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他為什麽對你這麽特別呢? (8)
把臉埋在杯子裏,結果可可熱氣太大,蒸的臉越發的紅了。李木森端起咖啡杯好整以暇的呷了一口,假裝看着窗外,嘴角強忍住不笑而微微有些抽動。
鄒乙破罐子破摔,擡腳到李木森身上一頓狂踹。
“哈哈哈哈,我說你會後悔吧還不信,非要問個明白。”
“滾!!!!!!!!!”
一杯熱可可下肚,鄒乙五髒六腑恢複溫度,脫了外套,跟在李木森後面參觀他的卧室。書架不小,上上下下擺滿了漫畫和雜志。教科書和工具書也有,占據了不太大的一個隔間,有英文有德文。鄒乙忽然想起李木森在德國住過一陣子。
“你德文很好吧?”
“馬馬虎虎。”
“教我兩句!教我兩句!”
“跟英文差不多有什麽好學的,想學哪句?”
“恩……那個……你是我的好兄弟!這句,這句怎麽說?”
看着興奮的鄒乙,李木森突然玩心大起,促狹的低着頭,手肘拄着書架邊兒,食指和中指壓在唇邊淺笑了一下,“Ich liebe dich.(我愛你)。”
“哈?”
一字一頓的,“Ich liebe dich.”
依樣畫葫蘆的,鄒乙認認真真的念叨着,“Ich liebe dich.”
“恩,發音不錯。”看着對面這張唇紅齒白一張一翕的小嘴,李木森滿意的笑着。
“你給我寫下來。”
“樂意效勞。”遞給鄒乙寫好的句子,李木森心裏樂開了花。
“你再教我一句……”
“哎行行了,沒完沒了的,你學那麽多也不要去德國,去德國不還有我呢你着什麽急啊。”被李木森粗暴打斷的鄒乙只好把紙條揣進褲子兜裏,接着看這半面牆大小的書架。
最左手邊一格裏碼着一排閑書,鄒乙伸手去翻,第一本竟然是卡爾維諾的《樹上的男爵》。
鄒乙瞪大眼睛回頭看後面那個一臉成就感的望着自己一牆的漫畫收藏的李木森,“你的閱讀品位跳躍微微有些大啊這位兄臺!”
“哪裏大了?”
“從這!到這!”鄒乙伸手從一堆漫畫雜志比劃到眼前這本小說,帶着一臉不可置信。
“黑!你別低估我這些漫畫啊,每本都是我的摯愛。”
“沒低估你的漫畫,我是說,你接受度也太廣了,這兩種書不像是一個人會看的嘛。”
“你不用當我是正常人,我什麽都看,漫畫是生活必需品,其他的都講求個緣分,緣分到了我就看看而已。”
鄒乙接着往下翻,“你也看三島由紀夫!我也超級喜歡他啊!”
看着驚喜不斷的鄒乙,李木森瞬間傻眼了。
“咦?不對,這本好眼熟呢?”
李木森撓頭尴尬的笑笑,“诶,那個,這本就是你的啦。”
“我的?”
“上次從冬令營回來,你落在我的背包裏了,我放假無聊,拿着自己看,忘了還你了。”
“哦,這樣,沒關系的,我看好多次了,你要是喜歡看,送給你好了。”
“哈哈,那你送人禮物正八經的得給人題倆字兒吧?”
“……”
“你就題:李木森大帥哥,小弟鄒乙敬上!”
“……”
“啊?不好啊。那寫剛剛我教你那句德文,學以致用嘛。”
看着一臉詭笑的李木森一直不下去的雀躍狀态,鄒乙怎麽想怎麽覺得不對勁,可又說不出哪裏不對,只好伏在寫字臺上,一筆一劃的照着剛剛那張紙條上的字母在書的扉頁上寫下一行字。
鄒乙字寫得很好看,風姿卓越,像極了他為人的風骨。
致親愛的李木森,
Ich liebe dich.
