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他為什麽對你這麽特別呢? (15)
,一個老娘們兒,開個車跟沖鋒陷陣似的,小乙你沒事兒吧?”
“啊,沒事。”
開車的是個女的,鄒乙也看見了,不但看見了,貌似他認識。
回去的路上,鄒乙一遍一遍的回放剛剛驚魂一幕的景象,他不會認錯,車裏的女人應該是曲婷。
李木森回來了,曲婷出現在S市。
鄒乙清醒的發抖!
剛剛開車的确實是曲婷。支着頭煩躁的飙在高速公路上,她緊張的想着剛剛那一幕,鬼使神差的就踩下了油門不管不顧的沖了過去,她驚訝自己的潛意識裏竟然如此的黑暗。鄒乙,那個跟自己說過不到十句話的男孩兒,難道真的要他來承擔自己的痛苦麽?
她泛着酒氣的車裏,後視鏡裏是個精致美麗的自己,被高級化妝品和璀璨的珠寶包裝着的女人。年輕的,泛着光澤的皮膚。蒼老的,閃着疲憊的眼神。同樣的年紀,曲婷想着在葉文的酒吧裏那個渾身洋溢着青春活力密碼的鄒乙,他是活在陽光和藍天下的美少年。相比之下,自己則是只能戴着層層面具在黑夜裏穿梭的孤魂野鬼罷了。
鄒乙擁有着這個世界上所有她最渴望的東西,她恨他,她也嫉妒他。
回到賓館,打開房門,原以為會冷冷清清的房間門口的玄關處靜靜的躺着一雙男式皮鞋。黯淡了一天的臉上綻放出明媚的光彩,曲婷連忙換了鞋向套間裏跑去,“森?森?你回來了?”
沒人應答,浴室裏傳出嘩嘩的水聲,曲婷望了一眼客廳茶幾上打開的筆記本電腦,确定是李木森回來了。
煮好咖啡,預備上吹風機,幹淨的睡衣和拖鞋。曲婷安靜的坐在沙發上等着李木森出來,又翻出化妝包補補妝,對着鏡子滿意的一笑,明知是無用功,一切權當是苦中作樂——自己送自己的禮物。
浴室的門被拉開,李木森腰上圍着一塊浴巾水氣騰騰的走了出來。曲婷溫柔的遞上準備好的毛巾和拖鞋,“你今天怎麽提前趕來了?不是還要一個禮拜才能辦好手續麽?”莫非是來看自己?曲婷撲通撲通跳着的心雀躍的希冀着,即便失望了無數次,即便沒有一線生機。
“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還是不鹹不淡的回答,李木森那絲毫不留情面的禮貌再次讓曲婷的情緒跌入谷底。
“什麽事情?要我幫忙麽?”
