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不忘
鐘秀秀感嘆:“漆雕姐姐會跟我說啥,卿公子你還會不知道嗎。”
卿子堪說:“我要是知道她會想那麽多,昨兒便與她說清楚了,還能等她今天早上反過來問我?”
鐘秀秀驚訝:“她問你?啥?”
卿子堪似是有些委屈:“問我和蕭池是怎麽回事。”又有點懊惱,“真不知她如何看我,竟在這上面偏向她二姐起來。我有些惱,就說了些……”咬了咬唇,“重話……”
鐘秀秀有點急:“那,那她人呢?”
卿子堪道:“跑出去了。”
鐘秀秀覺得他真是不可理喻:“你的妹子都跑出去了,你還不追,在這兒和兄弟培養什麽感情呀!”
卿子堪被問得無言以對:“我也是第一次見她這麽生氣,有些不知道該怎麽辦好。”
鐘秀秀手在空中作勢一錘,覺得不夠氣,又跑到桌子邊上狠狠敲了一下,方覺得足夠氣魄了:“這沒辦法,你道歉!”
卿子堪垂下眸子反省起來。
鐘秀秀有點着急,拉了門跑出去,回頭說了一聲:“你等着,我把她找回來。”
禦湘閣被山圍住一個圈,地方說大不大,說小也并不小。時辰還早,本也沒多少人在,此時更是格外冷清。小徑旁邊只有團簇着的矮木,和消瘦的孤水仙,閑亭浮在水中央,湖旁石桌上,有行至半路的墨紋,這樣行筆連鐘秀秀也看得熟悉,大概是燕暖銜泥的時節中,楊絮翻飛織霧雨,柳枝招展裏,那人寫:
“青山一道同雲雨——”
秀雕放縱,逸出悵闊與舒暇。
鐘秀秀在院子裏拐了很久,都沒有尋見漆雕戊。外圍仍舊蒸着煙障,她換位思考了一下,覺得要是想找個別人尋不見的地方,這裏面最是好去處了,一時間驚嘆于自己的機智多謀,想也沒想自己還随身攜帶着路癡屬性,便一頭栽進去了。
眼前白霧一攬,身後幾朝繁茂被蓋得緊實,日光才顯出一點氣勢來,透不進方向。鐘秀秀想,自己是個臨危不亂的人,就先,向北走罷。
她閉着眼睛打了幾圈轉,忽覺靈臺一片清亮,睜了眸,眼間霧霭也似乎和別處不盡相同,她擡了腳,向着面前義無反顧地邁開了步。
鐘秀秀不太想承認,自己迷路了。
她想,這地界統共那樣大點的地方,迷路了也是會迷回去的。
是以她繼續向前走着。
日頭似乎移了移,她面前卻漸染起黯淡的色澤。幽風忽至,甫撩起半圍裙擺,又歇了氣澤。鐘秀秀抱着臂四周瞅了瞅,仿佛是沒什麽人。再凝了凝眸子,又好像半遠不遠的地方,虛虛實實地攏起大半個人影來。
霧氣沉澱下來,濃在她膝上。她伸了伸手,連五指都有些模糊,卻能夠清晰地看見那邊幻化出的女子的輪廓。绛藍色的半臂對襟長裙,皓底拈花的內衫,裙腰墜下素衿,纏起玉梅一點,流蘇自風間一動,銀錦壓靛的翹頭履顯得絲毫靜雅。那女子修眉盈黛,長睫繞出霧霭,清眸咽進碧水天泉,唇上桃花疊了潤色豐腴,纖發只绾起半朵飛雲,玲珑釵悠淺一束,一時雲開半面,霧掩嬌花,凝煙一浮,朝暮乍失色。
鐘秀秀想,這姑娘美啊!
那女子眉間似沉了歲月流波,形容卻只在十七八歲之間。
鐘秀秀有些緊張,打了聲招呼:“姑娘也來紛纭宴嗎?”
姑娘沒有答話,卻悠然一笑:“雲山一尺,水色天階。禦盡綦水湘山,何處再比秋花?”