鄒乙
李木森有一瞬的錯覺,仿佛中間那句德文不是出于鄒乙本意的“我的兄弟”,而是那句他心底渴盼的“我愛你”。
這讓一場玩笑變成了他自己無法收場的鬧劇,李木森發現自己真是不夠成熟,在感情上,他永遠做不到收放自如。相比一臉君子坦蕩蕩的鄒乙,他一個人在自己編織的假象漩渦裏無法自拔,帶着點窘迫和尴尬……
☆、表白
李木森房間窗臺左邊放了一架鋼琴,鄒乙剛進屋子的時候就看見了,很漂亮。
樓下客廳也有一架,還是三角鋼琴,更華麗,更氣派。不過鄒乙喜歡這架,相比之下有點舊,有點小,不過更像一架有故事的琴。
他從小就喜歡鋼琴,可惜小時候家裏條件不好,父母沒有多餘的預算讓他學一門課業外的技能,那時候,縱使是一臺雅馬哈的電子琴也是為難了他們,更何況要負擔一架價格不菲的鋼琴。
他從小就是一個懂事的孩子,他說了,父母自會滿足兒子。他不說,為的就是不想看到父母那咬牙尴尬的神色。後來家庭條件寬裕了,他也長大了,功課和心事都日漸增多,鋼琴成了少年鄒乙埋在童年裏一處绮麗的夢。
上面落了一層薄薄的灰,許是好久沒彈了。李木森站在鄒乙身邊,修長漂亮的手指撫在琴蓋上,“這是我五歲那年,我媽送我的生日禮物。”
鄒乙側目,旁邊的男孩俊逸的側臉上,挂着回憶中美好的笑目。鄒乙不能說什麽,只是靜靜的看着他,也伸出手,跟着輕輕的撫着有些落灰了的琴蓋,那觸感有些微涼,鄒乙像碰觸一個塵封在歲月中好久的物事,帶着十分的敬意和天知地知愛意。
“那時候她已經病了好久了,好像有一萬年那麽長久一樣。她不知清醒還是糊塗的狀态下堅持要送我這臺琴,我感動的無以複加。于是我從五歲開始練琴,想苦練出個成績,一切都只為了她。無論如何,她在用所剩無幾的意志支配力在希冀他的兒子可以做點什麽。”
李木森歪過頭,看着鄒乙柔柔的笑了一下,“你去少年宮查,本市少年組在國家比賽中拿獎最多的記錄,估計到現在還是我在保持。”那笑容冗雜了酸澀,悲傷,驕傲和嬉鬧,鄒乙竟回應不出一個微笑,哪怕假的也好。
“後來我去了姥姥家,這臺琴就一直放在這。我回來了,定期找人調音,卻很少彈了。你看,最近好久沒管它,上面都落灰了。”李木森低着頭,慢慢的掀開了琴蓋。
“你有一次跟我說你很喜歡鋼琴?”
對上對方的詢問的目光,鄒乙還沒從話題的跳躍中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時候?”
李木森不答反笑,鄒乙暗自嘆氣——他們倆之間,李木森永遠在笑,他的笑容千般摸樣,自己永遠都跟不上他變化的節奏。
“軍訓的時候啊,野營拉練的前一晚,在軍營裏,你跟我說你很喜歡鋼琴。”
“啊……”
“想不想聽?”
