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退休的第37天
“前朝末期,外族蠻騎在我中原橫行無阻,戰火肆虐,民不聊生。明太|祖出身布衣,投身江湖卻心系家國天下。
彼時恰好是那出身武當的張無忌前輩接任明教教主,在張教主的支持與當時的六大門派鼎力相助之下,漢家兒女聚集一心,戰火綿延了數十年才将那野蠻外族趕出了我中原大地。”
諸葛正我看着那香案之後牆面上的畫像,說着大明朝初期早已被很多人遺忘埋藏的過往,他沒有說當年江湖赫赫有名的六大門派因為這場戰争死傷慘重,逐漸沒落,也沒有說明教是如何在明太|祖皇帝登基稱帝之後分崩離析,最終只留下了如今日月神教這樣一個将教義遺忘、武功斷代,甚至連名字都未能保留的江湖勢力。
“宮中收錄有六大門派及明教的內功心法及外家身法,其中便有九陽神功以及明教神功乾坤大挪移。
但皇室幾代而來并未曾出過根骨上佳,驚才絕豔的王孫。直到當年還是太子的先帝自外游歷帶回了一個留着皇室血脈的嬰兒,皇帝認其為親子卻不上皇室玉牒。這便是之後的宸王殿下,我朝的最後一位……一字并肩王。”
諸葛正我有些出神地看着那副畫像,他是見過宸王殿下的,但也不過僅僅三面之緣罷了。
“這位宸王殿下自幼聰穎,深得當時的陛下與太子寵愛,三歲封王,錦衣玉食,可以說是萬千寵愛于一身。
然而帝王與儲君再多的疼惜,再多的從天南地北搜羅而來的奇珍藥草,也無法挽救宸王殿下先天不足又身中劇毒的身體。”
“宮中禦醫曾診斷宸王殿下活不過九歲,宸王殿下聽說後便懇求當時的皇帝陛下開武庫讓他一觀天下秘籍,若能見識一番那些在傳言中才聽得到的傳奇武學,便是死也安心。”
“可誰都未曾想到,這位宸王殿下不僅活過了九歲。甚至還練成了張教主之後再也無人練成的九陽神功。
而也正是因為他,宮中那些如金磚堆砌卻無人能用的武功秘籍這才得以拭去塵埃,重現世間。”
那些武林秘籍的來歷并不能說問心無愧,然明朝的建立本就以武林為基石,這讓歷代皇帝如何不忌憚武林?
若是讓有心人知曉曾經的明教、曾經的六大門派武功秘籍,劍法拳術盡數被朝廷收錄,屆時武林又将會爆發怎樣的議論與反叛猶未可知。
所以朝廷對于這些寶物,抱有的态度向來是即使封存不用永不見天日,也絕不能流入江湖,撼動朝綱威脅國祚。
“短短十年時間,宮中便悄然多出一個培養出無數內家高手的暗衛組織,據聞他們都是由宸王殿下一手教導練成,由宸王殿下統領。
而我與三位師兄弟在當初拜別師尊師門之後懷着報國之心投身朝廷,這才得以見到了這位對外界而言默默無聞且身染重病一直卧床修養的宸王殿下。”
Advertisement
諸葛正我閉了閉眼,初見那個坐在輪椅之上的少年時的情景還歷歷在目。
第一面,那個身形單薄時不時輕咳幾聲的少年不過是與他們簡單攀談幾句,問了些問題,看了他們簡單的幾番過招;
兩個月後的第二面,便指出了他們師兄弟四人的瓶頸與功法不足,并且遞出了功法的精益方向;
第三面……卻已是陰陽相隔。
“九陽神功乃是當世奇功,也救不了這位殿下的性命?”無情詫異問道。
當年張教主自幼身中寒冥神掌那般的劇毒都能以九陽神功化解。難道這位宸王殿下所中之毒要比張教主還要陰狠霸道?
