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花樓少年
手臂被硬硬的東西扶住, 硌的有點疼,舒菡看過去, 就見是一截棍子。
順着棍子往上看,對上一雙狹長的眸子,燦爛似星辰一般。
少年收回棍子,朝着舒菡笑了一下,他臉上的血污擦掉,露出俊俏的一張臉。随着他笑, 有一種春風拂面,冰雪消融之感。
“姑娘,小心。”
舒菡回過神, 朝着他笑笑, 杏眸彎彎似月牙,“多謝啦。”
少年點頭,倆人錯身而過。
“留步,”舒菡忽地轉身将人叫住。
少年不解的轉頭,舒菡掃了一眼少年, 覺得他要麽是乞丐,要麽是窮苦人家的孩子。而現在, 她正好缺一個人幫她在府外打探消息。
“我這裏有份活計, 銀子挺多的,你想做嗎?”
鴉羽似的睫毛顫了顫,舒菡期待的看着他。只見少年猶豫了一下, 轉過身走回來, 問道:
“不知姑娘說的是何活計?殺人放火, 我是不做的。”
舒菡被他逗笑了, “當然不是, 很簡單,我現在在找一個人,你幫我多打探消息,然後我付給你報酬,等人找到了,再多給一些,如何?”
少年心念一動,對上那雙杏眸,笑着問道:“不知姑娘要找什麽人?”
舒菡想到之前老伯的表現,可能霍胤現在不是這個名字,但是肯定是帶個胤字,所以她開口道,“是個男子,名字裏帶個胤字,就是這個胤。”
舒菡說着伸出手,在手心裏比劃寫下這個字。
少年握着棍子的手收緊,莫名的覺得嗓子有點幹。狹長的眸子裏翻湧着看不清的神色,等她寫完,他再擡頭時就已經恢複如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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唇角翹起,他問道:“姑娘,對方年齡幾何?相貌有什麽特征?”
舒菡:“年齡嘛,大約和你差不多,至于相貌……”
舒菡沒見過霍胤,自然不知霍胤的長相,在原文裏,對霍胤的描寫着墨很少,只交代了他相貌遺傳了母親,是極好的,要不然霜花怎麽會被他迷惑,跟着他走。
完全是因為長的好啊!
“長的很好看,之前應該是在花樓裏做事,但是現在不知在哪裏。喏,這是給你的報酬,你若是有什麽消息,就在長門街那家茶樓裏等我,我若是沒去的話,你就多跑幾次。”
過些日子去外祖家,想來能更自由一些,不過舒菡并不确定,所以想讓他多走幾次,這樣倆人就能碰上。
少年看着淨白手心裏的碎銀子,沾滿血污的手有些不敢伸出去。
舒菡見他不動作,還以為自己給少了,想了想,索性将荷包直接給他,左右裏面就剩些銅板了。
“都給你,若是有什麽消息,會再給錢的,當然,若是你直接将人帶到我面前,那我就給你十兩。”
十兩銀子可不少了,普通百姓一家的收入,一年都不到十兩。
舒菡覺得,自己放出這麽大的誘餌,料這位少年也不敢跑路。
“對了,你叫什麽名字?”
少年眸子眨了一下,溫聲道:“阿金。”
能起這種名字,看來這少年家庭很是一般,這筆生意他肯定會賣力的。
舒菡擺擺手:“阿金,我先走了,過幾日見。”
少年點頭,目送那道身影遠去。
等不見對方蹤影後,他才低頭看手裏的荷包,料子用的也是極好的,比他所有的衣裳都好。
揣好錢,他一瘸一拐的往沉香樓走。
還未到門前,就見福伯從裏面出來,一臉緊張的問道:“這是怎麽了?”
阿胤笑笑,“不小心摔倒了。”
福伯邊扶他往裏走,邊念叨着怎麽這麽不小心。然後忽然想起來那位姑娘,福伯道:
“方才有個姑娘來找你,我說這裏沒這個人,阿胤,你不會是在外面惹了什麽人吧?”
她來這裏找過?阿胤面上嚴肅起來。
知道自己名字,知道自己住哪裏,但是卻見面不相識,認不出自己。
這姑娘,到底是為何找他?
