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幾個人的以前
鐘秀秀想要忍住,但是沒有忍住,她笑出了聲音。
季舟沒有理她,繼續淡定着臉:“那麽,現在問題就來了。”
鐘秀秀克制自己做出嚴肅的表情,認真聽。
季舟:“如此高智商設定的我,為什麽要無聊到去騙溫走走?”
鐘秀秀眼睛一眨,覺得這話從他嘴裏說出來,有一種深深的違和感。
季舟接着分析:“我騙她主要在錢上,但是我又不缺錢,最後把她逼到走投無路,可我跟她家也沒什麽深仇大恨。這件事長遠來看,我只是間接促進她和虞淮的相遇,更奇特的是事情發展到後來我居然還會回心轉意,而目的大概就是一個,給她擋車。”
鐘秀秀覺得他分析得很有道理,讀者大家就是這麽達成的共識。
季舟:“我覺得,但凡一個智商正常的人都不會幹這麽蠢的事。”
鐘秀秀覺得他說得很對,讀者大家确實說他多半有病。
季舟眯着眼睛看她:“哦,我翻過評論,知道他們說我有病。”
鐘秀秀立馬一臉讨好:“大神我可沒這麽說過你,我誇過你帥呢。”
鐘秀秀心裏勾勾攬攬,補了補自己的原話:一上來寫季舟那塊兒,多帥呀,說時楚皓和他有一拼,那也肯定帥得沒邊兒,比較起來虞淮就注重在氣質了,論長相論風格明明都是時楚皓高一截,真不明白這個女主怎麽會選虞淮。
鐘秀秀想了想,自己那個評論很沒重點,但是開頭就提了他帥,大概也是誇的。畢竟自己這麽真誠,怎麽會騙大神呢。
季舟沒有理她。他從床底下抽出個掃帚,把地下淩亂的碎玻璃片向牆邊一堆,然後走到窗戶邊上,把窗簾拉開了。
窗外架着鋼筋水泥的高橋,在不遠的地方轉一個彎,延伸向看不到的地方去。圍欄上停着的路燈幽黃,靜止在黑色的布景上,沒有人,沒有車,沒有一點聲響,一切僅僅像是一副歸置好的畫面,等在時間軸的一個點上,待着有人翻向下一個篇章。
季舟說:“這個世界的漏洞太多了,比如這條環路,在溫走走出現的範圍裏,你可以看到它延伸的背影,但是沒有人再沿着走下去,因為你走不下去,再走就什麽都沒有了。”
窗邊是一臺書架,季舟随手抽出一本,扔向床上的鐘秀秀:“比如這些書,只有一個大體的外殼,有的甚至連封面都是幹淨的,裏面就更不用說。”
書的封面襯底是偏淺的紫顏色,用黑色标出“傲慢與偏見”的标題,白色的圍框裏,配圖上的人物與色彩都趨向模糊。她打開看了看,厚厚一本白紙張,只有少數幾行突兀的段落間雜出現在縫隙裏。
“看起來這并不是作者很喜歡的一本書,只能記住零散的幾個片段,不過也算很多了。”季舟又在書架上找了找,找出一本《夏日走過山間》,鐘秀秀也從床上下來,跑到書架前面,看到他指尖翻過紙頁上密密麻麻的鉛字,眼睛瞅在他的手上,覺得指節修長得有些好看。
鐘秀秀被自己的關注點吓了一跳,清了清靈臺,拿過他手裏的書,左右看了看:“太神奇了,這個作者是把一本書翻了多少遍,才能記得這麽詳細。”又象征地讀了幾句,“還是這麽無聊的一本書。”
她覺得,季舟的重點好像也不在這上面。
有些欲蓋彌彰,她又說:“那這旁邊的人家,也沒有住人嗎?”
季舟點頭:“可能門也是個擺設,估計打不開。”
鐘秀秀覺得很神奇:“你都是怎麽注意到這些的?”
