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跟我回家
可惜的是,何硯之早已被兩罐啤酒灌醉睡倒,并不知道小保镖偷偷摸摸幹了什麽“喪盡天良”的事。
而俞衡自己……明顯也沒有主動坦白的自覺。
于是這天晚上這個蜻蜓點水般的吻随着天亮悄然翻篇,像個隐藏的彩蛋,等待某人細細發掘。
自從硯總發現“只要我睡得夠快,神經痛就追不上我”這個秘密,便開始每天晚上都喝一杯紅酒,喝完以後倒頭就睡,第二天天亮才醒過來。
俞衡對他這種鴕鳥一般的“逃避式應對方法”表現出十成十的無可奈何,但是想想好像也沒什麽更好的辦法,反正紅酒這種東西,每天少喝一點也沒什麽壞處,索性随他去了。
何硯之以前從來沒被人這麽照顧過,拍戲的時候經常熬到淩晨好幾點,多年來還是頭一回像今天這麽作息規律。
他本來也不是那種天生體弱的類型,純粹是被車禍給折騰的,現在得到了一番無微不至的照料,身體狀況很快好轉起來,除了容易累和容易犯困這兩點暫時治不好,其他方面已經在逐漸向正常水平靠攏。
俞衡這個精力旺盛的大學生也完全不嫌累,堅持每天幫他按摩複健,按時投食,按時喂藥。
何硯之腿上的肌肉沒有再繼續萎縮,知覺緩慢恢複,但還是動不了。對此,硯總自己倒也不是很急,反正他一時好不了,俞衡就一時走不了,他要真好了,找什麽理由繼續雇他還是個問題。
年關越來越近,反應遲鈍的忻臨市也終于開始熱鬧起來,別墅區的富豪們放年假回來了,難得跟家人團聚,晚上亮燈的人家明顯比以前多了。
年前忻臨下了一場雪,洋洋灑灑飄了一整夜,何硯之待在家裏沒發覺,第二天早上才看到。
放假了人們都起得晚,小區裏暫時沒人鏟雪,放眼望去是一片白茫茫,雪地上偶爾能看到幾個腳印,不知是誰家頑皮的孩子踩的。
他望着窗外有點出神,總覺得這麽悠閑地看雪好像是很多年前的事,過去十年間也不知自己都忙了些什麽,折騰來折騰去的,現在想想,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随後他翻了個身,繼續睡回籠覺。
離年關越近,俞衡回家的次數就越頻繁,從一周一次,到三天一次,再到隔天一次。但不管他什麽時候回家,都絕對事先把飯準備好,讓何硯之自己熱着吃,不能給他餓着。
這樣次數多了,何硯之自己都開始不好意思,覺得自己礙着了人家一家人團聚,屢次跟他表達“你回家過年去吧我一個人真的死不了”,但都被俞衡委婉拒絕。
Advertisement
一不留神就到了年三十,俞衡嫌硯總家裏太“素”,一大早就把事先買好的對聯和福字貼上了。何硯之睡醒起來,差點沒認出這是自己家。
他一臉莫名地看着對方霍霍自己家窗戶,表情古怪地說:“你這幹嘛呢?裝飾婚房呢?”
俞衡手一頓,他回過頭來,眉尾也跟着揚起:“是啊硯總,你看看還滿意嗎?”
“我不滿意,”何硯之板着臉,“我這裝修風格偏歐式,你給我弄這麽多‘紅紅火火’,你覺得好看嗎?”
“這叫‘中西合璧’,”俞衡沒有任何悔改的意思,把最後一個窗花也貼完了,走上去拍拍他的肩膀,“過年再不喜慶一點,那就沒機會了。”
何硯之一點也不想喜慶,可這貼都貼完了,他也不能再給撕下來,只好勉為其難地一扭頭,裝作沒看見。
年前這段時間,俞衡陸續把家裏打掃了一遍——因為別墅實在太大,他一個人折騰了很久才收拾完。
他本來是抱着“再挖出一點硯總黑歷史”的想法開始收拾的,覺得以某人這個記性,指不定又在哪塞着什麽大頭貼、彙款單忘了銷毀,然而現實令他非常失望,別墅裏幹幹淨淨,什麽不該有的都沒有。
所以上一次真的是誤打誤撞了。
現在過年禁止燃放煙花爆竹,年味便不覺又少了一層,不過這樣也好,沒人放鞭炮,就不會被徹夜的鞭炮聲吵得睡不着覺。
比起過年,當然還是他家雇主的睡眠質量更重要。
何硯之控制着輪椅在家裏轉悠,看上去相當的無所事事,他身邊還趴着一只同樣無所事事的貓,正用大毛尾巴撥弄扔在地上的逗貓棒。
何硯之彎腰把逗貓棒撿起來,并問俞衡:“你今天真的不回家?”