這次聽懂了,鄒乙開心的點頭。
李木森揉揉他軟軟的頭發,抻過琴凳示意鄒乙跟自己一起坐下。黑白相間的琴鍵,曾經魂牽夢萦了鄒乙兒時最奢侈的夢,他們是神聖的,是偉大的,這讓他坐在李木森的身邊,肩靠着肩,也感受到了可以操控這夢的魔力。
指尖輕落,短短的幾秒鐘後,十指纏綿出連綿的音色,那音色最初流瀉而出的時刻便點亮了鄒乙晶亮的眼睛。
李木森雙手修長,玉雕般的漂亮,安靜随意的在琴鍵上流連,一串串的音符便百轉回腸的傾瀉流淌,細細慢慢的繞着鄒乙的身體盤旋而上,彙聚在他觸手可及的四周和上空——那是李木森給他精心編織的網,如此美好,如此華麗,像廣袤的包裹着自己的夜空,他擡頭便是盡收眼底的星辰。
鄒乙甚至感覺從過去到現在,從未有一刻如此不顧一切的愛着眼前的這個男孩。
他清亮的眼睛目不轉睛的注視着他,被保護被掩藏了十幾年的靈魂和心意都彙聚在那雙波光潋滟的黑瞳裏,前所未有的靈動和絢爛,讓不經意擡頭看到這一幕的李木森呆若木雞——那一幕驚豔了他十八歲時期的全部時光,讓多年後的李木森回憶起來依然是不可自勝的一陣搖曳悸動。
他常說,他當時不該用那樣燦若星河的目光看着我,那太殘忍,剝奪了你的理智和思維,讓你變得一無所有……
當時的李木森就是這樣,即時一無所有,也要眼前的這個男孩。那并非情不自禁,該是命中注定。李木森停了彈奏,握住了鄒乙的手,輕輕的吻了過去,用着顫抖的冰涼的嘴唇,這是他的貪念,他的執着,他理智全無的時刻本能催促的他非如此不可!!!
是的,趁他還如此年輕,就讓非如此不可!
最初的不确定和慌張過去,李木森心裏騰地燃起一把火。
去他媽的過去未來,去他媽生老病死,去他媽的日月星辰,他要這個男孩,他要他,他渴望愛他,愛的不絕望,愛的徹徹底底的那般的愛他!
他不知道自己的眼角何時滑落了一行眼淚,他作為男子漢的成人禮告別了好多年的眼淚。
弓着腰,把鄒乙是手拉進自己的心口,不容置疑的含住了那柔軟的雙唇,舌尖有技巧的頂開松懈的齒貝,钅占進那溫熱的口腔中攻城略地的舔/吻。
鄒乙在徹頭徹尾的震驚中還沒緩過神來,口中已是不自覺的發出了“唔……”的一陣低/吟,聲音粘/膩,恰到好處的竄起了對面男孩下/腹的熱情。
鄒乙睜大眼睛看着眼前這張癡迷帥氣的臉,眼梢淚痕猶為幹透。誰說女人的淚痕最惹人憐惜?李木森的淚痕看在鄒乙的眼裏瞬間溫柔了他全部的震驚和理智,成了他記憶裏最難磨滅的胎記。
于是帶着幾乎撫慰的讨好心态,鄒乙青澀的伸伸舌尖,輕輕的碰了碰猶在自己口內翻騰的/舌。
那是莫大的鼓勵!
那是千言萬語的一個承諾!
那是經歷一千年那麽久後的和解!