他把書放回去排好:“我倒不怎麽記得,不過自從注意到開始,也是思考了好久了。一切都圍在溫走走身邊,輕重擺得太明顯,就想到這大概是什麽人創出的一個簡單的世界。”
鐘秀秀倒退回床上,盤起腿聽他講:“後來呢?”
他又去拉了窗簾:“後來,後來我就想着怎麽從這裏出去了。”
原作的設定是,季舟被改造成了一臺高級,人體,綜合,計算機。具體上來說,就是左手手心按一按,就能出來一個投影屏,類似普通計算機的顯示屏,還是溫感可觸摸,不過操作起來是一群繁雜的代碼,正常人看不太懂。至于這個設定有什麽用途,一直到此文完結大家也沒有鬧太明白。
據說這個改造的工程量浩大,一直到近期才完工,所以季舟從現在十幾歲開始,外貌上就不會再有什麽年齡的變化。
鐘秀秀的觀點是,因為這位作者試圖在一篇文中嘗試多種領域,大概是這個領域她還沒實踐過,就拿來季舟身上實踐實踐。
看起來,她實踐得很成功。
鐘秀秀問:“那你出去過了嗎?”
季舟靠在窗簾上:“快了,我以前精神上出去過很多次。”
鐘秀秀略微明白,又不太确定:“就像我現在這樣子嗎?”
他說:“對。”
窗簾黯啞的色調把他的輪廓襯得模糊,鐘秀秀想到:“你這樣想要出去,沒有一點舍不得嗎?這裏好歹是你的根源,就像故鄉一樣。”
季舟皺眉:“我是完全沒有這種想法。”
鐘秀秀又問:“那你究竟喜不喜歡溫走走呢?”
季舟看了看她,似乎不太理解她的跳躍性:“不喜歡。我喜歡聰明一些的。”
鐘秀秀猶豫了猶豫:“大神,你智商290呢,誰還算聰明一些啊?”
他說:“聰明又不是專看智商,我認識過一個小姑娘,她的聰明就不是天生帶來的。”
鐘秀秀在這本書裏找了找,沒怎麽找見,有點好奇:“誰呀?”
“是你們主世界裏的。”
這個名詞有點專業,鐘秀秀更加好奇:“誰呀?”
季舟想了想,看她:“說不定你也認識,她叫殷洛容。”
鐘秀秀差點沒有從床上摔下來:“我真的認識!我還是多虧她救了一命呢。”
季舟一笑:“我也覺得,能這麽随便送人來穿越的,也就是她了。”
他眼中沒多少波瀾,唇畔只上揚了一點,頰邊旋開很輕淺的一個窩,鐘秀秀覺得,他笑得挺好看。她覺得神經一觸:“你喜歡洛容姐嗎?”
他答得自然:“喜歡。”
鐘秀秀激動起來:“哦,那你一定要出去才可以。”
當事人比她冷靜得多:“我倒不是偏為了她出去,再說,她現在在找檀楊吧?”
鐘秀秀覺得世界上真沒有什麽他不知道的了:“大神,你還知道檀楊?我五年前認識洛容姐的時候,檀楊已經沒有了。”
季舟說:“我第一次出去的時候,進的就是檀楊的身子,那時候他們倆才五六歲。”
鐘秀秀一臉震驚,覺得自己果然見識太少,不太明白這是怎麽辦到的:“可是,兩個人的精神會打架呀。”
大神平淡不驚:“對,但是檀楊這個人,比別人都随和一點。因為實在太方便,所以之後我出去,也是借的他的身子。”
鐘秀秀激動得拍了拍床:“那大神,你給我講講檀楊他和洛容姐是咋回事呗?”
