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不止
紛纭宴前沒什麽要緊事,可偷來浮生幾日閑。
鐘秀秀和梅沭言溜達着往回走,背對着景色可嘉的湘山,一路上其實沒什麽好看。
清風緩至,入鼻幽香。
鐘秀秀忽然就想起自己當初看這篇小說時的情景。這篇文十分漫長,那時候只剩下一個小尾巴,她從頭看起,一大群人物漸次在她眼前鋪展開去,她靠在牆角,窩進被窩裏,對着枕頭上手機屏的亮光,看着看着就哭起來。
這篇小說的作者說,她想寫的《不邪》,是有那麽一群人,他們活得随性,歡脫,棄常理于身外,簡直是一群瘋子,但其實并不瘋狂。她說,世事多不如意,也只有在筆下的那個世界裏,他們可以這樣活着。
那時候季舟還不在,鐘秀秀就問洛容,為什麽他們可以這樣好呢?
他們的世界就是一彎清水,不顧沿岸的喧嚣紛擾,在林道野壑裏潺潺緩緩地流。而她的命途截然相反,所以才更加心生向往。如今她就走在這個世界裏,她甚至會想,如果當初一念之差,她沒有去到《流聲問華年》,她興許不會以葉昭的身份,而是作為自己本身來到這裏。這裏雖不屬于她,可她會在這裏很開心。
已經将近午時,市集裏卻沒什麽喧鬧,鐘秀秀覺得奇怪,方才那一大群瞅熱鬧的人,也不知道是散到什麽地方去了。再走了一陣,她了悟,他們是去看另一處熱鬧去了。
挂着“千碗不解饞”的飯館門口,逸出了密密麻麻的一群看官,後面的攀着前面人的肩膀,正晃着身子往裏面張望。
鐘秀秀覺得好玩,但覺得梅沭言不太像是愛看閑事的人,沒想到大抵是這幾日有些無聊,他竟然也饒有興趣地往人堆裏瞅了一瞅。鐘秀秀想兩個人真是不拍即合,跑上前去,随便揪了一個看客的衣袖:
“這位大哥,裏面這是在幹啥呀?”
那位大哥本來被擠到最外面,心裏大抵十分懊惱,如今看到居然有人打算排在自己更外面,開心地解釋說:“姑娘是外來人罷?這家飯館在我們這兒也算是上等了,方才有個客人居然嫌飯菜不對胃口,可折了店家的面子,廚子不服氣,正和那個客人比廚藝呢。”
鐘秀秀思量片刻,回身問了問梅沭言:“你吃過沒?”
梅沭言搖了搖頭。
鐘秀秀覺得這可以構成充分理由,就又問起方才那位大哥:“那是怎麽比呀?是不是大家嘗嘗手藝,看誰的支持者多?”
大哥驚異:“姑娘你很專業啊。”
鐘秀秀往裏面探了探:“那這是開始嘗了嗎?”
大哥苦惱:“我也看不太見啊,不過算着時候,也該了罷。”
鐘秀秀摩拳擦了擦掌,就拽着梅沭言的胳膊往裏面擠,覺得自己今天好像竟幹這事兒來了,不過葉昭的身子瘦小,簡直是看熱鬧的黃金配置,不擠白不擠,擠了有飯吃,雖然方才吃過包子,但是不吃白不吃啊。
大哥看到姑娘一臉的勢在必得,公子滿目的寬寵無奈,兩個人義無反顧地消失在人群裏面,而自己又不幸地成為了最外面的一個,一時間心頭五味陳雜,悟出一句:話不要太多。
從旁邊的人都在焦急的守望,一直擠到大家人手一只玉盤佳肴,鐘秀秀終于放開了心思喊道:
“讓一讓,讓一讓,讓沒吃飯的先嘗!讓沒吃飯的先嘗!”
大家覺得這邏輯好像沒什麽不對,竟然當真讓開一條道來。
道路瞬時暢通無阻,後方守望的衆人覺得姑娘真是機智,一窩蜂地湧了上來。鐘秀秀死命拽住梅沭言的手腕,兩個人順着人潮被推擠到前面,看到大堂中央有個麻布衣衫的大叔,眉眼都落着炭灰,眼裏精光閃閃地看着一旁嘗味的衆人,俨然一股威脅的韻味,大概是在說,敢說不好吃,以後就不給你們做飯!
