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我坐在夏嘉榮家裏客廳的沙發上,裹着夏嘉榮的大浴巾,身上的水滴被我擦的幹幹淨淨,并沒有把鋪滿整個地面的昂貴地毯弄髒,眼神也規規矩矩的,沒有往別處看。
夏嘉榮對我而言,其實還是可以從我記憶裏,和其他的,像那些生活必備的布景板人物中區分開來的。我和夏嘉榮沒有發生過什麽肢體關系,也沒依賴他生活過,所以在面對他的時候倒是難得不必太過小心謹慎,卻也沒有太過親近的距離,只是出于一個流浪漢對有錢人的畏懼,不敢顯得太不安分以免弄壞他什麽東西,更何況,他是看着我和安心在一起,然後又看着我從原本以為找到心之所倚,卻又緊接着分崩離析的。
也正是因為這個,所以即使現在夏嘉榮就坐在我對面,我也不想去打量他,相反,不斷正大光明打量我的,卻是他。
我只是低着頭,裹着浴巾下面的身體上沒有一件衣服,實在是在因為夏嘉榮比我要矮的多,又瘦弱,我雖然生活的不好,身體卻很健壯,腹肌胸肌都不缺,塊數也不少,在浴室裏試着換他給我的衣服,卻險些要被那質地良好的衣服勒着,褲子更是連拉鏈都拉不上來。
我本想借他一身睡衣穿的,可是他卻說備用的洗了沒幹。我是不信有錢人家只有兩套睡衣的,卻也知道他暗地裏隐藏的對我的心思,于是幹脆的這麽裹着,反正我也不想和他發生什麽,他要是想和我發生什麽呢——他可打不過我。
其實跟着他走之後我就後悔了,可是當時認出來他之後,一時想到了和他那張臉能聯想在一起的日子,一個恍惚,又潛意識裏知道自己需要吃的、住的,不知不覺就被他拖出來了,現在想要反悔也不能了,現在出去,更沒地可去了。
突然就對我這樣的生活感到厭倦了,近來這種情緒老是猝不及防的升起。我以前還覺得這樣的生活我可以過到七老八十,像是那些街頭兩鬓斑白的老頭一樣,一直過到哪一天悄無聲息死在公園的椅子上。可是事實證明,我這樣的日子也不過過了二十多年罷了,我就已經覺得無趣了。
大概是老了罷,或者是更年期到了?據說人到更年期就和青春期一樣,是慣于胡思亂想的。這個時候要是有人對我說,給我辦個真身份證,讓我有個安定的,不怕警察的身份,哪怕除了這個其他什麽都不給,我都會感恩戴德的接受,至少我有了個定下來的基礎了。
可是,現在卻不會有人對我說這樣的話。我年輕的時候會有人對我這麽說,那是因為我皮相好,看着鮮活,可是現在呢,人到中年,皮相縱使沒太大變化,人看着也知道這不是少年人了,即便是有人好大叔那一口,我這擺不出滄桑憂郁又偏年輕的臉,也不算個純大叔,正如最近這些時日,我都是自己找工作的,也沒什麽人看着我的臉,又走過來對我說,要不要被包的。
所以我覺得夏嘉榮很奇怪,正如他現在注視着我的眼神。我被盯得不耐煩了,于是回視過去,他又偏偏扭過頭去了。
我說,多謝你收留我一日,我明天就走。
他像是被哽住了,反而問我不搭邊的問題,問我怎麽在這兒。
我頭疼起來,因為熬了好幾天都沒找到住處,因為看到他就想起安心,因為看着他注視我的眼神就知道我老了,我保持不住先前的那種客氣疏離的态度,不知不覺回的話都尖刻許多。
“管你什麽事兒?”
老天保證,我說完這句話我就後悔了,這實在不像是一個對收留我一晚上人的态度,更是我頭一次說這樣尖刻的話。我雖然從小在街頭裏打混,可我卻是不說那些渾話的,這也是我為數不多的優點,也許和母親在我年幼時對我的教導有關。我急忙鎮定下來态度,對他道歉,說最近心情不好,請多多原諒。之前他面皮一陣扭曲,像是要發火,可是轉瞬卻收斂了,說“客房在那,你先去睡吧,什麽事兒明天再說。”
等我躺在夏嘉榮客房的舒适綿軟的床上時,才發現,他确實也變了許多。
第一次和夏嘉榮認識的時候,他雖然喝醉了酒除了愛死抓我袖子外沒甚惡習,醒的時候卻有些那個年紀應有的嚣張,在酒吧裏該玩的也都玩的。第二次是過了幾年,我沉穩了許多,他也是,看上去倒是大家教養的公子哥,還帶着點羞澀,和我說話總是支支吾吾的。
那個時候我還在修車行裏,夏嘉榮老是來找我修車。有些活我能修,有些我修不了,轉給老師傅,老師傅說這些損傷也太奇怪了,更像是人為的。再後來夏嘉榮再來找我,修車行裏其他人看我眼神都不對了,帶着一番心知肚明的眼神,也會刻意避着我了。他們都明白,把一輛好好的車,故意弄的三天兩頭不好,只是來找個男人修車,除了那種意思還能是什麽意思?
