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不辨
世界仿佛都在那一刻震顫了一下,鐘秀秀閉了眼,想大抵是完了,沒成想再開了眼,仍舊是立在那扇木窗面前。
月色光鮮地打點下來,醉成滿樹銀湖。漆雕乙仍舊箍在卿子堪的臂彎裏,月白色的青年與天頂玉輪遙相輔襯,占盡清光一片。卿子堪正說:“我一個邪教教主,和守心宮為敵怎麽了,本該如此啊。”
通到後院的那方小道上,卻倏爾急匆匆地奔來一襲青影,漆雕戊有些忙慌:“阿卿手下留……”只瞧見一幅仙侶踏雲圖,“……我靠給我殺了那個妖女!”
鐘秀秀撫了撫窗沿,覺得感覺還算真實。
身後季舟拎着石枕悠悠走過來:“哦,對了,沒有支會你一聲,這世界有我在,就不用煩惱什麽BUG不BUG的問題了。你想調戲你們家小天使,就盡管調戲;想過把世事盡在我手的瘾,就盡管裝牛叉;要是在這兒玩兒得膩味了,想去到蕭池還在的時候,也盡管提。”
鐘秀秀向他使了一記不屑的眼神:“我是那麽沒原則的人嗎,我的原則是原汁!原味!原!生!态!”
季舟斂眉思索道:“這個理念也不錯,興許能另攬筆生意出來。”
鐘秀秀嫌棄道:“你沒什麽事,就快走。你知道原作裏的北年有多美型嗎,你知道我本來有多期待嗎!”
季舟就裝起可憐:“我怎麽沒事,洛容和檀楊一起了,現在不是只剩下咱們倆相依為命了嗎?”
鐘秀秀了然:“哦,你失戀了,然後跑到我這兒尋我樂子找安慰呀。”沖他燦爛地一笑,“跟你說個好消息,我也要走了。”
季舟的氣勢一下子弱下來:“你要走?”
窗外有蒼樹與寥星,有霧雲遮攬過來的圓月,山影綿延起伏的輪廓,時光流走在不知第幾回早春,桂花樹才只蓄起一個蓊郁的勢頭,初草新葉裏,有一味幽淡的芬芳爬過漫山遍野,浸潤在修宇、崇樓、飛閣、勾廊,一寸一寸纏染進心扉。
鐘秀秀難得認真地點了下頭,她說:“我就是有個事情,想來問問一個人。問完,我就走了。”
季舟順着她眺了下窗外:“也是,你我和洛容,我們三人本就不是同路,如今又各自向着各自的歸處。興許之後想起,這兩年倒顯得不可思議。”
月華如水,鐘秀秀觸進那片冰涼,天地間有一瞬凝眸,歲月也知趣地緩下步伐。鐘秀秀說:“你說,會不會有一處地方,你和洛容是在一起的?”
月色合了眼簾,天地壓進一片暗沉,她又說:“或者,會不會有一處地方,蕭池她沒有死?”
窗旁的枝葉随着風低了低腦袋,她輕聲:“又或者,我與公子,會否是在一起的呢?”
“會的。”季舟聲線沉進夜色裏,“不過,到底不是我們了。”
月圓如鬥天邊懸,卿子堪聽了自家姑娘一言,心情愉悅地沖漆雕乙說了聲:“聽到了?”便手上一松。漆雕乙還未反應過來什麽,便身如薄翼一羽,飄向谷底一汪深潭之中,貼近湖面一瞬間,眼旁還能瞅見亭上身姿浮步而下,迎向奔走過來的那一抹倩影。
漆雕乙心中不甘,臨入水前憤恨一喊:“五妹你!”
谷中幽靜,這聲怨氣嗆了水氣,卻仍顯清晰。
漆雕戊步子滞在卿子堪身前,目光有些閃躲地避到一旁,又狡辯:“她胡叫的!”
卿子堪溫柔摟上姑娘腰身:“戊兒不要在意,其實,我早先便知道你身份了。”
漆雕戊驚惶地擡了頭:“你知道?”又垂了睫,“我知道守心宮裏沒幾個好人,可我,我當真和他們不是一路的。”聲音更顯慌張,“我是拿着坤卦令,是擔着五小姐的名號,不過,不過我不是像他們那般的人,我不會……”
卿子堪撫上漆雕戊的臉頰:“我知道的。”
漆雕戊感動得熱淚盈眶。
卿子堪婉聲道:“所以,我也想向戊兒求個恩赦。若以後,戊兒覺出我哪裏瞞着你了,也要記得我待戊兒的真心,生氣也好,懲處也好,都不要狠心将我抛了,好不好?”