鐘秀秀覺得姑娘的眼神漫長,似在望着她,又好像沒有望着她。姑娘背着手,左足尖輕點地,頭向右側歪了歪,調皮起來:“這個紛纭宴,也不一定就是大家想進,就能進的,對不對?”
鐘秀秀只覺得撲面而來便是一烈氣焰逼迫,她緊退幾步,那女子蓮步沉緩,平履而前,卻漸漸地,在還未能透徹地清晰以前,便化成晶瑩水霧,消散在一片漫天霧輪之間。
鐘秀秀被吓得又是一退,卻碰上了什麽實體的物件。
這次她是被當真吓着了,又往前跌了幾步,比着手刀向後一轉,卻發現某少年白衣溶煙,頗顯無辜地盈着一雙眸子望她。她手上一頓,掌間打在少年胸前,力道只餘了一半,有些綿軟。
某少年柔着嘴角,緩緩一勾:“又迷路了?”
鐘秀秀收了收手:“沒有,我這是在找人。”又有些虛驚未脫地,“方才那個姑娘,你認得嗎?”
某少年擡眸:“姑娘?什麽姑娘?”
鐘秀秀背上涼汗爬過,顫顫:“就……剛才有個……藍衣服的……姑娘啊?”
某少年疑惑:“哦?當真?是個什麽樣的姑娘,長得如何,形容哪般?”
鐘秀秀心下寒透,覺得他的表情太不可信,又審視了他幾番,才發覺他身後不遠,似乎卧着個藤條編的躺椅。鐘秀秀十分疑惑:“哥,你來這兒,也是迷路了嗎?”
某少年顯得真誠:“怎麽會,早間清幽,風色正好,某來這裏乘乘涼。”
鐘秀秀望了望四周一片皚皚,覺得這個說法當真甚是貼切啊。
她又問:“那哥哥乘涼的時候,有沒有瞧見漆雕姐姐從這邊走過?”
某少年思慮一下,答:“是瞧見過一個相似的身影,不過這地方詭谲,興許那身影與方才妹妹所見的藍衣姑娘同當,也未可知。”
鐘秀秀覺得某少年是故意的,讪讪:“那哥哥,那身影往哪邊走了?”
某少年笑意溫潤,善着音:“市集那邊罷。”
“哦。”鐘秀秀四下琢磨了琢磨,霧氣吞吐浮動,倒是往複出一點不同來。
鐘秀秀幹笑着:“哥,市集是……哪邊啊?”
某少年眉間盛勝,眸簇霞光,他展了折扇,搖得悠閑:“妹妹,你果然是迷路了罷。”
“……”鐘秀秀覺得這人真是沒有重點,“我這是找得着急,腦子裏不太能思考別的。”
見他仍舊攢着笑意凝着自己,鐘秀秀無奈了一聲:“行,妹妹是迷路了,妹妹想請教一下哥哥,市集是哪邊啊?”
“這便好說了。”某少年緩步向她移了移,“這霧障裏也不知被施了什麽法,似是沒有一點功底,便習慣失了來路。”柔眉虛弱一擰,柔柔咳了一聲,“妹妹也該知道,某身子寒苦,自小湯藥灌得勤,也專注不了旁他。這功底,卻是沒有的。”
鐘秀秀愣了愣:“哥,你是想說,你果然也是迷路了?”
某少年哀愁地嘆了一聲:“先時跟着漆雕姑娘,也沒覺得有什麽。後來問了兩位侍座這其中奧秘,道是循着一味引香便得以開路,可惜,卻是忘了要來幾線。”
鐘秀秀欲哭無淚:“哥,那你到底瞧見沒瞧見漆雕姐姐啊?”
某少年颌首:“怎麽沒瞧見?就是某方來之前,便瞧着她自小路跑到後院去了,想是打早腹空,去市集尋些糕點去了罷。”
“……”鐘秀秀有些喪氣的垂下頭來,安慰了一聲,“妹妹真是錯怪哥哥了,哥哥方才所說,也是肺腑之言啊。”
某少年合了折扇,走至藤椅邊,撫了撫椅背,建議:“某看這躺椅也是閣中之物,說不準燒作的灰煙,也能引得半點路來?”
