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退休的第40天
晚膳過後,無情一臉麻木的帶着他們想要挖墳開棺的打算下了黑木崖,暗自頭疼該如何與世叔說這件事。
畢竟不論是玉羅剎還是東方不敗,态度都十分倨傲地表示。如果皇家不同意,那就只能江湖事江湖了,皇陵炸開盡皆知了。
說起宸王陵墓……無情皺了皺眉。
皇家對于宸王的态度十分微妙,要說尊敬看重,哪怕是先帝在位之時也從未踏足皇陵一步,探望宸王一眼;
可要說不看重,聖旨所下,一字一句皆是愛重。甚至據世叔所言,宸王的墓穴機關比之幾位祖皇帝的陵寝有過之而無不及,這對于一個并未寫入皇室玉牒的皇子而言,已然是莫大的榮輝了。
但奇怪的是,除了朝中的那幾位鳳毛麟角的老臣,稍晚一些入仕的臣子即使聽過這位年少早薨的宸王殿下,但卻根本不知道這位殿下曾經做過什麽。
并且自從當今陛下登基以來,每一次的皇陵祭祀都未曾提及宸王一字一句,這對于注重香火祭祀的皇家來說,實屬怪異,而平日依照陛下行事揣測聖意的諸位臣子中,誰又能想到當年那個曾經頗受恩寵卻并不起眼的少年親王?
除非宸王的陵墓根本不是表面看上去那麽簡單。
思及此,無情只覺得心情愈發沉重,開口讓趕車的童子又加快了甩馬鞭的動作。
另一邊,玉羅剎與西門吹雪在黑木崖住了下來。
不同于西門吹雪特地選了個最僻靜的院子,玉羅剎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指向了主院旁邊緊挨着的那所院落,與東方不敗的院子不過一牆之隔。
——對于武林高手而言可以完全當做不存在的牆。
晚膳過後,顧客慈難得心情很好的去到桑三娘那準備關心一下八九天沒見的雪貂,在看到穿着一個小花衣裳的雪貂時瞅了下眼角,用疑問的眼神看向桑三娘。
桑三娘掩唇而笑,這些日子她着實是被這有靈性的貂兒逗得十分開懷:“顧兄弟這只貂兒養的真好,之前顧兄弟說送來給我磨墨我還當是笑話,沒成想這小貂兒不僅磨墨勤快,還會整理賬本,前兩天見我縫補衣裳居然還問我要了一件小衣服拿去穿上,當真是好玩極了。”
顧客慈低頭看了眼站在自己腳邊擡頭挺胸像個人類一樣兩只腳着地站穩的雪貂,不由得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道:“多謝桑長老,我先……接它回去。”
最後四個字說的異常艱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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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慈不得不開始反思,或許前段時間為了和東方貼貼将雪貂忽悠出去在黑木崖放養,或許是件并不怎麽正确的決定。
雪貂扯了一下顧客慈的袍角,擡頭吱道:“老顧你看,我是不是開始像個人啦!”
顧客慈:“……”
頭疼。
想埋在東方懷裏悶頭大睡一覺再起來考慮系統崽子的教育問題。
結果一人一貂剛走近主院門口,就聽到裏面吱呀一聲悶響,聽上去像是樹枝被暴力折斷的聲響。
顧客慈一皺眉,快走了兩步進去,只見庭院裏兩道身影打得你來我往難解難分。
甚至玉羅剎在去了易容之後習慣性用來遮蔽自己的白霧都收了起來,顯然是十分認真地在與東方不敗過招。
武林中達到宗師境界的高手不在十數之下。但是宗師大圓滿境界的人,卻一只手都數得過來。
雪貂到底長得小,看不清全貌急的四腳并用竄上了顧客慈的肩膀,一屁股坐在顧客慈的耳邊,毛絨絨的臉上滿是認真嚴肅地看着玉羅剎與東方不敗快成兩道影子的交手,也不知道真正能看懂多少。
顧客慈也在看,只不過他看了一陣之後忽然輕輕嘆了口氣,在袖子裏摸啊摸地摸出一把純金的匕首,劍柄上面還鑲嵌了兩顆成色極好的紅寶石。
噌的一聲,匕首出鞘,光滑冷寒的刃身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雪貂一下子興奮起來:“你也要上了嗎!”