“不用了。”坐在沙發上,一手端着咖啡,一手滑着鼠标。電腦屏幕上是鄒乙微博最新上傳的慶生照片。
白天好不容易忙完,想着今天是鄒乙的生日,于是搭晚上的飛機來的S市。可是當他真的回來這個好多年沒來的舊地,卻不知要如何面對鄒乙了,他還沒有真正的強大,他還有一紙法律上的婚姻的束縛,他還有一段沒有了結的恩怨,他還沒有資格站在鄒乙的面前。李木森看了下挂在牆上的鐘,今天馬上就要過去了,猶豫着在照片底下寫着生日快樂,可最終還是删掉了。算了,守着約定,李木森五年前就決定今後永遠守着自己對鄒乙的決定,即便他在暗處,默默的匿名關注着他。
生日快樂,小乙。李木森呷了一口咖啡,嘴角露出微微的笑。
作者有話要說:李同學終于被放出來了、、、是時候揭開真相了。。。我突然在半夜的床頭,張望到了這文的結尾,頓時老淚沾襟_
☆、回憶
五年了。五年前,李木森跟鄒乙說,“我忘不了你,所以我不會聯系你。”
于是在這五年裏,他一邊努力地讓自己變得強大,一邊默默的想念着這個人。他的想念那麽熾烈,以至于在當他們身處同一座城市的時候,李木森反而變得謹慎而冷靜。
幹淨的處理完所有的事情,然後完完整整的站在鄒乙的面前,這幾乎變成了他這五年裏每一天都會憧憬一遍的夢。
合上電腦,李木森披上睡袍,“你也早點休息吧,我累了,睡覺去了。明早有事跟你說。”
曲婷看着那個高大了很多的背影關上套房裏間的房門,愣在沙發裏好久,她有半年多沒有看見他了,後背結實了很多,臉上似乎多了些棱角,他在用一些她反應不及的速度變化着,變得越來越成熟和強大。李木森又有沒有發現自己越來越憔悴呢?肯定沒有吧,他似乎從來沒有正眼瞧過自己。
無奈的苦笑,曲婷回到自己的房間。
輕輕的脫□上的華服,赤/裸着身體站在鏡子前,鏡子裏的女人有着曼妙的曲線。曲婷伸手輕輕的拂在肌膚上,指尖游走之處,觸目驚心的傷疤!
時間真的過的好快啊。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傷疤印在身上,那麽和諧,那麽自然,就好像開天辟地胎帶來的一樣。曲婷盯着鏡子中的自己,習慣讓人麻木,她竟自扯着嘴角露出笑來了。
五年前她掀起衣服把這慘不忍睹的一副身體露給李木森看的時候,即便是她衆多傷疤中的冰山一角,也讓那個一向冷酷的人神色為之一抖。那個時候,她也露出此刻的笑,她笑的不知所以,也許是掩飾窘迫的尴尬,也許是能讓李木森動容的驕傲,總之,那一次她是第一次把自己的傷疤展示給別人看,她娓娓道來的似乎不是自己的故事,而是一個關于一個不相幹的人。她細數着每一道疤痕的歷史,然後就好像每一次痛苦不堪的過往都再次重現一樣。
回想着不到二十歲的自己,笑的那般燦爛的看着李木森,“怎麽樣?簽不簽?”
那時候的自己,多勇敢……
曲婷從小沒有媽,據說在她很小的時候就得病死了。
曲婷媽媽當年帶着襁褓中的她嫁給曲直,那時候的曲直還是一個高中老師,有才華,有抱負,苦于家境貧寒,從小是個孤兒獨自長大。
曲婷的媽媽很漂亮,單親媽媽,有着不光彩的過去,形單影只,都是孤苦伶仃的人。調到曲直學校的那一年,兩個人便結婚了。
開始了婚姻生活的曲直突然像變了個人一樣,他人前光鮮謙和的外表就像一張面具,曲婷的母親發現她的新婚丈夫只要回到家就變得乖張鬼祟,他狐疑閃躲的眼神從心底往外的發着滲人的寒光,在戰戰兢兢的相處了兩個月後,終于出事了。
一天晚上,曲直給妻子的水杯裏下了片安眠藥。
等到一覺醒來,曲婷的母親迷糊的睜開眼睛的時候,躺在身邊的女兒已經只剩一口氣了,那血肉模糊的下/體染紅了一整張嬰兒的薄被。女人意識模糊的斷片裏,那鬼魅的邪笑和止不住的鮮血還有自己發了瘋般的哭叫混成一團,她颠沛流離委曲求全的前半生,竟然以嫁給一個魔鬼為交代!
