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怪道都說這人是容易被情感支配的動物, 桓翕就經歷了這幾個來回,就顯些迷失在這吊橋效應上, 有一順順功夫還覺得樓骁這個人忒有安全感,就抱他兩分鐘心裏安生不少。
桓翕暗自嘲笑自己,說這還成了擔驚受怕的時候平複情緒的一劑良藥了不成?可真不錯。
然不好的地方在于這位大人段位深來歷成謎,雖給得了安全感卻更能帶來危險, 她還是不要去挑戰的好,想談戀愛找個穩穩當當的人比較好。
而且看着樓骁近來一段日子是對自己不差,可之前那冷酷無情也不是沒有過,說變就變,捉摸不透,算了算了。
長長籲出一口氣,桓翕從善如流放開樓骁,松松靠在枕頭上, 歪頭道:“有吃的麽,餓。”
樓骁便揚聲傳膳, 外間門口等着伺候的下人聞言立刻應了聲下去端吃食。
不多時,一盅燕窩粥就被送了上來。
床上放了個小炕桌,燕窩放在上面,桓翕搓搓手, 身體坐直了, 伸手揭開蓋子——
一看,又動鼻子聞了聞,嘆了一聲:“燕窩粥啊……”失望的語氣不要太明顯。
樓骁:“不愛吃?”
桓翕悻悻然:“還不如給我點白粥和包子呢。”誰吃這個啊。
不過她也不好再讓人去做, 便拿起勺子在粥裏攪拌了幾下,喂一口進嘴裏。
啧了一聲,想着吃幾塊小點心也比這個強,她是真不喜歡這個。
“不喜歡就別吃——”突然橫過來一只手,将東西端了過去,樓骁對下面丫鬟吩咐:“再去拿些別的來。”
下人們都有眼色得很,飛快端着東西下去了,沒過一會兒,又端着托盤進來。
之前廚下是顧忌桓翕剛醒過來,怕她吃雜了東西堵了胃,不利于養身體才單單上了滋補的燕窩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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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既然送上去主子吩咐了便撿着各式各樣包子點心都呈了上去。
桓翕胃口大開,很吃了幾樣。
樓骁看她無事就準備離開,卻被桓翕伸手拽住了,嘴裏含着東西含糊:“別走別走,我還有事跟你說吶。”
樓骁:“嗯?”
桓翕放下碗筷,穿好衣裳下了床,将他拉到另一邊,兩人在矮榻上坐着,中間放着桌幾,幾上擺着瓜果點心。
“你讓丫鬟們都出去,這話不好給她們聽到。”桓翕說。
樓骁嗤地一聲,揮了揮手,下人魚貫而出。
放下心,桓翕也不擔心外面會有人偷聽,樓骁出入,身邊總是跟着兩個侍位,現在正在院子外守着呢。
把放小吃的小盒匣挪開,将旁邊擺着的棋盤端過來,桓翕說:“來下一盤,邊玩兒邊說。”
樓骁淡淡掃了她一眼,疑問:“你還會下棋?”
瞧不起誰呢,還侮辱起人來了,誰還不會下個五子棋怎麽地了。剛想開口怼他兩句,忽然靈醒過來,哎呀樓大人說的該不會不是五子棋吧……
桓翕捏着黑子滞了大概有半秒,然後從善如流道:“嗨,談不上會,我就消遣消遣打發時間的,不值當一提。”
樓骁沒去管她臉上奇怪扭曲的表情,而是接起了上面一開始的話,“你要說什麽。”
桓翕一邊捋了下思路,右手只捏着一枚棋子心不在焉下了位置,然後開口:“秦見鳴你知道吧。”
“他怎麽了。”樓骁語氣尋常,跟着下了一子,“他不是拿了你家金礦,答應庇你桓家安全的。”
“不是說這個。”桓翕搖搖頭,又看了樓骁一眼,“我那天遇見他了。”
樓骁半掀眼皮:“哪天?”
“就花神節那天,我落水那天,在蓮花寺裏。”桓翕語速飛快,轉瞬又在棋盤上落下一子。
“哦?他去那做什麽,他也看見你了?”樓骁淡定從容問。
桓翕從他臉上看不出什麽,只能含糊,“我怎麽知道,他看見我了,但好像不認識的樣子。其實我還想問一問泰安縣的事來着。”
“對了大人不是跟秦大人認識嗎,看起來關系也不錯,秦大人來柳州沒告訴過你麽。”桓翕狀似滿口随意。
樓骁吃了桓翕一片子,挑眉:“我管着我的邺城,他管着越坤兩州,行動行事又怎麽會告訴我?”
桓翕心中大聲說狡辯,真以為自己是三歲小孩兒呢不走心的哄,要說這兩人沒點貓膩她才不信。
想問秦見鳴跟西南王有什麽關系,但樓骁一副跟人不怎麽熟的模樣,讓人十分為難。
腦子一轉就換了一個說法:“樓大人,你覺得秦見鳴是個怎麽樣的人?”
樓骁:“深不可測。”
桓翕聽了心說是麽那和你還挺搭的,嘴上卻道:“你上回說越州那邊戰事膠着,怎麽他還跑出來了,難道是過來尋求外援的?越州那邊真沒問題?”
