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期
小姑娘拽着某少年的衣角,不想放他起身。她眨了眨水靈的眸子:“大哥哥不要離開我。”
某少年輕柔地将她托起在懷裏,小姑娘還是不滿意,牢牢環住了某少年的脖子。
某少年溫和地與她碰了碰額頭:“乖,大哥哥不離開小妹妹。”
小姑娘仿佛安下些心來,把腦袋墊在他肩膀上。
水邊星扶額:“又撿一個……”
天上月向鐘秀秀道:“葉姑娘,你們軟鈴谷還收小師妹嗎?”
鐘秀秀莫名:“大概……收罷……”
小姑娘卻仿佛感受到了危機,吵嚷:“我哪兒都不去,就跟大哥哥在一起。”
天上月又望到卿子堪。
卿子堪過去揉了揉小姑娘的腦袋:“有什麽不好?這姑娘挺可愛。”
小姑娘躲了躲,殷切地看着某少年:“大哥哥,我可愛嗎?”
小姑娘唇紅齒白,小臉有點消瘦,眉清而修長,眸子玲珑如玉。某少年柔柔笑着:“可愛。”
小姑娘才有些滿足地甜甜一笑:“大哥哥說我可愛,我才是可愛。”
卿子堪的動作僵了僵,眸光有點危險。
鐘秀秀很是擔憂,小姑娘,你把各路人都惹了個遍,這可怎麽辦呢。她說:“要不,讓我師哥帶罷,估計他們很合拍。”
小姑娘敵視她:“不去!不去!”
鐘秀秀勸導:“小妹妹,我師哥也很好看啊。”
小姑娘:“有大哥哥好看嗎?”
鐘秀秀:“……”
小姑娘一扭頭:“不去!”
某少年低聲笑出來:“罷了,就讓她随着我罷。”
夜千燭遲疑:“……葉澤,可還要我繼續追查下去?”
小胖子搶先:“不要了!葉公子,夜千燭這個人心眼多,但是功夫不是特好,要去,我看就找我們師父罷,他現在閑着沒事兒,淨想着要歸隐,正好給他找點事幹。”
夜千燭就說:“那我還是再跟過去看看罷。”
小胖子瞪他。
夜千燭笑得有點無奈:“小紹,我好歹虛長你兩歲,總不會沖動到要你擔心。”
小胖子又白他:“誰擔心你。”
某少年将手中瓷瓶遞過去:“千燭,帶着些這個,若遇見像這小姑娘一般的,便喂他們吃。”
夜千燭點點頭,接過。他向山石後面走,牽馬離開。馬蹄聲起,踏在滿地黃土上,融于夜色裏,終于不見。
某少年向小胖子說:“柳公子也不用太過擔心,我與千燭之間借信鴿往來,他若出了什麽事,我自會立時知曉。”
小胖子仍然不太高興,但語氣輕松了很多:“誰擔心他。”
這一天過得實在漫長,幾個人沿着山勢向下,自後院門回到禦湘閣裏。
鐘秀秀躺在方迄間裏,覺得床褥能撷來天邊棉雲,舒服惬意得緊。夜色卷着困意,自小窗探進來,須臾便将她帶進夢境裏。
她這個夢做得很雜。
她夢見了绛藍衣裳的姑娘,姑娘這次年歲尚幼,倒仍穿着素喜的色澤。她面前立着個大花燈,背景裏燈火繁華,笑語紛榮。她執着杆狼毫,對着燈面上的素紗,眉目顯得苦惱:
“刁刁姐,該給個什麽樣的詞好聽呢?”
鐘秀秀覺得自己走過去。
她問姑娘:“這詞如今能夠好到彌足珍貴,可若是以後,那麽長年月裏,你或許可以做出更好,或者再也做不出這樣好,你又該如何呢?”
