韭蓮

第2章 二、

她們生活的園子就建在郊外半山腰的地方，遠離塵嚣，幽深僻靜。

園子前邊正對着石崖，兩側圍繞茂密樹林，後方一條溪水潺潺流過，被竹筒制成的管子引了一部分進小魚池裏。園主通常每天上午八、九點鐘過來，澆了花，喂了魚，再在躺椅上聽會兒廣播，接近中午時離去。

可今早跟以往不同。天才剛微微亮他就爬上山了，還特意帶來一臺相機，臉上難掩欣喜笑意，連眼角的魚尾紋也顯得神采飛揚。

因為牡丹終于開花了。香氣彌漫進園子的每個角落，光聞着就能在腦海中勾勒出那繁豔嬌美的模樣。于是從結蕾開始就格外關注期待的園主不停地變換着角度給花枝拍照，贊嘆不絕。

這會兒晨霧未散，還能望見遠方山麓間籠罩的雲煙，朝霞染得天邊紅燦。園主喜滋滋地滑動屏幕浏覽照片，自言自語地說着等會兒回家後要分享進朋友圈裏。

那對他來說是一件非常值得炫耀的事情。

随後又澆了水，才看看腕表，戀戀不舍地轉身離開。臨走前瞥見角落裏仍舊燦爛的花，不由皺起了眉。

那棵小水仙好像都開不敗。

原本是要留它在角落自生自滅的，沒想到這麽頑強。可惜是水仙，還是野生的不知名的小品種。春夏秋都開花，更加平凡沒有價值了。

何況看見它，就會想起自己已過世的祖母。

他眼底一黯，走出去關上院門。

等下午陰涼些了，小水仙又照常從花體裏出來。她發現遠處牡丹花層層疊疊地壓滿枝頭，忍不住多看了幾眼。确實挺美的。

但是欣賞完花，還有正事要做。她趁着現在時間充足，找來一根稱手的小樹枝開始打掃周圍的地面，把堆積的枯葉清理開，然後除草。

才幾天時間，地面上已經冒出了許多雜草。這些雜草的種子随風飄來，落地生根，漲勢迅猛，稍不留意她小小的一角地盤就被侵占了大半。看來得費好一番工夫。

小水仙挽起袖子，抱住草莖一頭往外拔。普通的結縷草還好，牛筋草最難對付，紮根深，胃口也大，土壤裏不多的養分幾乎被它們搶奪殆盡。

她拔不動，只能一點點地整株刨挖出來。将穗狀花序和草根除去，再曬上一兩天，發黃後跟枯樹葉一起埋進泥土裏，還可以充當肥料用。

這一忙活就到了傍晚。天邊飄來烏雲，突然下起了雨。

雨點大如石子，開始時只三三兩兩地散落，不一會兒就鋪天蓋地了，嘩啦啦地在水泥地面上砸出無數悶響，濺成細末。小水仙的花葉被雨水打得亂顫，但她并不讨厭，反倒覺得歡喜。伸手去接一些濺開的水珠，被撲了一臉清涼。

懶洋洋的牡丹也化了形出來，叉着腰站在盆裏，抱怨這場雨打壞了她嬌貴的花。

遠方事物逐漸迷蒙不可見。

雲中偶有雷湧，草叢裏的蟲鳴夾帶一片蛙聲。

小水仙抹了把臉上的雨水，不經意回頭，發現棚子底下那盆蘭花邊沿上竟露出了一顆發絲柔亮的小腦袋。兩只小手墊着下巴，而那雙含水的眼睛恰恰望過來，視線相撞，卻又整個驚慌縮了回去，然後好半天都沒再出現了。

倒是青白色的裙角還垂在盆邊，忘了扯走。

作者有話要說：

今天雙更~覺得自己好勤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