顧客慈卻是低下頭,擡手扶上自己的側臉,看着匕首上映出的俊臉,用一種感慨的語氣幽幽開口:“瞧瞧這張臉,簡直就是造物主的奇跡。不然怎麽會引得西方魔教與日月神教的教主為了我這麽個美人兒大打出手呢?”
話音剛落,顧客慈就感覺到兩道視線同時落在他的身上。
雪貂用一種“我果然還需要學習”的眼神膜拜顧客慈,喃喃道:“在不要臉這方面,恐怕真沒人能比得上你……”
玉羅剎的嘴角沒忍住揚了揚,與眼中帶着些無奈的東方不敗對視一眼,同時收手,後退兩步卸去了兩人沖擊的氣勁。
“沒想到區區半年時間,中原武林便多了一位如此年輕的宗師大圓滿。”
玉羅剎的語氣中帶着欣賞之意,畢竟那吳明老頭龜縮海外,這麽些年從沒有人能在玉羅剎手下走過這麽多招不落下風。
玉羅剎畢竟先達到宗師大圓滿幾十年,要是動真格的,這位剛邁入宗師大圓滿境界的東方教主恐怕占不到便宜。但是對方還如此年輕,這才是最難能可貴的事情。
東方不敗可以說是玉羅剎見過的進入宗師大圓滿境界的人中最年輕的一個,當真可以稱得上一句後生可畏。
——就是這麽一朵帶刺的花,也不知道阿茲是怎麽想的,不覺得紮手麽?
玉羅剎又看了一眼東方不敗,惹得東方不敗神色莫名的回看了一眼,垂下眸子,忽然想到了某種可能。
——按照他和阿娘愛美人的性子,阿茲該不會……是見色起意吧?
此時不管有沒有真的定論顧客慈就是自家弟弟的玉羅剎十分自然地将顧客慈帶入了阿茲,一邊心裏轉着亂糟糟的心思一邊苦惱。
也不知道是嫁還是娶,這中原娶一個魔教教主得多少金銀聘禮?嫁的話,按照他們西域的規矩,阿茲可是西域最寶貴的小王子,怎麽也得扒拉個十七個小國做嫁妝才能鎮得住夫家。
還有這嫁娶不同,是走西域的禮節還是中原的那等繁文缛節也要考慮……
東方不敗直覺玉羅剎那一臉變幻莫名的表情有些危險。畢竟那樣的表情他曾經在顧客慈臉上看過幾十次,每一次在那之後,顧客慈都會做出一些挑戰他承受能力的舉動。只不過區別在于以前是在床下,現在是在床上罷了。
這家夥……雙修療傷不積極,那檔子事兒恨不得跟用膳一樣一日三餐。
東方不敗的眉頭微蹙,他如今其實并不喜歡長途跋涉出門,以前是不想接觸外人,現在則像是傳染了幾分顧客慈那刻進骨子裏的懶,每日在這院子中能與心愛之人共賞日升月落已經是十分幸福的事情。
但若是留在黑木崖便要被這人天天往床上拖,東方不敗寧願下山去體驗曾經的快意江湖鮮衣怒馬。
其實倒也并非不願意親近顧客慈,而是……東方不敗抿了抿唇。
他的身體與常人不同,那處并不容易起反應,最開始時顧客慈還沒有那麽多花樣,後來也不知道這人從哪裏學的那些花招,幾乎令他……
東方不敗并不是很喜歡那種失控的,一瞬間幾乎失去自我的感覺……
那讓他幾乎有一種全部的喜怒哀樂,身體的每一寸反應都被身上男人所掌控的戰栗感。
而且每次那種瀕臨失控之際,在他反應過來之前,他的手都會游弋在顧客慈的脖頸間……若是那麽就此掐下去……
“夫人?夫人?”顧客慈的聲音猛地驚醒了東方不敗,他猛然擡眸看見顧客慈正站在身側,擡手朝着他伸過來想要碰觸他的側臉,東方不敗下意識地一歪頭避開,松開了皺着的眉頭。
顧客慈硬是環住東方不敗的腰,下巴抵在東方不敗的頸窩處,側頭靠近東方不敗的耳垂輕輕咬了一口,低笑道:“耳垂後面紅了一大片……夫人在想什麽為夫嗎?”
