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各過各的
姜靈夕帶着紅枝在東市上逛了幾圈,看看有沒有新潮的款式出現,以前她設計的首飾花樣分成賣給那些工匠師傅,到現在還能拿到不少分紅。
她自小就偏愛好看的首飾,家裏人也疼她,也經常送一些好看的首飾給她,可那些首飾好看歸好看,總是有些地方讓她不滿意,于是她便起了動手改的花樣的心思。
一來二去,就迷戀上了這一行當。
只是她家乃是書香門第,外租曾是太傅,姐姐是妃子,爹爹是尚書,哥哥又是第一次考便高中進士,她又自小得了鄉君的尊稱,這樣的家庭她若是跟銅臭沾邊,被旁人發現,定會被笑死。
本想着嫁了人之後,便可以借着管家經營一二,但是且不說他産業裏沒有跟女子有關的行當,就說說那一大攤子的賬目冊本,就不是她分心就能弄得完的,于是她只能專心經營原來的産業。
之前在幫他管家,現在她也覺得沒必要管了,之後大家便管好自己各自安生便好。
買了些喜歡的糕點,付錢時姜靈夕本想着用自己的銀兩,可轉念一想,自己幫他管了三年家,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就算是掌櫃也要發俸銀,于是擡步又走到一旁的書店,點了一堆書,讓人直接送回昌平伯府裏。
以後要一個人常住,自然要先買些自己喜歡的取悅取悅自己。
帶着紅枝滿載而歸,踏進主院的時,姜靈夕便覺得有些不對勁,昨日伯爺不睡在主院的陰霾仿佛被一掃而空,大家臉上都洋溢着喜氣,好像發生了什麽天大的好事。
按耐住性子,姜靈夕進了屋子。
柳墨迎上來,将茶水放在她面前,然後笑着道:“剛才來福來這邊傳話,然後又跟院裏的仆役聊起來了,奴婢正好經過就聽見他說,伯爺昨日怎麽也不睡主院,是擔心才從戰場上下來,身上殺伐氣重。”
姜靈夕喝茶的手微微一頓。
“真的?”紅枝眼睛一亮,做奴婢的自然是希望主子們感情好。
“哪還有假?府裏都傳遍了。”柳墨笑着把姜靈夕身上的披風收好,“現在全府上下都說,伯爺愛重夫人是愛重到骨子裏呢!”
聽到這,姜靈夕扯了扯嘴角,繼續淡淡的喝茶,不去理會這些。
她若是沒有看見那個荷包,那麽這些鬼話她還能信一信,但是好巧不巧,她偏偏見到了那個荷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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裏面的頭發不僅比那時她給的多,還彎曲,分明是經常紮辮子的女子才會有的,林楚墨此次出征的地方是經過一些苗人住的地方,聽聞那邊的女子時不時便會編小辮子。
想到這,姜靈夕垂下的眸子有些黯淡。
還不知林楚墨這是在為誰守身呢。
若是他真的介意這個,也不會讓穎娘懷孕,他同隐娘那什麽的時候,戰事可還在繼續呢!
這打完了就想起殺伐氣重了?
紅枝和柳墨見自家主子并不是很高興,也通通打住了這個話頭。
紅枝将今日送來的拜帖都拿來給她過目,柳墨則是道:“來福下午來的時候還說,伯爺要來主院同夫人一起用餐。”
還在氣頭上的姜靈夕将手裏的拜帖往柳墨手裏一塞道:“不是說殺伐氣重?吃飯又想起主院來了?
告訴他,這個月各吃各的!
還有,長公主後日辦的賞花宴,我已經回帖了,讓他後日有空了同我一起去!”
氣歸氣,各過各的歸各過各的,對外的夫妻和睦的樣子還是要做做的,不然鬧的人盡皆知,丢人被人笑話的可是他們!