鐘秀秀眨了眨眼睛,覺得獨抽瘋不如衆抽瘋:“哥,你說的好像有點道理呢!”
說着跑到藤椅面前,伸腳一踹,在椅背上狠命跺了幾腳,自破裂處折下一點藤條來。
煙中蘊火,那藤條不點自着,灼遍全身。鐘秀秀覺得指下有些熾燙,焦味彌漫開,煙簾袅袅,循着一方爬去。鐘秀秀覺得世界之大,有點啞然:“哥,咱跟嗎?”
某少年并不很急:“妹妹說呢?”
鐘秀秀要哭:“妹妹說,咱有要事在身,不跟也得跟啊。”
藤蒂燃得緩慢,灰煙盤成一條蛇的形狀,似是清晰地沿着路徑周轉,片刻便脫開迷障,化出一片空地來。空地上黃土鋪陳,是一條坑窪不齊的野道,軋出交錯的車馬痕。再向前走一點,便能看見屋蓬的影子,人聲紛至而來,有些熱鬧。
鐘秀秀了然:“這就是那處市集?”
某少年颌了颌首:“妹妹吃過沒有,不如去尋間鋪子果腹?”
再走近一點,仿佛就能聞見早點攤裏蒸出的包子肉香,鐘秀秀是很餓:“好呀好呀。”又覺得這樣顯得自己意志不太堅定,“不,還是先找漆雕姐姐吧。”
某少年笑了一聲,就近找了一家鋪子,幾板銅錢換了一屜蒸籠,包了紙遞到鐘秀秀懷裏:“你邊吃着,邊尋一尋,并不礙事。”
鐘秀秀心上被包子熱騰的暖香一熏,眼中感慨,想叫聲小天使,又覺得不能被季舟這種人帶跑,只默默埋進新出的白面裏,細嘴一咬,裏間的肉香鮮活,她舔了舔唇:“好吃。”
某少年揉了揉她的發頂:“怎麽饞成這樣,又不是什麽珍馐。”
鐘秀秀:“哥哥第一次有點像哥哥的樣子來,妹妹很感慨啊。”
某少年眸間做出哀婉的樣子:“妹妹這樣說,某可是很傷心啊。”溫眉半折,“某與妹妹,也相識了兩天有餘,這中間情分,某可是虧待過半點?”
鐘秀秀細細回想一遍,驚嘆:“才兩天啊。”
某少年回味了一聲:“妹妹嫌少,來日方長。”
鐘秀秀一咳:“這倒不必了,就是以後有緣再見,哥哥還能給妹妹個面子就好。”
某少年扇柄虛掩,仿佛是藏了一聲笑意,正打算開口說什麽,卻見遠處一道十字镖急轉過來,他眼尖,手上輕盈,将鐘秀秀往旁處一帶,利器紮進地下,揚起懸天黃土。
二人才注意到市集正中人群湧動,大抵有一處熱鬧好看。這時大家都轉回頭來尋着利器所向,恰好讓開一條乍窄的視線,鐘秀秀遙遙能看見一個青色的輪廓,漆雕戊通透的聲音便尖銳地傳過來:“你們以少欺多,還用暗器!”
這聲線實在特色,鐘秀秀狼吞虎咽下剩餘幾個肉包,抹了抹手,将紙袋随手揣進衣服裏,拽着某少年衣衫就向那股熙攘裏鑽去,費勁擠到稍前一點的地方,踮了踮腳,才瞅見漆雕戊發絲有些狼狽,額上落了汗珠,手中執着把長劍,隔開她與面前之人的距離。
她身前,兩個姑娘十七八的年紀,鵝黃色的束袖煙裙,桂眸顧盼流光,二人眉間相似,竟有些找不出分辨。
左邊的姑娘巧笑:“這位姐姐怎麽說呢,我們姐妹年紀小,若是單對單,旁人還不說姐姐欺負了人去?是以如此,我們見識短些,待姐姐不公了點,也就不懂事罷了。”
右邊的姑娘附和:“是呀,是我們二人不懂事了,姐姐看在我們二人年紀小,做事張揚了些,這份兒上,倒是饒了我二人罷?”
