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資助
俞衡思考片刻,還是覺得不能就這麽算了,他得下去問問何硯之本人。
想了解一個人必須得多方面了解,一切跟他有關的他都不能放過。
何硯之在樓下看電視撸貓,一只手還端着手機玩他的消消樂,因為時間已經不早了,他準備把這關打通就睡覺。
就在這時,俞衡突然從樓上下來了。
小保镖走路沒聲音,到了跟前何硯之才發現,後者用餘光瞄着他,也不擡頭:“不是每天都要學到十二點嗎,今天怎麽這麽早?”
“先不學了,我有點事問你,”俞衡在他旁邊坐下,“馮奕是誰?”
何硯之聽到那個名字的瞬間,竟然渾身一僵,因為手抖消錯了塊,最後的步數也用盡了。
他看着“闖關失敗”的界面,半天沒吱聲。
“怎麽了?”俞衡見他這反應,有點不太好的預感,“我問錯話了?”
何硯之:“……你從哪聽說的這名字?誰告訴你的?又是什麽專扒人**的垃圾營銷號?”
面對硯總的質問三連,俞衡趕緊把照片和彙款單拿出來:“沒有沒有,你別誤會,我剛剛在樓上翻書,書裏掉出來的。”
何硯之看向那張照片,又是一愣。
這東西……怎麽會在這裏?
上次居然沒有清理徹底,還有漏網之魚?
他皺起眉頭,劈手把照片奪下:“拿來!”
俞衡沒想到他反應這麽激烈,一時沒防備,讓他把照片搶走了,就見他用力把照片撕成兩半,彙款單撕碎,又從茶幾底下翻出一個打火機,直接用火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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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衡表情微妙,“他到底是你什麽人?”
何硯之咬牙切齒:“仇人。”
“仇人……你還給他彙錢?”
何硯之沉默下來,許久他有點疲憊地說:“對叔叔的人際關系這麽感興趣嗎,小朋友?”
“是啊,”俞衡承認得直截了當,“硯總不打算滿足一下我的好奇心嗎?”
何硯之把手機扔到一邊,貓也不撸了,他腦袋後仰枕在沙發背上,思考了一會兒道:“跟你說說也不是不行,不過……你聽完了可不準笑話我。”
俞衡更有興趣了:“嗯?”
何硯之神色複雜,好像不太願意回憶似的,眉頭也跟着皺起來:“我認識他都好多年前的事了,具體什麽時間我也記不清楚,就記得那會兒我跟一個導演在劇組混,閑下來的時候和一群朋友出去唱k,碰到他——就那個馮奕在ktv打工。”
“當時覺得這小男生長得挺清秀的,讓他陪酒,多聊了兩句,可能覺得投機,就互相留了個聯系方式。”
何硯之嘆氣:“後來也不知怎麽就混到了一起,他跟我說他在上大學,但家裏窮供不起他,他就出來打工,自己掙學費,反正過得挺辛苦吧。”
俞衡給他倒了杯水,一言不發,做一個安靜的傾聽者。
“後來戲拍完了,劇組也就解散,我跟着導演去別的地方,馮奕還得留在那裏上學。我人雖然走了,但跟他聯系沒斷,平常還是經常打電話什麽的。”
“那會兒圈裏有個挺有名的明星在做慈善,資助貧困學生之類,好多藝人都争相效仿。我雖然什麽名氣都沒有,卻想跟風湊熱鬧,就把主意打到了馮奕頭上。”
俞衡詫異地瞧他一眼,心說看不出來,硯總居然還存在有善心的時候。
“一開始他當然不肯接受了,但我執意要給他,他也只能收着。”何硯之閉上眼,“将近十年前了,那會兒工資沒那麽高,我就一在片場跑腿的,一個月大概能給馮奕打個千把塊,也夠他用了。”
俞衡:“那後來?”
