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不複
子堪,卿子堪。東域邪教教主,卿子堪。
鐘秀秀想了想,怪不得漆雕戊先前瞅見那紫衫人,表情那樣躊躇。
自霾中步出的是位一襲灰衫的公子,公子濃眉沉墨,眸點寒星,本該是一面清榮,卻自右頸綿延上半面火痕,然氣宇裏落拓大方,尋不見絲毫卑掩之态。他本是鬓間帶笑地走過來,卻在瞧見鐘秀秀時面色驟變,腳下也遲緩起來。
公子神色間之轉變自然盡收二人眼底,鐘秀秀略顯尴尬地垂了垂頭,卿子堪思量了思量,上前颌首道:“沭言。”
灰衫公子停在半步之外,眼間有些澀意:“子堪兄方才走得那樣急,原是在找這位姑娘。”
鐘秀秀想,這兒的公子哥都喜歡拿跟兄弟吃醋來培養感情嗎……
卿子堪慌忙解釋:“沭言,你誤會了,這位姑娘與戊兒有些緣分,我尋她問問事罷了。你竟與她相識?”
公子望定鐘秀秀半晌,倒是搖頭,禮節道:“卻是不曾遇過。在下廣林閣梅沭言,敢問姑娘芳名?”
鐘秀秀在思考胡謅個什麽樣的名字好。
梅沭言見鐘秀秀斂着腦袋,并不答話,卻自嘲一笑:“姑娘可是覺得在下形容可怖,配不得知曉姑娘名諱?”垂了眼簾,“那便罷了。”
鐘秀秀忙說:“不是,不是因為這個。”
卿子堪想,這倆人一定認識!
周遭有着霧氣缭繞,本就清冷,此刻氣氛愈顯僵硬,卿子堪自懷中取出一線金紙繞的線香,點了燭,緩和道:“有緣千裏會,也不必這樣在意姓甚名誰的。我看時候也耽擱得差不多了,咱們還是早點入宴,興許還能挑個乙字輩的雅間住。”
香煙牽引之處,漸次緩開一片清明。卿子堪帶在前頭,鐘秀秀緊随而上,梅沭言緩步跟在後面。一路上鐘秀秀只覺得如芒在背,不知怎樣自持。直到連霭色也漸漸舒緩,朦胧罩出的青山綠水明了身形,一方開闊的繁林峻山,崇臺閑樓臨壁勢而開,回廊水榭借曲岸而栖。卿子堪不知為何慢下步調,鐘秀秀對周遭倒是好奇,反而緊走幾步,一抹隐隐遙遙的青影沖這邊探了探,漆雕戊的聲音便傳過來:“阿昭!”
這聲喚,不論內容,單講聲調,便令身旁紫衣一滞,急忙避去了身形。
這聲喚,不論聲調,單講內容,便令身後灰衣一滞,梅沭言幽幽開口:“阿昭?”
鐘秀秀沒敢回頭,向前跑了幾步,逃出那一片霧障。漆雕戊立在一株茂色慷慨的桂花樹底下,某少年自樹影後的臨水亭裏走出。鐘秀秀迎上去,滿面春光地問候了一聲:“我有點餓,這裏管飯不管飯?”
不知去何處換了一身月白衣敞的卿子堪這時候自一旁闊步而來,漆雕戊正打算答話,瞅見他,眼間慌忙地咳了一聲,前不着店地高聲說了一句:“在下謝鸾坊滕戊!”使勁向鐘秀秀使了使眼色。
鐘秀秀停住步子,有些莫名。梅沭言走至她身邊,卿子堪腳下顯得急了些,到跟前也重聲一說:“在下千水流風樓複卿。”使勁向梅沭言使了使眼色。
某少年眼上輕眯,向卿子堪一揖:“在下葉澤,素仰千水流風樓之高譽。今日竟得以一睹霜鬼殿下風采,實乃三生有幸。”
卿子堪的表情有些不好。
鐘秀秀研究半刻,總算是研究明白了,這是在互報小號啊!趕忙跟進:“我我我……我是他義妹,我叫程棠。”
梅沭言有些意味不明:“方才滕姑娘不是喚姑娘阿昭?”
鐘秀秀敷衍道:“哦,那個,我先前怕惹禍,一直說的假名。看你們現在都這麽坦誠,我也不好意思再瞞下去了。”
某少年審視了審視梅沭言:“閣下是?”