漆雕戊眨了眨染水的睫毛,抿唇:“阿卿,你若是說……你是邪教教主一事,我其實,也早便曉得了。”
卿子堪亦是一驚:“戊兒……”
漆雕戊心疼地撫了撫他衣袖:“我知道,你是怕我在意,為了尋個正當的名號,才去求入的千水流風樓,蕭池那樣狠絕的人,你在裏面,一定吃了不少苦。”
不知自何處隐出的某少年在一旁涼涼一笑:“原來,千水流風樓當真如姑娘先前所說,這樣不好。”
漆雕戊有些歉意,側頭對某少年道:“澤大哥,你若是想尋揚名之地,我看守心宮和千水流風樓都不是好去處,若能尋個方便的,邪教叫着大抵不太符合澤大哥的審美,不如去問問梅公子,看看廣林閣收人不收?”
某少年聽得認真:“哦?也好啊。”
卿子堪面色尴尬,握了握漆雕戊的纖手,攬回她的面頰:“戊兒,你誤會了,江湖上傳的那些,越玄乎的越不可信。這千水流風樓待我很好,我在裏面過得也開心。”嘆了口氣,“先時我送你的花燈,那上面的朱筆,還是蕭池親自題的,你不是也很喜歡?本想着到了時候,讓你也見一見他們……”
漆雕戊面上詫異,眼睛睜了睜:“你從不與我說起過那裏,我以為你很委屈。”
卿子堪歉然:“到底并非衆人眼前之物,也不好随處說罷了。”
一只濕淋淋的手自水波裏探出,狠狠攫住漆雕戊的腳腕。漆雕乙頗帶狼狽地晃了晃過水的頭發,死命搖了搖漆雕戊的腿。可惜姑娘在自家公子懷裏,站得有些穩當,漆雕乙瞪着他們,酸道:“五妹,你聽他胡謅,那蕭池什麽名號你還沒聽過麽?看他這樣維護她,說不準這蕭池的面首,可不止巫茶一個呢。”
漆雕戊漲紅了臉:“妖女,你別信口開河。”
卿子堪向漆雕乙臂上一踹:“姑娘,你還沒鬧清自己處境如何?”
漆雕乙眯了眸,意味深長一笑:“哦?教主這威脅,聽着可有絲欲蓋彌彰的味道啊。”
某少年展了折扇,輕笑:“這麽聽來,這位姑娘好似對千水流風樓甚是了解的樣子?”
漆雕乙冷哼:“了解不了解,那蕭池死在我們火宮門內,也不過如此罷了。什麽江湖第一,什麽百年盛鼎,吹得那樣邪乎,我看,也不過就是個浪蕩的賤人罷了。不賣我們夫人面子,看她可有好下場了?”
卿子堪抑着怒氣扼住漆雕乙肩膀:“什麽死在你們火宮?”下意識瞥了一眼某少年,“你是說她死前,去的是你們守心宮?!”
漆雕乙掉了一回水,大抵腦中也渾濁,也有些肆無忌憚起來:“我便跟你說又如何?虧教主還自稱七鬼之一,連你們樓主死前敗在哪裏都不知?當日卓烜夫人借茶宴一事相邀,本想就此将你們千水流風樓拉攏過來,結個同盟。可惜那賤人偏不識時務,又怪的着我們什麽呢?”
卿子堪手上運了力道,掐進漆雕乙膚肉裏:“你再說一句賤人試試!”眸中至寒,卻又漫開怒火滔天,“哦,原來是那卓烜夫人。”勾了勾唇,“區區一個守心宮,我邪教移不平它,倒還妄稱邪教了。”
某少年折扇輕拍了拍卿子堪肩膀:“殿下還是稍安勿躁,這姑娘擺明了在刻意激怒殿下,蕭樓主造詣如何,想必如今這幾人裏,殿下比我等都有掂量,她所言是真是假,殿下當比我等更清楚些。”
卿子堪将扇柄向斜處一打:“公子當然沉得住氣!”卻到底斂起眉目來。
季舟自一旁賠着笑走過來:“我家小姐給各位添麻煩了,她這個人說話喜歡誇張些,嘴又刁得很,沖撞之處,各位還是多見諒啊。”
漆雕乙松了握住漆雕戊腳踝的手,攀上季舟伸過來的胳膊,皺着眉,嘟囔:“北年,你到底向着哪邊的!”