小曲婷在自家床上躺了整整一個禮拜才緩過神來。曲直堅持不送去醫院,在他的妻子像母豹子一樣撲向自己的時候,他沒想到,這第一次的家庭暴力像是一場止不住的精神盛宴,從此變得一發不可收拾。
曲直學過獸醫,給曲婷的傷後處理上他憑着一股聽天由命的玩耍的心态,他是天才,他可以救活這個女娃。
命該如此,曲婷竟然活了過來。
機緣巧合,曲直後來進了機關,他那鋒芒的才華和謙遜內斂的性格讓他在官場上如魚得水。曲婷從小的記憶便是,她沒有媽媽,跟着父親長大。曲直給她最好的教育和大家閨秀的培養,外人眼中一片慈父孝女的形象,甚至沒人知道,他們并沒有血緣關系。
只有曲婷知道,他的父親,是個性/虐待狂。
這個像魔鬼一樣的人,終于在她十歲那年再次撲向了自己。
沒有媽媽,沒有姥姥,沒有奶奶……曲婷人生的全部記憶,就只有這麽一個爸爸。性格古怪也好,位高權重也罷,這是她生命中唯一的親人,相依為命的,彼此的唯一。
于是當曲直猩紅着雙眼在她年輕的身體上起伏時,她哭着喊着叫着爸爸。曲直告訴她他們沒有血緣關系,在她還是個嬰兒的時候就已經被自己強/暴過了。
她在世界上是孤苦無依的一個人,那個瘋子一樣的用煙頭和皮帶在自己身上馳騁的男人讓她生活中所有的美好和光明都漸漸淡去,用的是一種決絕的方式。她不絕望,甚至沒有理清這其中的關系和輕重,她只是疼,只是無所适從……
“我不是你親生父親。”事後穿着衣服的曲直冷靜的跟蜷在地上不斷抽搐的女兒說道。
“我不知道你父親是誰,你媽嫁給我的時候,她就是一個人,沒有娘家,沒有朋友,跟我一樣,跟你也一樣。”曲直笑的邪魅的俯視着自己的女兒。
“我照顧你這麽大,給你最好的生活和教育,憑良心講,我對你不錯吧?你今天十歲了,是該報答我的時候了。跟着我,我繼續撫養你,給你最好的生活和未來。否則,你滾開,你媽死之前已經跟我離婚了,我沒有義務繼續照顧你。”
從小跟着這樣古怪的父親長大的曲婷有着同齡人無法想象的成熟心智,她盯着這個她生命中最最依賴的一個人,怎麽也想不透怎麽會變到這步光景。
看着女兒惶恐的看着自己,曲直改變了政策,換了副溫柔的為人父的嘴臉,“婷婷,爸爸其實很疼你的,對不對?這樣,我們的事情是我們之間的秘密,你不要告訴其他任何的人。爸爸給你最好的教育條件,等你長大,到國外讀書,做一個優秀的人。等你找到願意娶你的人了,你就可以離開爸爸,怎麽樣,同不同意?”
年幼的女孩終于哭了出來,抓着曲直的半個褲腳哭喊着不要爸爸離開自己。她太害怕孤獨,那無數個躲在門後戰戰兢兢等着父親開會回來的夜晚讓她怕死了孤獨的日子。還沒有認識到發生了什麽事情的女孩唯一清醒的一個意識就是,父親不是親生的,他終有一天要離開。
于是在那個可怕的晚上,當曲婷哆嗦着身體蜷在父親的懷裏死死的抱着曲直的脖子不安的入睡之後,她給自己排演了一場冗長而持久的噩夢,這噩夢一直以習慣和壓抑的方式在曲婷的生命中揮之不去的盤旋了六年之久,直到她遇到了李木森。
那一天曲直在外面喝了很多酒,當他托着醉醺醺的身體回家闖進曲婷的卧室的時候,女孩就知道噩夢又開始了。她閉着眼睛提醒着自己父親對自己的所有的好,提醒着自己這個人是這世界上唯一的親人,默默的忍受着所有的折磨和痛苦,知道曲直随手操起的桌子上的裝飾燭臺瘋狂的塞進曲婷的下/體。
那無法形容的劇痛讓女孩疼的昏了過去,直到深夜灼熱的下/體慢慢的把她的神經喚醒,曲婷掙紮着起身簡單的清理自己的傷口,看着那個酒氣熏天的酣睡在自己床上的男人,她哭得無助又絕望。
他突然發現,這個人身上她一直所貪戀的溫暖已經蕩然無存。她年幼時期所有的依賴和不安被他一次次的親手剝離,曲婷異常疼痛的神經讓她的頭腦無比的清醒,她突然意識到,一直以來,自己被這個喪心病狂的魔鬼帶到了一個扭曲的思維死角,以至于今天這般體無完膚!