福伯見他沒答話,邊去找膏藥,邊低聲囑咐道:“知道你聽話,可是也要小心,世道險惡啊。”
阿胤眸子裏清明起來,是了,那姑娘瞧着面善,可到底安的是什麽心思,還不得而知。所以,自己不能暴露身份,先打聽清楚再說。
福伯給阿胤抹了膏藥,又将懷裏的幾粒碎銀子給他,“這是那姑娘給我的,說是讓我留意一番,你拿着給你娘買藥吧。”
阿胤搖頭,“福伯,我手裏有錢,您自己留着。”
倆人僵持了一會,最後福伯将錢收起來了,他想,到時候多給這小子買些吃食,補補身子。
回了府的舒菡安靜了幾日,很快就到了該去外祖家的日子。
外祖家派了小孫子柳文柏來接舒菡,等馬車緩緩離開舒府,柳文柏嗤笑一聲,“姐姐,你那好爹爹還在門口目送你呢。”
舒菡掀開簾子,果然見舒老爺在門口,見她回頭還揮揮手。
舒菡放下簾子不再去看,她知道舒老爺打的是什麽算盤。自己幾個舅舅都是出息的,前些日子,大舅舅搭上了水運這條線,舒家也想來占點便宜。
看着吧,等到她回家那日,舒老爺肯定會親自上門接,順道能和大舅舅說上話。
“姐姐,祖父念叨你好久了,家裏新得了幾箱海貨,就等着你回來吃呢。”
這次,舒菡臉上是真誠的笑容。外祖父一直對她疼愛有加,知道她愛吃魚,還特意重金運來海魚。
雖說大舅舅搭上水運這條線,可船隊還沒組織好,所以運輸等費用是要付錢的,而且不便宜。就拿舒府來說,雖然也很有錢,可是一個月也就吃一次海魚。
沒別的,因為實在是貴。
姐弟倆說說笑笑,終于到了柳府。
門口處,幾個伸着脖子等待的少年少女,見到馬車都露出笑容。
等舒菡下了馬車,更是叽叽喳喳圍着她說個不停。
舒菡心裏熱乎乎的,眼睛也微紅。
這才是家人,這才是親情。
“好了,沒看妹妹凍的都要哭了嗎,趕緊進屋。”
說話的是大舅舅家的兒子,柳文風。他比舒菡大兩歲,也是柳府裏最大的,所以說話很有分量。
舒菡朝着他笑笑,柳文風耳朵根紅了。
走在後面的柳文柏看看舒菡,再看看特意從書院趕回來的大哥,捂嘴偷笑。
進屋之後,向外祖父以及各位舅舅舅母行禮,舒菡被當成寶貝一般,衆人圍着她說話。
吃飯的時候,一大家子坐在一起,舒菡打眼看過去,都是珍貴的海貨,這桌飯菜放到酒樓裏,怕是千金都下不來,畢竟海貨可不是普通酒樓能買到的。
外祖父柳青山頭發花白,透過舒菡那張小臉仿若看見自己早死的女兒,雙眸微微濕潤。
舒菡自然是注意到外祖父的神情,她拿着公筷,笑着給外祖父夾了菜,“外祖父,我想留在家裏,多呆幾天。”
舒菡每個月都過來,不過每次只住三天。
最疼愛的小孫女想要在家多呆幾天,這自然是好的,所以外祖父柳青山心裏的悲傷散去,洪亮的聲音道:
“好,等一會外祖便派人告訴你爹一聲。”
舒菡在舒家不受待見,他們多少知道一些,但是舒菡每次來都報喜不報憂,所以他們也只當是因着沒母親的緣故。
而且柳府平日裏會時常送東西過去,比如這海貨,就搬了一箱子給舒府。柳青山想着,這樣他們也會對自己外孫女更好一些。
柳青山合計了一番,對着舒菡的大舅舅道:“庫房裏那柄玉如意,包裝好後給舒府送去,告訴他們菡兒在此多住些時日。”
舒菡的幾個舅母面上一僵。
那柄玉如意雖成色一般,但是造型獨特,瞧着就喜人,本以為會給底下哪個兒子,沒成想為了一個外人将這麽好的東西都舍得送出去。
舒菡也不同意,趕忙開口道:“不用破費的,外祖,留着您賞玩。”
殊不知,老夫人巴不得舒菡在柳家多呆,這樣就不用花費舒家的銀子了,還能從柳家帶好東西回來。若不是有舒菡外祖柳青山擋着,怕是早就将舒菡打發嫁人了。
幾個舅母神色松動了片刻,還是大舅母笑着開口道:“菡兒,你外祖疼你,就別拒絕了。”
大舅母為人爽快,雖然也喜歡那柄玉如意,但是有錢能買到更好的,沒必要惹老爺子生氣。
舒菡急了,舒老夫人什麽樣自己最是清楚,要想讨舒家人的喜歡,怕是要搬座金山銀山才行。而且,舒菡也不想奉承他們,沒必要。
“外祖父,”舒菡扯着柳青山的袖子開始撒嬌,“您就聽菡兒的吧,我父親肯定同意的,不用送東西。”
柳青山瞧着小外孫女這麽乖,心裏軟的一塌糊塗,拍拍舒菡的小腦袋,應承道:
“好好,都聽你的。”
舒菡聞言露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坐在對面的大表哥柳文風一直在看着舒菡,見她笑,他也跟着笑。
一頓飯吃完,舒菡被衆多表哥表姐簇擁着去花園裏看梅花。
正是盛開的時候,于白皚皚的雪中,那抹紅色格外的鮮豔。
就像是不屈的意志,即使在冬日也要奮發。
到了柳府之後,舒菡全身心都放松,幾人還在涼亭裏烹茶作詩,別有一番趣味。
待到下午,舒菡才回到房間休息。
柳府錢大,屋裏都裝了地龍,怕舒菡冷到,此刻屋裏暖的像夏天。
舒菡将厚實的外衣脫下,換上了單薄的衣裙,靠在暖榻上舒服的伸懶腰。
“小姐,您當真要在這裏呆半個月?”