他旁邊的人就相對比較溫和,穿的是銀絲錦線的束袖長衫,草草圍了個白布圍裙,年紀不大,身上肉倒是滿得要溢出來,也不見多高,兩頰圓圓,矮矮胖胖地往那裏一杵,鐘秀秀愣神看了看,覺得也是有點萌。
兩個人擠到大堂的時候,小胖子正在跟別人說:“我可是現在廣林閣的二公子,你們說不好吃,那就是砸我們廣林閣的招牌。我們廣林閣可是劍法大宗,師父他老人家臉皮薄,受不了砸招牌的,你們說一句好吃,就是挽回了老人家的一點自尊心啊!”
一旁有人噴出來:“別瞎扯了!我們見識少,也聽人說過廣林閣的二公子玉樹臨風,那可是江湖上數一數二的俏公子啊,就你?冒個名也找個靠譜一些的好嘛!”
小胖子傲慢一哼:“你們就是見識少,才不知道,夜千燭那小子已經排到第九了,現在你們只能叫他十公子,我柳紹才是正經的二公子,師父親點,不服去廣林閣辨。”
衆人停了筷子,互相看了看,一臉不相信。
有人疑惑:“你們廣林閣的排行,還是可以變動的嗎?”
小胖子說:“當然了,誰做飯功夫好,誰就可以往前排。要我說,你們都沒悟透這項技藝的真髓在哪裏,做飯嘛,就是要嘗遍天下至珍,才可以游走千家所長,執掌舌上滋味。我這身肉,那就是登峰造極的憑證!”斜斜一瞥旁邊的大叔,“就這一點,老子已經贏一半了。”
大叔表示老子見的挑釁多了,雷打不動地用目光威脅着衆人。
鐘秀秀去桌子上随手挑了一盤面筋拿給梅沭言,茫然:“他真是你們閣裏的人?”
梅沭言還沒來得及點頭,小胖子已經看到這邊,眉開眼笑地蹦跶過來:“呀,大哥,你也來啦!”給圍觀的大家一指,“看,這是我們廣林閣的大公子,你們問問,我是不是正宗二公子!”
梅沭言咳了一聲:“小紹說的沒有錯,他如今确實是我們二公子。”
大家紛紛着目光瞅過來,仔細研究了研究,說:“這個大公子倒是很符合傳聞。”
又有人提:“那按你的說法,這個大公子是不是做飯比你還好吃啊?”
小胖子眉毛一皺,腮幫又鼓了鼓:“你們都拿什麽傳聞來看人啊,我們大哥臉上的疤是給我們做飯的時候燒的,我們叫他大哥不是因為他做飯好吃,叫的是聲心意。”
梅沭言無奈:“小紹,你再說一說,多少閑事都要被你扯出來了。”
小胖子摸了摸腦袋:“大哥,我這不是給你樹立光鮮亮麗的形象嘛!”
鐘秀秀兩眼發光:“沒事沒事你小點聲說,我要聽!”
小胖子看過來,胳膊肘戳了戳梅沭言:“大哥,這是嫂子嗎?”
鐘秀秀自覺地點了點頭:“是我是我是我!”
梅沭言耳根有點紅。
小胖子有點感動:“大哥,這麽多年沒見你這麽主動過,居然把嫂子追回來了!”
梅沭言握了握鐘秀秀的手:“……她自己回來的。”
鐘秀秀本着遵循原着,就任由他握了握,随口跟小胖子說:“小師弟,你這麽會做飯,不如跟禦湘閣商量商量,買些食材,借了他們的竈臺,這幾日給大家供一供夥食?”
小胖子:“我說啦,結果那倆侍座說這會壞了她們規矩,硬把我攆到外面來吃。”憤憤一聲,“不然也沒現在這事兒啊。自己手藝吃了這麽多年,別人的還就習慣不來了。”
圍觀的衆人似乎找到了新話題:“你們是來禦湘閣的?”
有人了悟:“也是啊,到了紛纭宴的時候了!怪不得最近這樣熱鬧。”
有人嘆:“可惜沒有往年熱鬧。”
有人疑惑:“往年怎麽啦?”
有人答:“往年,往年不是有千水流風樓嘛。都想看看那群人長什麽樣子,抓着個入宴的就打聽,還偷偷從後院裏溜進去過人,可惜那些人,來是來,大抵沒怎麽人見過。”
鐘秀秀想,剛才你們圍着人家晴鬼和雨鬼,也就只是看個熱鬧啊。
有人又問:“那現在,不來啦?”
有人解釋:“這幾天不都在傳嘛,說蕭池已經死了,巫茶也失蹤了,估計也就是死到不知道什麽地方去了。千水流風樓大概就此就沒有了。”
那人再問:“咦,我怎麽還聽說,前兩天這蕭池和巫茶還在掩沙城裏出現過,昨天似乎便入住了禦湘閣?”