所以我幹了沒多久,就只能換個地方做,實在是因為教我的那個師傅覺得我不需要學這個來生計,甚至活都很少讓我幹了。我那個時候還和安心在一起,不能接受這樣什麽都學不到活都不必幹單領着一份靠着旁人暧昧态度才能領到的工資,于是避開了夏嘉榮的聯系,去了那個城市的另一頭找活。
夏嘉榮後來有沒有找我,我不知道。我走之前,他已經不知有意無意和安心認識了,好吧,這才是我躲開的真正緣由,我不怕別的,我怕安心對他有想法,即使他擺明了不是個純直的,可是,像他那樣條件優秀的,縱使我再信任安心,也難免會因為我的自卑而忐忑不安的。
而現在呢,雖然才剛剛見面,才說了沒多少話,對比記憶裏的那個夏嘉榮,我發現他又變了許多。人都是會變的,這句是個廢話,連我都知道我有多大的變化——不管是身體,還是心,但是終歸,還是在一條線上的。
可是夏嘉榮,不是這樣。
這一次遇見他,他不像是之前那一次的穩重甚至到了溫良的份,而是更類似于我們初見的時候,要張揚一些,遠遠的就能把他從其他人之中區分開來,像是一切都在把握中的嚣張,不動聲色的驕傲,但我還是無法用我貧乏的詞彙來形容他。
總之,這大概算是一個最好的夏嘉榮,也許現在正是他的得意時吧。
也不知道夏嘉榮現在多大了,我對人的年紀并不敏感,不過我既然是年輕的時候遇到過他,想必現在再見的他,也該和我差不多,是稱不上風華正茂的年紀吧。我對他并沒有什麽了解,甚至沒有認真說過話,唯一很認真的那次,還是我很生氣的對他說,讓他離安心遠一點,除此之外我一無所知,他沒刻意對我說過什麽,我也沒問,不知道他什麽家境、什麽愛好,我只知道他應該相當有錢,本人也應該是為之做出努力的那種,因為他的那種很有底氣的神情。
當然,這和我沒什麽關系。床鋪明明十分舒适綿軟,我也疲憊了許多天,可我卻仍然輾轉難眠。夏嘉榮的臉在我的腦海裏打轉一下,立刻勾的我心難受。
我知道我為什麽會想起他。我能在他身上想起的點,是安心。在我們這次剛剛見面的時候,他就問了我安心怎麽着。我想世界上,除了我和他之外,再不會還有誰也記得安心了,我是不是應該為有他這個人而慶幸呢?夏嘉榮這個人,能讓我想起疼痛的記憶,可是也同時是甜蜜的記憶,我不會忘記,也不希望他忘記。
我終于還是睡着了。在夢裏,我看到他又問了我一遍,問我安心呢?我說不在了,然後他愣了愣,露出了和現實一般無二的複雜難辯的笑容。
第二天我早早就起來了。我沒有養成過賴起的習慣,又不好意思在旁人家裏顯示懶惰的習性。我不知道夏嘉榮現在起沒起床,雖然我一般不管周末周一那樣的過,但是看着他晚上那麽晚還在酒吧裏厮混,應該也不是早起的人吧。我打開門走了出去,出乎意料的是,他已經坐在沙發上打開一份報紙看開了,桌子上還鋪着一沓。
夏嘉榮聽到我的腳步聲,在他看到的那頁折了個角,把報紙合攏放到桌子上,才擡起頭來看我。
“早安。”
“嗯?早安。”
我差點沒有反應過來,愣了片刻才回他。這樣的打招呼方式離我太遠了,因為他十分自然的神情,險些讓我以為他天天這樣對我說早安、午安、晚安、各種安的。
可是我說出來的時候才發現對我而言太別扭了,我想我是不會習慣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來我昨天就想碼字的,但是看着上一章怎麽都理不清頭緒,因為寫的太亂又沒有大綱的緣故,完全不知道我寫到哪,寫上一章又給下一章鋪了什麽,所以今天逼着自己把之前的幾章又看了一遍,才想起來自己寫到哪裏了。
因為發生關系即使沒結果多于一人=隐形np=np=鎖文,所以本來按照設定(被人養神馬的)是要不斷出現不同的男人走過場(只是走場說說話),但是現在設定必須得改了,所以字數大概會更少一點,因為本來打算用人物撐字數的,但現在就得改成主要人物是夏嘉榮了,當然中間會出現別人好換情節。
順便雖然我都成了半月更了,但是你們也不要太冷淡呀!人家20號就放假回家,到時候一定能周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