紅袖有些擔心,怕長時間不回去,二小姐在老夫人和老爺面前嚼舌根。到時候,自家小姐回去就要面對他們的陰陽怪氣了。
這點,紅袖可是想左了。
就算她早回去,就算她盡本分讨好他們,也會被陰陽怪氣的,畢竟手裏握着巨款又不給他們花,那就是原罪。
老夫人不将舒菡随意打發,除了怕得罪柳家外,還有一點,就是怕舒菡手裏的錢便宜外人。
舒菡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的道:“自然要呆的,還是這裏舒服呀,”說着,她閉上眼睛,一會就睡着了。
等到舒菡醒的時候,外面已經黃昏了。
紅袖上前端了盆溫水,舒菡清洗一番。
“小姐,方才玉小姐來找您呢。”
柳文玉是二舅舅家的表姐,和舒菡關系最為要好。想來她是找舒菡敘話,姐妹倆有說不完的話。
剛洗漱好,正換衣裳的時候,柳文玉又來了。
“菡兒,穿上厚實的衣裳,我帶你出府逛逛。”
柳文玉和舒菡一樣,長了一張鵝蛋臉,不過她眼睛在眼尾處上挑,瞧着更加妩媚。
知道舒菡平日裏圈在府裏出不來,所以每次來柳文玉都會帶她出去逛逛。
換上厚實的衣裳,外頭披了件白狐絨毛披風,将舒菡嬌小的身影一裹,瞧着越發的嬌憨可愛了。
“好妹子,越長越好看了,我看等開春時分,你家的門檻要被踏破咯!”
舒菡去年就及笄了,但是柳青山壓着不讓太早找婆家,柳府的子女也是一樣的,不似旁的府十三四就定親。
柳青山想的好,在自家裏呆着多少能更舒坦,再說了,他們家姑娘兒子可都是好樣的,有錢有顏,不愁找不到合适的人選。
出了院門,才知道此行只有她們姐妹,“你的表哥表弟被派出去了,兩個妹妹最近不舒服,在屋裏歇着呢。”
人少有人少的好處,比如,現在去哪逛完全由舒菡決定。
想了想,舒菡說先去看看胭脂水粉。等到兩個女兒家逛累了,舒菡便說去茶樓裏歇着。
二樓雅間裏,舒菡坐了一會,說要去淨房,不過出來後她直接朝着一樓去了。
在大廳裏巡視一圈,并沒有見到少年的身影。舒菡不死心,問櫃臺,
“近日可有一位個高的少年來過這裏?”
櫃臺被她問笑了,“客官,這您可就問難我了,每日裏客人這麽多,我實在是記不住啊。”
舒菡有些失落,點點頭沒說什麽。
當時怕暴露自己身份,才約阿金在這裏見面。但是阿金又不知道自己什麽時候來,所以此行不一定能見到人。
舒菡從荷包裏摸出點碎銀子給櫃臺,“那少年個高長的好,穿着一身粗布衣裳。如果他來了,麻煩你叫他多等一會,我下午就過來。”
櫃臺得了錢,自然應下。
第二日,舒菡又來了。
剛進到茶樓裏,就在角落處看見那道身影,舒菡朝着他搖搖頭,那少年懂事的假裝不認識。
過了會,舒菡借口出來淨手,包下隔壁的雅間,讓紅袖将人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