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9
當郁景年踏入會議室的第一步,大家的視線瞬間轉移到了他的身上。滿面通紅的張宏然也趁着柴河愣住的時候在他的眼皮子底下顫巍巍地擡頭看向郁景年。
他從來沒有這麽近距離地見過這位公司力捧的明星。就如定格在畫冊裏的人一樣,俊逸得有些不真實,同為男人,張樂然在見到郁景年的第一眼就被其光環震懾住。恍如遙不可及的高嶺之花,但現在就站在自己不遠處,眸若清泉,笑如辰星。強烈的自卑感湧上心頭,在遭受殘酷的打擊之後,自信心再一次地破碎,收回視線,眼裏的沉重和不甘沒入瞳孔。但終究是太嫩,郁景年在對方低頭的一瞬間就已經洞悉他的心理,暗自在心裏嗤笑一聲:不服輸的年輕人。
“景年你怎麽會過來?”柴河回過神,有些不明白這個時間為什麽郁景年還在公司,并且出現在他們的會議室裏。
完美斯文的笑容漾開,郁景年身着長款的藏青風衣,随意的忽略了衣扣而系上了腰帶,慵懶又特別的系法給這件低調穩重的添上一抹亮點。外套衣袖挽起一圈露出手腕上的銀色腕表,同樣低調簡約的設計款,沒有數字,只有時針分針随着動力機芯的顫動而緩慢走動。面若潤玉的郁景年面對面站在柴河眼前,186的身高讓柴河略感一絲隐約的壓迫感。柴河率先低下頭,将桌面的照片都集起,疊成一摞放在一邊,借此緩解自己心裏的那一點點不穩。
“這麽晚了,我剛好路過聽見你的聲音,所以過來看看。沒想到你是在為我的女主角犯愁。”緩步向前,修長的手指扣住那摞相片的邊緣,輕輕拉近就像撚起撲克牌一般一張一張翻過,茶色的眼睛淡淡掃過。一室安靜,直到郁景年輕飄飄地松開最後一張,那張相片就如求如落葉一般翩翩落下,最終躺在了深灰的地毯上,落得個無人問津的結果。郁景年玩笑地說:“這些其實都很不錯,但這前提是不能落在柴河你的手裏。不用太有壓力,你的眼光很好,張宏然。”後話顯然不是對柴河說的,郁景年側臉垂首,視線落在身邊人的胸牌上,三個字寫的很清楚。
被點到名的張宏然身子一震,恍然擡起頭戰戰兢兢地看向郁景年,只見他依舊笑的如沐春風,側臉在燈光的餘晖中賞心悅目,此時正直視柴河:“我心裏有個人選,她很合适。”這話說的有些勝券在握的意味,在此刻的柴河眼裏,郁景年倒是有些挑釁的味道。垂眸遮住眼裏的不滿,竭力笑起來:“那麻煩景年你把她的資料給我看看,我們考量一下再做定奪。”
郁景年像是聞若未聞般從風衣口袋裏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輕點,即刻便将手機屏幕轉向柴河,一桌之隔,郁景年的手臂很長,手機屏幕離柴河的臉也很近,近到會讓他覺得手機的光亮有些晃眼,定定神後看到屏幕上的字,他啞口無言,只覺得一陣挫敗。
[你的人當然由你選,你自己決定就好,不要再拿這些瑣事煩我——溫覺]
溫覺,溫氏傳媒第三代當家人、總裁,他的話是聖旨,當然不能違背。
“原來是這樣,那……資料還是得給我們,我們這邊出面去聯系她。”柴河幹笑一聲說。
收回手,握着手機伸進口袋,郁景年雲淡風輕地看着柴河,用溫和的語氣說:“不用了,範疏會去聯系她的。柴河你最近工作這麽忙,還每天起早貪黑的,說實話我都有些過意不去,之前從國外回來帶了些紅酒回來,到時候我讓助理給你送去,也謝謝你的辛苦。”說完掃視一眼會議室裏一言不發的工作人員們,最後又對一臉讪笑的柴河點點頭,便潇灑離去。