大神不怎麽着急,開始從頭講起:“洛容的父親建立那棟實驗樓的時候,只是單純在研究人腦開發世界的項目。”
鐘秀秀點頭:“這個我聽說了。”
大神:“子世界雖然不用太過複雜,但是要構建一個相對完整的世界,是要有一定知識深廣度的。成年人的思維趨向局限,而且沒有韌性,小孩子的就相對比較穩定了,可以承受的波動很大。小孩的優點在他什麽都不懂,缺點也在他什麽都不懂。所以洛容的父親把重點放在怎樣快速擴充小孩的知識面上。”
鐘秀秀消化了一下,其實也沒太聽懂:“你不會說,洛容姐她也被改造過吧。”
大神比對了一下:“不算吧,就是對接強行輸入信息麽,我記得那時候,其他孩子接受的還是很少,就洛容和檀楊色相評定出來比較開闊,他們一起創造了一個子世界。”
鐘秀秀:“我知道,‘00035’。”
大神突然說:“如果不是有我在,你方才說出那些超出這個世界理解的範圍,就足以把你送出這個子世界了。”
鐘秀秀驚訝:“這是什麽道理?”
季舟張了張左手,虛置的屏幕照出來,綠色的代碼反反複複地在中間幾行之間擺動,他每說一句話,擺動的幅度就陡然加大一下,片刻又恢複正常。他解釋:“就是BUG。當你在這裏制造一個BUG,而這個世界不足以彌補的時候,就要通過主世界的幫助,這種時候,兩個世界就會有關聯的地方,你本來就是那邊的人,就會被返回到那一邊。”
鐘秀秀想,大神的嘴裏淨是些新新理論。
鐘秀秀拉開袖子,右手腕上嵌了一個類似按鈕的黑色方形,她沖他揮了揮:“你看得見這個玩意麽?洛容姐說我想走的時候,按一按就好了。”
季舟走到床邊,握住她的手,按了按。
一陣尴尬之後,鐘秀秀讪讪:“這不是有大神你在一邊兒嘛,這麽個小物件都自慚形穢了。”
季舟往床上一坐,又靠到牆上去:“這個東西原理其實是一樣的,只不過他們不太知道,就琢磨出這麽個玩意來。那時候洛容和檀楊的世界慢慢構建,結構趨向複雜,終于有一天,複雜到可以不通過主世界的幫助,自動修複這個BUG。”他攤了攤手,“如你所見,兩個人就被困在了裏面。”
創造子世界不一定非要身臨其境,只不過洛容和檀楊十分珍惜而已,總是穿進去看一看,在那裏面只有他們兩個人,有一大片天地可以舒展,想一想都覺得惬意。
鐘秀秀:“然後,洛容姐出來了……”
季舟低了低眉目:“只有她知道那時候具體怎麽回事,但估計她當時也不知道檀楊都想到了什麽。”頓了頓,“我想,他把這些都想明白了。所以,他強迫自己思維變得簡單,簡單到忘掉那裏是自己創造的世界。這樣,那處世界也會變得簡單。”
鐘秀秀有些怔忪:“所以,洛容姐出來了……”有點擔憂,“那她不是再也找不到檀楊了?”
“方法還是有的。”季舟聲音仍舊無波,“連接一個子世界需要一些參數,因為檀楊的消失,特定的參數改變後,就變得很難找到。不過……我還是找得到的。”他翻了翻手掌,“檀楊變成原原本本的次世界的人,洛容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可以選擇一直呆在裏面,只要我幫忙撐着,就不用擔心BUG的問題,或者,她也變成次世界的人,把那個子世界完全交給我……”
他眸間動了動:“還有一種把檀楊拉回主世界的方法。”頓了頓,“不過代價太大,她也大概沒法知道,也沒有什麽用處了。”
鐘秀秀不太知道該說什麽:“大神,洛容姐好是好,可是不代表沒有更好的呀,你,你也不要太傷心了。”
季舟引開話題:“你剛才說是她救的你?”