梅沭言方覺失禮,賠歉道:“在下廣林閣梅沭言。”
漆雕戊眼睛一亮:“是廣林閣的大公子?可見得真人了。”
梅沭言笑道:“那公子之名,是同門裏随便叫一叫的。不敢拿來在外面說道。”
漆雕戊不以為然:“怎麽會?先前聽阿卿說起過你,誇的是風雅溫文,氣宇不凡,這般好,那般好,聽得我都快吃醋了。”
卿子堪竟顯得有些羞惱:“那是因着聽見旁人對沭言品頭論足,淨是些偏頗之處。也是現在江湖上不知如何流行起來,這看人,能光瞧個皮囊便罷麽?”
梅沭言笑得淡然:“旁人如何覺得,我倒并不是很在意。”
鐘秀秀心裏不太好受,有點苦悶,覺得還是轉移話題吧:“江湖裏風氣不好,咱不跟那群人同流合污就行。對了,這地兒管飯嗎?”
某少年掩着扇面虛虛一咳,鐘秀秀分析了分析,這聲咳的意味大抵是:半刻不見,妹妹轉移話題的技術見長啊。
漆雕戊自獸皮袋裏面掏了面包着紙的油餅:“還沒正式開宴,不管飯的,阿棠先吃些這個填一填罷。”
鐘秀秀可憐兮兮地接過油餅,一臉不滿:“這紛纭宴不是名聞天下麽,連個飯也不管,這閣主是吝錢是怎麽?”
卿子堪辯駁道:“先前也是管的,前幾年不管了,大抵事出有因罷。”
鐘秀秀仍舊苦着臉,咬了一口油餅。
曲徑通幽,回廊輕轉,自山下樓門前步出兩個青襖黃裙手提紗燈的姑娘,錦絲繡鞋須臾便至跟前。左邊的姑娘道:“禦湘閣天上月。”右邊的姑娘接:“水邊星。”二人輕輕一福身:“恭迎各位英雄駕臨。”
漆雕戊受寵若驚:“竟是二位侍座親迎。”
天上月抿唇一笑:“閣主特有交代,說前幾日來的都是貴客,讓我們好生招待。”
鐘秀秀奇怪:“我們還算來得早的?”
水邊星解道:“紛纭宴于五日之後才正式開宴,姑娘何止來得早,是來得尤其早了。”
鐘秀秀恍覺被騙:“還有五日?!”怎麽覺得一路上大家都在說晚了呢?又皺眉,“好生招待,卻不管飯嗎?”
水邊星琳琅一笑:“并非我們不周,經閣中後院,能通到一處市集,紛纭宴每年季月望日開宴,自十日以來,我們閣中人也須得到那市集去尋小館填肚。閣主親自下的規矩,何人敢違?”
鐘秀秀撇嘴:“我覺得,你們跟閣主的關系還是要再親切一點的。”
天上月道:“這事牽扯進一位故人,我們在這也不便多說。不過閣主此舉也并非無理,知者自知,姑娘也莫要太怪罪了。”
鐘秀秀又叼了一口油餅:“算了,飯的事我不計較,房子總該睡着舒服罷?”
卿子堪說:“這便是我們趕得這樣前的因由了。這閣中以天幹為序,順次優劣。想如今大抵沒什麽人,幾間乙字輩房還是閑得出罷。”
漆雕戊奇道:“既然這樣前,還要不起甲的麽?”
某少年插話:“某聽聞,這甲字輩房奢華,只允有緣之人。平年裏紛纭宴上,也都是自乙字輩開始領的。住進甲字房之人,江湖上還未聽聞過。”
水邊星輕笑:“那是公子孤陋寡聞了。先前也是住過人的,不過差了這五六幾年,傳開的便少了。不過今年故人又至,如今房中也是有了客的。各位可有興趣猜一猜是哪位?”
漆雕戊靈光一至,訝道:“不會是蕭池和巫茶罷!”
