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晚安吻
俞衡從咖啡廳出來,第一件事就是把馮奕的微信、手機號全部拉黑,然後開車走人。
時間還早,他并沒急着回家,反正這個點他家那位應該還在午睡,回去了也沒什麽事做。
于是他先逛了一圈寵物店,調戲一番店裏的小貓小狗們,順便跟店主聊聊天,幫幫忙。
這家寵物店他經常來,寵物店隔壁就是寵物醫院,都是店主一家開的,規模不小,在忻臨很有名,口碑也不錯。店主跟本市的寵物收容所也有聯系,人很好,對寵物尤其溫柔耐心。
當然,該心狠手辣的時候也絕不含糊——比如把他家大橘變成太監的時候。
兩人彼此很熟悉,他來買東西基本都會打折,店主一見他就說:“放假了?”
俞衡點頭:“沒什麽事,過來看看。你這開到什麽時候,不回家過年嗎?”
“開到二十九吧,”店主正在給狗梳毛,“萬一過年也有來看病的呢?——說起來,你家貓可該減肥了。”
俞衡一笑:“減,等開春了就給它減。”
再不減的話,真把何硯之壓出個好歹可怎麽辦?
他在寵物店待了一會兒,覺得某人午睡也該醒了,這才上車往家走。
中途路徑一家炸雞店,他突發奇想,進去買了兩袋炸雞。
随後他回到鑫月小區,又在小區門口的小賣部裏買了幾罐啤酒。
俞衡到家的時候何硯之剛睡醒,正扒拉着倆眼兒在暗室裏看手機,前者把東西放下就去卧室找他,看到他這樣頓時眉頭一皺:“怎麽不開燈?摸黑玩手機對眼睛不好。”
何硯之故意裝聾,抽了抽鼻子:“你買什麽回來了,好香。”
俞衡拿他沒辦法,只好嘆氣道:“別玩了,起來吃飯了。”
Advertisement
何硯之立刻撇下手機這個“備胎”,起身把自己挪上輪椅,跟着他去了客廳:“我說,你怎麽現在才回來?馮奕呢?你倆成功碰面了沒有?”
“當然已經搞定了,你還信不過我嗎?”俞衡說着掏出那張借條,“給,雖然二十萬只幫你要了一萬,但總比沒有強。”
何硯之打開借條一看,臉色變得有些奇怪:“所以你真的借了他一萬?”
“你在想什麽,我借給人渣錢,我吃飽了撐的?”俞衡在沙發上坐下,打開炸雞袋子,“我去銀行換了一百張一塊錢,假裝一百的借給他了——這人也真有意思,居然不檢查。”
何硯之愣了:“啥?”
俞衡:“其實我還是有點心疼的,雖然是一百張一塊,但都是連號呢,我本來想給他弄一百張一毛,可惜一毛錢紙幣已經不流通了,搞不到。”
何硯之:“?”
這到底是什麽鬼才?
現在的大學生都這麽套路了嗎?
俞衡拿起一袋雞排,雞排已經切成小塊,金黃酥脆、香氣撲鼻,非常誘人。
他拿簽子紮起一塊,遞到何硯之嘴邊:“快吃吧,一會兒不脆了——小心燙。”
何硯之腦子還在思考“一塊錢是怎麽僞裝成一百塊”的事,根本沒看遞過來的是什麽,身體已經憑借本能張開嘴,把那塊雞排叼走了。
等他嚼上好幾下,才終于反應過來:“你買的炸雞?還買了啤酒?不吃養生餐了?”
“天天陪你吃養生餐,我自己都吃膩了,”俞衡說着把贈送的孜然胡椒粉和番茄醬都打開,紮一塊雞排蘸了蘸,“偶爾也放縱一回,沒什麽不好。”
何硯之沖着那幾罐啤酒一挑下巴,覺得這不是一個人的量,遂問:“我能喝嗎?”
“能啊,”俞衡詫異擡眼,“怎麽了我的硯總,你已經聽我話到連能不能喝酒都要征求我的意見了?”
何硯之:“……”
一定是他太縱容這個小保镖了,一天比一天得寸進尺。
他板起臉,一把搶過那袋雞排:“都是我的,沒有你份。”
俞衡忍笑,打開另一個塑料袋,又拿出了一袋雞排。
何硯之:“……”
“三十歲的人了,怎麽跟個三歲孩子似的,”俞衡不放過任何可以調侃他的機會,“而且你洗手了嗎?沒洗手就吃東西?”
何硯之咬牙回怼:“你洗了嗎?”
俞衡:“一回來我就洗了,你這麽脆弱,我可怕你沾上外面的病菌,恨不得給全身來一次消毒才敢碰你。”
何硯之被他堵得說不出話,只好操控着輪椅去衛生間洗手,回來就看到俞衡打開電視,在找電影看。
他把輪椅停在一邊,将自己轉移到沙發上,跟對方并肩坐着,又問:“所以,你這麽騙姓馮的,他居然沒把你怎麽樣?”