漆雕戊瞪了瞪眼睛:“讓我饒?”提了提劍,手上顫抖,卻擡不起胳膊來。她力氣使得誇張了些,用左手扶了扶,才穩住自己身形,臉上有點委屈,“我就先了你們一盒胭脂粉,你們至于如此嗎?這般想要,拿去就是了,何必在這裏鬧我笑話!”
右邊的姑娘甫逸出琳琅的笑音來:“姐姐好冤枉呀,我二人手無縛雞之力,倒是姐姐你手上那道寒光,冷得吓人呢。”
一旁有人說:“二位姑娘,你們就別刁難人家了,這姑娘看着實誠,瞧瞧,都快被弄哭了。”
“實誠?”左邊的姑娘做出思考的樣子,左手一翻,緩緩亮出個青鐵令牌來,正是先前鐘秀秀所見的坤卦令。左邊的姑娘佯作仔細地端詳了半刻,“怪了,這不是守心宮的卦令麽?原來這宮中之人,還能用‘實誠’這詞兒形容呀。果然我姐妹閱世甚少,今日倒是開了眼界。”
卦令一出,四圍人中表情不一,不過本地之人,大都只平日聽一聽傳聞,今時看個熱鬧,也就沒有那樣較真。
漆雕戊一愣:“你何時拿的去?”垂了眸,“姑娘若是和守心宮有怨之人,我也就沒什麽好說。只是冤有頭,債有主。我自問沒做過什麽傷天悖理之事,二位姑娘還是不要以偏概全。”
右邊的姑娘冷哼:“說得好聽,你們守心宮之人,不都這樣人面獸心?”
鐘秀秀使勁擠出一個腦袋去:“漆雕姐姐!”
漆雕戊一驚:“阿昭。”
左邊的姑娘蹙眉:“這又是哪裏冒出來的姑娘?”手上令牌一轉,正要向這邊擲來,腕間卻是一疼,指間一松,身旁一襲風,卦令還未墜出掌勢,便被另一張指節修美的手接住。
卿子堪也不知道從哪裏冒出來,疾步走到漆雕戊身邊。漆雕戊眼圈始有些泛紅,卿子堪在她臂上點了幾下,她手上一松,長劍跌落進塵土裏,身上也是一軟,卿子堪攬臂一接,托住她雙膝,将她抱進懷裏。
衆目睽睽,漆雕戊頰邊暈開幾朵緋雲。
鐘秀秀松一口氣,某少年才慢悠悠來到她身側。
那邊,兩個黃衣服的姑娘見狀,相視一眼,有點慌張,無辜地看向卿子堪:“不是吧大哥,這麽巧,這姑娘就是你的……”
卿子堪面色很陰沉。
兩個姑娘全無方才招張,唯唯諾諾地踱到卿子堪身邊,蹲了身,可憐着眼睛揪了揪他的衣擺:“卿大哥,我們錯了,我們沒有遵守樓內五好少女準則,沒有對自己一個明确的定位,無視了大哥英明的安排,私自以一己之心判定是非,做出了錯誤的決斷,釀成了不可挽回的錯誤。我們深刻地意識到了自己所作所為的愚蠢與幼稚,也明白了這樣舉動會帶來的惡果……”
鐘秀秀想,這兩個人是受了這人什麽樣的□□啊,都檢讨出模式來了。
漆雕戊有些疑惑地看了看卿子堪,兩人距離有些近,她瞅了一眼,就羞澀得避開了。
圍觀的人還沒太明白過來這是怎樣的一個轉折,就見卿子堪眼鋒掃了掃四圍:“熱鬧看完,衆位可以散了罷。”
大家覺得不盡興,在威逼壓迫下,不情不願地散走了。
鐘秀秀和某少年至此才凸顯出來。
黃衣姑娘兩人瞪了眸子,互視一眼,又想說什麽。
卿子堪先打招呼:“葉公子,葉姑娘,你們來了。”
兩個姑娘止了嘴。
卿子堪又冷冷瞅了瞅兩個人:“你們兩個,道歉。”
兩個人向上去搖漆雕戊的袖子:“嫂子,我們錯了!”