水邊星也是詫異:“姑娘竟這樣聰明。”
漆雕戊有些急:“唉,姐姐,你不能讓他們住啊!”卻有些懊惱地不知該如何組織語言。鐘秀秀覺得這事還是不要這樣光明正大地說,誰知道隔山有沒有耳呢。
她拽了拽漆雕戊衣袖,又沖水邊星歉意道:“姐姐別在意,我這個姐妹慣不喜蕭池的做派,覺得以閣主風姿,怎會與如此之人有緣。是以不太能接受竟是她住進了甲字輩房。”
漆雕戊欲言又止幾下,終是沒說話。
兩位侍座引路,将一行人帶至樓中。屋瓦沿山壁而起,巧琢镂中,于初春裏卻顯一份幽涼。乙字輩房傍在半空,分“通藝、沉憶、傀屹、方迄、豔訖、追乾”六間,他們一行五人,便取了前五間。鐘秀秀領了方迄間,牌上沉郁闊綽的題字已歷了年月,卻絲毫不掩其清越致雅。
鐘秀秀有些喜歡,問了聲:“這字是你們閣主題的?”
天上月道:“不,是閣主的一個朋友。”
鐘秀秀想了想:“就你們方才說的那個故人?”
天上月颌首。
鐘秀秀有些好奇,卻不好再問,便辭了兩位侍座,徑自向房中歇息了。
趕路雖不算颠簸,卻也有些勞累,正打算和衣先睡一覺,漆雕戊就大方地闖開了她的房門。
鐘秀秀感得有些頭疼,漆雕戊卻讓她頭更疼了一下,她壓着聲音,故作謹慎:“阿昭,你幹嘛要編假名字?”
鐘秀秀覺得這邏輯好似不太對,我還沒問你呢呀姐姐?
漆雕戊先行解釋道:“我和阿卿認識的時候,他被守心宮的人整得很慘,我不太想讓他知道我和那群人是一路的,就瞞了下他。”垂了眸子,“我待他是真心,也知道不能總瞞着,可如今當真不是時候。你便也幫我瞞過一陣,待我準備好了再與他說。”
鐘秀秀認真點了點頭。
漆雕戊道:“所以,你該告訴我你是怎麽回事了罷?”
鐘秀秀想好像當真沒借口了,語重心長:“你也見過我師哥了,對吧。”
漆雕戊覺得這話說得有點長,莫名:“恩。”
鐘秀秀嘆了口氣:“你也知道,他這個人很自戀,自小就不信我們師門裏居然會有姑娘不暗戀他。”指了指自己的臉,“而且還是我這樣長得沒品位的姑娘。”
漆雕戊斟酌道:“阿昭,你也沒那麽難看。”
鐘秀秀并不很在意這個:“我師哥他便是這樣想的。所以自小到大,我們在這個問題上争論了很久。我是覺得,長相不是重點,我還跟他說,我看上的人,他可能長得不好看,但是他的氣質,一定比師哥高雅好幾倍。”
漆雕戊覺得這個想法很勵志:“對呀,對呀,看人怎麽能光看臉!”
鐘秀秀手指在床榻上畫了幾個小圈,垂着頭,嗫嚅:“所以……所以……聽說廣林閣的大公子到師父那兒向我提親,我就,我就答應了。”
漆雕戊覺得這個轉折太快她有點接受不了:“什麽?!你們,你們定親了?!廣林閣的大公子定親,怎麽江湖上不見說的?!”
鐘秀秀幫她順了順氣:“因為,他們廣林閣有名的也是二公子,我們軟鈴谷也沒多少人知道。聽說廣林閣閣主急着傳位,好自己逍遙去,就催着梅公子快些成親。他……就是瞅了幾張畫像,就把我挑出來了。這婚定的低調了點,也挺倉促的,但是兩方本來都答應了的,也就沒什麽。想着婚帖一下,再轟動不遲,不過……”
漆雕戊有些聽出來了:“阿昭,你是出來逃婚的?!”
鐘秀秀慌忙捂了捂她的嘴:“不是!不是!”憂愁,“都是我師哥!他覺得我是因為師父讓成親才成親,覺得我根本不是看上了人家,覺得我還是暗戀他,覺得我還是偏向長得好看的!”舒氣,“所以,我這不是,想去廣林閣看看,提前和那個大公子,培養培養感情嘛……”垂了頭,赧然,“然後就……迷路了……”又有些憤憤,“本來想回谷問問師父路線,結果發現師哥在到處跟人散播我這是逃婚!師父她居然也信!我……”
漆雕戊一瞬了然:“咳,那你跟他解釋清楚不就好了,這麽巧他也來了紛纭宴。”
鐘秀秀對手指:“可是這聽着……不就像是我跟師哥賭氣才答應成親嗎……”
漆雕戊躊躇:“不……不是麽?”