“他能把我怎麽樣?”俞衡捏起一根薯條,“他又打不過我——你是不知道他現在的形象,簡直是一大腹便便的中年大叔。”
何硯之手一頓。
“所以我覺得你倆決裂是正确的,省得你跟他混多了,也往他那個方向發展。”俞衡說,“你要是真變成他那樣,我可就不給你當保镖了。”
何硯之一扯嘴角,心說現在的孩子,一個比一個顏狗。
雖然他自己也是其中之一。
“哦對了,”俞衡又說,“還得感謝你昨天給了我咖啡廳的電話,今天多虧服務員小姐姐幫忙了。”
何硯之:“……”
服務員小姐姐?這貨是出賣色相跟對方聯合收拾馮奕的嗎?
這臭小子,手段還真是多。
俞衡随便找了個美國大片,也不管下飯不下飯,先看上再說。随即他打開一只炸全雞,把雞腿掰下來遞給何硯之:“吃吧,多吃點,我有時候真好奇,你是吃不胖體質嗎?每天吃完就睡,還不活動,基本沒有消耗,為什麽就是不長肉?”
何硯之擡起眼:“你到底希望我長肉還是不希望我長肉?”
“希望你長到正常水平。”俞衡開了兩罐啤酒,“來吧硯總,為慶祝幹倒你的仇人,幹杯。”
何硯之:“……”
他并不是很想幹這個杯。
畢竟不是什麽光彩的事。
哦,他指的是自己當年被馮奕騙錢。
然而俞衡都把啤酒端起來了,何硯之也不好不跟他幹,只得象征性地跟他碰了下杯。
硯總不得不承認,俞衡買的這家炸雞真心好吃——小保镖除了有精準趟雷的天賦,還有某種精準抓住他胃的天賦,以至于讓他又愛又恨。
這年頭,當個殘疾人也不容易。
他太難了。
雞肉炸得外酥裏嫩,咬下去唇齒留香,再配上薯條和啤酒,當真是這漫漫冬日裏不可多得的享受。何硯之喝得有點上頭,覺得坐着太累,沒留神便往對方身上靠去,渾身的重量都倚在他身上。
俞衡也甘願給他當靠枕,他把雞骨頭咬裂了,吮裏面的骨髓,含混問:“還有倆禮拜就過年了,你有什麽打算?”
何硯之一喝酒就犯迷糊,腦子已經不是很清醒了,一時沒反應過來:“什麽‘什麽打算’?”
“就是……你打算在哪裏過,跟誰過?”俞衡扭頭看他,“總不能自己一個人吧?”
“有什麽不能?”何硯之喝空了一罐啤酒,“而且,不是還有你嗎?”
俞衡嘆氣:“我也得回家啊。”
“唔,”何硯之把眼睛閉上了,“那就一個人過,反正也不是第一年一個人過了……沒事兒,那不是有那麽多網友陪着我嗎,他們看春晚也怪沒意思的,我給他們解解悶。”
俞衡聽出了他的醉意,知道他又喝多了在胡說八道,可心裏竟莫名不是滋味。
誰能想到硯總這麽大個腕兒,過年居然沒有人陪,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別墅裏不停地刷着微博,跟黑粉們互剛,只是為了排遣寂寞?
雖然是自作自受,可也實在有點……
俞衡沒接話,何硯之突然也沒聲了,他手裏拿着的空啤酒罐掉在地上,發出的聲音驚醒了正趴在地毯上打盹兒的貓。
大橘站起來抖抖毛,進行了一個長達一米的貓式伸展,然後扭着屁股喝水去了。
俞衡一偏頭,只看到某人竟靠在自己身上睡着了。
不知怎麽,他忽然就記起兩個月前帶他去醫院看病的那天,那個時候何硯之表現出很強的攻擊性,差點傷了護士,不讓人碰,還不讓他走。
像只剛被什麽東西傷害過的小貓,對周圍的一切都表現出不信任。
現在……
俞衡無奈一笑,把啤酒罐撿起來扔了,又把某人抱去洗幹淨一雙油爪子——這麽折騰了一圈,何硯之居然都沒醒。
可見酒比安眠藥還管用。
時間其實還早,但他已經睡着了,俞衡便不好再叫醒他。他把對方輕輕放到床上,審視着他的臉,忽然陷入沉思。
那天費铮問他的話還言猶在耳——到底看上他哪兒?
俞衡認真思考一番,發現還是回答不上來。
人總是有種奇怪的毛病,對于未知事物會産生好奇,這種好奇促使他一探究竟,等他探尋過後,發現與自己想象中完全不一樣,于是這種好奇悄然開始轉變,變成了某種連他自己也無法定義的東西。
俞衡神色複雜,覺得抛開那些故意的撩騷不談,他對這位雇主……依然是讨厭不起來的。
甚至因為接觸得多了,發現掩藏在表面下的、不為人知的一面,因而生出了某種憐愛。
像剝開一顆山竹,紅黑色的表皮之下,是意想不到的潔白的果實。
何硯之呼吸平穩,已經睡熟得不能再熟了,俞衡在床邊坐了很久,不知怎麽,內心忽然湧起一種難以言喻的沖動。
這沖動一浮起來就再也壓不下去,他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緩緩湊近對方,在他眉毛上那個細小的疤痕處輕輕地碰了一下嘴唇。
這動作非常輕微,蜻蜓點水似的,一觸即走。
俞衡幹完這“壞事”便迅速撤離,他關掉床頭燈,自己滾到床另一邊,低聲道:“晚安,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