第二日,姜靈夕難得的睡了個好覺,沒有繁瑣的賬目,沒有煩人的雜事,只覺得心情格外安穩。
也虧了她提前便同紅枝說過,若是管家有事,便讓他直接去書房尋伯爺,左右他最近休息,不用去營裏,也不用上朝。
皇帝給出征在外的将軍都給了半個多月的假期,她這些日子也能難得安生的好好畫首飾花樣。
鋪開紙,調好墨,姜靈夕屏氣凝神,細細雕琢,足足畫了一個時辰沒有挪動過身子,一幅結束,看着畫上栩栩如生的秋蟬金簪,只覺得心頭暢快。
情愛,也無非是生活的調劑。
“柳墨,将這花樣收起來,待到我想請的那位匠人大師傅探親回來,拿給他瞧瞧。”
店鋪掌櫃,都不是主要的,而是能工巧匠。
。
長公主府上的花似乎都比京城旁的地方開的早一些,就連春天都明白誰更尊寵。
姐姐曾提點過她,這個京城女眷裏她得罪了任何人,姐姐都能幫她兜着,除了這位長公主。
聽聞當年皇上能夠順利登基,這位長公主出了不少力氣,皇上是個念舊情的人。思及此,姜靈夕又驀地想到,長公主似乎是林楚墨的親姨母......
這麽想着,她扶着紅枝的手登上馬車,掀開簾子的一瞬,便撞進了一雙澄澈如水的眸中,她捏着帷帳的手緊了緊,又掃到了他僵直似乎不願與她靠近的身子,姜靈夕斂眸,坐在了離他最遠的地方。
果然,她眼角瞥見林楚墨僵硬地又挪了挪身子,離她更遠了。
姜靈夕擡手用帕子遮住了嘴角的嘲諷。
又是這樣,總是這樣,從小到大,林楚墨只要靠近她,就總是一副嫌棄的模樣,身子僵硬話也不說。可他又偏偏在她遇到危險的時候站出來,搭救她的同時,也收了她的心......
姜靈夕看向窗外。
既然不喜歡她,又為何當年寫信給她,登門求娶?何苦來哉?
還是真像姐姐說的那般,昌平伯之前需要她家的勢力,但是現在建功立業加官進爵之後,便不需要她家了。
思緒紛繁,她還沒有理清楚,便到了長公主府。
姜靈夕率先下馬車,停步稍稍等了等,待林楚墨走近了之後,她才擺出笑容着同他一起進長公主府,眼角看見他的神情似乎也帶上了笑意,心下也放松了不少。
林楚墨腦子還是清楚的,知道在外要表演夫妻同心,不能讓旁人看了笑話。
他們一路淺笑的進入長公主府,一起承下了旁人‘夫妻和睦’的誇贊,然後一同去了正廳,給長公主見禮。
“瞧瞧這是誰來了,本宮今日可盼着這一對盼了好久了!”長公主笑着扶他們起來,然後拉着姜靈夕的手,上下看了看,對旁人笑着道,“這小別就是勝新婚,瞧瞧咱們靈夕的起色好的,本宮都嫉妒。”
姜靈夕适時地羞紅了臉,“公主謬贊了。”
“叫什麽公主,這般生份,叫同楚墨一樣,叫我姨母。”長公主佯裝生氣道。
姜靈夕微微蹲身,又行了個晚輩禮,小聲叫道:“姨母。”
“哎,這才對!”長公主脫下了手上的镯子,直接套到了姜靈夕手腕上,上下看了看手腕,“這皮膚柔嫩的,楚墨日後可要輕着點。”
“姨母!靈夕臉皮薄,莫要再打趣她了。”林楚墨趕忙道,語氣頗有小孩子對長輩親昵撒嬌的意味。
姜靈夕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長公主好像說了句葷話,一時不用佯裝,臉便更紅了。
“那個,靈夕,我先去和同僚打聲招呼,有事便叫我。”說着林楚墨匆匆給長公主行了個禮。
聽到他的話,姜靈夕還沒有反應過來,便只瞧見了他匆匆離開的背影。
“這個小子......”長公主笑罵道,“這是害羞了!”