離開這個人,成為一個徹底孤苦伶仃的人,她太害怕了。
外面下着鵝毛大雪,她縮着遍體鱗傷之後的高燒身體,哆嗦着發動了曲直的車。她無處可去,無人可尋。
在馬路上橫沖直撞的曲婷沮喪極了。
把車開到郊外,她只能去找她那個過早扔下自己的母親。
深夜的墓地一片陰冷,曲婷不害怕,更為恐怖的事情她都經歷過,她不怕鬼,她覺得自己更像鬼,孤魂野鬼。
她高燒的身體瑟縮的抱成一團,坐在母親的墓碑前,靜靜的流着眼淚。身上落了厚厚的雪,上下牙打着架。曲婷斷斷續續的說着,“媽,你就讓我死在這吧,死在這,跟你在一起。”
“你死你的,她死她的。你死了也跟她在一起不了,還是孤單的一個,死也白死。”
聲音很好聽。曲婷意識模糊的想到。
她轉過身,看到一個高高的身影站在身旁,面無表情的俯視着自己。那落了雪的眉頭綻放着清冷的光,幹淨的,純粹的——完全不同與自己的一種力量。曲婷突然間就迷戀上了這種力量,她心底默默的欽羨着,若自己有這般堅定的眼神,必不會感到如此孤苦無依的慌張。
“你不要坐在這裏,女孩子着了涼很麻煩的。”
曲婷還是呆呆的望着男孩,後者淡淡的瞄了一眼墓碑上的字,抓着曲婷的胳膊把她拽起身來。
“我媽媽也死了,她身體裏每一處血液都流淌着對生命的渴望,可最後還是自殺了。死是最後一步的認輸,但凡有最後一口氣,都要努力的活着,這不枉為人一回,知道了麽?”
曲婷聽着這個跟自己年紀相差無幾的男孩的話,不明所以的點了點頭,他抓着自己胳膊的手溫暖而紳士,突然讓自己那七零八落的魂魄有了歸位的力量。
“你叫什麽名字?”
男孩兒皺了一下眉頭,頓了片刻,“李木森。”
“李木森。”曲婷跟着小聲念叨着。
這個叫做李木森的男孩在那個大雪紛飛的墓地裏,不經意的重啓了曲婷生命的運行模式,他無心的一次遭遇,給他和她今後的人生裏制造了一場百轉千回的故事,在曲婷閃着光芒的目光中,徐徐的拉開了序幕……
☆、釋懷
早上天一亮李木森就醒了,這些年他在外面養成的習慣,睡得很少。穿上睡袍,聽見客廳裏有窸窸窣窣的聲音。
曲婷在煮咖啡。
“你怎麽起這麽早。”看着準備好的洗漱用具,放好的洗澡水,擠好的牙膏,洗熨過的襯衫和外套。李木森皺着眉頭,這不是早起一個小時可以做完的事情。
“我習慣了,睡不着。”曲婷溫柔的笑了一下,“我給你叫了早點,一會就能送來了,咖啡也快煮好了,你去洗漱吧。”
李木森轉身進了洗手間,看着按着自己的喜好擺得整齊的用品,眼前浮現出那個日漸憔悴的面孔,嘆了口氣。
從浴室出來的時候,早餐已經在餐桌上擺好了,曲婷坐在落地窗前翻着雜志。
李木森走到她身邊,“你怎麽氣色越來越差了,回頭找個中醫好好調調身體。”
曲婷僵硬的扯了下嘴角,“诶。”
李木森端起咖啡呷了一口,習慣太可怕,曲婷熟悉自己的每一個習慣,然後慢慢地把這些習慣變成她的習慣。這不是李木森希望看到的一幕,拖泥帶水,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