漆雕戊臉上又見赧色,卿子堪倒被這句說得心情好了一點。
左邊的姑娘:“嫂子,我叫千颦。嫂子以後短了水粉釵環,來尋我就可以了。”
右邊的姑娘:“嫂子嫂子,我是千愉,嫂子喜歡什麽樣的綢緞,什麽樣的花繡,我都能給嫂子找過來。以後嫂子嫁過來,我們姐妹一定把嫂子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漆雕戊低了低頭:“阿卿,這也是你千水流風樓的朋友?”
兩位姑娘比較積極:“是呀是呀。”
左邊的說:“我是雲鬼。”
右邊的道:“我是晴鬼。”
漆雕戊低着腦袋,歉疚地看了看卿子堪:“阿卿,是我不好,我太偏聽偏信了。”
兩個姑娘不知道出了什麽事,起哄說:“嫂子,你怎麽會不好!天上地下,嫂子最大,嫂子說一,卿大哥一定不敢說二!”
卿子堪瞪了兩個人一眼,又溫着眉目向漆雕戊:“戊兒別這樣說,是我沒有解釋清楚。方才又說了重話,惹戊兒傷心了。”緊了緊手臂,“這次是我做得不好,以後,再不會讓戊兒這般誤會了。戊兒不要生氣了,可好?”
兩個姑娘誇張地一陣酥麻。
漆雕戊紅着臉點了點頭,探了目光,左右看了看地上的姑娘:“你們兩個當真是一個模子,我有些分辨不出。”
兩個姑娘恍然,自腰間扯了扯,各翻出一枚玉佩來,勾在裙腰上。左邊的挂着盈海的枯枝,右邊的刻的是一只雪狼。
“嫂子認得了沒有?”
漆雕戊瞧着新奇,點了幾下腦袋。
卿子堪靠了靠她的額頭:“這兩個丫頭就嘴上巧,該惹事照惹事,你不用待她們太寬,方才受了什麽委屈,我讓她們慢慢還你。”
兩個姑娘又擺起哭臉:“卿大哥,我們錯了!”
鐘秀秀清了清嗓子,強調了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千颦轉過頭來,瞅了瞅這邊:“咦,卿大哥,這個姑娘……和這個公子是你新交的朋友?”
鐘秀秀趕緊自我介紹:“我是軟鈴谷的,我叫葉昭。”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身旁某少年的肩膀,“他是我認的哥哥,叫葉澤,可心水你們千水流風樓了,要不你們交流交流?”
千颦話聽了一半,就跳起身,脫兔似的撲到鐘秀秀眼前,捏了捏她的臉:“軟鈴谷的?”
軟鈴谷的知名度難得達到如此水準,鐘秀秀了然:“哦,姑娘一定是認得我師父,我師父她叫文刁刁,是軟鈴谷谷主。”
千颦說:“認得認得,姑娘你挺聰明呀。”
千愉也跑過來,像是聽見什麽稀罕生物一樣,上下将鐘秀秀瞧了個遍。
鐘秀秀不太自在地避了避:“你們要不要和澤大哥聊一聊?”
千颦和千愉對視一眼,拿不太定主意,又統統望到卿子堪身上:“卿大哥,我們要不要和澤大哥聊一聊啊?”
卿子堪斬釘截鐵:“不用。”
鐘秀秀莫名,某少年并不介意,安撫地拍了拍鐘秀秀袖口:“妹妹也不要太心急,紛纭宴停留十數幾日,也不需在此刻。”搖了搖皚白色的扇面,笑意清柔,“如今方才見面,妹妹也要給大家一個相識的時間不是?”
