立刻傳來一陣歡呼。

就算是宏志班的學生，也耐不住考完試想放松的沖動。

體育委員主動擔當起號召大家報名參賽的職責，冬籬也就沒有推辭。

不到半節晚自習，名單差不多就确定了，只有女子鉛球、跳高、1000米還沒有報滿。

體育委員樂滋滋拿着表單來冬籬這兒彙報，沒想到冬籬掃了掃，将自己的名字填到鉛球和跳高那兩欄去。

“班長，別告訴我你居然會扔鉛球？真是人不可貌相……”體委吓了一跳，這一吼幾乎吸引了周圍所有目光。

顧流火也從旁邊湊過來，往單子上面瞟，“鉛球，跳高……”

冬籬捂臉。

“我……不會……”

反正楊老給了明示，名次什麽的不重要，重在參與。

體委卻像沒聽到似的，手掌手背狠狠一打，神色如戲劇演員般誇張，“真沒想到，我們的美人兒班花居然是能随手扔鉛球的大力士，看來以後得稱你一聲冬姐……哎呀，冬姐莫惱，小弟可受不住打！”

小組內其他幾個成員也跟着起哄，一聲一聲冬姐喊得頗為起勁兒。

這時顧流火從冬籬桌上拿走報名表，毫不猶豫地把自己名字寫在1000米那一欄，又将報名表在體委面前一晃。

“我的也填好了。”

體委看到上面的名字，注意力立刻轉移到顧流火這兒。

1000米跑和別的運動項目不同，鉛球、跳高都可以随意水過去，可1000米跑，跑得再慢也是要跑夠那麽多距離的。別的班還好說，一班女生本就稀少，能跑下來的更沒幾人。

體委原本還頭疼找不到人報名，沒想到顧流火主動請纓。

體委的笑容一下子谄媚起來，“小流火，多謝啦！”

顧流火比了個“2”的手勢。

冬籬還沒看明白，就聽見體委應道：“好叻！算我欠你兩杯飲料。”

冬籬不自覺眨眨眼：還、還能這樣？

“流火，一千米會不會太累了些？”體委一走，冬籬就對顧流火說道。

顧流火嬉笑着搖搖頭：“沒事兒的，冬籬，籃球課上我經常跟着男生一塊兒跑圈。而且你也看到了，我家健身器材很多的！運動什麽的，我可從來沒有落下過。”

見冬籬點頭，顧流火立馬拉住她的袖口，搖晃着說：“等我跑完了，你給我遞水好不好？嗯……我還想要吃水果，要橘子，好不好嘛？”

“好好好。”冬籬聲音中滿是無奈。

運動會的驚喜沖散了教室裏因為考試堆積的焦慮，之前還時不時夢聽到對答案的聲音，現在幾乎全是在讨論運動會。

明華高中的運動會一共有三天時間，除開高三初三不參加，其餘每個年級都必須得到場，相當于整整三天不用上課。

這群十五六歲的孩子難免激動。

冬籬也覺得心中浮躁，看不進書，于是從同學那兒借一本雜志熬過晚自習。

運動會開幕式結束後的第一個項目就是長跑，高一組在中間，顧流火提前去檢錄完了，還得等半個小時上場。

冬籬陪顧流火走到檢錄場地後就沒有再跟着她了，她走回一班的位置上，和語文課代表商量，一起給班上報了名的同學寫賀詞。

名次不重要，但面子工程還是得做足。

寫着寫着，冬籬一恍惚，忽然就聽到操場上一片沸騰，不僅是操場，看臺上也爆發出一陣喊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