“後來我就一直給他打錢,算是‘資助’——其實我就比他大一歲。我賺得越多,給他的就越多,他日子過得越來越滋潤,慢慢地就有點飄,不拿我這個資助人當回事了。”
何硯之把燒完的照片扔在茶幾上,只剩下一點碎屑:“他大學畢業那年,我剛好經過他所在的城市,順路去看他,這張大頭貼就是那時候拍的。當時我見了他很高興,拉着他到處去玩,并沒察覺到他其實一點都不願意跟我在一起。”
從照片上馮奕勉強的表情就可見一斑。
俞衡:“那二十萬又是怎麽回事?”
“二十萬……”何硯之突然冷笑一聲,“我去看他,只待了一個星期就走了,兩個月以後他突然給我打電話,說他媽媽病了,急需錢做手術,問我能不能借給他。”
俞衡面露異色——這不是現在騙子常用的手段嗎?
“我當時傻,聽他語氣很着急,就信以為真。我問他要多少錢,他說二十萬,我也沒多想就答應了。”
何硯之一擰眉心:“七年前二十萬還是挺多的,不過我手頭有一點我爸的遺産,所以湊個二十萬還能湊得出來。我當天就把錢給他彙了出去,結果你猜怎麽着?從那以後,我就再也聯系不上他了。”
俞衡:“……”
真想不到,他們偉大的硯總真的被這種低級騙術騙過。
“我當時根本不相信我是被騙了,我心想我是他的資助人,他大學的學費大半都是我掏的,但凡是個人都不可能騙資助人的吧?”何硯之說着,氣得臉都白了,“直到兩年以後,我突然收到了一張請柬,結婚請柬。”
“我們兩年沒聯系,一聯系就是請柬,你說這是人幹的事嗎?”何硯之義憤填膺,“那時候我才知道,他當年騙我是因為他喜歡上了一個女同學,但是他家裏窮,女生父母不同意。”
“于是他就想出了這麽個主意,他從我這騙了二十萬,拿去讨好女孩和她父母,又用剩下的錢做了點投資,踩狗屎運賺了錢,兩年後成功跟那女孩結婚了。”
俞衡看着他,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
何硯之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我看到請柬的時候真的差點被他氣死,他到底怎麽好意思給我發請柬?”
俞衡:“那你去參加婚禮了?”
“開什麽玩笑,我去砸場子嗎?”何硯之冷笑,“我沒去,請柬我燒了,他的聯系方式我也删了,我換了手機號,把以前存的一切跟他有關的東西都找出來燒掉——這照片和彙款單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能當時随手夾在哪本書裏就忘記了,書房裏的書也不全是新的,有一部分是我讓搬家公司從舊房子搬過來的,他們也沒清點,就直接塞進去了。”
何硯之胸口好像堵着一口氣,梗得他直犯惡心:“這事只有你知道,別往外說,也別再提,否則的話我辭了你。”
“我不會說的,”俞衡神色複雜,“我只是好奇,他那麽對你,你居然沒報複他?按你的性格……你該不會是喜歡他吧?”
“別惡心我了,我喜歡一個騙子,我斯德哥爾摩啊?”何硯之瞪了他一眼,“我懶得報複他,更何況他也成家了,我要是把他搞死,他家人怎麽辦,孩子怎麽辦?我又不是畜牲,幹不出那種事。”
“二十萬麽,就當給他買棺材了,以後別再惹我,就當我沒認識過這麽個人。”
俞衡聽完,忽然湊得更近了些,把手放在他膝蓋上,斟酌了一下措辭:“其實我下樓之前,稍微在網上查了一下。”
“什麽?”
“我看有人說,你七八年前還是個認真務實的小演員,雖然沒有名氣,可連跑龍套都跑得很用心。”俞衡輕聲說,“你真正騷操作是從五年前開始的,踩別人的黑料上位,走黑紅路線,居然就這麽火了。”
“所以我真正想問的是,”俞衡看着他的眼睛,格外認真地說,“從時間節點來看——你是因為被馮奕騙了,覺得自己走了你爸的老路,覺得世界上沒什麽人是真心對你的,所以才開始自暴自棄,故意把你人性中醜惡的一面剖出來,展現給別人看,是這樣嗎?”
何硯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