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他為什麽對你這麽特別呢? (9)
上注視着他漂亮的睡顏,慢慢的感覺自己就要融進這夜色和這味道中去了。
五個小時,李木森不累也不餓,他靜靜的坐在那個人的床邊,回想着二人之間的點點滴滴,想着這個人是如何讓自己漸漸無法移開視線,想着從前自負的自己原來這樣無能又脆弱,只因牽涉了這個人,他就變得身不由己。他不知道今天沖動之下的倉促表白做的是否正确,但正确與否又能如何呢?
不後悔了,可以這樣直面自己的心。
睡夢中感覺被一只溫熱厚重的掌心攥着,鄒乙漸漸的找回了自己的意識,睜開眼睛,黑的房間,旁邊似坐了一個人,閃着晶亮的眼睛,莫名的讓人安心。
是李木森麽?鄒乙張了張嘴,發現自己發不出聲音。
“小乙?你醒了?我叫護士,你等下。”
護士進來的時候開了病房裏的燈,突然明亮起來的屋子晃得李木森的眼睛睜不開,鄒乙望過去,看到了他臉上疲憊的神色,心裏一股暖意流過,可是說不出話,嗓子好疼。
“你的扁桃體腫了,這支藥打完我給你加消炎的,不要緊的,過幾天就能說話了。”笑着幫鄒乙量了量體溫,轉身對李木森說,“你是他家人麽?晚上要陪床的。”
“恩,我晚上一直在這,你有什麽事情都來找我就可以了。”
小護士看着這個年齡跟床上躺着的少年相差無幾的男孩,對方身上有種不容拒絕的堅定和成熟,于是交代了一下飲食上注意流食,忌辛辣等刺激食物的事項,就離開了。
護士離開後的病房就剩下了他們兩個人,鄒乙明顯有些尴尬,李木森想該是白天的時候在自己房間裏彈鋼琴後發生的表白事件讓鄒乙的态度産生了變化,于是故作輕松的坐在椅子上沖鄒乙無所謂的笑了笑,“你可真能睡,把飯點兒都睡過去了,餓了吧,我去給你買點粥吧。”
鄒乙腫着嗓子不好說話,兩個人的氣氛又有些尴尬,讓李木森出去買粥也好,順便調整一下兩人的情緒,再說他也确實是餓了,剛剛其實是被餓醒的。于是點了點頭,李木森伸手摸了摸他的頭發,穿了外套出去了。
不像往日裏摸自己頭發的感覺了,經過白天的事情,這動作看着也多了點暧昧不明的氣氛,鄒乙小心的調整了下呼吸,嗓子痛的直皺眉頭,這次感冒比哪次都嚴重,八成是李木森吓到了自己,過敏原來勢洶洶,身體受不住了。
李木森再次從外面回來的時候,手裏拎了一大堆的東西,除了晚飯還有些日用品和雜志,兩人這是要在這過一夜的,該準備的還是要準備。看着李木森把毛巾拖鞋水杯一一擺好,鄒乙拽了拽他的衣角,回頭詢問的看着對方,鄒乙張嘴擺了個謝謝的口型,李木森呵呵的笑着,“謝什麽,你安心的打你的點滴,我很會照顧病人的。”
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怎麽這麽會照顧生病住院的人,他小時候應該沒少照顧媽媽吧,想到這鄒乙心裏有些發緊,他這會還有些發燒,渾身疼的難受時鼻子竟然有些酸,眼角多了點濕意。
李木森打開買回來的粥,搖高鄒乙的床頭,撐起鄒乙的上半身,盛了一勺粥在嘴邊輕輕的試了試溫度,“不燙,正好,我在食堂買的,可能不太好吃,你将就将就吃點,來。”
鄒乙發燒引起的身上酸痛,嗓子又腫的發疼,實在是一口也不想吃,于是閉着嘴巴搖了搖頭。
“乖,張嘴,你不吃東西打這麽多點滴身體會受不了的。”
還是不想吃,鄒乙偏着頭死活不肯張嘴。
“小乙,你不乖啊,你要是堅持不張嘴我就來硬的咯。”
看着李木森一臉嚴肅的表情,鄒乙委委屈屈的張了嘴巴,粥煮的很軟,到嘴裏幾乎不用咀嚼就順着嗓子流進肚子裏。但是還是一點味道也沒有,鄒乙打打點滴打的嘴巴裏澀澀苦苦的難受,吃了第一口說什麽也不吃了。
李木森好說歹說也聽不進去,端着粥軟的硬的說了一大堆鄒乙就是皺着眉搖頭,最後倆人鬧了一身的汗也沒把勺子喂進嘴巴裏一口,李木森手擡得發酸,調整了下姿勢沉下臉,“你吃不吃!”