季舟讪讪一笑:“當然是小姐你這邊。”
漆雕乙不太以為然地冷哼一聲,自池中躍出,衣衫攬水,她偏頭看了看卿子堪等人,似是沒什麽閑暇顧忌自己,便揪着季舟的袖口向甲字房走去了。
鐘秀秀這才跟着走了出來,卿子堪表情有點不好,漆雕戊在一旁也不知暗自思量着什麽。某少年搖着月白的扇面,點上銀輝作襯,倒是一派雲淡風輕。
鐘秀秀覺得,要不還是轉移話題:“你們怎麽都回來了,梅公子呢?”
漆雕戊心不在焉道:“好像廣林閣的二公子也在近前,他去引個路。”眉間終究散不去愁苦,拽着鐘秀秀就往回走,直到了方迄間裏,掩了門,挂了鎖,才算安心,抵着牆面,徐徐屈膝,蜷縮在了牆角。
鐘秀秀坐在榻上,斂了窗,房中昏沉沉的,忘了點燈,她看了看漆雕戊周身萦繞出的氛圍,覺得還算相襯,便輕聲問了一句:“姐姐,你昨天還擔憂他會不會怨你瞞他,這事兒都了了,你還愁心什麽呢?”
漆雕戊苦着嘴:“方才二姐說……說……”酸了酸鼻尖,“你說,他會不會當真和那個蕭池有什麽?”仔細推究起來,“他入千水流風樓的時候,才十二幾歲的,那時候蕭池方鬧過那場人心祭酒的場面,再天資,也有十七八了,他那時候可能也不懂什麽,他在那裏面算起來,也有十一二年了,這麽多年,蕭池又比他老道那樣多,你說,若當真……”
鐘秀秀嘆口氣:“就算十一二年吧,那個蕭池不是五六年前就死了麽。”覺得不太有說服力,又道,“而且,他可曾跟你說過有?”
漆雕戊臉一紅:“他怎麽會跟我說有!”
鐘秀秀道:“那便是了。他待你心誠,還是你二姐待你心誠?你不信他,卻受了你二姐擾亂,這算什麽道理?”
漆雕戊沉眉:“就是因我二姐待我不誠心,若當真是這般事情,她說的才會是真話。”
鐘秀秀噎了噎:“那若當真屬實,你該如何呢?”
“我……”漆雕戊垂了眸,眸中有些許委屈,“我不知道,可我從小到大,喜歡的只知道是他,他若當真有些別的什麽……我興許……也沒什麽辦法。”
鐘秀秀斟酌:“漆雕姐姐,你說他十二歲入千水流風樓,他那時算小,卻肯為了你到那樣的地方去尋個名號,先不論當中實在如何,外界的傳言大抵并不很安妥。可他去那裏,不過是想讓自己可以再配得上你一些,從那時便算起,你們也有十一二年了,這當中,他待你若假,也不會是遲到今日才顯現。”
漆雕戊擡了眸子。
鐘秀秀走下榻,蹲在她面前,牽了牽她的手:“不是常說,關心則亂?我看你二姐今晚說的,沒一句真話。大抵千水流風樓裏,也當真給他留了些珍貴的念想,是以你二姐說蕭池如何,他便聽不得。也是因你看他重,才被你二姐蠱了去。”見漆雕戊眼角倔強,卻是忍了淚光,擡手替她抹去,“你當真覺得卿大哥是那種本末倒置的人,明明為了你入樓,到頭來,卻抛了初衷?”
漆雕戊垂着腦袋,細細想着,道:“你說的,也有道理。”頓了幾刻,嘆道,“我再想想罷。”
她起了身,旁邊夜色藏在雲後,暗中視線并不很清晰。她抹着黑搗鼓半天,鐘秀秀聽了聲清脆的響音,也不知斷了什麽,就見漆雕戊手中拿着個反着暗光的物件幽幽轉了轉頭:“阿昭,你說鎖壞了,這管修嗎?”