“哦。”鐘秀秀回憶了一下,套近乎,“其實我和大神你來歷差不多,我先前也是書裏的。”
季舟看了看她,大概是沒有想到。
好不容易看到大神意料之外,鐘秀秀興致就高了起來:“但是我當然比不了大神你啦,我比較被動,我本來是死了,然後飄來飄去,就飄到主世界裏,一睜眼變成了七歲小姑娘。大神你不知道,我本來是活在古代呀,簡直被驚到了,适應了好長一段時間。”
那時候的洛容也在找檀楊。
她尋不見兩個人的子世界,就在嘗試捕捉一些精神,安置到奄奄一息的孤兒身上,覺得沒準兒能夠湊巧碰上檀楊。
當然是沒有,因為能夠被捕捉到的精神,也不是那麽随便的精神。
季舟說:“你有執念?”
鐘秀秀本來沒有打算細說,她又想了想,還是認真答:“我也不知道,洛容姐說,我應該有執念,我的執念不在生前,而是死後。”醞釀了一下感情,發現胸腔裏還是有點激動,“我是甘願替人死的,可惜後來才知道是白死了。有個人弄死了我所有珍重的人,我很恨他。”
季舟想了想:“我覺得,你不是能夠靠着仇恨就活下來的人。”
鐘秀秀莫名:“為什麽?”
季舟大概覺得她的狀況有點神奇,探究起來:“其實我剛才問的并不恰當,執念是一種轉瞬即逝的東西,并不能成為活下來的理由。而你也不是,你是當真在活着的。”
鐘秀秀倒是茫然了起來:“其實這些年,我一直覺得我是為了要複仇來着。”她細細掰了掰手指頭,“怪了,如果不是為了複仇……”眼睛晃了晃,不太能相信,“難不成,是因為我還想着要跟公子在一起麽?”
季舟仍舊搖頭:“我覺得,這兩種東西一樣,執念都是很虛無空曠的東西,興許有時堅固無摧,但坍塌過後就連存在過也沒有了。單純來看,它們代表的是伫足,而不是延續。”他看她,“如果是那樣,我覺得你也不會有什麽閑心來這裏胡鬧。”
可鐘秀秀想不出什麽別的理由:“那大神你覺得我是為什麽會飄成現在這樣啊?”
季舟說:“可能是願望。”
他又說:“但是具體什麽我就不知道了。”
鐘秀秀腦子很不靈光:“哦,想要和公子在一起的願望。”
“那未免就也太淺了一點,還不如執念呢。”季舟大致描述了一下,“可能也不是一個,是很多,持續不斷生成和達成的願望,不繼續走到最後就無法實現的願望。”
鐘秀秀越聽越高深:“我哪有那種東西啊。”
季舟眯了眯眼:“可能你自己還不知道,沒事,慢慢想。”
鐘秀秀想,就當是為了公子吧。
季舟拽了拽堆在一旁的毛巾被,裹在自己身上,慢悠悠躺下:“我困了,你到那邊那個屋子睡。”
鐘秀秀眨眼:“怕黑。”
“哦。”季舟關了燈,閉了眼,沒打算理她,“你可以開着燈。”
鐘秀秀委屈着走到對面門邊,房裏的燈還閃着,這樣好像是更加恐怖了一些,她往牆上一拍,周遭墜進一片暗淵裏。
她沖對面喊了一聲:“大神,人長得帥就要有點分享精神,這還是你女朋友的身子呢。”
大神就是要有一點高冷的範兒,所以大神沒有理她。
鐘秀秀又蹑手蹑腳地跑回季舟的房子,眼睛适應了黑暗之後,窗外路燈已熄,牆壁上挂着的空調吹出徐徐的涼爽,她看見他裹在一團棉絨裏,眉眼都顯得安靜。
她得寸進尺地往前走了一點,就踢到了一塊碎瓶底。
玻璃向前滑一滑,撞上了床底。
季舟睜了睜眼,目光沉沉,看了半晌,翻了個身:“走走,我今天心情其實不太好。”
鐘秀秀站定在那裏,呆了片刻,才想起來,他好像還沒問過自己的名字。
作者有話要說: 感覺這可以歸到奇幻了(╯‵□′)╯︵┻━┻
其實這個設定就是個背景啊也不是這文的重點!但是想了想還是寫了寫……
其實主要目的是交代一下秀秀的來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