偏過頭去。
“最後一次機會哦!”
還是皺着眉。
“小乙,你太不乖了,我可是為你好,你別怪我欺負你哈。”說完自己喝了一口粥,含在嘴裏一手捏着鄒乙的雙頰直接沖着他被迫張開的嘴巴壓了過去。
“唔……”睜大眼睛的鄒乙看着這個無賴伏在自己頭上用舌頭把粥一點點推進自己的口中,慌亂的撲騰下,一口粥幾乎流出了一半,都挂在鄒乙的嘴唇和下巴上。氣憤和震驚還未退去,只見這個混蛋竟然用嘴唇和舌把淌到外面的粥一點一點的卷進自己的嘴巴裏——動作輕柔暧昧,最後不忘體貼的嘬了一下他的嘴角上的口水,然後就着這個姿勢挑/逗的舔/了一圈自己的雙唇,露出一個大大的微笑。
“你要是不介意這種浪費的吃法,我這還有一碗,也夠填飽你的肚子了。Btw我個人很享受這種吃飯方式……很有趣。”
鄒乙騰的一下臉就紅了,這個人,簡直無賴,厚臉皮,睜眼說瞎話無恥混蛋一個啊啊啊啊啊!!!
看着鄒乙用幾乎要哭出來的絕望眼神一口一口的乖乖吃着自己一勺一勺喂過去的飯,李木森心裏完全相反,陽光明媚,簡直要載歌載舞了。
一頓飯吃的鄒乙悲憤欲絕,喝了水吃了藥躺下去的他心裏哭的昏天暗地,嗓子又說不出話,有這麽欺負病人的嗎?有嗎?
邊收拾桌子邊哼哼機器貓主題曲的李木森全程保持着奸計得逞的壞笑,為了不過分的影響病人的心情,經過床前的時候,他都背對着鄒乙忙活,可是還是看見了他轉過去的肩膀笑的抖個不停。
鄒乙急火攻心,幾度懷疑自己保不齊要氣死在這家醫院了,幹脆閉了眼睛裝睡,眼不見心不煩。
收拾妥當的李木森搬了椅子在鄒乙的床前,調了調點滴的滴速,抻過一本體育雜志随意的翻翻看看,時不時的給鄒乙掖掖被子,摸摸鄒乙的頭試試溫度,他知道鄒乙沒睡着,長長的睫毛顫顫抖抖的,一看就是硬閉着眼睛裝睡的樣子,李木森翹着嘴角看着他緊緊地抿着嘴巴的可愛樣子也不拆穿,剛剛那麽一折騰鄒乙發發汗,好像燒也退了,李木森對自己的護理工作相當滿意。
作者有話要說:哦哦哦有些心疼林林了,我心太軟,心太軟啊,豬腳都住院了,還有空心疼配角、、、恭喜李童鞋再次跟他心上人孤男寡男共處一室~~~
☆、你的衷腸
好像還不到八點,況且剛睡了一大覺的鄒乙這會怎麽可能睡的着啊。
偷偷的睜開眼,看李木森有一搭沒一搭的坐在旁邊翻雜志,瞄一眼,他竟然看的是國家地理!鄒乙最愛看的雜志!