“晚上回,”俞衡說,“中午再陪你待會兒。”
何硯之沒接話,繼續逗貓。
然而“懶橘”不愧為懶橘,對他的逗弄根本無動于衷,只有在逗貓棒上面的羽毛晃到它跟前時,才意思意思伸爪夠一夠。
何硯之跟貓鬥争了五分鐘,終于還是敗給它了,把逗貓棒一丢,去沙發上摸自己的手機。
養什麽貓啊,這種好吃懶做還一點也不配合你的小東西,不如玩消消樂。
他手機在沙發上扔着,俞衡的手機也在沙發上扔着,他分辨了一下哪個是自己的,正伸手要去拿,突然看到其中一部屏幕亮了起來。
鎖屏上顯示着微信消息:【哥,你快點回來嘛,你不在我好無聊啊,說好的要陪我玩呢?】
何硯之手一頓。
随後他裝作沒看見,拿起自己的手機離開了。
俞衡正在廚房忙碌,沒空回那條消息,何硯之看着他的背影,內心忽然複雜起來。
小保镖到底跟他不一樣,他有家人,有父親要孝敬,有妹妹要照顧。過年本該是個家人團聚的時候,現在因為自己害他不能回家,是不是有些過分?
這輩子幹盡了壞事的硯總居然會為了某件事愧疚,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他抱着手機想了又想,還是決定讓俞衡趕緊走算了。
誰料他剛準備開口,對方突然從廚房出來:“哎家裏沒大料了,我去樓下小賣部買點,你幫我看着點鍋。”
他說完,換上衣服就走了。
何硯之:“……”
看着鍋?怎麽看?
這輩子沒下廚房做過飯的硯總居然有點慌,他看着正坐在火上的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好在俞衡很快就回來了,他把剛買來的大料加到鍋裏,何硯之故作鎮定地問:“小賣部還開門?”
“沒開,我去旁邊超市買的。”俞衡說,“怎麽了?”
“……沒事。”
讓他這麽一打岔,何硯之想說的話最終還是沒能說出口。
他就懷着這樣一種一言難盡的心情一直熬到晚上七點多,俞衡終于打算回家了。
離開之前,他還專門包了一蓋簾餃子,并問何硯之:“你會煮吧?”
為了讓小保镖早點回家過年,硯總不惜誇下海口:“會,我以前也煮過速凍餃子的。”
俞衡看他一眼,總覺得這話哪裏可疑,但時間緊迫他也不好多問,還是暫且信了他:“那我明天回來,你吃完飯早點休息,別熬夜。”
何硯之連連點頭,心裏壓着一萬個“你快走吧”。
可他越急,俞衡反而越不急,他奇怪地問:“你是不是不太高興啊?”
“……我有什麽不高興,”何硯之簡直要瘋了,扣着輪椅扶手的手指幾乎有點抽抽,“你不是明天就回來了嗎,明天見。”
“那……明天見。”俞衡說完,換好衣服出了門。
等他走了,何硯之終于長舒一口氣,有些疲憊地捏了捏眉心。
別墅裏本來就只有兩個人,現在走了一個,立刻就冷清下來,連大紅的窗花好像也不那麽喜慶了,何硯之看着,只覺得有點厭煩。
雖說小保镖确實只走一個晚上,可他心裏還是莫名不是滋味,這種感覺非常奇怪,仿佛失去了什麽重要的東西般,讓他喘不過氣來。
他開始往不好的方面想——是不是以後所有的節日都會這樣?所有該團圓、該歡聚的日子,他還是只能自己一個人?
這讓他莫名開始煩躁,哪怕是在這麽個應該歡慶的除夕夜,也絲毫高興不起來。
他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不曾見過光明。
而今這道陽光明明已透過層層阻礙鑽進了他的屋子,他沐浴在陽光下許久,幾乎忘了沒有陽光的日子是什麽樣的。
但突然的,太陽落山了。
分明知道太陽明天還會升起,但就是難以平安地熬過這個夜晚。
何硯之皺眉往窗外看了看,外面漆黑一片,什麽也看不清。他心裏堵得難受,又不知道該如何排解,只好将注意力轉移到另外一只活物身上。
大橘莫名其妙被他抱起來,用充滿疑惑的眼神看他,何硯之輕聲說:“你主人不要你了,咱倆相依為命你看怎麽樣?”
大橘:“喵?”
他正準備騙走一只什麽都不懂的小貓咪,卻意外地聽見房門響了。
……撸貓的手,微微顫抖。
他心說:不是吧,大過年的,有人撬門?
下一刻發生的事情超出他的預期——門外并沒有什麽試圖入室盜竊的小偷,門是被鑰匙打開的,進來的是俞衡。
何硯之一愣:“你忘拿東西了?”
俞衡:“忘拿車鑰匙了。”
“……”
哦。
何硯之心裏那點期待還沒升起來就又重新落下去,他低頭跟貓大眼瞪小眼,沒再看小保镖。
俞衡在鞋櫃上找到車鑰匙,正準備走,可不知怎麽,他鬼使神差地回頭看了一眼,看到何硯之坐在那兒,竟顯得有些落寞。
于是他腳步不受控制地拐了回來,抓起挂在門口的衣服,徑直走到對方面前,不由分說地開始往他身上套。
何硯之被這“突然襲擊”搞蒙了:“你幹嘛?”
“我剛才想了想,覺得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兒,會出事。”俞衡抓着他的手腕,“快點換衣服,跟我回家。”
聽到最後四個字,何硯之直接從“蒙了”進化成“傻了”,他兩眼發直:“……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