會議室裏一片鴉雀無聲,張樂然已經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雙手撐在座椅兩邊的扶手上,耳朵依舊通紅。柴河仍舊站着,面無表情地拿起桌上的一張相片,冷笑一下将其一下撕了個粉碎。他在溫氏幹了20幾年,從底層一步一步爬上來,還以為事業自此會順利地扶搖直上。但沒想到溫覺繼承溫氏傳媒後,對他們這些元老員工一點不顧情面,所有重要的工作都交給那些乳臭未幹的年輕人,他們只能做些完全沒有技術含量的小項目,就因為這樣柴河在公司的光環就漸漸黯淡下來。好不容易自薦拿下了郁景年新專輯的負責工作,卻往往沒想到他的位子如同虛設,範疏将一切都打點好了,就連他現在唯一可以忙活的MV女主角選拔也……
如今也只能忍氣吞聲。
純黑內斂的商務轎車裏亮着一盞小小的黃光燈,光暈下照明紙張上簡潔的個人資料表。
樂戈,24歲,廉市藝術大學現代舞專業畢業,YG工作室創辦人,聯系方式13XXXXXXXXX,地址:含山路72號樂戈工作室……
拿出手機将號碼存進聯系人後,郁景年的視線聚焦到左上角的免冠一寸照上。青澀純淨的小臉未添任何多餘的修飾,盈盈一笑的模樣宛如雨後淡白色花瓣的栀子花,挂着顆顆露珠,栀子花的清新香氣和濕潤的空氣相互融合,清冷濃香,淡逸而出,久而彌香。稚氣而清麗脫俗的她,就深深沒入這雙茶色眼眸中,瞳仁流轉着幽幽微光。左手大拇指輕輕撫過微涼照片上嬌小的臉蛋,從指腹傳來的淡淡觸感,帶着些許火星的微弱灼熱,漸漸順着血管蔓延,最終流進心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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撲通,撲通,撲通。
在寂靜的車廂裏一聲一聲的鼓動。
将資料放進文件夾裏,放置于副駕駛位。郁景年發動車子,駛出停車場,反光鏡裏的半張臉,清雅逼人,眉眼舒朗,眉梢眼角都是笑意。
第二天一早,郁景年就被範疏的奪命連環扣吵醒,不爽地接了電話:“有事快說。”
範疏開門見山:“女主角找好了?”
“恩,”郁景年睡眼惺忪地從床上坐起來,揉揉淩亂蓬松的短發,空氣中漂浮着細小的微塵,“我會去聯系她的,你放心。”
這話一說,範疏就像是聽見了大新聞一般嚷嚷起來:“你說什麽?你、會、去、聯、系、她?”一字一字說的清清楚楚,生怕說錯了,語氣裏滿滿的不可置信:“郁景年,我沒聽錯吧,為了這麽個MV女主角,你去聯系人家?她是小喬還是西施,用得着你親自上陣麽?她的電話給我,叫什麽名字,我去找她簽合約。”
說到這裏,郁景年腦袋也清醒了大半,重新躺平在溫暖的床鋪上,雙眼澄澈地望着天花板。清晨時分,嗓音帶着慵懶的微稠,調調也是飄悠的上揚,郁景年不急不緩地對範疏說:“聽清楚了,我說我會去聯系她,你就不用忙活了,我今天給你放個假,怎麽樣?”
“我的上司是溫覺,還輪不到你幫我放假。”範疏嘆口氣,聽他貌似随意但實際是不會輕易改變主意的堅定,只能無奈地說:“随便你,記得僞裝好,不要被狗仔拍到你在幽會女人!”
被幽會二字逗笑,郁景年暢然笑開,只不過是打個電話,然後簽份合約而已,他心裏是在想入非非些什麽。雖然吐槽範疏,但郁景年依然用清朗醇致的嗓音喟嘆一句:“知道了。”
……
範疏挂上電話,轉身對坐在辦公椅上批閱文件的溫覺一絲不茍地說:“景年說他會去聯系那個舞蹈演員,可能是朋友,我就沒有攔他。”
“恩,我知道,他昨天晚上就通知我了。”溫覺的手停頓一下,擡起臉看向範疏,冷冽的目光深不見底:“他有分寸,你不用太擔心。”
範疏斂去笑意,穩穩回答:“是,總裁。”
郁景年神清氣爽、心情愉悅地撥通電話,聽着耳邊嘟嘟的接通聲,郁景年臉上的笑容愈發擴散開。調整一下坐姿,将長腿架在桌角上,雙腿悠閑自在地舒展開,怎麽看怎麽惬意。
“你好,我是樂戈。”清脆如風鈴的女聲響起。
“你好,我是郁景年,還記得我嗎?”