稍微往跟前蹭了蹭,鄒乙就着李木森翻過的頁面看着背面,李木森感覺到了鄒乙的小動作,故意三下兩下翻完一本雜志,扔在一邊的桌子上,又随手撿起一本NBA籃球明星看了起來,鄒乙天生運動白癡,最不感興趣的題材八成就是籃球了,李木森就是故意的!
氣的別過臉去,不給看拉到,等自己出院了随便買來看!但是房間裏連個牆畫都沒有,看來看去都只是單調的白色,這會鄒乙又實在是精神的不得了,眼皮怎麽都閉不上,躺着也不舒服,睜眼也不舒服,閉眼也不舒服,他一個人在床上鼓鼓搗搗的,這會連呼吸都不舒服了。
李木森終于察覺了病床上這位的不安分,“怎麽了?”
鄒乙瞪着一臉關心狀的李木森,伸出一只閑着的手指了指天花板上的大燈,理直氣壯的用唇語說,“我要睡覺!”
“要關燈啊?好,那你睡。”沒想到李木森出奇的好說話,起身就把燈給關了,房間裏又烏漆麻黑的一片了,只有窗戶外透進來的月光,照的他們勉強看清彼此的身形。
關了燈的李木森也看不成雜志了,開始的時候鄒乙還有一絲的奸計得逞的竊喜,結果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氣氛不對了,李木森是不看雜志了,坐在椅子上翹着二郎腿看起了鄒乙,看的目不轉睛,比看雜志還用心百倍。
鄒乙睜眼不是,閉眼不是,好在屋子裏黑看不清人的表情,不然通紅的一張臉自己真是無地自容了。
看吧,往死裏看,随便看,不要他錢!
鄒乙心裏安慰自己的話成串的往外冒,調整呼吸,不管他!閉上眼睛心裏默念佛經,又數了幾百只羊,最後回放了一遍昨晚複習的物理奧賽的筆記,終于平複了心情,心跳也恢複了正常。
李木森還是保持着一個造型,也不說話,也不制造噪音,就是靜靜的看着鄒乙,搞得鄒乙幾度以為他成了蠟像。
半個小時後。
鄒乙又開始在床上鼓鼓搗搗了,左扭一下右扭一下,後來幹脆撐着身子坐了起來。
“你怎麽了?”李木森的聲音溫柔的響起,人也湊了過來,近距離的相視,彼此臉上的線條都是生動的讓人心跳。
“我想……上廁所。”沙啞着嗓子,鄒乙勉強解釋到。
李木森起身開了燈,鄒乙自己從床上支了起來,伸手夠挂在鈎子上的輸液瓶。
李木森搶了過來,焦急的責備,“你怎麽自己就把他拿了下來啊。”
鄒乙瞪着吃驚的大眼睛望着李木森,上廁所啊,不拿下來怎麽去啊。
不過對方顯然跟他的思維不在一條軌跡上前行。李木森順其自然的扶着鄒乙,一手高舉着輸液瓶,跟着開了衛生間的門。把吊瓶挂在馬桶邊牆上的挂鈎上,伸手要幫鄒乙解褲子。
鄒乙驚得往後退了一步,另一只手迅速的擋在自己的身前,滿臉漲得通紅的看着一臉無辜的李木森。
“你幹什麽啊,出去。”顧不得嗓子啞的說不出話來了,用了很大聲,發出的聲音聽着這個凄慘淩厲。
李木森反應過來,皺着眉頭就不樂意了,“你這打着點滴呢,自己上廁所很容易滾針的,我幫幫你怎麽了,都是男生你避諱個屁啊,再說我下午送你來的時候,人家大夫給你做物理降溫,都是我幫你脫得衣服,那會你迷迷糊糊的咋不知道讓我出去哪?你站好,我來!”
再後退,還是擋住。剛剛用嗓過度,鄒乙咳嗽個不住,聽着跟拉了風匣子一樣,他疼的難受,他聽的難受。
李木森低頭,發現鄒乙紮着吊瓶的手背鼓起了一個大包,“次奧!你就倔吧,滾針了!”