“毒素可解,然先天不足之症無解。”諸葛正我搖頭嘆息,當年他收無情為徒時便起過動用九陽真經的念頭,特意去到陛下處求來了當年宸王殿下改過的九陽真經抄錄本,卻在看過之後才知曉宸王殿下乃是同無情一樣的先天不足之症,九陽真經雖好,先天不足之人修習卻是對經脈的再一次負荷。
對宸王殿下而言,九陽真經的确解了體內的毒素。但內力入體,讓他本就脆弱的經脈承受了不能承受的負荷,終究沒能堅持下去。
也因此,諸葛正我才放棄了将九陽真經教給無情的打算。
諸葛正我也沒有與無情多說曾經想法的意思。畢竟說來無用,徒增執念罷了,當下撚須繼續道:“宸王殿下薨時未及弱冠,那時已然登基的先帝力排衆議将其葬入皇陵,并勒令後世子孫封存‘宸’號,永不再加封一字并肩王。”
先帝不允許出現任何王孫宗室的功勞名聲蓋過宸王殿下。
別人不知道,歷經兩朝的諸葛正我卻是再清楚不過,先帝那時能順利登基,手握暗衛勢力的宸王殿下在背後起到的作用不可謂不大。
宸王殿下與先帝年歲相差甚遠,幾乎是由先帝一手帶大,是先帝身側最親近的幼弟,不論是功勞還是情誼都十分深厚。
他在自身功績最輝煌之際隕落,沒有半點威脅影響先帝的皇權地位,這讓宸王殿下在先帝心中的分量已經到了一種無法言語的地步。
無情早在看見香案供奉畫像之時便知道畫像之人應當早已逝去,可卻沒想到竟是在未及弱冠的年歲。
可思及那位日月神教教主夫人的五官長相,無情遲疑了一下,問道:“這位殿下可有子嗣?”
諸葛正我啞然半晌,失笑道:“怎麽可能?傳聞宸王殿下是半點女色不近的性子,記得的婢女名字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那宸王殿下若并非皇室玉牒上的皇子,五官眉眼倒是有些西域的模樣,是否有可能還有其他的兄弟姐妹留存江湖?”無情思索了一下又問。
諸葛正我感覺到不對勁了,看向無情蹙眉:“為何有此疑問?”
無情頓了頓,這才緩緩道:“因為那位日月神教的教主夫人,與畫像中的宸王殿下,五官幾乎有八成相似,若要形容……倒不如說更像是……這位宸王殿下長成之後的模樣。”
所以這位宸王殿下,當年會不會有可能是在權勢傾軋中急流勇退,以求保全自己?
“不可能!”諸葛正我的表情先是空白了一瞬,而後用斬釘截鐵的語氣十分篤定道,“當初宸王殿下下葬之時乃是帝王封棺,我與你三位師伯親手入釘,一路護送運往皇陵。其後你大師伯更是幾十年駐守皇陵,絕無任何詐死複生的時機!”
無情沒有說話。
若要說日月神教那位夫人是宸王殿下其他兄弟的後代,卻是有諸多疑點難以解釋,單單九陽神功便難以追溯其來源。
日月神教若真留存有九陽神功,在武功絕世的東方不敗橫空出世之前又怎會被五岳劍派壓制至此,又怎會對朝廷處處避其鋒芒不願與朝廷交惡?