鐘秀秀說:“也對哦。”
漆雕戊蜷在卿子堪懷裏,頰邊還持着緋窘:“要不,咱們先回去罷。”
卿子堪溫柔着:“戊兒累了,我們便先回去。”向幾個人略微颌首,就抱着姑娘緩緩走回。
千颦傾了傾身子,将腦袋墊在千愉肩上,千愉偏了頭,側頰靠在千颦額頭上,兩個人雙手一合,望着卿子堪遠去的背影,惺惺相惜得有些惆悵。
千愉說:“阿颦,要不,咱們也先回去罷。”
千颦執起千愉的纖手,聲線柔和着:“愉兒累了,我們便先回去。”
兩個人膠着起目光,遠處月白色的身影頓了一下,回身向這邊淡淡一瞥。
二人慌忙收勢,低頭細細笑了幾下,一溜煙地跑掉了。
剩下鐘秀秀和某少年兩個人,對着一片揚塵。鐘秀秀剛想說句什麽,某少年伸手又揉了揉她的腦袋,眸中流波,笑得一面春風傾垂:“昭兒累了,我們也先回去?”
鐘秀秀抖了三抖,向後退了幾步,做出一副拉開距離的架勢:“大哥,你長得這麽好看,咱倆這麽不熟,你這樣是犯規啊!”
某少年挑眉:“哦?妹妹的重點難道不該是,妹妹先已有了婚約麽?”
鐘秀秀斂眉一想,大哥說得對呀,慌忙重置:“大哥,妹妹已經是有夫之婦,你長得這麽好看,你這樣是犯罪啊!”
自禦湘閣裏找過來的梅沭言走到二人身邊的時候,聽到的……也是不知道聽到了幾句話。
鐘秀秀不期然看到了他,二人對視半晌,她心裏覺得不好,強作鎮定地又改了一遍:“大哥,雖然你長得這麽好看,但是妹妹我心如止水,怎麽會被美色動搖呢!”
某少年折扇一展,掩了掩芙蓉面:“妹妹三句話都在誇某好看,得此高譽,某甚是開心啊。”
鐘秀秀覺得,他必然是故意的。
梅沭言走至鐘秀秀身邊,向着某少年,眉目有些清冷:“葉公子既知道阿昭身有婚約,是否也不該随意挑惹呢?”
某少年細細聽着:“哦?原來還有這般說法。”
梅沭言面上肅謹,聲線很寒:“本該如此。還請公子自重。”
某少年折扇一轉,握進手中,竟徐徐一禮,致歉:“某叫的是一聲妹妹,也便拿兄長自居,有逾禮之處,讓梅兄誤會,是某的不是,還請見涵。”
梅沭言目色一頓,也是有些沒有想到。
鐘秀秀拽了拽梅沭言的袖子,垂着腦袋:“沭言,我和澤大哥都不太正經,惹了你生氣,以後不再了。我方才是玩笑話,其實容貌那些,我都不是特別在意的。”
梅沭言側頭望她,眸中有些說不清的情緒。
某少年虛虛一咳:“那某也不在此處礙眼了,二位慢聊。”就走了。
梅沭言看他走遠,自袖中掏出一個玲珑小盒來,取了蓋,裏面立着個水晶雕的小鹿鎮尺,伫足遠目的勢頭,身段嬌小,目光灼然,煞是可愛。
他說:“聽子堪說,昨日該是你生辰,我竟不知。方才在此處尋了幾家店,物件不算上乘,但起碼是我的一番心意。”
鐘秀秀有點驚訝:“他怎麽知道?”回憶,“其實也不止我的生辰,我們谷裏丢了家的孤兒,大抵都不知年歲,是以師父便将生辰統一到了這一天,往常也是會熱鬧一番的。只是有些年月不過了,我都快記不起來。”
手上接過小鹿,抵了抵晶瑩的鹿角,心裏開懷,微微一笑:“這小鹿讨巧,我很喜歡。”望了旁邊人一眼,眼角彎彎,“謝謝。”
梅沭言目色也柔和起來,聲音變得沉緩:“你喜歡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 碼了這麽多字,依舊寫不完這一天_(:з」∠)_
孤身一人的某少年心中咆哮:燒燒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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