“曲婷。”
李木森很少這麽正式的稱呼自己,曲婷不知所措的擡頭,茫然的望着她的丈夫。
“戰馬的收購手續已經結束了,下個禮拜我就會把辦公室搬到S市。”
曲婷呆呆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收購了戰馬,證明李木森已經完成了他五年前所有的既定目标——他的木憶律師事務所成功的成為了跨國律所。她沒有想到時間過的這麽快,轉眼間,五年。
這五年的時光磨得他氣質愈發的冷漠。曲婷目光呆滞的看着李木森把行李箱中的文件一張一張的擺在自己的面前。他舉手擡足之間的優雅和閑逸那麽讓她着迷,她忘了他一系列動作的目的和馬上要發生的問題,甚至在李木森一切準備就緒,擡頭疑惑的望了她一眼時,曲婷竟然露出了一個發乎內心的幸福的笑顏……
順着李木森的眼神,茶幾上的文件名字清晰可見,曲婷小聲念着——離婚協議書——一遍一遍的,卻像是讀不懂似的。
李木森嘆口氣,從最左開始,伸出一只手指把文件一份一份的輕輕推到曲婷面前:“這是五年前我們的婚前協議;這是離婚協議書,按照當年那份婚前協議草拟,我附加了一些對你有利的條款,你看一下,有什麽補充和需要改動盡管提出來,我會盡量為你考慮。”
曲婷水光潋滟的眼神輕輕的晃動了兩下,突然就咯咯的笑了起來:“考慮什麽哪!婚前協議都是我寫的,你做的夠好的了,又考慮什麽哪!”
“這個東西。”李木森拿出一個優盤,放在曲婷面前,“裏面有足以讓曲直後半輩子有地兒養老的資料,送給你。”
曲婷驚訝的結果優盤,“你怎麽……你什麽時候……”
“我一直都在調查他。從五年前開始。沒有一幹二淨的人,更沒有一幹二淨的官。何況他是個瘋子。”
曲婷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這個男人,這個伴随了她整個青春期和整個愛戀生命的男人,她從來沒有真的懂過他。
沉默了片刻,曲婷擡頭對上那雙她猜不透的眼睛,“五年前,你父親被雙規的那件事,跟曲直無關。。。跟我無關。”這麽多年過去了,他倆從未就這件事再做議論,她明白李木森當年心中的猜忌,事到如今,她需要澄清一些事情。
“我知道。”
震驚一而再,“你知道?那這……”曲婷停頓了,難道李木森費盡心力做的這些都是為了自己?她心裏有着一種小鹿跳躍的歡喜感,那歡喜感躍然眼中,二十出頭的自己許久不見的青春少女情懷閃閃發光。
“我五年前就知道跟你們無關。”李木森接着說道,“所以這份資料交給你,你自己決定要不要報仇,交給檢察院,他後半輩子進大牢贖罪。或者你交一部分給他,讓他親自對你贖罪。你好好保存,全球限量獨一份,我這沒有拷貝。算我送你的離婚禮物,花了我好幾年的精力收集的呢。”
這是五年婚姻中,李木森第一次向自己半開玩笑半嚴肅的說笑,曲婷握着優盤,感動的無以複加地步——這是她二十多年生命中第一個為她悲慘遭遇出頭的男人,是她的英雄!