天上月說,不管修。
水邊星安慰,雖然禦湘閣裏沒有修習修鎖這門技藝的人,不過興許過幾天各路英豪一到,便能尋見幾個也說不定,再不然,大家一起想一想辦法,也許能無師自通呢?
鐘秀秀聽來聽去,聽出一個不急于此刻的意味,看着兩位姑娘似是難掩疲憊,就抱着枕頭到漆雕戊的房子裏去擠了一宿。
第二日一早,天際邊還壓着乍青,晨風幽涼地探進窗沿,鑽到鐘秀秀有些單薄的衣衫裏面。鐘秀秀自覺牙關一抖,自本就不太好過的夢裏醒轉,才發覺一床錦被似是被人嫌棄一般,顯得委屈地團在榻下石地上,漆雕戊那廂已沒了蹤影。
鐘秀秀拎起被子,抖了抖塵,故作安好地置在了榻上。
她自行回房,斷了鎖環的金鎖被扔在花木桌上。昨日夜裏昏暗,看得不太清晰,今次一瞅,卻看見金豔的鎖身上面,凸着一個行雲似的“皇”字。鐘秀秀手一抖,手心有點冷汗。
她想了想,還是抓着鎖去到了卿子堪住的沉憶間。
房門虛掩,她象征性的敲了敲,須臾,木扉便應聲而開。鐘秀秀掂了下手中金鎖,擡頭便道:“卿公子,我這兒有點小問題……”
卻沒料到對上了梅沭言的眸子。
鐘秀秀訝了訝,向房中探去,卿子堪正倚在窗邊,榻上小案鋪了晨間熹色,他正悠哉地在那上面曬針,洋洋灑灑數十好幾的銀光,安整排列其上,針身上金筆點點,湊出一個——鐘秀秀低頭看了看手中,沒有錯,那字與鎖上如出一轍,不過少了頂端一點。
鐘秀秀略微向梅沭言颌了颌首,便走到卿子堪跟前,梅沭言又将房門一掩,卿子堪一雙眸子才自案上移開,看了一眼來人。
露打新葉,和風撩了撩卿子堪的袖敞,鐘秀秀恍然覺起自己跟這倆人不太熟稔,如此貿然太過唐突,想着說點什麽來套一套近乎:“喲兩位公子,大早上的在一間房子裏培養什麽感情呢?”
卿子堪忽道:“不要動。”說着竟傾過身子來。
鐘秀秀眨了眨眼,吓住了。
他伸了手,指尖抵住鐘秀秀腰間纏絲的綠雲縧,鐘秀秀不太知所措,窘迫地瞥了瞥梅沭言,見着對方神情竟然和自己差不多,心裏頓時有些心安。
卿子堪眉上皺得認真,指肚在鐘秀秀腰上反複摸索了幾回,長手一挑,帶出四根銀針來。
他将它們依序小心地排在桌上,銀針上金斑幾點,恰好補足先前空缺,一勢氣量恢弘的“皇”字呈展在眼前。卿子堪似是心情不錯,管起閑事來:“程姑娘來頭不小啊,怎麽有這銀針?”
鐘秀秀支吾道:“這是我師父的東西。”
卿子堪狐疑:“你師父?”
鐘秀秀解釋:“我師父說這針金貴,怕丢,自我從她習了醫術,她就把這個針別在我腰上,睡覺的時候要握在手裏,洗澡的時候要捆在手臂上,她給別人施針的時候我就随在旁邊,比較方便。”
“這樣啊。”卿子堪略略點頭,“所以,姑娘原來是軟鈴谷的人咯?”
鐘秀秀覺得這位公子思維跳度有點大,裝傻:“什……什麽……”心虛地看了一眼梅沭言。
不巧對方也盯着自己,鐘秀秀目光一慌,又退了回來。
卿子堪輕輕一笑,目色柔和地打在明湛的銀針身上:“這針襯我身手,自小我就向它主人讨過許多遍了,不過她人狡猾,說什麽江河遼闊,她随手一藏,讓我自己去尋。我找了許多年,沒想到最後四針,卻是在她自己徒弟身上。”
鐘秀秀狡辯道:“你怎麽知道這針的主人一定就是我師父?沒準兒是我師父的朋友呢?”