鄒乙擡手一看,果然手背鼓得老高,肯定是剛剛向後退的太急了,都怪李木森!李木森出去按鈴叫護士,鄒乙也不敢上廁所了,站在那一動不動等着護士來救他。
值班護士進來的時候,李木森拿了外套披在鄒乙身上,怕他站在外面太久了再受涼。護士絮絮叨叨的把他倆說了一頓,多大人了打個點滴也能滾針,就不能老實一會,上廁所行動不便就讓別人幫忙啊,還有你,身為陪床的怎麽能讓他一個人上廁所呢!
換了右手重新紮了一針,叮囑李木森用毛巾熱敷滾了針的左手,推車離開了。
兩個人都被護士訓斥的有些氣鼓鼓的,鄒乙用鼓着大包的左手跟褲子的系帶足足奮戰了五分鐘,怎麽都解不開,李木森也不說話,抱着肩膀站在一邊一副挑戰的表情瞪着漲紅了臉的鄒乙。
鄒乙氣結,索性伸手要摘下輸液瓶,大不了不上了,能怎樣!
李木森上前粗暴的阻止鄒乙,把他的手打到一邊,三兩下就解開了鄒乙褲子上的系帶。事已至此鄒乙低着頭,“出去,我要上廁所。”聲音嘶啞的要命,李木森嘆口氣,“你上好了叫我。”開了門到外面等着。
衛生間裏傳來沖水馬桶的聲音,李木森也不經允許,自己開門進來,伸手幫鄒乙把褲子重新系好。拉着他到洗手臺前用洗手液仔仔細細的把手洗幹淨。鄒乙站在洗手臺前一動不動,看着李木森認真的握着自己的左手輕柔的清洗,洗手液和溫水在兩個人的手指間緩緩流動,絲柔的觸感絲絲縷縷的纏繞着鄒乙的心,癢癢的,暖暖的。
洗幹淨了手,李木森拽過剛剛買來的毛巾,把鄒乙的手包進寬大柔軟的幹毛巾裏輕輕擦拭。男孩子臉上有認真的神色,看着溫柔的一塌糊塗。
鄒乙瞬間就被擊敗了,心底只剩下柔柔軟軟的被寵愛的甜蜜。
重新把鄒乙安頓在床上躺好,蓋好被子。李木森看他閃着晶亮的眸子定定的望着自己,于是柔柔的笑了一下,“想吃點水果麽?”
搖頭。
“要看雜志麽?你最喜歡的國家地理,我翻給你看。”
搖頭。
“困了?要關燈睡覺麽?”
還是搖頭。
“那……要跟我談談麽?”
點頭。李木森笑着揉了揉鄒乙的頭發,“好,那我說,你點頭搖頭就好,恩?”