那頭的樂戈瞬間愣住,這聲音很是耳熟。身邊的黎念察覺到樂戈的僵硬,奇怪地用手肘碰碰她,樂戈定定神,有些意外地回複郁景年:“恩……你怎麽會有我的電話啊?”語氣裏參雜着出乎意料和莫名其妙的情緒,郁景年聽了輕笑一聲,這舒朗的笑聲溢進樂戈的耳朵,有些無緣無故的炙熱感。不自然地将手機拿遠了一些些,抽出另一只手揉了揉熱乎乎的耳朵,松開後就聽對方雅致溫潤的嗓音徐徐傳來:“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的幫忙,所以我向餘老師拿了你的資料,有了你的號碼還有……”停頓一下,才又說:“地址。”
樂戈心裏百思不得其解,郁景年會有什麽事情需要她的幫忙?樂戈狐疑道:“什麽事情?怎麽會需要我的幫忙呢?”
“你應該知道我最近在忙新專輯的事,主打曲缺了一位舞蹈演員參演MV。公司裏挑選不到合适的,我就想到了你,聽餘老師說你現代舞很好,所以想請你給我這個學長一個面子。”
雖然對郁景年已知兩人是校友的消息感到驚訝,但樂戈眼下更加震驚的是:“你的意思是讓我來拍你的MV?可、可這是為什麽呀?”有沒有搞錯!兩個人不是才見過那麽幾分鐘而已麽,怎麽……怎麽感覺有點奇怪,為什麽他會看上自己?按道理來說,溫氏傳媒那麽大的上市公司,又怎麽可能會像他說的那樣找不到一個合适的呢?這是要多嚴格的要求才會讓他說出這樣的話來……
不過,樂戈現在是不是應該很配合的手舞足蹈,還要配上花枝亂顫的:哇塞!我居然被溫氏看上被選為郁景年新專輯MV的女主角!天啊,我要感謝CCTV,MTV,呦吼!
正出神,腦海裏一堆異想天開倏然被突然播放的震耳欲聾的音樂聲拉回思緒,樂戈被吓了一跳,心有餘悸地撫着心口,餘光瞥見手裏的手機,不知道為什麽就是覺得這是個燙手山芋。手捂住話筒,走出練舞室來到安靜的走廊,松開手将手機貼近耳朵,惴惴不安地說:“我沒有經驗,而且我也沒有這個準備……”才剛開口說了幾個字就被郁景年打斷:“只是幾分鐘的片段,而且這是你的專業,你該不是怯場了?”雲淡風輕地丢下這句話,郁景年很成功地激起了樂戈的勝負欲。
樂戈咬咬牙,就猶豫了這一秒,便一口答應:“好吧。”擡手撓撓自己臉頰的軟肉:“唔……不過我最近在忙臺裏的晚會,所以時間有點緊湊。”
“沒關系,以你的實力半天就可以完成拍攝。今天星期一,編舞老師在這個星期五聯系你,然後拍攝時間定在下個星期四,這段時間你都方便嗎?”
“可以啊。”樂戈莞爾回答:“我挪挪工作安排就可以。”
“那就好,拍攝地點在郊外,你可能不太清楚在哪個位置,到時候我會讓我助理過來接你。”
他倒是細心,樂戈心裏對這個禮貌友好的大明星多了幾分好感,婉然應道:“恩,麻煩你了。”
“不客氣,”聲音醇厚低沉,不急不緩地問:“你在工作室?”
樂戈莫名,不明就裏地問:“恩,怎麽了?”
郁景年氣定神閑地說:“我現在過去找你,簽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