鐘秀秀義憤填膺:“當然不是了!我可是提前找人打聽過他的人品的,要不是這樣,我怎麽會随意定奪我的終身大事。”
漆雕戊道:“所以,你就這麽說不就好了?”
鐘秀秀臉一紅:“跟……跟他說我打聽他……不……不太好吧……”
漆雕戊思量了思量:“阿昭,你這樣猶豫,是不是心裏已經有了澤大哥,卻想不出辦法拒絕梅公子?”握拳,“沒關系,只要把逃婚坐實就好了啊!”拍了拍她的肩,“反正,你和梅公子誰都不認識誰,這個婚約也是他出于被逼無奈。你是為了真愛,江湖人不會嫌棄的!”
鐘秀秀哭喪着臉:“姐,你想多了,我不喜歡澤大哥啊!我親自答應下來的婚約,哪有不情願之理?”嘆了口氣,“唉,算了,我也等些時日,找機會把話說清了罷。”
漆雕戊貌似有些失落:“好罷。”
鐘秀秀舒了口氣:“姐姐,妹妹有些困,姐姐也回去歇歇罷。”
漆雕戊點頭:“行,你先睡,我走了。”
晚間的時候,鐘秀秀自一片幽藍裏醒轉過來。兩邊有些安靜,她尋思大家大抵都出去覓吃的去了,想着好像沒帶什麽盤纏,只能碰一碰運氣,看看遇不遇得見他們,只要不是梅沭言,都可以理直氣壯地蹭一蹭餐。
窗外是早間停留過的池院,月影已爬上山頭,幾抹銀華下,鐘秀秀眼睛一晃,仿佛有片白花花的東西閃了過去。再一晃,仿佛又有片白花花的東西閃了過去。
鐘秀秀有點瑟瑟,趴到窗沿上瞅了瞅,果然,兩個白花花的東西一個立在東邊的亭子尖上,一個立在西邊的亭子尖上,一個罩着鬥笠,一個執着銀針,一個是漆雕乙,一個是卿子堪。
卿子堪自鼻間嗤出一聲冷哼:“你究竟是誰!”
漆雕乙聲線漠然:“我是蕭池。”
卿子堪笑道:“連我都不認得,你也配叫蕭池?”
漆雕乙淡淡:“我怎麽不認得,東域邪教教主卿子堪,找我有何貴幹?”
卿子堪警惕地瞅了下周圍,瞥她一眼:“我來這裏,從來報的不是這個身份。你若是讓什麽不該聽到的人聽了去,我手中銀針興許就沒現在這樣乖巧了。”
漆雕乙立在當口沒出聲,大概是有些茫然。
卿子堪卻手腕一轉,将銀針收起,邪邪一笑:“或許,我該用這個,你才能明白些。”話音至半,月白的廣袖中倏爾騰出一條白練,如蛇蟒般疾纏向漆雕乙,漆雕乙一驚,驟然躍起,自側方扼住那綢帶咽喉,卻不料手心吃痛,慌忙回縮之時,那練端突而回轉,勾向漆雕乙腰身。
漆雕乙閃躲不及,自空中無所依傍,索性收了勢氣,任由自己墜落下去。眼見暗處又是一抹暗色一閃,空中白綢調轉了方向,沖進搖落的那抹素白,狠狠鉗住漆雕乙的腰身。地上一刃寒光一躍,假巫茶手握寒劍,向練身死死一削,卻沒有斬斷。
卿子堪作勢一收,漆雕乙悶哼一聲,倏然移近卿子堪身側。卿子堪一手箍住漆雕乙的身子,另一手一挑,那煞白的紗幔應勢而下,露出一面羞紅的嬌顏。
漆雕乙怒道:“卑鄙小人,你在綢子上塗了什麽!”
卿子堪玩味一笑:“我也不記得了,大抵是餘下的驚露粉,不是你親手塗上去的麽,怎麽,連我的名字一并,忘記了?”
漆雕乙又驚又惱:“你,你究竟是誰!”