卿子堪有條不紊地分析道:“這針好歹是千水流風樓的皇字具,就算過了時日,也是到不得外人手裏的。其餘那些,我都不是在人身上尋見的,你說你師父用它施針,若不是正主,那我可要代我們千水流風樓講一講公道了。”
“好吧,這個就依你。”鐘秀秀耷拉着腦袋,嘴硬,“不過,我不是軟鈴谷的人。”
卿子堪笑意漸深:“為何?”
鐘秀秀想他一定知道了什麽,十分煩躁:“說不是就不是,敢說敢當,不信你帶我到軟鈴谷面前去,我還能跟你理直氣壯地說不是。”
梅沭言的面色有點不好,眸中似是灰敗。鐘秀秀又有點心疼,後悔起來,可就是不太想當着卿子堪的面說,手中金鎖持重,她似抓到了救命稻草:“對了,我來是問這個的。”
她将手掌攤開,明黃的鎖身露在三人眼下,凸起的“皇”字被案上銀針照應得愈加張揚。鐘秀秀小心翼翼地問道:“我就是想問一聲,這個玩意是不是你們的什麽皇字具啊?這鎖不小心被弄壞了,要是什麽貴重的東西,你還是跟我說一聲,讓我有點心理準備。”
卿子堪淡淡一瞥:“是挺貴重的物件,不過這帳先放一放。”念念不忘,“姑娘不要忙着轉移話題,不妨直說,沭言他先前與軟鈴谷的一個姑娘定了婚約,卻被那姑娘逃了。我是怎樣也想不出那姑娘有什麽正當理由,竟做出這種事來,姑娘若是軟鈴谷之人,正好也讓我們打聽打聽。我記得,那姑娘是叫……葉昭,這麽個名字來着?”
鐘秀秀哭喪着臉:“一個鎖,你們不會要我命吧?這鎖也不是我給弄的,是你家戊兒啊。”
卿子堪:“姑娘若是認得葉昭,不妨替我帶她一句,她若不齒這婚約,我們亦是不屑。不興倒是像着我們逼了她什麽似的,她不願,便撤了約,也無甚大礙。”
鐘秀秀:“我曉得了,我幫你修好還不行麽?一個鎖,我又不是,沒弄壞過。”
梅沭言有些看不下去:“葉姑娘。”
鐘秀秀拉不下臉再扯了。
梅沭言苦笑道:“葉姑娘若當真這樣不願,在下自不會逼迫,不過是請姑娘表個态度罷了。姑娘何必逃躲得這樣辛苦呢?”
鐘秀秀掐了掐手中金鎖,橫平豎方的,有些硌。她委屈:“我沒逃婚!”
卿子堪挑眉:“沭言怕你生疏緊張,便想捎你來紛纭宴,也好彼此事先熟悉。可我們至軟鈴谷之時,你卻又在哪裏?”
鐘秀秀理直氣壯:“我也是怕大家都不熟,成了親尴尬,所以去找他了呀!”
這個理由實在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室間一靜,瞬然間少了反駁之聲。
鐘秀秀更加理直氣壯:“然後我就迷路了,從小到大我就沒出過軟鈴谷方圓五裏,你婚帖上也沒地圖沒攻略,我怎麽知道怎麽走?然後我就遇見了那個葉澤,然後就是漆雕姐姐,然後就到這裏了,誰想到這麽巧,居然在這兒遇見了。”
梅沭言哭笑不得:“姑娘,你們不是從掩沙城而來?你既已至了掩沙城,何不回軟鈴谷呢?”
“因為一瞬間好像大家都在說我逃婚,我幹嘛趕浪尖上回去。”鐘秀秀全然一副我可是思慮周備的樣子。
卿子堪倒是一笑:“原是這樣,我就說,刁刁姐怎麽會選一個眼光這樣差的姑娘給沭言。”
鐘秀秀一咳:“你跟師父她很熟嘛。”
“那是自然。”卿子堪笑意在眼中一盈,又倏爾淡去,他轉了話音,“這事便了了。葉姑娘,我還有件事要請教你。”
他有一刻顯得躊躇起來,愁苦道:“昨日離去之後,戊兒可有與你說了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紛纭宴前沒什麽事,感覺大家都好閑啊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