點頭。李木森坐在椅子上,往床邊拉了拉,手肘拄着床沿,把玩着鄒乙的吊瓶滴管。
“恩……從和說起呢?我今天跟你說的話,都是真的,放在我心裏好久的話。”鄒乙一雙眼睛亮晶晶的看着自己,李木森頓了頓,繼續說下去。
“我喜歡你很久了,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也許從最一開始認識你,就注意到了你的與衆不同,那時候很喜歡和你在一起,喜歡跟你見面,哪怕不說話,我心裏很滿足。
我不知道你對同性戀怎麽看,包括我自己,也從未對其他的同性産生過這樣的感覺,患得患失,念念不忘的。
所以我從來不敢把自己的心意表達給你,怕你因此而遠離我。何況你這麽優秀,功課有越來越忙,你說過高中期間不想談戀愛,我心裏默默地為你加油,更不敢輕易的打擾你,畢竟,我理解,換做誰,這件事情都構成了困擾。”
鄒乙還是用水汪汪的大眼睛不錯目的看着自己,李木森讀不出裏面的情緒和反應,只能繼續訴說着心腸。
“我承認我不夠成熟,沒有足夠的擔當可以承擔我們全部的責任和後果,我也深深的懂得你想拿到好的成績的初衷,相信我,我也同樣的渴望盡快的成長,可以有足夠大的能力承擔我所在乎的一切。
但是今天我沒有控制住自己,我給你彈得那首曲子名字叫做《星空》,年三十那晚其實後來我并沒有離開,而是在你家樓下就是這麽仰望着那晚的星空過了一夜。
雖然我們剛道了別,但是那時候我真的好想你,想再沖上去告訴你,我有多想你。而你白天就坐在我旁邊,用那樣清澈明亮的眼神看着我,讓我找回了我那晚在你家樓下的所有孤獨和思念的情緒,我控制不住我自己,你那麽真切的存在于我的身邊,我忘了我們要面對的事實,忘了你要承擔的震驚和壓力,忘了我可能就此失去你,而這整恰恰是我最不希望發生的事。”
李木森說的有些激動,他雙眼有些充血,伸手抓住了鄒乙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對方沒有拒絕。
“所以,小乙,不論如何你是否能接受我,請你答應我,不要因為我對你的感情,而疏遠我,如果你反感厭惡這一切,我們當今天所有的事情都沒有發生,看在,我們是兄弟的份上,好麽?”
李木森眼睛裏閃動的是真誠而焦急的神色,鄒乙有些動容,他啞着嗓子,心底澎湃着難以言喻的激動。
承認還是不承認,這是他暗戀了兩年的人,他不被世俗祝福的命運艱難的戀愛難得的回應——這個人,也喜歡他,在他如此喜歡他的時候竟然也喜歡着他。
鄒乙不能說話,他怕他一說話就會控制不住的哭了出來。
李木森還在用期盼的眼神望着自己,用了所剩無幾的力氣,鄒乙緩緩地點點頭。
李木森見狀露出了開心驚喜的笑容,情況沒有自己想的那麽糟糕,攥着鄒乙的手也不自覺的用了力氣,發覺鄒乙的手背還腫着,趕緊松開抱歉的說:“啊,不好意思,還沒給你熱敷呢,你看手背腫的,明天該淤青了。”
轉身欲打一盆熱水,還沒走開,衣角被抓住了。李木森回頭,看着鄒乙閃着一雙晶亮的眸拽着自己的衣角。
“怎麽了?哪裏不舒服?”
“謝……謝……”嘶啞着嗓子,鄒乙慢慢的吐出這兩個字。
“你謝我幹什麽呀,滾針了還不是都怪我。你等我下,我弄點熱水就回來。”
李木森誤會了鄒乙的意思。
他要謝的太多,謝的太重,單單謝你喜歡我這一條,就三千軟語,傾訴不完。可是他說不出話,千言萬語哽在喉間,這一聲謝謝已是重之又重,丢盔卸甲,耗盡元神的一種表達。
看着李木森忙碌的背影,鄒乙終于哭了,他偏過頭,偷偷的用被角擦拭滑落的眼淚,改天吧,改天心平氣和的,用一副好嗓子,給他講這個長長久久的故事。
☆、你的懷抱
夜更重了,急診病房裏的兩張床上各躺着鄒乙和李木森。
兩人俱是睜着眼睛沒有入睡,李木森側着身子頭枕着一只手臂,看着旁邊床上安靜的躺着的身影,之前在A大的宿舍裏兩個人也是一間房間睡着,可是這次不同,這個人是知道自己的心意的,距離如此之近,李木森光是想一想就覺得幸福。
安靜的夜裏鄒乙突然咳嗽了幾聲,慢慢的翻了個身,吊瓶已經打完了,他手上纏着李木森睡前給他敷的熱毛巾,這會也涼了,害怕吵醒對方,鄒乙慢慢的從手上解了下來。李木森正好看見,擡起身,“小乙?怎麽了?”