自從東方不敗表現出一種在外被顧客慈叫夫人的愉悅感之後,顧客慈除卻在日月神教的教衆面前,其餘時候都開始漸漸毫不掩飾他對東方不敗的占有欲,夫人二字也被他挂在了嘴邊,從原本嫁入日月神教的顧夫人,一躍成為入贅黑木崖的顧郎君。
“在想某個欠收拾的壞東西。”東方不敗的手搭在顧客慈的腰間穴位上狠狠一按迫使顧客慈松手。
得了好處的顧客慈從善如流的放手,用下巴指了指旁邊穿着馬甲正努力用後爪子直立行走的雪貂,頭疼道:“怎麽辦?”
東方不敗早就瞥見了雪貂的那副模樣,似笑非笑地看了眼顧客慈,問他:“你想讓那只貂學成什麽模樣?”
顧客慈沉吟了一下:“像個人樣,別那麽又蠢又好騙就行了。”
東方不敗用一種看小傻子的眼神看着顧客慈道:“人分好壞善惡,明白麽?這裏是黑木崖,日月神教在江湖聲名狼藉,選擇上黑木崖的無一不是走到絕境的亡命之徒,你讓這貂兒在黑木崖學什麽?”
“殺人放火還是武力至上?”
顧客慈:“……”
東方不敗壓細了聲線将後面的一句話傳入顧客慈的耳中:“若你真存着想讓他以後取代那所謂‘主神’的心思,是想以後圈養一個更大的如同日月神教一般的惡人養蠱地?”
顧客慈:“……”
這不能夠。
看出顧客慈眼裏的無語,東方不敗又道:“桑三娘平日在你面前巧笑嫣然,你可知她并未讀書識字卻能壓得下日月神教內務的原因麽?”
“那些人或許畏懼本座,但是能二話不說提着刀便去打服講理的桑三娘卻才是讓他們真正近距離感受恐懼的存在,桑三娘是個女人沒錯。
但她能坐上我日月神教長老的位置,可不僅僅因為她審時度勢的腦子,還因為她比之童百熊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狠辣手段。”
“你覺得,那只貂跟在桑三娘的身邊都學了些什麽?”東方不敗的嘴角微彎。
想起雪貂跟在桑三娘身邊将近半個月,顧客慈絕望的閉了閉眼,擡手按着太陽穴。
此時靜靜收斂了氣息站在一旁觀察了兩人好一會兒的玉羅剎滿意的點頭,心中在聘禮清單上畫了勾,準備此番事畢便回去西域準備聘禮再上黑木崖替自己的弟弟求娶東方不敗。
“阿……唔,顧兄在為難什麽?”玉羅剎自認十分貼心的不給自家弟弟心理負擔,将将出口的稱呼一改,眼睛卻笑彎了起來。
完全沒有養孩子經驗的顧客慈正頭疼着,見玉羅剎走過來,忽然眼睛一亮:“西門莊主可是玉教主的親子?”
“嗯?”玉羅剎被冷不丁這麽一問發出疑惑的語氣詞。但面前之人哪怕萬分之一的可能不是他的阿茲,玉羅剎也準備一定要想辦法将人認作義弟,阿雪的事便也沒什麽好隐瞞的,當即承認道,“不錯,阿雪的确是我的孩子。怎麽了?”
“西門莊主如此玉樹臨風,剛正不阿,玉教主一定很會養孩子吧?”顧客慈當即像是看到救命稻草一般抓住玉羅剎的手上下搖了搖,“還請玉教主傳授一二!”
玉羅剎這麽一個魔教教主都能教出來一個像西門吹雪這般再正派不過的武林新秀,沒道理他顧客慈就養不好一只能做個好主神的貂!
從未養過西門吹雪一天的玉羅剎沉默了片刻,四兩撥千斤般淡淡道:“養孩子嘛,這邊環境不合适就換一個地方,自己養不來就送給別人養呗。”
“嗯……”顧客慈聞言竟然真的開始思索起來,一臉的恍然大悟,并且在極短的時間內鎖定了一個絕佳的人選,“玉教主說的是!不愧是有經驗的父親!”