五年前自己拿着那份婚前協議找到李木森,用李木森父親的自由交換五年的婚姻。
五年,年少的曲婷曾經幻想用這五年補償自己過往的所有痛苦,她以為五年可以心滿意足,可以死而不恨。可是她錯了。
不過有什麽關系呢,是李木森在死神面前拯救了自己,是他給了她繼續活下去的勇氣。
曲婷笑了,她缺乏血色的臉上露出的是終于滿足了,釋懷了的笑容。
腳步停在那曾經如此熟悉的公寓門口,曲婷不确定她的父親是否還住在這個地方,五年而已,她自認為長的天長地久般的時光,卻原來一絲一縷都毫無變化。于是美麗的女人就那麽站在那個她度過整個年少時期的公寓門口,這裏面曾經滿滿的都是她的希望,她的不安,她感受到的溫暖和絕望……
好久好久。
久到曲婷頓在了過去的太多的時光的節點,然後太陽西沉,她忘了此行的初衷和目的。
“婷婷?”
好熟悉的稱呼,曲婷被迫從記憶中掙紮出來,她明顯驚訝僵直的後背瞬間明白了自己即将面對這個她充滿了複雜情緒的人。
“婷婷?是你麽?你回來了?”
曲直三步兩步的走到女兒的面前,曲婷一動不動,她站得太久,腿疼。
時間改變了兩人的摸樣,曲婷慌張的轉頭,她的繼父,那個她記憶中強大到讓她畏懼的男人,竟然蒼老了很多。
曲直的熱情讓她站不穩的腳有些趔迼,她來找她的繼父,她的親人,她的仇人,她午夜夢回時經常恐懼的無法入睡的魔鬼般的噩夢。眼下,竟然用這樣喜悅讨好的目光望着自己。
這讓鼓足了勇氣走進這個家門的曲婷找回了點自己的底氣,她看着他殷勤的為她準備小時候喜歡的飲料和甜點,她看見他低頭時雙鬓的白發,她看見他端着糖罐子時輕微有些發抖的雙手。這些,讓曲婷湧上一股難言的悲傷的情緒……
她默默的注視他忙碌的身影,和這身影背後一如從前的家,然後鬼使神差的眼淚就流下來了。
“婷婷。”發現女兒流下眼淚的曲直停下了手忙腳亂的動作,緊張的快步走到曲婷的身邊。
“你別碰我!”
父女倆同時起身彈開,曲直驚吓的看着眼淚流的不斷的對方,記憶中那個流着淚時而畏懼時而倔強的盯着自己看的女孩兒跟眼前的美麗少婦重重疊疊,他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個字。
總有人要打破這個僵局,曲直佝偻了身體,垂着頭低低的嘆道:“婷婷,爸爸很想你。”
怒火瞬間燃燒了曲婷通紅的雙眼,壓抑了這麽多年的心,突然就如猛獸出籠了一樣的不可遏制:“你想我!想我做什麽!想再把你那些變态的肮髒的東西統統用在我身上是麽!想折磨我不夠再變着法的傷害我侮辱我麽!你這個禽獸!你害死我媽,折磨的我生不如死!讓我人不人!鬼不鬼!連下地獄都帶着洗不淨的肮髒和罪孽!你毀了我一生,你憑什麽啊!憑什麽!”
發洩過後的曲婷虛弱的倒在沙發上,曲直定定的站在她面前,他的女孩,從離開自己身邊的那一天起,沒有一天不牽動着自己的心。家裏保持着從前的摸樣,堅持買她喜歡的食物,每天到她的房間對着床頭的照片發呆,他了解自己欲望深處的秘密,這個女孩的離開甚至關閉了他秘密深處的需求,只是單純的想念她,他在想念中一點點的變老,收起了自己的乖戾和畸形的怪癖,像一個真正的父親思念他遠嫁的女兒,又或者像一個真正的戀人思念他遠方的愛人。
從曲婷離開的那一天開始,尚屬中年的曲直,一下就覺得自己老了。
“婷婷,爸爸對不起你。爸爸願意補償你,只要你要求,爸爸什麽都願意。”
“你怎麽補償我?你還我媽媽,能麽?你還我一副沒有傷疤的身體和心,能麽?你能讓時間倒流到二十幾年前,從我和我媽的世界裏滾開永遠都不要出現,你能麽!”