翻身下床,湊到鄒乙的床前,對方睜着驚訝的大眼睛盯着自己,夜色下閃着動人的光亮。
李木森蹲了下來,“我睡不着,以為你睡了呢,結果剛看你解開毛巾才知道你也醒着。”
鄒乙其實一直都清醒的很,想咳嗽,又怕吵到李木森,就一直都忍着,結果實在是忍不住了,咳出了聲音,沒想到對方也是沒有睡着。
于是一陣咳嗽洶湧而出,鄒乙支着上半身在床上咳成一團,巨大的動作震得病床也跟着震顫,李木森輕輕的拍打着他的後背,“你看看你,想咳嗽就咳啊,忍着幹什麽,搞得這麽嚴重。這個世界上,無法忍住的事情之一就是咳嗽。”
給他到了半杯水,放在唇邊吹了吹,遞到口邊潤潤嗓子。鄒乙漸漸的止了劇烈的咳。
李木森扶他重新躺下,兀自蹲在一邊抱着膝蓋看着他。鄒乙轉頭看到李木森,他眼睛真好看,再黑的夜也遮不住的深邃的光,潋滟的盯着自己,鄒乙臉紅了。
不過李木森沒有看到,“我不困,就在你這呆着,你要喝水我就幫你拿。”
鄒乙遲疑了一下,長長的睫毛垂了垂,稍微往後蹭了蹭身體,讓出身邊的一點空位。
李木森不敢置信的看着鄒乙,對方垂着眼臉看着別處,雖然是靜谧黑暗的夜晚,李木森依然從那漂亮的眼睛裏看到了害羞的神色。
欣喜若狂的,他麻利的翻身上床,側躺在鄒乙身邊,鄒乙一手掀開被子讓李木森鑽/了進去,他身上有暖暖的酒精棉的味道,李木森長臂一伸摟住他的腰,鄒乙順勢乖巧的窩在了那個寬大的懷抱。
感覺——還不賴——是相當不賴。
兩個人俱是彎着嘴角,彼此懷抱着對方,靜靜的躺在深夜醫院的一張病床上,鄒乙柔軟的額發抵在李木森的下巴上,他輕輕的磨蹭了兩下,還是他喜歡的青草味道,混合了點醫院消毒水和酒精棉的香氣,李木森幾乎要醉了。
“小乙啊,困麽?”
懷裏的人搖搖頭。
“我們聊天吧。”
鄒乙調整好姿勢,點了點頭。
“恩,聊什麽呢?”
伸出手指頭戳了戳李木森的胸膛,鄒乙又不動了。
“聊我啊?我也沒什麽好聊的,我從小就是個怪卡,小時候還不如現在呢,老師同學都很讨厭我,不像小乙,小乙小時候肯定很招人喜歡。
我小時候就是典型的老百姓說的姥姥不親舅舅不愛型的。啊,也不對,準确的說我舅舅還是挺喜歡我的,小時候也就我舅舅喜歡我吧。
我媽死了以後我就被姥姥接到德國去住了,她倒不是多疼我,是我在家裏沒法呆了,每天都往死裏作,到了上學的年紀也不去上學,每天在家裏晃來晃去。
我爸管不了我,他看我媽剛走,也下不了狠心管我,于是舅舅跟他商量,說我在這麽下去就毀了,不如把我送到德國去念小學,過幾年再接回來。
我那陣子鐵了心的以為他是想把我甩了,差點沒氣個半死。
不過到了德國一點一點的也就清醒了,我小時候挺早熟的,我知道他也很苦,他不舍得我離開他身邊的,隔三差五的飛來看我要接我回去,每次來都對着我媽的照片哭,我老爹是個很強硬的人,他那麽堅強的人背着人掉眼淚讓我很震驚。
于是我想也許他還是愛媽媽的,也許他也愛我,不然直接把我扔在國外是不用忙裏抽空來看我。
人哪,若非深仇大恨,基本上分別就成了思念的理由,何況他是我爹,用他沉默的方式愛着我的老爹。我想他,想的半夜在被子裏哭,不過我小不點一個就是好面子,存心折磨他讓他難受,死活不肯跟他回來,我在那面上學,在那面交朋友,我們家人看我過上了正常小孩的生活也覺得把我送過去是正确的選擇,漸漸的我也就安心在那住了下來。
德國是個很漂亮的國家,有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有上百種香腸,有無數個大小教堂。德國人是個很年舊和保守的民族,他們保存着自己最古老的建築,一磚一瓦都留的好好的。