很顯然,諸葛正我也想到了這些。
将所有的不可能摒棄,再将所有的可能相加,最終得出的結論雖然極為不可置信又荒誕,卻是唯一的正确且合理的猜測。
諸葛正我的視線再度落在那副畫像之上,眼神逐漸複雜。
——
黑木崖上,顧客慈好說歹說才從東方不敗那将那枚草戒指要了去——
畢竟再耽誤下去,原本便已經開始泛黃的草戒說不準什麽時候就幹癟斷裂成粉末,到時候少不了又要讓東方氣悶。
他倒是想給東方換個玉戒指,可教主大人的心思陰晴像陣雨,認定了草戒指就只要草戒指。
小心翼翼地尋了一本厚實的書頁将草戒夾好,顧客慈在黑木崖上轉了兩圈選定了一株柳樹,準備每過幾天就來薅一根。
揣着剛編好的戒指回到主院,顧客慈推開門,聞見鼻間萦繞的絲絲縷縷的帶着血腥氣的濕氣便知道是東方不敗在沐浴,腳步停頓了一下,當即反手将門關上。
寬大的屏風上搭着雪白的亵衣與大紅的外衫,幾近入夏,天氣明顯熱了起來,原本那些面料厚實的外袍兩人都不再穿了,兩人身上的外衫亵衣都是成雙成對出自東方不敗之手。
放輕腳步走進內室,顧客慈先是站在屏風後欣賞了一番美人沐浴的背影,這才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心中默念了兩句心經進行無用的自我洗滌。
“鬼鬼祟祟地做什麽?”東方不敗掬起水花揉搓着身前的長發,輕聲道。
顧客慈苦笑着摸摸鼻子,從旁邊的架子上取下一個圓肚子瓷罐和一個小瓷瓶走到浴桶邊上,伸手從那圓肚子瓷罐裏抓了兩把牡丹花瓣灑進去,好歹漂浮在水面上遮擋住浴桶中那人在水中白皙修長的身體。
随後又滴了幾滴精油進去浴桶,一股淡淡的牡丹氣息便随着水汽氤氲開來。
東方不敗的手指撚起兩片花瓣在指間揉搓:“平一指可沒這樣的心思,你教他的?”
平一指這人不好色又懼內,平日裏根本不可能花心思在精油這種女兒家沐浴的東西上,想來也就只有總是圍着自己打轉的顧客慈有這份心思,就是不知道這人究竟做了什麽才讓平一指這般配合。
“夫人不喜歡?”顧客慈将手中的東西放到一邊,站在東方不敗的身後,雙手撐着浴桶邊緣緩緩俯下身子靠近東方不敗的耳邊,語帶親昵。
“又想岔開話題。”東方不敗微微側過身,濕漉漉的手指點上顧客慈的眉心,白皙的胳膊上還沾着幾片嫣紅的牡丹花瓣,“平一指可不是什麽好東西,他家的那檔子破事旁人沾不得,你別被他算計了去。”
“夫人這可就小看我了。”顧客慈側頭在東方不敗唇邊偷了一個輕輕淺淺的吻,“你夫君我雖然人是懶了點,但腦子很聰明的。”
“懶得管你。”東方不敗轉回身子泡自己的澡,今日在前堂動手之時沒掌握好分寸,鞋面上沾染了血跡,這讓他皺眉皺了許久。
顧客慈趴在浴桶邊上盯着東方不敗側首用手指順着那一頭鴉青色的長發,一邊說道:“之前聽教衆弟子言黑木崖後山陡峭,非武功高絕之人不可攀登,山崖之上卻長着一種平一指都為之心動的奇珍良藥。
我跟平一指做了交易,我給他方子讓他幫我做脂膏精油,他則能得到那些生長在懸崖峭壁之上的靈藥。”
“你?”東方不敗的動作停下,挑眉看向顧客慈。
“當然不是。”顧客慈神秘一笑,“那地方我去看過,除非是像東方這般的武功身法。否則尋常人的确是上不去,但總有別的東西能過得去嘛。”
聽到顧客慈這久違的坑貂的語氣,東方不敗這才想起他已經很久沒有在主院見到那只和顧客慈的體質一樣詭異,且像是能聽懂人言還會認路駕車的雪貂了。
東方不敗遲疑道:“你讓一只貂……去采藥?”
“它已經是一只成年貂了,應該學會自食其力,打工吃飯了。”顧客慈索性用腳勾了一個板凳過來坐下,趴在浴桶邊上,手開始試探性地往水裏伸,“別人家像它那麽大的貂早都三年抱兩窩了,就它還賴在家裏吃白飯。”
東方不敗:“……”
斜睨了一眼顧客慈,東方不敗好笑道:“吃白飯?”
