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嫂嫂當自強
當幾個下人捧着賬本、鑰匙、地契等來梧桐院時,杜蓉萱正在書房。
書房窗戶緊閉,房內卻不黑,窗上糊着一層明紙,既擋了外面的寒冷,又借了外面的光。
杜蓉萱聚精會神的看着茂漪夫人的字帖。
這位茂漪夫人擅長楷書,她的字線條清秀平和,娴雅婉麗,正是杜蓉萱一直在學的。
看罷,正要提筆實踐時,外面的聲音變得有些嘈雜。
眼看靜不下心了,杜蓉萱只能放下筆。
等在外間看到松香松香和一旁喜形于色的含枝時,她還有些摸不着頭腦。
松香趕緊走到她身邊小聲道:“小姐,老夫人發話将管家權給您了,那吳氏因着得罪了青竹軒也被杖責三十。”
杜蓉萱挑眉。
等下人把一切物什和幾枚印章留下後,杜蓉萱才聽着一邊非常興奮的含枝說話。
“奴婢那時也在那裏,看着吳氏被老夫人一頓發落,因為老夫人看着,底下人是發了狠地去打,連帶着內務處的下人也要受罰。”
“發生了什麽?”
“是二公子院裏的炭被貪墨了,後來高燒不止。”含枝趕緊道。
“吳氏也是膽大包天,敢動青竹軒。”松雨不如松香穩重,是有話就說的性子,此時正為吳氏的熊心豹子膽啧啧稱奇。
杜蓉萱沒理她,把玩着手上的印章,還沒褪去的紅泥染在手上,心思卻飄遠了。
春望庭裏的事情還讓她耿耿于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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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也沒過多久人就病了,管家權也重新回到手上。
也太…巧了。
心裏有事,一整個下午,她都有些心不在焉。
除了讓松香送些補品藥材,她也不知道做什麽了。
“對了,”杜蓉萱突然想起來,對含枝道,“你妹妹可要調去別院?”
調到她梧桐院是不可能了,她不願意。
含枝輕松笑着:“勞夫人惦記,孫管事去別處當值了,因此小璇的事就不麻煩夫人了。”
“調走了?”
“是啊,二公子把人調走了。”
杜蓉萱心裏更複雜了。
當初要發落含枝的是二弟,如今幫她的也是他…
真是個矛盾的人。
“為什麽這麽難懂。”不知不覺間,她把話說出口。
松香疑惑:“什麽?”
杜蓉萱趕緊搖頭,又吩咐:“今晚世子可能會來,你們去廚房看看有什麽好吃的就上。”
府裏發生這麽大的事,魏文成肯定要來看看的。
也有大半個月沒見到他了,現在想想還有些思念。
魏文成儒雅端方,容貌雖然不是一等一,但是也不差,面白無須。對待妻子也尊敬有加,他們雖然結合得倉促,但是他卻沒有讓自己失了體面,婚禮舉辦得盛大,當時哪個待字閨中的小姐不羨慕。
婚後因為自己不自在,他也沒有強逼着要圓房,而是許諾等雙方有感情後水到渠成。
而管家管的焦頭爛額時,他也沒有說什麽。
杜蓉萱想這麽一個夫君,她還有什麽不滿意的?
太陽西斜後,魏文成早早就到梧桐院。
白色的寬袖褶服穿在身上,道不盡風流,背光而來時像是攜帶着滿目光輝,黑色的披風随着他走來,有規律地擺動。
直至人走進,杜蓉萱方才回神。
夫君越來越好看了。
魏文成幾步走上前,帶着笑意看着坐在回廊處的杜蓉萱:“怎麽在這枯坐?”
夕陽的餘晖照在杜蓉萱臉上,還有點晃眼,語氣倒是淡淡:“夕陽無限好。”
魏文成笑了笑。
兩人一同進屋,默契地在炭爐前烤着火,順便說說話。
魏文成先開口:“奶娘那事怪不了別人,是她咎由自取,也是這些年養尊處優的日子把她胃口養大了,如今這管家權正好交給你,我也放心。”
杜蓉萱沒說話,看着爐裏通紅的炭塊。
魏文成帶着一絲追憶,看着炭爐:“我還小的時候,每逢冬日要在書房讀書,奶娘都要給爐裏加滿了炭,生怕我凍着,有一年生生把我熱得流汗了。”
他搖頭失笑:“凍着的苦我沒吃到,倒是讓恒遠吃到了,你替我多送些補品吧,就當作是我這個兄長的賠禮。”
“早就送過去了。”
“那就好,”魏文成猶豫着,看了身邊人一眼,咬咬牙,“我算奶娘半子,她從小奶我,如今她也受罰了,該吃的苦也吃了,你…能不能替我看着她點,讓她…至少平平安安。”
杜蓉萱訝異地看了他一眼,嘴上應承,心裏嘀咕:娘知不知道你認了人家當半個母親?而且生病的人是你的同胞幼弟,他那身子生一次病,就是在鬼門關溜一圈…
杜蓉萱覺得夫君有些親疏不分了。
魏柳氏如果知道他這麽想,估計能一氣升天。
說句不好的,世家的奶娘哪個不是當頭擠奶的牛養着的,能一直養着吳氏已經是天大的恩惠了,其他世家都是孩子一斷奶就發賣出去的,那些夫人怎麽可能給奶娘親近自己兒子的機會,也就魏氏格外與衆不同。
但是她又不好說什麽,她和魏文成的關系還沒到可以讓她說一些親密的體己話的地步。
兩個人,一個有求于人,一個點頭應允,一時間格外和諧。
等他們将身上的寒氣都祛除,就一起去書房手談一局,等到晚飯時分,又一起用膳。
吃完飯,魏文成也沒留下來過夜,依舊回他的前院。
行雲流水的動作下,杜蓉萱也沒來得及開口讓他留下,就着院子裏的燈光目送他離開。
一轉頭又看到松香松雨恨鐵不成鋼的眼神,頭皮一麻,趕緊打斷她們的欲言又止。
“那個,松香,書局的書送來了嗎?”
松香長嘆一口氣:“送來了,奴婢這就去拿。”
她從隔間裏拿出來給她。
是一本綠色封皮書,紙上的濃墨揮灑出《論三從四德與七出》這幾個字。
這書的作者名為談子嵩,是當今比較出名的論述家,據說他的這本書一經出售,風靡整個大業,每個男子人手一本!
杜蓉萱因為好奇也讓人去收羅一本,正好在手上。
“三從四德”之前就有人提出,但是當時正值戰亂大多數人對此并不關注,所以很長一段時間這一理論幾乎已經滅絕。
而大業朝結束紛亂不過幾年,太平的時間尚短,這一言論竟然又出現了,這是為什麽,難不成人變得太閑了?
杜蓉萱倒要看看寫的是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