我跟我姥姥還有小姨一家住在科隆,一住就是六年,我喜歡那個國家,一度想在那住一輩子,就永遠不會來了。
我爸去接了我幾次,都被我冷走了,後來我舅舅飛去接我,他沒有孩子,從小最疼的就是我,他希望我可以回國,希望我從那時候開始跟着他熟悉他的生意,起碼以後可以繼承他的家産和事業。
我小時候就很崇拜他,希望有朝一日可以成為他那樣有本事的人,他的條件開的太有誘惑性,于是我跟着他回來了,回來那年我十四,比同齡人都大兩歲,我爸用關系把我送進咱們學校,開始從初一上起。你是初二轉學來的,其實我也是轉學生。
我爸和我舅舅沒對我的學習報什麽希望,中國的教育和德國根本就不是一個系統裏的。我老爹甚至發了話,說我随便學,一定打通關系然給我順利畢業。到時候再送去國外讀個學位,他不指望我成龍成鳳,以後能接得住我舅舅的生意也就不錯了。
他用的是板上釘釘的确定語氣,一口認定我是個廢物,連個畢業證書都拿不到手。
他根本不在乎我給他丢臉,我一個人玩的不起勁,于是發誓學出個樣子給他瞧瞧。
數學開始費勁了點,我天天苦學惡補,好在比較有天分,入了門發現其實并不難。
半個學期我的成績竄到年紀前十名,平時在學校裏又裝出一副陽光少年好學生的假相,什麽活動都參加,我從小在德國功課沒學明白,音體美倒是樣樣發展的還不錯,簡直成了學校裏的大紅人。
我爸有一天突然發現,原來他這個不争氣的兒子在學校裏大紅大紫,是老師和同學心中的寵兒。他就跟不認識我似的,短暫的吃驚後也并沒有表揚我,一副他也料到了的表情。
他果真很了解我,知道如果表揚我,我更惡心。
于是我在家裏越來越沉默寡言,我對他們沒有從前的那麽深仇大恨了,我只是單純的不愛說話,在學校裏繼續三好學生的形象,不過也有很多人不喜歡我,說我騷包說我冷漠的說什麽的都有。我都無所謂,最好都讨厭我,離我遠點,這樣落得清閑。
你記得初三咱們一起參加的英語競賽麽?結束之後咱倆一起回的家,那是我第一次跟同學結伴回家,你當時很不愛說話,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一路也沒跟我說了兩句話。可是我就靜靜的跟你走在路上,會莫名的心安,我每天都注意你,不過你好像把我給忘了,再也沒多看我一眼。”
鄒乙靜靜的聽着李木森訴說往事,往事裏有自己的身影,這讓他很歡喜。
“小乙,你安心的考大學吧,我不會繼續打擾你的,就在你身邊做你最好的哥們。陪你考到你理想的大學,你成績雖然很牛,但其實我也不差,到時候,我們都長大了,如果,我說如果,你肯考慮考慮試着接受我……小乙,我會給你一個安心慎重的未來……”
鄒乙最後漸漸的進入了迷糊的睡夢裏,意識僅存的最後,他似乎聽到李木森跟自己描述一個無比美麗的未來。他彎着嘴角帶着這美麗的許諾進了夢鄉,夢裏他順着李木森口中的未來構築了一個美輪美奂的場景。
郁郁蔥蔥的叢林裏,他站在一個小木屋前面張望,院子裏有纏的密密實實的葡萄藤,樹葉層層疊疊,遮的他看不見前面的光亮,他喊了幾聲李木森,可是怎麽也睜不開眼,看不見他在哪裏。
忽然李木森從背後抱住了自己的腰,倆人在院子前的臺階上咯咯地笑着。鄒乙感覺自己停不下來的笑了好久好久,笑的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直叫疼,笑着笑着突然他發現木屋前就剩下了自己,李木森不見了。
他四處找着那個人,怎麽也找不到,他消失在叢林裏了,鄒乙忽然意識到,這是夢裏,這驚慌失措的此刻,是在夢裏!