不過是一只小貂罷了,能吃幾粒米?
顧客慈卻是揚起下巴:“我夫人的軟飯當然只有我能吃。”
随後又語重心長道:“它已經長大了,應該自己學會養活自己了,我們不能溺愛它,這對它的将來可不好——”
東方不敗在顧客慈的手指暗搓搓将要碰觸到他的時候一個側身像一尾靈活的游魚一般滑到浴桶的另一邊,對着伸手在水裏委屈巴巴畫圈圈的顧客慈懶懶一挑眉。
盯着東方不敗看了許久,顧客慈忽然緩緩站直了身子。
“做什麽?”東方不敗見顧客慈的手放在了衣帶上,不由開口。
顧客慈随手撚了水面上的花瓣在手指間撫摸,那動作輕柔而暧昧,帶着戲谑的暗示意味:“我以為,夫人讓出浴桶來是暗示想同我洗一場香豔刺激的鴛鴛浴——”
鴛鴛浴……這人哪裏來的這麽多稀奇古怪的詞。
東方不敗輕笑一聲,擡手一拍浴桶中的水面,嘩啦啦的水聲四起,水幕裹着花瓣頓時朝着站在浴桶邊的顧客慈籠罩而去,待到顧客慈移開擋住臉頰的濕漉漉的衣袖時,東方不敗早已将屏風上的紅色衣衫套在身上。
單薄卻不透色的衣衫貼在東方不敗未幹的身軀之上,濕潤的鴉青色長發披散而下,滴答暈開的水漬讓外衫的顏色深沉了幾分,勾勒出穿着之人近乎完美的曲線弧度。
顧客慈眼神深邃地一寸寸自眼前的美景上滑過,帶着對美麗的欣賞與男人想要獨占美麗的劣根欲望。
東方不敗赤足站在地面之上,白皙的腳踝猶帶着熱水侵染的粉意。他正要往外間走去,卻像是忽然看到什麽一般輕咦了一聲。
顧客慈循聲望去,便見一只灰撲撲的大尾巴貂小爪子挎着一個小包袱呆愣愣地站在屏風旁邊,那不知道從哪染成烏漆嘛黑的毛臉上幾乎找不見鼻子在那。
顧客慈當機立斷脫下外袍将此時的東方不敗裹起來擋在身後,擡步過去就要拎貂,手還沒伸過去就聽見雪貂幹巴巴又不可置信道:“你們……這是本壘了?我還從沒見過那麽誇張的姻緣線,這動靜比你本人還狗啊……”
顧客慈:“?”
什麽姻緣線?他和東方之間的姻緣線?
顧客慈轉頭看了眼身後的東方不敗,從左手看到右手,空空蕩蕩,哪裏有半點姻緣線的影子。
雪貂見顧客慈一臉的不信,當即将爪子上的小包裹扔到一邊,縱身一躍挂在顧客慈的胸前,伸出爪子奮力一抓,像是抓出了一條什麽東西似的拽過來。
下一瞬,顧客慈的眼中陡然出現一條毛線粗的紅線,一段連在他的無名指上,一段蜿蜒向正站在浴桶旁神色不明的東方不敗無名指。
只不過東方不敗的那一端那紅線似乎感覺系得不夠牢靠似的,連着繞了好幾圈不說還在東方不敗白皙的手腕間也打了一個騷氣的蝴蝶結。
“喏,你自己看!”雪貂将手裏的紅線往顧客慈面前一怼。
顧客慈顧忌東方不敗還在,不好與雪貂對話,正皺眉思索間,就見東方不敗往肩膀上拉了一下顧客慈的外衫,語氣古怪地開口:“你們是不是該解釋解釋,為什麽本座……會聽到一只貂,說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