李木森像是被電到後的短暫驚喜後,伸手抵着鄒乙的後腦開始了他夢寐以求渴望的擁有。
鄒乙來不及驚訝李木森竟然對自己有着這樣原始的渴望,但是那滑/膩靈活的舌頭伸/縮在自己的嘴巴裏,所到之處皆惹來自己不能自已的輕顫,他執着的用力的親吻讓鄒乙感覺到了自己的被需要。那被需要感鮮明而确定,鄒乙笨拙的回應着。
李木森大手撐住鄒乙的腰和背翻身把他壓在了鋼琴上,身體巨大的撞擊惹得琴鍵低音區發出嗡的一聲悶響。李木森手伸進鄒乙的上衣裏扶着他的後腰不斷的摩挲,壓着鄒乙貼向自己髋/骨的位置來回的蹭/弄。鄒乙感覺這個人突然變得不認識了,變得陌生,變得獸性,變得讓他害怕了。
“嗯……”變了調的尾音,鄒乙不敢相信這是自己發出的,這讓他的恐懼更深了一層。帶着畏懼的堅決,鄒乙奮力的掙着撐開李木森壓在自己身上的胸膛。
感覺到身下人的反抗,李木森理智回歸了很多。松開纏繞對方的嘴唇,李木森看見鄒乙瞳孔中閃耀着的恐懼的神色。兩人俱是喘着大口大口的粗氣,李木森平複了下心情,額頭抵着鄒乙的額頭,慢慢把他從鋼琴上扶起來。
鄒乙急促的呼吸着新鮮空氣,身體不禁向後退着。李木森不說話,交叉這雙手在鄒乙的後腰上大力的把人拉回了自己,不留一絲餘地。鄒乙啊的一聲,雙手護在胸前隔在二人中間,看着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對方。
鄒乙的雙唇更顯紅潤,臉頰也爬上了一抹動人的春/潮情/動的緋色,身體卻是僵硬的有些發抖。李木森低頭抵在鄒乙的額頭,閉上眼睛長長的出了一口氣,“對不起,小乙,吓到你了,對不起。”
性感低沉的呢喃,帶着無與倫比的溫柔口氣,鄒乙緩緩地放松了僵硬的身體。
深吸一口氣,“你開玩笑呢?”
“不是。”
“男生和男生在國外都這樣親的?”
“不是。”
“那你這是幹嘛!”
“我喜歡你,好喜歡你,喜歡你喜歡的都要發瘋了。”
還是閉着眼睛,雙臂死死的扣着鄒乙的腰,只有長長的睫毛微微的發顫才透露出他緊張的心跳。
懷裏的人明顯再次僵硬了身體,李木森一剎那似乎感覺沉入了萬丈深淵,自己先判了自己死刑。
咬了咬牙,他睜開眼睛,對上鄒乙一雙漂亮的眼睛,裏面晶瑩着一汪湖水,被李木森一看,就那麽留下了兩行眼淚。
“小乙,你別哭,我混蛋,你不用理我。你別哭啊小乙。”手忙腳亂的給鄒乙擦眼淚,李木森覺得自己幾乎十惡不赦了。
“你喜歡我就親我啊,我同意了麽!我還沒接過吻呢你就這麽吓唬我!”
“胡說什麽呢,上次不是親過了。”
“上次不算!”
鄒乙哭得抽抽搭搭,不是他矯情,又不是個小姑娘,親就親了,何況還是被他喜歡多年的李木森。關鍵是對方太有技巧,相比之下自己剛剛确實慫了很多。一副任人宰割的摸樣被按在琴上吻的渾身發軟熱/喘連連.
他別扭李木森為何吻技如此高超,別扭自己窘态百出,別扭時間地點還有預期度都不在自己的掌控——鄒乙別扭的點其實很多。
“那……你是……你意思是……”
“起開!”扒拉開箍在自己身上的手,鄒乙其實還是站不穩的,于是一屁股坐在歪在一邊的琴凳上。雙手撐在身體兩側,竟然發現自己的手臂也有些抖,太不争氣了,自己都瞧不上自己的蠢摸樣,眼淚還跟着借題發揮,啪嗒啪嗒掉得更歡。
“小乙……”
“我想一想。”悶悶的出聲,軟軟的頭發垂在額前,擋住了壓得低低的臉。
李木森樂了,能想就證明還有餘地,他不求鄒乙接受他,但求二人不要就此抛開了,丢了情分。
想什麽呢?喜歡了這個人這麽多年,碰巧又是兩情相悅這樣的美事,同忄生之間,如此更是得天獨厚的遭遇。
但是天知地知啊,鄒乙真沒拿着捏着做個姿态,他是真心誠意的要想一想,肯聽荷爾蒙的差使做東做西,那他就不是鄒乙。
☆、生日派對
李木森在這段靜靜的等待中慢慢的找回了他的智商和情商,回放一遍剛剛的情景,他不覺得鄒乙是在排斥他的,即便最後有些鬧情緒,應該也不是就這件事情本身的抵觸,何況在他眼裏,那小情緒鬧得很是讓他受用,怎麽看怎麽像是小情人之間的撒嬌,可愛爆了!