姜靈夕收回視線,垂眸眼下的嬌羞蕩然無存。
他這是不願同她扯上關系。
想着自己荷包裏,旁人的頭發,她的心底又是一陣刺痛。
長公主親昵地拉着姜靈夕坐下,笑着道:“在你來之前吶,我們才定下今日的玩法,便是結對子玩游戲。”
“姜鄉君,公主分明是在偏袒你和昌平伯呢!”坐在長公主下首的三品诰命徐氏打趣道,“您和昌平伯,一個能文,一個能武倒是沒什麽能夠難倒你們的了。”
“莫要胡說。”長公主笑着然後便同那個婦人聊了起來。
姜靈夕一直帶着淺笑傾聽,但是眼神卻不由自主的移去了男賓那邊發呆。
結對子玩游戲,如果是夫妻,便直接結成對子,若是未婚男女,便抽簽,這種閑趣的宴會,也算是給未婚的男女一次相親的機會,畢竟簽是可以互相換的。
姜靈夕以前最希望的便是能夠在這種宴會上同林楚墨結成對子。
前一個男賓幫後一個男賓抽簽,前一個女賓幫後一個女賓抽簽。
幫林楚墨抽簽的人看到簽上的紙條後微微一愣,看了眼長公主,然後念道:“花式題字。”
所有人一時間全都愣了愣。
在場都是耳聰目明的人家,誰不知林楚墨林伯爺從小便是個混不吝,打的一手好架,寫的一手.狗爬。
莫說花式題字,縱然好好寫個大字,都是極難的。
不過昌平伯今非昔比,不僅是皇帝身邊的紅人,提為侯爵更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縱然他寫的再怎麽不堪入目,他們也得閉眼誇!
“我來吧。”姜靈夕站起身笑着對大家道。
衆人見姜鄉君出來,通通松了口氣,等會兒好誇了。
林楚墨像是也松了口氣,對姜靈夕笑了笑,然後将擺在他面前的三杯酒一飲而盡。對子裏面一人替另一人,要罰酒的。
姜靈夕見到林楚墨的笑容,心不由自主的顫了顫,她撇過視線,走到廳中,伸出雙手,一手拿過一只筆,微懸于紙上,閉上眼睛排除雜念,睜開眸子兩手同時書寫,同時結束。
看着紙上的兩個字,姜靈夕松了口氣,笑着對衆人道:“獻醜了。”
侍女将兩張紙舉起來展現給大家看,衆人紛紛鼓掌誇贊起來。
左手‘福’,右手‘樂’不僅字不同,就連風格也不同,着實厲害。
姜靈夕笑着回到位置,循着聲音看向鼓掌聲音最大的人,不意外的與鼓掌鼓的手都有些紅的林楚墨對視一眼,兩人視線相觸,都微微一愣,然又匆匆錯開。
她端起茶水,掩飾住了嘴角的苦澀。
從小到大,只要她表演,不管好壞,聽到的最大的掌聲,永遠是他的。
他總是這般,從不吝啬誇贊,勾的她心往後,也不給她真心。
之後又陸陸續續的不少人按照抽中的紙條表演才藝,排在姜靈夕前面的人抽出給她的紙條,朝她欠了欠聲,念道:“重箭投壺。”
重箭,便是鋼鐵制成的箭,光是拿着便有些費力。
“這個抽得好,剛巧是昌平伯擅長的項目,看來老天爺也有意讓這小兩口拔得頭籌呢!”徐氏笑的開心,這話一出,讓長公主也跟着笑了起來。
“我想自己來玩一玩。”姜靈夕淺笑道。
徐氏微微一愣,連忙道:“自己玩玩也好,投中投不中,都是圖個樂子,莫要有太大的壓力。”
說罷,她擦了擦虛汗,剛才她說錯話,把昌平伯架的太高了。若是昌平伯投不中,那今日可算是拍在了馬腿上。還是姜鄉君通透,徐氏又暗暗将姜靈夕的地位往上擡了擡。
姜靈夕看了眼林楚墨,取了一只鐵箭,放在手中颠了颠,分量着實不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