姑娘停了筆,長睫一斂,淡淡笑出來:“為何該去如何呢?我只需它如今可以這樣好便夠了。”
鐘秀秀以為自己會再夢見某少年,她沒有。她以為自己會再夢見趙竹安,她沒有。
她夢見了紫衣衫的公子。
公子立在荒野裏的孤墳面前,有風撩動他衣袂,發絲随風而揚,眉宇攬塵,恍然若仙。
她輕緩地走過去,四圍寂靜,連風聲都顯得沉默,她卻聽不見自己的腳步聲。
只能聽到自己的聲音,響在一片阒靜裏。
她跟他說:“其實,若曉得你會這樣傷心,可只要能夠救朝朝,我大抵還是會死。”
她跟他說:“可我若曉得,我死以後,你會做這麽多蠢事,生生把自己逼死,我若曉得,事情會這樣不好,我興許便不會了。”
她向他笑:“其實,我只是希望你們好好活下去啊。”
公子沒能聽到她說話。
他只是哀沉地望着那一冢孤墳,望得要流下淚來,卻被風澀了眼睛。
他嘆:“是我做錯了麽?我只是,希望你好好活下去啊。”
那話音低沉,帶着她許久不曾想念的聲線。她怔在當處,胸中酸苦,突然有些感動。仿佛模糊許久的事物倏然被清晰掀開了一個角,她想去握住,卻并不很容易。只是她突然意識到,她想要去化解悲傷的那些人,其實再無法重來了。
早霧攏在窗棂間。外面有點嘈雜。
鐘秀秀迷迷糊糊地起來。
外間仿佛是有一線挺熟悉的聲音,在說:“不成,他都長得這麽好看了,再住這麽好的房子,天理難容啊。”
一旁水邊星在勸:“小公子,你長得也很俊啊。”
那聲音不依不饒:“我長得當然很好看,可是他比我長得更好看,還比我住的房子好,天底下怎麽會有這麽不公平的事情,我以為名字已經會是我最後一件恥辱了。”
鐘秀秀将房門一開,花衿站在通藝房旁邊,水邊星正擋在門前,正巧某少年也将房門打了開。
某少年笑道:“花公子想住便住罷了,不過間屋子。”
花衿一聽就不太樂意:“那我就不住了,我要住甲字間。”
水邊星為難:“小公子,甲字間向來是留給蕭樓主和巫公子的,平常空蕩時尚不能怠慢,如今貴客既至,斷不可周轉了。”
花衿皺眉頭:“什麽貴客既至?你說那兩個假的麽?”
水邊星驚異:“小公子怎麽肯定是假的?”
花衿覺得她挺不可理喻:“貴客貴客的,連個真假你都不曉得啊?前幾天不是在曲塵茶館被瞅見了麽,沒多少時候守心宮的那個什麽卓烜夫人,就派人出來辟謠,說是他們二小姐頑劣,竟然殺了蕭池,随便劫了個模樣俊俏的就扮上了,還讓各路英雄看顧着點,別放他們做些惡事。”
鐘秀秀說:“師哥,你看這聽着像真的嗎?”
花衿無所謂:“真不真的,反正蕭池和巫茶是假的,既然是假的,做什麽住在甲字間?我這個五散仙人可是真的,要住也我住。”
某少年也說:“聽聞甲字間寬闊,閑間很多,放着也是放着,不如就讓花公子住上一住。”
花衿才反應過來:“你怎麽知道本仙人名字?”
鐘秀秀躲了躲,花衿瞪了眼這邊,一臉不高興:“那我也不稀罕甲字間了,就跟阿昭擠一擠好了。”
水邊星讪讪:“這……恐怕得梅公子同意罷……”
鐘秀秀又往門外蹭:“要不我去跟漆雕姐姐一間。”
花衿這次沒有推辭:“行啊。”
他正想往裏走,鐘秀秀一把拉他出來:“想得美。先來後到,睡你的丙字間去。”
花衿可憐她:“阿昭,知道你害羞,其實你跟師哥睡,師哥也不會對你怎樣啊。”
鐘秀秀做出不屑的樣子:“我這是嫌棄你。”
花衿嘆氣:“你也不用這麽逞強。”
鐘秀秀不打算和他争了,想出去散散氣。花衿自然而然走到她房間裏,沒一會兒又匆匆忙忙退了出來,追上來抓住她袖子,額頭上有點冷汗:“阿昭,這閣裏有沒有什麽藏身的好地方?”