“不會。”樓骁道:“想要反不是那麽簡單的事,現在秦見鳴在外面人看就是反賊逆賊,旁的人就算心裏真的有一千個一萬個心思,那也是悄無聲息進行會更好,誰會大張旗鼓站到秦見鳴那邊,那不是成了明晃晃的靶子了麽。”這意思沒誰會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傻不兮兮給秦見了當外援。
那些見不得人的心思誰不是放在下面藏着,陰着來。
“所以你也是基于這個考慮,現在明面上就不跟人來往了””桓翕話說得飛快快。
難道這就是給自己留個後路?她心想。進退都能兩全。
氣氛一時凝住了,非常安靜。
過了片刻。
樓骁“咔”一聲落下一枚白子,開口:“桓翕。”
“……嗯?”
“不許口無遮攔。”
桓翕:“……”
又過了一會兒,桓翕再次出聲,不過表情有些讪讪:“那我能跟家裏人同個消息嗎?我都這麽久沒回去了,過年也指定回不去了,還有我是不是忘了告訴你我家裏還有三個要命的崽,雖然有些調皮,但我離開這麽久了,說不準想我都想哭了。”最後一句桓翕昧了昧良心。
樓骁又是靜默良久才開口:“放心,他們無事,我會幫你傳信。”
桓翕不是很滿意,臉色一般般,勉強道:“那行吧。”
這一場天又其實白聊,棋也是白下,樓骁把她吃死了都。
桓翕怒而把對方請了出去,心想這一天天的,怎麽什麽都不如意!
樓骁出門了。
他在柳州有宅子,自己帶來的下人侍衛大部分都安置在那裏,自己和桓翕住在劉知府的府邸內,那也是有原因。
回了自己的地方,見了屬下處理了些事。
又不期然想到方才桓翕找他說的話,樓骁原以為桓翕是要問他那天晚上被刺殺的事,誰知她也就醒來後半茬兒功夫就委屈害怕,一盞茶的時間不到就又沒心沒肺起來,全忘了害怕,還跟他打聽起秦見鳴來了。
“倒是越發膽大了。”樓骁低聲自言道,記得她剛見自己的時候可要謹慎防備得多了。
外面敲門聲響起,樓骁道:“進來。”
是他手下得力幹将之一。
樓骁道:“王信忠那邊有動靜了?”王信忠就是那邊宴會上那位非常胖的糧草局監領。
侍衛回道:“跟大人計劃的一樣,我們答應用馬匹交換糧食,幾天後王信忠就私下悄悄見了個人,前天我等再派人去交談時,王信忠滿口答應,時間定在這月二十八,交易地點在三溝橋。”
“三溝橋?”樓骁眯起眼睛。
“是,大人,就在三溝橋,姓王的果然早有預謀,他說的幾萬石糧草也俱是假的,屬下親自帶人查探過,所謂的糧食,除了山頭用來玩障眼法的幾石,後面麻袋裝的全是沙子。”
“很好,去準備吧,這次便送那姓王的去見閻王。”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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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就到了月底,天氣也越來越冷,桓翕都不喜歡出門了,成日窩在屋子裏,烤着火看畫本,嗑嗑瓜子,吃吃點心,還把丫鬟們叫過來跟她聊天,說些外面的八卦。
桓翕慧眼識炬,發現了一個口才賊六特別會說故事的小丫頭,把人提溜了出來,讓她講些市井上好玩兒的好笑的來聽。
因說得好桓翕都給了好幾次賞錢了。
現在這丫頭在桓翕院子裏也是一號人物了,外邊兒跑腿打掃的小丫頭都管她叫姐姐,憑這親熱勁兒能蹭一塊主子賞的點心吃也是好的。
今日桓翕屋子裏又是圍了一屋人。
點心瓜果不空,都是樓骁着人送過來的,每日都有。雖他自己忙整日在外不常過來,卻日日送吃的,不拘什麽,反正看着了就叫人買了送過來。
前兒跟人在八寶樓吃飯,得知那裏的八寶鴨有名,味道不錯,尋常難買到,就巴巴打包兩只命人送了過來,正趕上桓翕吃中飯,又添了一道葷,吃得滿嘴流油,八寶鴨果然名不虛傳。
這一院子的人哪個不精,看不出桓翕得寵?樓大人心肝兒肉似的寶貝着,一口吃食都惦記着,這也送那也送。反瞧着這位桓夫人已經很習慣似的,半點不稀奇感激。
樓大人是府上的貴客,貴上加貴的那種,自家大人見着都十分尊重,她們小丫頭自然更有眼色了,所以都扒着桓翕伺候。
知道她愛熱鬧,就日日拿些好玩兒的好聽的給她湊趣兒。這位桓夫人果真是個大方不吝啬的,高興就很賞她們。
今日這會說話的丫頭又被叫了過來坐在中間。
她生得圓臉笑眼,看着就是一副機靈模樣,嘴皮子更是利索,開口道:“今兒就再講一件鄉裏村頭的故事給你們聽聽,是我從廚房劉媽那聽來的……”
旁邊有丫鬟笑着催促:“快別賣關子了,桓夫人都等着聽呢,快講快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