答的人煩了:“這我怎麽知道!你有完沒完啊,江湖上傳說,也不一定都是真嘛。”
一直巋然不動的大叔也煩了:“你們吃完沒有,倒是說說,誰的比較好吃!”
衆人才想起來還有這麽一回事,慌忙胡亂塞了幾口,口齒不清:“都好吃!都好吃!”
小胖子瞪眼:“不會吧?我可是嘗過他的菜,調味比例根本不對啊。”
衆人趕緊轉風向:“二公子的好吃!二公子的好吃!”
大叔一拍桌子,轉身:“不幹了!”
衆人慌忙又湧到大叔一邊:“彭叔的好吃!彭叔的好吃!”
大叔停了步子,看他們:“你們有準兒沒有?”
衆人說:“怎麽沒準兒?剛才是給二公子面子,彭叔的菜吃了這麽多年,當然彭叔的最親切!最可口!”
大叔臉上十分受用。
小胖子不太樂意:“你們這話奉承得也太沒有水準了。”
衆人有些委屈。
梅沭言勸:“小紹,我們好歹是客人。”
小胖子立時乖巧大度起來:“我先前也是沒事找事,一方水土一方人,大叔做的菜這麽有地方特色,我一個南邊來的可比不來,我認輸,我認輸!”
衆人有點失落:“哎,別呀,你一認輸,我們不就得散了嗎。好容易找着個熱鬧,你們比,沒事兒,我們不介意!”
大叔把擱在一旁的菜刀拎過來,往桌上一剁:“他認輸了,有誰有異議嗎?”
衆人紛紛往店外躲:“沒……沒有……”互相商量了商量,覺得不好讓自己的肚子以後失了保障,垂頭喪氣地把手裏盤子放回來,悻悻告辭了。
大叔得意一哼,會炊房了。
桌上還有幾盤沒動過的小菜,鐘秀秀招呼梅沭言,打算等他吃完再走。
方才被人群蓋住的一張桌子空顯出來,桌子後面一個灰袍人倚在椅子上,雙臂抱懷,拿木桌當墊腳,腿翹得老高,一方醒木周轉在手中,檀木面上飄金般灑着一個“帝”字。他一方容顏撷宸嵌畫,流光美目淡淡往這邊掃了掃。
鐘秀秀覺得這人面熟,細細一想,這不是前兩天在茶館裏的那個說書先生麽!
鐘秀秀想,人生何處不相逢呢,也不必這樣見怪,就是不知道他為什麽往這邊看得這麽殷切,戳了戳梅沭言:“沭言,你認得他嗎?”
梅沭言緩緩搖頭。
鐘秀秀:“巧了,我也不太認得。”她夾了幾味菜到梅沭言碗裏,“那咱就不要管他了。你不用在意形象,放開了吃。一天之計在于晨,我早先吃過了,現在還不是很餓,不過你卻耽誤了。雖然都中午了,但是早飯終歸是早飯,就算是晚上了也要補回來的。”
梅沭言看着一碗漸壘漸高的飯菜,眸中快要蕩漾出春風來。
小胖子坐到一旁,悄聲說:“我雖然不太認識這人吧,但是那塊木頭看着像是……”
灰袍人看見沒人理他,不太高興,用腳跟磕了磕桌子:“你們不認得我就不認得我,難道還不認得我手裏的解醒木麽?不認得這醒木也就不認得了,難道不認得這木上的金字麽?”
鐘秀秀斟酌了斟酌:“認得這個字,是念‘帝’對吧?”
“……”
灰袍人被噎了噎,半刻沒再說話。鐘秀秀想這個人真沒幽默細胞,趕忙又補充說:“也見過類似的,不過寫的是‘皇’啊。兄臺這是什麽個情況,盜版嗎?”思索了思索,“哦,兄臺這是打算推銷?多謝好意,不過,難道兄臺剛才沒有聽到,我夫君是廣林閣的大公子,哪用得着這種東西來裝高深啊。”
那方醒木在灰袍人手中周轉的頻率漸漸慢下來。
梅沭言抿了口小胖子遞過來的解味湯,又握了握鐘秀秀的手,緩聲:“如果江湖傳言是真,千水流風樓的七鬼所握是皇字具,四妖掌的就應是帝字具了。”
鐘秀秀了然,感嘆:“這兒的百姓也是不容易啊,天天說想見一見千水流風樓中人,這一個兩個的,遇見了要麽是沒認出來,要麽竟然是沒有注意到。”又看了看灰袍人,“這位兄臺,不是我說你啊,既然你就是千水流風樓的人,當初幹嘛給澤大哥危言聳聽啊?你們霜鬼要是知道你在外面這麽诋毀自家名譽,我看他能跟你急。”
灰袍人挑眉,回味了一聲:“澤大哥?”
