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退休的第35天
一個時辰下來,陸小鳳可以說是輸多贏少,這會兒每次見東方不敗放盅臉上的表情都帶着一種微妙。
武林人越是武藝高強越是能聽聲辯物。而這武林人的賭桌本就賭的不是運氣,而是本事。
東方不敗的內力之深厚自然無可指摘。但現在看來這位明顯也是賭桌上的行家,每一次的搖盅都與铮鳴有力的琵琶聲與歌姬娓娓的歌聲相和,以此擾亂陸小鳳的聽力不說,還會故意在落盅之前的兩下用內力包裹石質的骰盅迷惑陸小鳳的判斷。
陸小鳳的兩根手指暗自并攏抵在桌面下方,運用內力輕輕一彈想将東方不敗此時已經被莊家女子勾過去的骰盅骰子翻個個。
東方不敗輕哼一聲,仰頭飲盡杯中美酒,将酒杯不輕不重地磕在桌面之上,愣是将陸小鳳想要出千的兩只手指頭震開了去。
猜不到對面人的點數大小又幹預不了骰子的轉動,陸小鳳眼珠一轉索性開始比拼起大小點來,搖到最後兩個堅硬的石質骰盅裏的骰子都碎成了一撮粉末,無辜地控訴着兩個明着賭大小暗地出老千的武林高手。
顧客慈看着那兩盤可憐的粉末,不由得笑出聲來,在衆人好奇又驚訝的眼神中忽然展臂将東方不敗攔腰抱起,一個轉身自己坐在了東方不敗方才坐的位置上。
顧客慈攬着懷中人放在在肌肉緊致結實的大腿上牢牢箍住,順手摘了一顆旁邊果盤裏的西域葡萄抵在東方不敗的唇邊,輕聲笑道:“說了是賠我一個紅塵,夫君自己倒是玩得痛快,都快忘記旁邊還坐着一位夫人了。”
被這麽當衆用這樣略帶調戲弱勢的姿勢環在懷裏,東方不敗非但沒有惱怒。
反而意味深長的啓唇伸出舌尖掠過葡萄光滑的表面,用舌尖将嘴邊的葡萄推開,嫌棄道:“本座從不吃帶皮的葡萄。”
顧客慈的眼神更暗,卻是沒有依照東方不敗料想的那般低頭吻過去。
而是好脾氣地攬着懷裏的人騰出一只手來将那葡萄細細剝了皮,猶自帶着葡萄汁水的手指撚着葡萄湊近東方不敗的唇邊。
就在東方不敗張口之際,顧客慈突然托着東方不敗的後頸将人托起,低頭将那葡萄用唇推進東方不敗口中。
東方不敗愣了一下,早已沒有了當初顧客慈第一次在溫泉深吻自己時的不知所措。
甚至在顧客慈的唇舌有些不得章法之時耐心地引導這人,明明是被吻的那一個,到最後把持不住的卻是看似占了上風的顧客慈。
将口中的葡萄慢條斯理的嚼碎咽下,東方不敗擡手用指腹逝去唇角的汁水,聲音低啞中帶着無盡的媚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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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瞬,滿室珠翠脂粉都比不上這一抹勾人魂魄的男色:“夫人急什麽,好東西都是要慢慢吃,慢慢學才能品出其中滋味。”
顧客慈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複了一下被懷中之人勾起的火苗,将人擺了擺位置放在懷中,伸手從旁邊的托盤中取了一個較輕的木質骰盅下來,喉結滾動間低聲道:“夫君教教我,好不好?”