最壞的打算是不可能發生了,他斷定鄒乙并不反感同性之間的感情。不過以鄒乙一貫慎重的性格,他也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看着垂着額發一動不動的男孩,李木森心情上上下下,吊着的一顆心髒像是坐了一遍雲霄飛車。
他年輕的生命裏,很少有這樣難以控制的事情發生,換了別的人或者別的事情,只要是他想要,必定手到擒來。他擁有的太多,賭的大不是因為輸得起,而是因為他能贏。碰上了鄒乙,他就一無所有,丢了所有的賭注。
挂在牆上的鐘滴答滴答的走着,偌大的房間裏,空氣像要凝固了一樣,李木森頭一遭埋怨房間不夠大,因為他感覺呼吸間氧氣有些不夠用,鄒乙再不反應,他就要窒息而死了。
幾不可聞的一聲嘆氣,鄒乙頹然的垂下了肩膀,順道拯救了李木森……
“你再幫我拿一杯可可,熱一點的……”
抱着一杯熱騰騰的飲料的李木森在焦急的往回趕的時候,心裏是像種了小太陽一樣充滿了憧憬的力量的。他琢磨着待會如何跟鄒乙好好談談下面的問題的時候,發現薩特他老人家一句名言說的太碉堡了……他人就是自己的地獄啊……
林林的生日趴第二攤正式開始了,一群要好的同學跟要過年似的挂着喜氣洋洋的笑容向他湧來。李木森傻了。
“鄒乙呢?叫鄒乙下來啊!”
“李帥,你居家的樣子更帥啊!”
“李木森你這是嘛去啊,你妹妹生日你也不打扮打扮,穿的這是睡褲麽?”
“李木森你跟林林竟然是兄妹啊你倆咋不姓一個姓哪?”
“李木森你待會得表演個節目……”
“李木森你待會得喝出誠意……”
“李木森……”
“木森……”
“森……”
被七嘴八舌騷擾後的李木森一只手掐着太陽穴,他頭疼。
鄒乙還保持着剛剛他離開時的造型在他房間裏擰巴着,李木森走到他面前,“下去吧,同學都來了,我剛給擋住了,不然他們就上來了。”
鄒乙擡頭看着悶聲悶氣的李木森,對方臉色不好看,鄒乙也很是氣悶,怎麽就趕得這麽巧,于是也回了一個沮喪的表情。這表情把李木森的心情撫慰了不少,那是一個同盟者該有的默契——是自己人。
第二場慶生派對林林明顯态度不同,跟打了雞血似的,還特地上樓換掉了她之前那身行動不便的禮服。帶着她的樂隊給大家表演了一支祝我生日快樂搖滾版,鄒乙一度懷疑他家的別墅會不會被她激情洋溢的架子鼓給震塌了。
鄒乙由于被通知錯了時間惹得林林內疚連連,做游戲切蛋糕拍照的時候全稱抱着鄒乙大呼小叫,其他男生見狀也圍過來跟着調戲他倆,于是鄒乙在圍剿中被逼無奈斷斷續續的跟林林合唱了一首夫妻雙雙把家還。
李木森遠遠的坐在暗處的角落裏,視線就沒離開過鄒乙,全場嗨點都聚集在林林身上,沒人看見他目光炯炯的眼神深深淺淺幾度變化。除了場上另一個不專心的人,李俊龍。
李俊龍注意李木森很久了,他認識林林這麽久,林林每年的生日他都陪在一旁,熱鬧的,冷清的,多到演出全場,少到就他們倆。
這個李木森,還是第一次出現。
李俊龍跟林林簡言之就是青梅竹馬的關系,還是嬰兒的時候就認識,那時候林林還和她媽媽自己住,李俊龍住她們家隔壁,林林家孤兒寡母的受了李俊龍爸媽很多照顧。
于是順帶長大了李俊龍也照顧起了林林,一起在花園裏和泥,在幼兒園裏稱王稱霸,在小區裏橫沖直撞。
那時候林林的媽媽有時候會偷偷的哭,于是林林也跟着哭個不休,李俊龍聽父母說好像是林林沒有爸爸,于是他拍着他稚嫩的胸膛跟林林保證長大了會娶她,李俊龍曾經幻想會牽着那只小肉手天荒地老的瘋跑下去,不曾想跑着跑着,一不小心他的女孩跑進了另一個他不熟悉的世界。
于是他牽着林林長大這個局面變成了他守着她長大——站在她的心裏她的界限外。時而感覺有些辛苦,大部分時候甘之如饴。
可是哪個女孩年幼的時候沒有一個虎頭虎腦的男孩跟自己保證以後定會騎着白馬來娶她呢?