鐘秀秀想了想:“丁字房和戊字房交接的地方有處密道。”
花衿一溜煙找過去。
不一會兒,廊道迂回處,傳來聲遙遠的:“啊啊啊啊阿昭你個死丫頭——”
鐘秀秀往房間裏走了走,軒窗微敞,能瞧見山坳裏游廊曲水,一抹淡缃色的身影立在桂花樹影裏,鬓間單調,眉眼滄桑,她正向這邊望着,見到鐘秀秀探出腦袋來,沉穩的眉目一舒,嘴角輕勾,眸光裏透出黠色來。她微一起勢,足尖一點,飛身攀上這峭山壁。
眼見着人影倏爾放大,鐘秀秀往後緊退幾步:“師父你悠着點!”
文刁刁已然扶住窗緣,縱身躍進了屋裏。
鐘秀秀覺得自己跑不過文刁刁,趕緊恭恭敬敬問了聲好。
文刁刁拍了拍鐘秀秀肩膀:“阿昭啊,讓你到自家山裏采藥草,怎麽采到紛纭宴上來了?”
鐘秀秀絞着衣服角:“師父話總愛說得高深,徒兒還以為師父是讓阿昭出來歷練歷練呢。”
“哦?”文刁刁挑了挑眉,笑起來,“我也是覺得阿昭這樣聽話,不會無緣無故地亂跑。”眯了眯眼,“不過,你花衿師哥就不這樣乖巧了。”
鐘秀秀點頭附和:“是啊,師哥他真過分,偷着師父跑出來不說,見了師父居然還躲!”腳下一轉方向,往外挪了幾步,“徒兒這就把師哥找過來,讓他向師父領罪。”
緊鑼密鼓着腳步跑出去了。
鐘秀秀想了想,自己好像不太知道密道的正門在哪裏,思慮再三,硬着頭皮從丁字房和戊字房夾着的滑道裏滑下去了。
這處滑道曲折又漫長,鐘秀秀腦中昏昏,緩了半天才找回方向來。甬道中暗沉,她适應了一會兒視線。
花衿盤腿坐在一旁,抱着臂看她。歪着腦袋研究了一會兒,皺眉毛:“阿昭,怎麽幾天不見,我覺得你變得更蠢了呢?”
鐘秀秀拍了拍身上的灰土:“你以為我想要掉下來嗎!”站起身,眯着眼睛看他,“我說師哥,你在外面晃悠得人盡皆知,敢情也是偷着師父跑出來的啊?”
花衿哼了一聲:“你這個丫頭都跑出去了,我這個師哥還不能出師嗎?”
鐘秀秀不以為然的撇了撇嘴,敷衍:“你說的有道理,現在我這個丫頭謹遵師命,來捉你這個師哥回山了,你走還是不走啊?”