卿子堪攤了手,手上白練的尾端,金粉鋪成了一個寫意的“皇”字,映上灼灼月光,竟婉轉出別樣色澤。漆雕乙臉上白了白:“這是,千水流風樓的皇字具?你是千水流風樓的七鬼之一?可……”
卿子堪顯得就比較無辜:“江湖上也沒規定過,邪教教主,就不能入千水流風樓啊。”又一斂眉目,“這無端綢在我袖裏也是藏了五六年了,你既然将它逼了出來,就該付些代價才是。”
漆雕乙咬了咬牙,沖下面喊道:“北年,救我!”
假巫茶慌張道:“小姐,我不會武……”
漆雕乙罵了聲:“沒用!”
卿子堪眯了眯眼:“我也沒打算與你如何,我不過想知道,你這樣光明正大扮着蕭池,是鐵定她身已死?你是如何得知這消息,你與這消息來源有何聯系,又或者,你知道是誰殺了蕭池?”
漆雕乙一扭臉:“我不會說。”
卿子堪笑:“你不說也罷,看你扮得這樣理直氣壯,武功又這麽差,大抵是守心宮的人罷。符傲是怎麽跟你們說的,竟沒有告訴你們,就算蕭池已死,巫茶還是活得好好的。他不會單純到覺得巫茶待蕭池癡心,便會打算就此一蹶不振罷?”
漆雕乙咬着唇,不打算說話。
卿子堪不甚在意:“你不說就算了,你大抵不知,今日是她的生辰。”聲音竟有一刻顯得蒼涼,月色疏朗地灑下來,照見他長睫清明柔轉,“先前這幾日最是熱鬧了,如今想她在下面連個陪的人也沒有,不如就遣你下去走走,知道你住了她尋常的屋子,興許她不會生氣,反倒與你更親近了呢?待你摸清她的脾性,再來假扮不遲。”
漆雕乙咬牙:“你殺了我,我父親要你好看!你打算與整個守心宮為敵嗎?”
卿子堪眨眼:“我一個邪教教主,和守心宮為敵怎麽了,本該如此啊。”
“你現在又……你!”漆雕乙狠命地掙了掙綢帶,奈何越掙越禁锢,那絲薄如蟬翼的綢子卻似革似鐵,如何也動彈不了絲毫。
鐘秀秀覺得有點看不下去了,吼了一聲:“那個假巫茶,你能不能有點職業道德啊,你家小姐都要死了!”
假巫茶探過頭來,苦惱:“可是這位姑娘,在下不會武啊。”
鐘秀秀恨鐵不成鋼:“不會武,你不會去叫人嗎!”
假巫茶歪頭:“哦?姑娘倒是說一說,這禦湘閣中,我能尋了誰去,讓他竟是站在我這一邊的呢?”
“去叫……”鐘秀秀看了一眼卿子堪,斂口:“當然是去叫滕戊了!滕姑娘俠義之心,不會随随便便讓人死的,卿公子最聽滕姑娘話了,快去叫!”
卿子堪音調有點危險:“程姑娘,該聽的不該聽的你都聽了,現下還是莫管那些閑事好。不然,姑娘是不是忘了我手中還藏着銀針,這針雖不多,兩個人也是夠的;也不怎樣厲害,致殘致死,也能勉強。”
鐘秀秀斟酌:“公子,這人不能殺,先前在掩沙城裏,多少人瞅見了蕭池與巫茶現身。猜也猜到他們來的是紛纭宴,這消息早便傳開,如今也是擋不住了。況且公子你這殺了人,屍首可怎麽辦呢?這閣中丢了個人,閣主也是很難擔待啊,公子這麽聰明,問她那些問題,哪還用得着她回答,公子其實早便推想出了罷。她就假扮假扮,也沒做什麽惡事……”
卿子堪道:“姑娘說得也沒錯。不過,”目光流轉在漆雕乙面上,“誰讓她假扮得這樣拙劣,看得我實在不太開心。總得跟我道個歉,好緩一緩我一個千水流風樓的面子罷。”
假巫茶嘆氣:“唉,公子你這就別想了,我們這個小姐就是脾氣倔,拉不下面子。你越讓她怎樣,她就不怎樣。”環顧了環顧四周,“這池水還沒化盡,我看公子你殺了人,就襯着夜黑運到這谷外去,後院那邊不有個市集呢麽,人多眼雜月黑風高的,也沒什麽人在意。”
漆雕乙一臉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北年,你!”
鐘秀秀随手抓了身邊一個石枕就擲下去:“季舟!你給我按原書演好嗎!”
作者有話要說: 評論TA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