林林明顯沒把那句誓言放在心上,她五歲那年認識了李木森,從此一見傾心,少女時期的公主夢都托付給了這個人,于是幼年時期的玩伴自然而然的被她劃到了“其他人”的行列,李俊龍自是不同的,林林終是記得那陪伴自己多年确定不疑的安全感,不過也僅剩坦蕩蕩的江湖感情。
李俊龍常常掂量林林對自己的情分有哪些含量,結論是友情,類手足情,革命情誼,外加點情感慣性……李俊龍無所謂,他還有大把的人生守着她,等她愛上自己。
因為他知道,李木森和林林不可能有結果。
第一他了解李木森,他相信這個人的冷漠和固執,永遠不會接受林林。
第二林林以為李木森跟自己沒有血緣關系是因為她母親曾經用斬釘截鐵的态度告訴她她爸爸已經死了。這個人,叫叔叔。林林堅信不疑,是因為她和母親相依為命,她相信她,無條件的相信她,這是她對母親的一種尊重。但是林林那再明顯不過的眉眼,簡直和李木森的父親如出一轍,這家人能在一個屋檐下生活這麽多年,李俊龍相信林林的從容來自她的單純和對自己母親的信任,至于其他人,各懷鬼胎,想想就讓人厭惡。
要是擱平時,李木森早就能感受到有道目光在自己身上逡巡了,不過今天他心事太多,轉身取飲料的時候才發現那個意味不明的視線。
被發現了,李俊龍也不躲閃,大方的看着對方招了一下手,直接穿過客廳,朝李木森走來。
李木森轉着高腳杯裏的酒,牽着一側嘴角玩味的笑了,心裏暗嘲,“這鬼鬼祟祟的小子今天終于有膽,肯過來跟自己談談了。”
同班同學,初中其實就認識,但是兩個人之間并沒有超過十句話,不是結過梁子,也沒看着多不順眼,夾着個林林,故意不故意,主動或被動,彼此的關系就莫名的微妙了。
李木森不知道從何時起,就總是感覺背後有一道陰森冷峻的目光,一回頭必定會看見李俊龍遠遠的注視着自己,待要問個明白,人家又把臉別過其他方向。
一來二去李木森大概也知道是為了什麽了,無非就是他愛她,她不愛他,碰巧不巧,她又死纏爛打追着自己,李木森不想跟林林有過多糾纏,于是他置之不理的不屑讪笑了這麽多年,鬧去吧,往死裏折騰,大一大就都膩歪了……
“你不過去跟他們玩麽?”李俊龍找了旁邊的位子坐了下來,也學着李木森的樣子看着林林的方向。
“你不也沒去……”
“我從來不跟着跟他們瞎鬧的。”
“恩……于是跟個幽靈似的滿場飄……”
“你!”