“好啊。”輕笑一聲,東方不敗手指一動內力吞吐間吸入手中三顆骰子夾在指間,就這麽坐在顧客慈的懷裏,背靠着顧客慈的手臂将身體交給顧客慈支撐。
一下,一下,又一下,三顆骰子伴随着木質互相碰撞的聲音被放進顧客慈手中的骰盅裏,東方不敗的手指覆上顧客慈的手腕,帶着巧勁一轉,溫聲細語道:“就像這樣,跟着本座的力道走……搖起來。”
與前世不同,這一世的東方不敗從未在顧客慈之外表現出這般柔情似水的模樣,這位傳聞中的中原武林魔教第一人向來是性子詭秘莫測又高高在上。即便是之前在黑木崖,也大多是顧客慈在扮做那溫柔可人的角色。
然而這次出關後,心境圓滿的東方不敗就像是斬斷了周遭的禁锢枷鎖,他重新在世人面前穿起最愛的顏色,衣上繡着最豔麗逼人的刺繡,在大庭廣衆之下悠然自得地窩在心愛的男人懷中以一種承受的姿勢接受男人帶着愛意的吻,若無其事地繼續未盡的恣意灑脫。
陸小鳳暗地嘶了一聲,然後就聽見旁邊坐着一副看好戲模樣的卿娘沒忍住笑出聲來,低聲調笑他道:“沒想到素來在朋友面前紅袖添香美人豔福的陸小鳳,也會有看着他人恩愛美滿,尴尬無比的模樣——”
“這怎麽能一樣,不一樣不一樣。”陸小鳳幹咳一聲也開始啓盅搖骰子,看向對面那對夫夫的眼神卻完全沒有旁的變化。
依照陸小鳳敏銳的洞察力,這兩日下來從顧客慈與東方不敗毫不遮掩的相處态度,哪裏還看不出這兩人之間根本不是他之前想象的那般。
不過對于陸小鳳而言,只要朋友過得幸福美滿,旁的那些全都算不得什麽事。
更別提這一對哪怕都是男人,卻要比陸小鳳平生所見其他相敬如賓的夫妻愛侶更要般配登對,羨煞旁人。
——喏,就連這賭運和本事都是如出一轍的好。
陸小鳳心下無奈的嘆氣,開始捉摸着怎麽下桌,再賭下去他恐怕要被拴在黑木崖喂馬還債了。
……
西門吹雪進入天香樓時,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副大白天裏莺歌燕舞,骰聲此起彼伏的情景,頓時唇角一抿。
顧客慈感覺到一股剛直冰寒的劍意,似有所察地擡眸看過去,與站在堂前的西門吹雪遙相對視。
只一眼,西門吹雪便握緊了手中已然開始铮鳴作響的長劍。
原本想要轉身離開的西門吹雪在原地頓了頓,終究擡腿朝着三人所在的位置走過來。
可随着他距離越來越近,當他将顧客慈的容貌盡數看在眼中時,西門吹雪一直以來并沒有什麽情緒波動的瞳孔驟然一縮,像是看到了什麽極為不可思議的東西。
顧客慈只是微微點頭示意,而後便收回視線繼續注視懷中神采飛揚的東方不敗。
陸小鳳見到西門吹雪來了卻是眼睛一亮。當即扣了手裏的骰盅站起身來,攬着身邊卿娘的腰肢便對顧客慈與東方不敗告饒:“西門都來了咱們還在這玩自己的可不像話,顧兄與教主還是先與西門論正事,咱們回頭再戰!再說了,顧兄之前拜托的事兒還沒辦妥呢!”
說着就開始沖着顧客慈擠眉弄眼努力暗示。
顧客慈想也知道陸小鳳是實在是輸到心虛了。畢竟這種根本沒有桌上放上籌碼的賭局才更是難輸,誰知道輸出去的究竟是底褲還是旁的什麽東西,見懷裏的東方不敗一副被愉悅到的模樣懶懶打了個哈欠從他懷中退出站直松了松筋骨,便背着東方不敗沖着陸小鳳偷摸擺了擺手。
陸小鳳當即會意,攬着卿娘一眨眼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随後奏樂跳舞的姑娘們也極有眼色地退下,不過短短幾個呼吸的時間,天香樓的前堂中除了還未散去的濃郁脂粉香與酒香,那曾經的浮華熱鬧仿佛昙花一現般消失得無影無蹤。
西門吹雪的視線從一開始進來就死死鎖在顧客慈的身上,東方不敗此時騰出了注意力看向這位青年劍客,卻發現本該打量顧客慈執劍之手的西門吹雪,此時更多的視線卻是停留在顧客慈的臉上。
臉……長相?
東方不敗微眯起眼眸,勾了椅子過來坐下,随手又拎了壺酒挂在手指上。
“知道你酒量好,但也還是少喝些,晚上醉了回去又要鬧騰我。”顧客慈無奈地看向東方不敗,要說東方不敗的酒量好的确是不假。
但是這位教主大人在微醺的時候才最是要人命,現下他正是學習的時候,就不要總是這般撩撥他了吧?
東方不敗可不理他,将酒壺往上一丢擡手接住,甘醇濃郁的酒香沾染了室內彌漫的胭脂香落入東方不敗的口中,喝罷一番還斜睨了一樣顧客慈,輕哼:“你自己非要學那些,還賴上本座了?”
看出來東方不敗就是仗着自己擔心傷到他,一時間不敢輕舉妄動這會兒才鉚足了勁撩撥他看他忍耐的模樣,顧客慈也不多言,笑眯眯地在心裏記着小本本,轉頭看向在桌後坐下的西門吹雪,開口:“西門莊主可是看出些什麽來了?”