花衿坐着不動,嘆氣:“阿昭,你這麽蠢以後可怎麽辦啊,你這麽說我怎麽還會跟你回去。”
鐘秀秀思索:“我記着師哥在暗處眼睛不好罷?”左右看了看,“哦,這兩邊是有點亮火,想來師哥是不太怕了,那師妹我就先走一步,師哥保重啊。”
腳步聲輕巧回蕩在甬道間,她走了幾步又往回退了退:“對了,聽說這處密道是前朝的什麽南溪王修來,等自己心愛的姑娘的。那姑娘和怪力亂神扯着什麽聯系,說不定隔了這幾百年,姍姍來遲了呢?”發出一聲意味悠長的感嘆,又繼續向前了。
沒走幾步,衣擺就被人扯住。
花衿在後面嘆氣:“阿昭,你也該嫁人了,怎麽該有的禮節都不明白。師哥我謙虛一點,你該表現得更積極啊。”
鐘秀秀轉了轉身,瞪大了眼睛:“咦,師哥,那邊那個白衣服的姐姐……”
花衿蹭的一下跳起來,向空茫處扔了幾把短刀,一時寂然無聲,他重重一咳,把鐘秀秀攔在身後,有模有樣地念叨起來:“阿昭,你也不用太害怕了,這世上神鬼傳說,那就是被別人仙化的故事罷了,如何當真會有什麽鬼怪念靈呢。世事恒有,暗了或是亮了又有什麽分別……”
鐘秀秀一轉身:“那師哥,我先走了。”
花衿随在她身邊:“不過這地界終歸邪乎,師哥我不太放心,送一送你。”
沿着石路走過花園裏高亭,走過清肅的廂房,走進先前未走過的那條甬道,沒過多久,便進了一處大堂。大堂裏除了幾把石雕的太師椅,也沒什麽特別物件,壁上燃了燈,房門開着,再往外望,就能看見隐約的亮光。
房門前的路上鋪了一小段石磚,磚上刻着蛇魚草木各不相同,幾處雕了芙蕖出水的方磚上另壓了些許石塊。鐘秀秀思忖是什麽機關,提醒着花衿繞開行路。
青灰色罩籠出來一方前院,較之先前廂房更顯灰敗,只牆根幾處雜草偶見身形,頹喪地塌着身子,生無可戀地冥望了一眼染塵的蒼宇,厚積待發着一種憂愁。
再向前,影壁被轉至正中,一側上被劃分出方正數餘,只留了一處空隙。每塊方形裏刻進了奇迥怪谲的紋路,鐘秀秀看了半天,也沒瞧出所以然來。
外間暖光鋪灑進來,花衿将其盡數擁進懷裏,側過鐘秀秀頓住的身子,向外面去了。
周遭有清靈撲簌的流水聲襲來,不時,花衿探回半個身子,拍了一下鐘秀秀:“阿昭,你瞧瀑布那邊……”
鐘秀秀依着望過去,就見這處山洞邊不逾百步處懸下一簾流水,岸石清澈,陷出坑窪的小洞來。珠玉滾落,晃進和煦的色澤,配出絲竹之音。岸邊,謝彧的黑無常服浸水,他正擰着衣擺,一旁一個十三四歲的姑娘踏着銀繡雲紋花靴,濕透的素白裙衫貼着嬌小的身段,她側着頭,攏着眉,甩着發上珠水,一邊又瞪了眼謝彧:“搞錯沒有,你不是謝伯伯的大公子,落銀山莊的少莊主麽?怎麽跟個小孩子似的,真受不了。”
謝彧也挺不高興:“少爺我今年十八,差兩年就弱冠了,”看了一眼旁邊瀑布,“就這麽高點一個瀑布,跌下來也傷不着什麽,犯不着你們廣林閣的人來救。”
姑娘聽着可笑:“也就小孩子愛把這些分的這麽清楚,偏得給自己找個立場不行。這點道理我都懂了,你號稱你比我年長那麽四五歲,難道是倒着長的不成?”
謝彧直了身子瞪她:“你一個小丫頭片子懂什麽。”
姑娘把頭發斂在身後,開始濾衣衫上的存水:“我一點也不喜歡跟小孩子講道理,真是夠胡攪蠻纏的,我知道你,不就是想給自己找個特殊點的厭惡之物,好讓自己形象獨立豐滿一些嘛,江湖上這麽多門派呢,你随便挑啊,最好來些曲折,不是更有味道麽。”抖了抖裙擺,一攤手,“今日本姑娘救了你,你不如就來個‘和廣林閣冰釋前嫌,悟以往之不谏,知流言之虛浮,感世态之薄涼,愧人情之冷漠,積郁于心而不忿,錄筆作書以告世人’,怎麽樣,是不是顯得很有深度。”卸了腰上長劍,緩緩擦拭着鞘上符文,忽一擡眸,“對了,你識不識字來着?”
謝彧自草叢裏提出一疊食盒來,繃着臉向山洞這邊走。
姑娘不屑一哼,覺得豎子不太可教。她挂好長劍,在謝彧背後做了幾個鬼臉,眼中不可理喻:“還耍大少爺脾氣,興不得人說了,信不信今兒我不管你,你往後半輩子都等着殘在床榻上罷!”