“我什麽啊,你喜歡林林吧,就這麽飄着她哪知道啊她二呵呵的一天天。”
“我……”
“你什麽你,真搞不懂,平時看着挺痛快個人,喜歡就說,不行就死纏爛打,多大點事啊。”李木森今天可沒心情跟他們小孩子過家家,他抱定的速戰速決的心态,把這家夥解決了好專心攻克他和鄒乙的問題。
“別人的事情你根本不了解,你也沒有資格和立場對我說三道四。”
“死鴨子嘴犟。是不是都跟我沒關系,btw拜托你以後別有事沒事的死盯着我看,我對你沒興趣。”輕搖慢晃着一雙長腿,輕描淡寫不耐煩的一副表情,李俊龍恨得牙癢癢,這個人氣場太強大,軟的硬的在他面前都要敗下陣來。
“那你對誰感興趣,鄒乙?”
挑眉,“呦呵,莫非我真是判斷失誤,你不是喜歡林林,而是喜歡我?”勾人心魄的眼神,俊朗深刻的五官,他集了危險與戲谑的表情,亦正亦邪。李俊龍承認,這個男人确實很有魅力。
“你!”
“我對誰感興趣你真沒必要花心思研究,年紀也不小了,這點事情也搞不定我都替你着急,還有這閑心研究別人。你聽我一勸。”李木森微欠了欠上身,伸手指了指前面一片歡鬧的方向,“那個人不是你的假想敵,你跟林林的障礙完全在你們倆自己。”
李木森坐回了自己的椅子裏,擺出了一副明顯的我話說完了,你請自便不要打擾我的氣勢。李俊龍一手支着額,掂量着剛剛的這番不成功的對話,不得不說他對李木森的勸告動心了。
看着那個在衆星捧月中笑的肆意的女孩,他心裏是滿滿的溫柔的喜愛。
他陪在她身邊這麽多年,久到有時候會錯覺兩個人已經互相陪伴了幾千年,李木森說的也許對,但是他不要用那種方式喚醒這個女孩對自己的愛,那不是他想要的,他要等她長大,再長大一點點就好,他要自己的愛再滲透到她生命中更多一點,等到他和她都成熟的時候,那份愛必将歷久彌新,經得住所有的考驗。
至于那個鄒乙,真是自己多想了麽?李木森說他不是自己的假想敵,但是看他每天跟林林暧昧不清的糾纏就不自覺的厭惡,這還是林林繼李木森後關注最多的一個人,不得不說引起了自己的警惕。
鄒乙的笑容很無害,動作也不曾有越線之舉,可是李俊龍就是看他不順眼,看他占用林林的視線,占用林林的時間,還占用着林林的羨慕和嫉妒,卻每天一副毫不知情的單純摸樣。
微微側頭看着李木森,這個剛剛像個狐貍一樣咄咄逼人的男人此刻用着溫柔熾熱的眼神望着同樣的方向,李俊龍有一瞬的豁然開朗,難道……
感受到了旁邊不加掩蓋的震驚的表情,李木森皺了皺眉,“小賊,聽不懂話麽,我叫你以後別這麽直勾勾的盯着我。”
“不好意思。”匆匆告別這個陰森不定的人,李俊龍長長的噓了一口氣,若真如此,确是幫自己解決兩大難題,不過事不關己,還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作者有話要說:還是帶死不活的标題。。。李小攻這章為了幫我解決林林和李俊龍這倆礙眼的貨,從冷酷腹黑男變身牽紅線兒的歐巴桑了-_-|||
☆、住院
前面那群人的氣氛炒到了一個程度,已經到了亂喝亂叫亂配對的地步了。
鄒乙雖然被林林罩着,但是林林自己自顧不暇,推來桑去稀裏糊塗的鄒乙也被灌下不少的黃湯,眼瞅着蒙頭轉向的腳底發飄。
李木森看大家鬧得實在是沒有個邊界,走過去預備把不明狀況的鄒乙從人堆裏揪出來。沒想到被人群圍住,抓着他不放非要他當哥哥的唱首歌表示表示。
林林半醉的眼角吃吃的笑着斜眼看着他,李木森眯了眯眼睛,從旁邊的的酒盤裏抓過一瓶酒和一只高腳杯,一言不發的連到了三杯,有些躁動的人群被他一串的動作震驚的慢慢安靜了下來。