鐘秀秀:“哦,就是那天茶館裏的那個少年。他叫葉澤。”
灰袍人意味深長地颌了颌首:“說起來,倒是想問姑娘,你說的這位澤大哥,如今怎麽沒有跟你在一起?”
鐘秀秀轉了轉眸子:“他幹嘛偏要跟我在一起?”
灰袍人:“你當日不是信誓旦旦要與他一起尋千水流風樓?”緩緩一笑,“可尋到了?”
鐘秀秀莫名看着他:“樓是沒怎麽尋到,倒是遇見了一群樓裏的人,我看這也差不多了。”想了想,“兄臺,你當初說千水流風樓不好,是不是怕澤大哥打什麽別的心思?我看他不是,他人挺好的,想入就讓他入了呗?”
灰袍人眯了眯眼:“依姑娘看,葉澤可是他真名?”
鐘秀秀不明白此問含義:“是不是都沒什麽,他可能有啥苦衷呢。他人真不錯。”
灰袍人眼間輕動:“那依姑娘看,他武學造詣如何?”
鐘秀秀覺得這人奇怪:“他說他身子虛,練不了武。不過我看你們千水流風樓,大家的重點也不在這個上面,這文武也不能偏科是不是,作為江湖第一樓,我覺得你們需要澤大哥來給你們中和一下。”
灰袍人覺得好笑:“姑娘,千水流風樓素以武學聞名,你這卻是什麽道理?”
鐘秀秀擡眼看了看他:“那,兄臺你會武嗎?”
灰袍人咳了一聲:“我們樓裏,有我一個中和的就夠了。”
鐘秀秀不屑道:“我看你就是瞧澤大哥長得漂亮,心裏嫉妒。你這麽大一個人,怎麽還鬧小家子脾氣呢。”
小胖子一直沒有聽懂:“嫂子,你說的澤大哥是誰啊?”
梅沭言解釋:“是阿昭路上認的一位義兄,宿在通藝間裏,和你當是對間,你住下之後,可打過照面?”
小胖子回憶了回憶,搖頭。
鐘秀秀算了算:“師弟是住在追乾間?那乙字輩就算是占光了罷?”
梅沭言點點頭:“我們倒還好說,就是葉公子身份不厚,怕是後來人會有所刁難。”
鐘秀秀想了想,沒怎麽在意,畢竟身份厚的這麽多,還怕他刁難!
灰袍人又開口:“險些忘了正事,葉姑娘,”放了醒木,自袖中取出一方金鎖,抛過來,“這物件是你的罷。”
鐘秀秀伸手一接,沒接住,倒是落進了梅沭言手裏。
梅沭言把鎖輕放在鐘秀秀手心。
鐘秀秀找了找身上,早間的金鎖确實不見了。又打量了打量手中這一個,确實和今早所見無差,只是本該斷裂的鎖環被接了上,還能看出一點痕跡。鐘秀秀看灰袍人的眼光都變了:“沒看出來,兄臺高人啊。”
灰袍人謙虛:“承讓了,這是方才你的澤大哥拿過來給我,托我修的。”
鐘秀秀手一抖,鎖差一點沒有掉下去。她一擡眸。
看到灰袍人正笑吟吟地沖她:“姑娘可還覺得你的澤大哥需入我們千水流風樓?”
梅沭言沉吟:“這是釵頭鎖,聽聞是千水流風樓樓主蕭池所鑄,世上罕有人能修。”
門外面綠襖黃裙的兩個侍座姑娘就急匆匆跑了進來,直奔灰袍人身邊。
鐘秀秀疑惑地咦了一聲,兩個姑娘向這邊一望,才開口。
天上月慌張說:“閣主,葉澤他不見了。”
鐘秀秀覺得這個稱呼對自己造成了一定的沖擊。
灰袍人挺鎮定,好像覺得自己兩個侍座怎麽大題小做起來:“他不見,還新鮮嗎?”
旁觀的三個人已經變得十分茫然,而好奇。
水邊星掏出一塊染塵的碎布:“不是呀閣主,你看,這布料,這定是他衣服上撕下來的。”
灰袍人淡淡一瞥:“可尋見他的扇子了?”