支着身體,緩緩地從沙發上站起,曲婷深深的吸了一口氣,什麽都改變不了,她的痛苦就像是千年的石碑一樣,一筆一劃的都刻在心上。回不到過去,走不到未來,曲婷前所未有的疲憊。
時間分分秒秒的度過,空氣裏靜的似乎都能擠出水來,曲直直覺那是自己後背的冷汗。
女孩把目光放在曲直身上,“我來是有事問你。”
“你說。”
“五年前,李木森父親的事情,到底幕後的始作俑者是誰?”
曲直轉身進書房,從保險箱裏拿出一袋文件,遞給曲婷,“答案在這裏,我想李木森自己心裏應該也有數,我當年就知道有一天你會替他要這份證據,所以一直留着。”
曲婷默默的接過,小心的裝進包裏。
曲直盯着她低頭垂下的額發,“他對你好麽?”
“關你什麽事!”
“我怕他當年是為了利用你救出他父親,并不是真的愛你,所以……”
“是又怎樣?是你說的,只要有人願意娶我,你就放我走。李木森願意娶我,你就別管他是什麽理由!他确實不愛我,也确實為了利用我讓你救出他父親。我心、甘、情、願。”
“婷婷!”
望着見面以來第一次憤怒的繼父,曲婷細聲慢語的說道:“怎麽?你感覺受騙了?那我告訴你,你不知道的事情多着呢!五年期,我懷的孩子,不是李木森的,是你的!要不是為了幫助李木森,我早帶着肚子裏的孩子自殺了!”
曲直徹底震驚了,他望着眼前這個歇斯底裏的女人,“可是,可是當年的親子鑒定……”
“那是我找人假造的!”
“孩子,孩子呢?”
“死了。先天不足,剛一下生就死了。”
曲婷抹了一把臉頰上的淚,整理了衣服起身要離開。
曲直一把抓住她的胳膊,“你為他做這些,值不值?”
輕蔑的笑慢慢爬上曲婷的臉,“值不值?你是個沒有心肝的人,你根本就不懂愛。”
不懂麽?曲直望着那個離開的背影,渾濁了的眼珠滾了兩滾,眼淚像是沉澱了太久,大顆大顆的掉了下來。
走在大馬路上的曲婷踩着細高的鞋跟,她不累,突然就輕松了。陽光很好,她很想走一走。
手心裏攥着李木森送給自己的優盤,她根本就不想去檢察院告發曲直,這裏面有她的男人為她出頭抱不平而費盡心機收集的複仇武器,包含着他的心思他的情意,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無價之寶。
曲婷彎着嘴角信步走在S城溫暖的街道上,她仰着頭深吸了一口這個城市的空氣,空氣裏帶着醉人的香氣,曲婷多年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的喜歡上了這個世界——帶着她對這個世界的諒解。
她對這個世界的愛不是愛,而是疼惜。
☆、你他媽誰啊?