李木森連喝三杯,緊了緊鼻子,湊到林林跟前邪邪的一笑,“happy birthday my sunshine,哥哥祝你日日開心。”
喝的有些茫了的林林身上挂着一把吉他眼裏霧蒙蒙的看着眼前這個讓她迷戀了十年的臉,這是在跟自己說話麽?這是真的李木森麽?不是被穿了吧。
林林打了個嗝,伸手想摸摸對面這張臉,她某種程度上懷疑自己八成是睡着了,在做夢呢。
李木森抓住了她半空中要伸過來的手,對着她笑了笑。如果過去的歲月裏李木森對林林的态度是不屑和輕蔑,此刻的笑卻充滿了官方的客氣的禮貌。
這态度是一道明晃晃的界限,配上李木森那愈發冷漠了的眼神,林林從心底深處打了一個寒戰。
這是李木森跟林林相識十年以來第一次自稱她的哥哥,這是在跟這十年的時光和解麽,還是在跟他們全家和解。林林困惑了,忘了欣喜,他對她突然間這麽好,卻像斬釘截鐵的判了她死刑——他今天正式把她當成家人了,她永遠都沒了可能。
林林眼前蒙了一層水汽,她閉了閉眼睛,硬撐着咧開嘴沖李木森露出一個笑容,趔迼着身體想借着酒勁讓自己再瘋一瘋。李俊龍看的心疼,上前一步架着她的胳膊,“你也喝的差不多了,別喝了,大家去切蛋糕吧。”
聽到要切蛋糕,一夥人又來了精神,推推攘攘的跑去推蛋糕出來。林林酒醒了三分,慢慢搖了搖頭,清理腦子裏亂糟糟的情緒,站在李俊龍身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她難受。
李木森嘆了口氣,這是他最後的底線,他并沒有和這個家和解,他只是對這個女孩有着不忍心。
回頭,尋那人的身影,此刻沒人管的鄒乙一個人還站在原地沒動,雙手拄着桌子佝偻着腰,李木森直覺不好,快步上前,感到鄒乙渾身抖個不停,李木森伸手在他額頭上探了探,果然又發燒了,燙的李木森心都跟着抖了一下。
“小乙,小乙?你怎麽又病了,不行,你得去醫院。”
“我冷……”哆哆嗦嗦的說出這麽一句,鄒乙整個人已經像篩糠一樣不成樣子了。看着他面無人色難受的蜷作一團,所有人都吓得醒了酒,七手八腳的把鄒乙裹在一個大毛毯裏被李木森背着飛奔去了醫院。
挂了號,進了急診病房,大夫進行緊急退燒處理,又打了一針安神助眠的藥,鄒乙這會終于安靜的躺在了病床上打點滴,李木森跟一起來幫忙的兩個同學道了謝,把人送走,坐回鄒乙病床前。
熟睡中的男孩眉頭時而不安的動動,李木森伸出食指輕輕的在那輕皺着的眉頭上捋了捋,身體怎麽這麽差,動不動就感冒發燒,自己都碰上多少回了,這家夥還死鴨子嘴犟不承認自己感冒。
看看天色也晚了,李木森怕鄒乙家裏擔心,于是挂了個電話跟鄒乙媽媽解釋大家玩的很開心就住在他家裏了,鄒乙媽媽自是客氣的叨念了幾句也就沒起疑心挂了電話。
傍晚的時候林林和李俊龍也趕來看鄒乙,睡覺的藥還沒退了藥效,鄒乙還躺在病床上睡個不醒。李木森交代了幾句也把二人給攆回去了,臨走的時候,林林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麽,看李木森沒有要和自己應酬的意思也就閉了嘴離開了。
夜幕徹底降下來的時候,李木森已經在病床前坐了整整五個小時了,為了不打擾鄒乙睡覺,他也沒有開燈,安靜的病房裏混合着消毒水的味道,李木森拉着鄒乙的一只手靠在椅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