從床上驚醒的鄒乙睜開眼,天已經亮了,早晨的陽光照進沒拉窗簾的病房裏,晃得他眼睛生疼。
身邊是空的,李木森不在,鄒乙心提了起來,不好的預感竄了上來,他翻身下床,頭還有些暈,那個昨天晚上真真切切摟着自己睡的懷抱,難道不過是一場夢麽?
站在房間中央的鄒乙閉着眼睛等着頭暈的不适感漸漸淡去,衛生間裏嘩的一聲沖水的聲音響起。驚喜的睜開眼,是李木森麽?他還沒走?鄒乙快步跑去衛生間門口,不管不顧的沖了進去。
作者有話要說:相擁而眠神馬的~~~還在醫院~~~woody的小心髒溫柔的一塌糊塗啊~~~~李童鞋的身世慢慢展開ing,,,總之很悲劇的童年加上他過于早熟的心智扭曲成了一個叛逆少年。。。你們感受下
☆、變故
“李木森!”
衛生間裏的人轉過身,鄒乙欣喜的表情凝固在臉上。
“媽,你怎麽來了。”
“我還怎麽來了。你去同學家瘋,弄得自己都被送進醫院來了,想氣死我是吧?”
“你怎麽知道我在這?”
“昨晚你同學還給我打電話告訴你們在他家過夜,我尋思一群同學也沒好意思叫你回家。可倒好,一大早的天還沒亮呢,又給我打電話說你病了,住院,你嫌媽媽身體太好了,非要給吓出個腦出血什麽的才安心是吧!”
“那我那個同學呢?他人呢?”
“他說他家裏出了點事,必須回去一趟,讓你一個人在醫院他不放心,逼不得已才給我帶電話然給我來看你。我看他小夥子還不錯,也是一片好心照顧你,要不然非臭罵他一頓不可。”
鄒乙媽媽還在絮絮叨叨的教育他以後不要随便到別人家留宿,不能亂吃外面的東西,要多鍛煉身體了,這麽容易感冒發燒的巴拉巴拉一大堆。
鄒乙身體還有些虛弱,靠着門框愣神。家裏出事了,能出什麽事呢?嚴重麽?李木森,昨晚的李木森,是不是真實發生過的啊?
“我問大夫了,你沒事了,剛剛也去結過賬了,你同學給交的押金沒有用完,回去媽媽給你錢,記得還給人家。咱倆收拾收拾東西,該回家了。”
看鄒乙還是愣愣的站在門口發呆,“啧,這孩子,聽見媽媽說話沒有?”
“哦。”跟着媽媽收拾東西回家,拖鞋和毛巾等洗漱用具都讓鄒乙媽媽扔掉了,桌子上有李木森昨晚買回來的雜志,鄒乙看着發了會呆,落成一摞抱在懷裏。
離開病房的時候,是鄒乙回身關的門,他巡視了一圈這間住了一晚的屋子,簡單到單調的陳設,卻帶着最美好的回憶,雖然一切都還是疑惑的狀态下,但是鄒乙突然有一瞬間的預感,他美麗絢爛的初戀,似乎像一場繁華卻短暫的煙火,都一順帶的埋葬在這間屋子裏了——如果,昨天他和李木森之間的一切,可以稱為戀愛的話。
就像他以後也不會再回來這張床上睡覺,這裏的一切過了今天就會全部換上新的物事,床單會拆洗,衛生間會消毒,所有的印記也跟着沖進下水道……
走在回家路上的鄒乙一直都一聲沒吭,他承認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