鐘秀秀趕緊拉了拉花衿:“師哥,這有啥好看的,快跟我回去見師父。”
花衿凝望了一會兒謝彧腦袋上的“天下太平”:“阿昭,這人這身行頭是不是有點熟啊。”
鐘秀秀繼續拽他:“這有什麽可熟的,這不是我小時候扮出來吓你的嗎。”
陽光毫不吝啬地傾瀉下來,花衿抑着笑左右看了看謝彧,又嘆氣:“我還以為只有阿昭你這麽蠢呢。”
謝彧正黑着臉:“紛纭宴是你們廣林閣開的麽?怎麽擡頭低頭都遇見你們的人!”
姑娘在那邊澄清:“什麽東西?這兩個人我不認識啊。”
謝彧一副也不關我事的表情,往山洞裏走。
姑娘喊:“春寒煞人,謝大公子還是小心着點別染了病啊。”
鐘秀秀把花衿往回拉,花衿又瞅了瞅山洞:“阿昭,那山洞裏難不成還有別人?”
鐘秀秀聳肩:“誰知道呢?”
花衿說:“你有沒有覺得那個小姑娘長得挺漂亮,你說長大了,跟成笙師姐有沒有一拼?”
鐘秀秀嘆氣:“師哥,和我回去見師父罷。”
姑娘走過來,審度了兩個人一眼,問說:“謝彧剛才為什麽說你們是廣林閣的人?”
鐘秀秀正打算解釋:“我們師從軟鈴谷,我叫葉昭,和貴閣大公子有婚約,昨日……”
姑娘眼睛清亮:“原來是大嫂啊。”一弓手,“我叫慕長生,按輩來說,是閣中最小的一個師妹,大哥他們都叫我小長生。”
鐘秀秀驚訝:“你就是小長生。”花衿踱着腳步向一側移開,鐘秀秀把他拽住,向着慕長生,“怎麽沒和你大哥他們一起來?”
姑娘吐了吐舌頭:“哦,大哥他們才不讓我瞎跑,這次是瞞着他們來的。嫂子可千萬不要告訴大哥。”
鐘秀秀覺得姑娘可愛,笑着應下來。
慕長生似乎還與他人有約,看了看天色,就與二人告辭了。
鐘秀秀拽着花衿往山下走。
這處山坡在山坳裏間,探過層層樹影看過去,能望見對面山壁上栖着的屋宇樓閣,流水在山勢間跌宕回轉,終于彙進水榭繁木環出的一汪澄澈裏。
林木下有前人走出的野路,鐘秀秀小心翼翼地循着向下,花衿耷拉着一張臉随在後面。
盡頭接上通進臨在樓閣旁的那曲游廊,鐘秀秀望見湖邊小亭裏白衣折扇,文刁刁照樣立在桂花樹底下,攀着亭欄與某少年說着什麽。鐘秀秀拽着花衿過去,就見到遠處霧氣裏浩浩蕩蕩行來一隊人物。
為首的是個三四十歲的男子,白底黑緣的長袍,長身闊肩,眉眼安泰,卻暗湧着波瀾。他身後一隊儀仗,皆作素白喪服,手中白幔籠在一層煙霧裏,伴上後方幽清遙遠的挽歌,空靈飄渺。黑沉的棺材上連零星的雕琢都吝啬,只從縫隙間隐隐滲出絲冷冽。
鐘秀秀帶着花衿跑到文刁刁身側,見自家師父斂了眉目望着面前一衆不速之客。
天上月和水邊星不知何時飛身而來,水邊星掩不住眉間厭惡,天上月攔了攔她,向為首的男子一揖,卻說:“我們閣主似乎,并不記得曾邀請過符宮主駕臨。”
卿子堪也不知什麽時候從一側走來,徑直奔向被安置在地上的黑棺。他起腳一踹,棺蓋滑開,冰霧一浮,冷冽倏爾延展開去。棺中一襲绛藍,姑娘長睫凝露,櫻唇浮冰,眉眼安詳閉合着,仿佛陷入一酣長眠。
正是鐘秀秀先前自畫卷中所見的姑娘。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