兩個姑娘搖頭。
灰袍人依舊鎮定:“扇子還跟着他,就出不了什麽事。”
兩個姑娘着急:“閣主,你不能這樣想啊,萬一那扇子落在了哪裏,我們沒看着呢。”
鐘秀秀跑過去,拿來水邊星手上的布條,撣了撣塵,她其實看不太懂這個,只是布色皓潔,襯出雪色,想着二位姑娘若不是有些把握,不會拿來給灰袍人說,就向手心裏攥了攥,問水邊星:“這是在哪裏尋見的?”
水邊星說:“就在前面不遠,後院門邊山腳下的樹枝上。”
鐘秀秀記了記,回望到梅沭言眼裏:“我要去找他。”
梅沭言點點頭:“我也去。”就起了身。
兩個人向外走,侍座姑娘們看自家閣主仍轉着醒木,眸間沉思,倒沒有動窩的意思,就轉身說:“我們也去。”
小胖子跟上來:“等等我等等我。”
兩位侍座将大家帶到了那處山腳。
鐘秀秀抑制不住,還是問了一句:“你們什麽時候和澤大哥這麽好了?”
天上月提醒了一遍鐘秀秀:“閣主說這幾日來的都是貴客,讓我們好生招待。”頓了頓,“當然包括人身安全。”
鐘秀秀遲疑:“可剛才你們閣主說……”
水邊星:“他大抵是從這裏辟野路上山了,事不宜遲,我們也上去罷。”
兩個姑娘先行往上爬。
鐘秀秀覺得她說的也沒錯,就跟上去了。
山勢尚在平緩,梅沭言護在鐘秀秀斜後,小胖子在後面一步一步走得小心。
天上月邊走邊觀察着:“這附近土壤平闊,不像是有過人跡,也不知……”
話說到一半,小胖子突然慘叫了一聲,随之便是地面塌陷的動靜,那聲慘叫被拉長了尾音,回蕩在一片幽閉的空間裏。
四個人緊張地一回頭,小胖子不見了,只剩下一個邊緣圓潤的大洞。
鐘秀秀張了張嘴:“這地上一點枯葉也沒有,剛才咱也是從那兒走過來的啊,還,還能這麽設陷阱?”眨眨眼睛,“不會是他太重……”
水邊星走到洞旁,蹲身看了看:“興許是因為他重才掉下去,不過這洞一定是人挖的。”
天上月接道:“而且大抵不是陷阱。”
鐘秀秀趴在洞口,吼了一聲:“小師弟?!”
幽邃裏只有回音,半晌,才又傳出一聲喊:“嫂子,這有條道!”
地上四個人相互看了看,水邊星問:“深不深?”
小胖子說:“這我哪兒知道啊。”
小胖子似乎在搗鼓着什麽,天上月叫他:“你先不要點光。”
他停了手,想了想,又對上面說:“這地上軟軟的,要不你們也下來看看罷。說不準那個澤大哥也在這道裏。”突然又慘叫了一聲,“等,等一下,還是不要了,這還有個人。”
四個人手心出了些虛汗。
鐘秀秀問:“看得清是誰嗎?”
小胖子答:“不認識。”
鐘秀秀問:“是穿着淺色衣裳嗎?”
小胖子答:“不,估計是黑的,剛才根本沒瞅見。”
山林寂靜,四個人沒再出聲,四圍裏只剩下小胖子一個人的聲音,似是在試圖叫醒旁邊人:
“兄弟,你還活着嗎?活着就吱一聲,死了也給個信兒啊?”
天地忽然震顫起來。
鐘秀秀猝不及防,一個沒站穩,沖着那片幽暗中跌去,梅沭言傾身握住她手腕:“阿昭!”
而畫面仿佛在那一刻停滞。
鐘秀秀懸在半空中,身子有些不适應,卻感覺身旁忽然多出一份人的呼吸聲。
季舟從一片黑沉裏顯出來,并不很明目。
鐘秀秀覺得這一定是見鬼:“你你你,你站哪兒呢?”
季舟說:“要不你先睡一覺,好像是有哪個世界出了些問題,我撐不起這裏了。”
鐘秀秀不明白:“什麽意思?”
季舟說:“你還記得我當初到你們世界的事情嗎?”看鐘秀秀眼神很是茫然,想了想,“哦,你那時候暈了,不知道。不過大概也是個類似的情況。這個世界受到波動很大,我得讓它先停一停,你在這裏先睡,我出去看一看怎麽回事。”
鐘秀秀沒來得及提起異議,就覺得眼皮千斤,須臾就睡進去了。
作者有話要說: (上)就告一段落了。下章……先進,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