玉羅剎笑眯眯道:“能幫到顧兄便好。”
撇了眼不遠處尚不知情還在拽着自己身上小衣裳的雪貂,東方不敗:“……”
——
算到無情回京禀報需要時間,而顧客慈與東方不敗有他事要辦,玉羅剎與西門吹雪便也告辭下了黑木崖先行回了塞北的萬梅山莊。
而在離開前,玉羅剎曾讓顧客慈将他未曾重傷之時體內熱流的流轉路徑與方式畫了下來,此外并沒有多說什麽,只讓顧客慈小心些朝廷的人,還從衣襟裏摸出一塊暖玉牌塞給了顧客慈,只說若有需要。但凡是在中原的西域人,都會見令如見玉羅剎。
根據無情與玉羅剎的說法,顧客慈的身世其實疑點頗多,暫且不論一個明明是西域血統的嬰兒為什麽會無端端被當初還是太子的先帝抱回京城,就這麽輕而易舉地被皇室收養。
就說依照玉羅剎的性子,哪怕當初打不過高手林立的朝廷,不死不休這種事他絕對幹得出來。
可是他就是在對上朝廷之時選擇了退讓,并且一退便是幾十年——這并不符合玉羅剎的性格。
東方不敗與顧客慈心知肚明朝廷與玉羅剎在宸王這件事上一定有不同程度的隐瞞。
至于什麽時候能夠真相大白,便要看朝廷是否真的願意重開宸王墓,如同玉羅剎所說一般,開棺驗明了。
只不過眼下對于顧客慈來說,更重要的事莫過于給自家在無知無覺黑化走歪邊緣的雪貂找一個心靈明澄的收養人。
正巧花滿庭前不久不知出于什麽心思考量,差人送來了花家家主花如令的壽帖,兩人本想着日月神教身份敏感,準備派人送去壽禮便是,但……
顧客慈撸着坐在旁邊扒拉着馬車車窗看的雪貂,笑着問道:“你不是很喜歡花兄?”
“咱們要去花家壽宴?!”雪貂一個激靈轉過身子,做出一個一刀咔嚓的手勢,陰仄仄道,“我要把鐵鞋大盜的頭剁下來當球踢!”
顧客慈:“……”
靠在顧客慈身上閉目養神的東方不敗驀地發出一聲輕笑,帶着一絲看好戲般的輕諷。
顧客慈嘆着氣握緊東方不敗的手:“別單單笑我,孩子沒養好,夫人也有責任的。”
東方不敗回握住顧客慈的手輕輕摩挲着顧客慈手指間的骨節,哼笑道:“本座才能剛聽到這‘孩子’說話幾天?別往本座身上賴。”
……
馬車晃晃悠悠朝着江南的方向行駛,而另一邊,與西門吹雪在半路分開的玉羅剎卻是一匹快馬直奔京城,于朦胧月色之中徑直走進了禦書房內。
禦案後的皇帝不過少年模樣,呼吸并非習武之人的綿長有力。但暗處卻隐蔽着不少內家高手,見到詭異出現的玉羅剎皆是一驚,黑暗中已然将手放在了兵器之上。
朱嘉熙擡手示意暗衛退下,将手中的毛筆輕輕搭在旁邊的筆擱之上,一邊活動着因為長時間伏案書寫而僵硬的手指,一邊擡頭看向籠罩在一團白霧中的來人。
“玉教主倒是與神侯一前一後來了個湊巧。”
“本座要《九陽神功》的初稿。”
“初稿啊……”朱嘉熙偏頭想了想,微微一笑,“武庫中的确有,可玉教主這次又準備用什麽來換?”
玉羅剎的聲音自白霧中傳出,帶着詭谲的回應與雌雄莫辨的尖利,陰恻恻地笑:“本座用應天府皇陵炸個煙花給陛下看看可好?”
朱嘉熙像是十分遺憾地搖搖頭:“看來玉教主已然确定黑木崖那位便是當年的宸王叔了。也罷,只不過那《九陽神功》的原稿只被宸王叔翻閱過,在宸王叔入陵後便随着宸王叔一同沉睡在了棺椁之中。”
“玉教主想要盜墓也好,炸陵也罷,随意,只不過毀我大明帝陵者便是犯我中原,”說到這裏,這位少年帝王的眼神一沉,尚且稚嫩的身板說出的卻是铿锵之音,“我大明骁騎對待敵人——雖遠必誅!”
“玉教主若要戰,便戰。”少年帝王輕輕笑了,“我大明,打得下關外沙漠,也養得起區區西域三十六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