距離元旦晚會的日子所剩不多了,鄒乙不敢怠慢,為了他和蔣展付出心血這麽多年的熱舞社,散場的那一刻要窮其所能的華麗。
于是暫時放下繁重的學業,兩個人每天都泡在舞蹈室裏排舞,二人的認真和努力是心照不宣的默契,他們彼此都清楚這最後的亮相意味着什麽。
終于到了最後一役的時刻。
鄒乙和蔣展在後臺準備,還有一個節目就到熱舞社了。
身為熱舞社的兩大臺柱子,他倆知道臺下有多少人是沖着自己去的。蔣展用手肘碰了碰鄒乙:“別緊張。”
“切。”鄒乙白了蔣展一眼。“緊張你就一邊呆着去,我一個人也撐得起來。”
蔣展怨念的瞪了一眼鄒乙,什麽啊,一點都不講義氣。這次排舞好多高難動作,能不緊張麽。
鄒乙閑閑的在一旁拉筋,目光掃過蔣展的包子臉,吐舌做了個鬼臉。
蔣展看着鄒乙,他的緊張不是怯場,而是來自這個跟他共舞了三年的人——他們之間的情意和最後的戰役,那對他來說,意義比天還要大。
鄒乙是懂得蔣展的心思的,蔣展不是個怯場的人,他緊張是因為跟他站在一起,于是自己只能表現的淡定一些。過了裏程碑式的今晚,鄒乙想着,要給他的展子一個交代了。
雷鳴一樣的掌聲響起了。
鄒乙和蔣展對視一眼,帶着他們的隊員拔腿向入場口走去,鄒乙擡腿邁向登臺的第一個臺階的時候,感覺手被身邊的一個溫熱的掌心攥住了。
回頭,幕後陰暗不清的光線下蔣展的笑顏明滅相間,“小乙,I love you~”
鄒乙淡淡的回以微笑,意會的緊了緊手心,他都懂。
舞臺上的燈光有些刺眼,鄒乙深深的沉了一口氣,那氣韻悠長的一聲似乎被觀衆感應到了一般,都安靜了下來,等着傳聞中的熱舞社退役之作——沒人懷疑它的精彩性,更多的是想見證這一歷史性的時刻。
如果說有誰比臺上的鄒乙和蔣展更緊張的,臺下确實有個人如此——李木森。
李木森讓助手弄來了A大學生的入場券,穿着帽衫和運動褲配上一個棒球帽,再平常不過的大學生打扮,他本來也才比鄒乙大個兩歲,混在學生中間絲毫不見違和感。然而即便是這樣,李木森的身高和容貌還是惹來沿途衆多的側目,A大多得是帥哥美女,但是李木森的帥是嚣張的,是鋒利的,是即使他什麽都不做,也擁有無法讓人直視的震懾性。他身上已經沒有了學生氣,在商場和律政界的經歷讓那個年少的李木森徹底的脫胎換骨了。
李木森靜靜的坐在觀衆席上,無視周圍三三兩兩的小聲議論,無視湊上來搭讪獻殷勤的小女生。他等着他的小乙,等着看他的小乙那漂亮的最後一役。
舞臺的燈光打在那個漂亮的人的臉上,李木森心裏冰凍了數年的一隅,突然就流淌成柔軟的小河了。
鄒乙擡眸,他心頭一緊。
鄒乙凝眉,他僵直了上身。
鄒乙邪魅的一笑,他幾乎要醉了。
音樂悄聲的響起,舞臺上人的一舉一動牽扯這臺下觀衆的呼吸,音樂猛然的加重,臺下的人似乎也活過來了一樣。
李木森喉間不自已的鎖緊——鄒乙,是他這輩子全部的欲望!
周圍觀衆氣氛非常火熱,李木森跟着人群一起站起了身,靜靜的站在前呼後擁的人潮中被推搡的站不住腳,臺上的鄒乙瘋狂的扭動着腰肢,他身體裏爆發出的力量和那蕩氣回腸的連貫性似乎帶着臺下所有人的神經一起群魔共舞般的躁動。
李木森瞳孔上的鄒乙幻化出了千般的模樣,那裏面澎湃着他年輕的心跳,他切切實實的感受着他的小乙一點一滴的變化,那變化讓他喜悅讓他傷感讓他驕傲讓他情不自禁讓他義無反顧——他終于變成了那個他向往的,自由自在的人。
周圍的人不停的吶喊着鄒乙的名字,A大熱舞社的臺柱子,果然是明星一樣的感召力。
節目表演完畢。
臺下排山倒海的安可聲中,臺上的全體舞者手拉着手排成一個橫排。蔣展和鄒乙站在中間,望着臺下那一副副年輕激動的面龐,看了很久很久,最後集體深鞠躬,鄒乙彎下腰的那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