“你……”西門吹雪話要出口又頓住,皺了皺眉,似是在猶豫什麽,停頓了半晌才又道,“內力空蕩卻面色紅潤,可是因為修習了正統偏陽的內家功法?”
此話一出,顧客慈倒是還沒什麽反應,東方不敗卻是意味深長的看了眼西門吹雪。
江湖上初次見面便問出這般關乎內家功法來歷的問題,他不信身為萬梅山莊莊主的西門吹雪會連這種分寸都沒有,恐怕是這個問題的答案對于西門吹雪來說已經牽扯到了更為隐秘的人或事,讓他一時間倒有些顧不上那等虛禮。
“應當是吧,我沒什麽從前的記憶,功法是自幼便修習的,之後懶得改就一直練了。”
顧客慈腦子裏轉了一圈西門吹雪的話倒是回過味兒來,見西門吹雪收回視線,眉頭微擰,笑道,“西門莊主可是見在下面善?”
顧客慈雖然未将雪貂當時說的這個世界才是他的出生地這種話放在心上在乎。
但主神如此在意這一點,肯定是有些貓膩的,與其坐以待斃倒不如抓住送上門的線索主動調查。
更何況現如今有了陸小鳳這麽一個十分好用的朋友,真想調查些什麽哪裏用得着多費工夫?
在家靠夫君,出門靠朋友嘛!
“你與我一位舊友,長相有……五分相似。”
西門吹雪選了一個比較委婉的說法,可若是讓玉羅剎真正站在面前看顧客慈,他便會發現顧客慈雖說體型身材走得與修習羅剎決身形修長瘦削的玉羅剎不是一個路子,頭發也并非玉羅剎的那一頭深褐色長卷。但若是單論五官,顧客慈居然與玉羅剎恍惚間竟有八分相似。
就連西門吹雪這個親生兒子也沒有顧客慈這般一樣看過去如此相像的容貌!
只是面前這人的內力屬性雖說同屬陽性,卻又與玉羅剎修習的炙熱烈陽屬性的霸道截然不同,更有種涓涓細流源遠流長的溫潤圓滑。
那個不靠譜的混蛋……
西門吹雪握緊了手中的烏鞘長劍,除了他與玉天寶這檔子荒唐事,男人難道還有一個兒子被他棄養在外?!
然而不論心中如何腹诽,玉羅剎到底是西門吹雪的親生父親,在眼前事情尚未明朗之前,西門吹雪也不好多說什麽,一時間下意識冷肅了表情沉默下來。
顧客慈看出了西門吹雪的無措,倒是主動伸出手來對西門吹雪道:“聽聞西門莊主尤擅岐黃之術,在下身受重傷,教中神醫也難以決斷療愈方子。聽聞萬梅山莊聚集天下醫術,可否勞駕莊主診脈一看?”
西門吹雪有些訝然地看了眼顧客慈,似乎是有些不太習慣顧客慈頂着這麽一張臉做如此善解人意的事。當即走過來,手指輕輕搭在了顧客慈的腕間。
但是随着把脈的時間變長,顧客慈看着西門吹雪原本冰山似的臉上從困惑到不解再到複雜,心中頗覺無奈。
他本意其實并不是真的想讓西門吹雪治好他,而是想讓西門吹雪明白,他此時的身體狀況絕對不能與一位心中追求劍道,靠游走在生死邊緣突破感悟的劍客比一場生死劍罷了,沒想到西門吹雪倒是十分認真的在探尋他的傷情,這讓顧客慈一時半會兒有些尴尬,轉頭朝着東方不敗求助。
東方不敗卻是将手中的酒壺放到一邊,身子微微前傾盯着西門吹雪的表情眼神,不發一言。
西門吹雪的唇緊抿成一條直線,忽然開口:“可否介意我用內力探查?”
顧客慈初初見面就知道面前這位冰山劍客是個極其認真的性子,無奈道:“自無不可,莊主請。”
西門吹雪的內力并不像他的劍法那樣冰寒刺骨。而是一種類似正統道家心法一般柔和溫潤的真氣。
然而西門吹雪的內力甫一進入顧客慈的經脈便引起顧客慈體內熱流的複蘇。
然而這些熱流卻根本不像是歡迎東方不敗的內息一般熱情好客,而是十分憤怒的群起而攻之,直接将西門吹雪的內力阻攔在了脈門入口處,被侵入了家門的錦鯉十分兇悍地将外來者一尾巴扇了出去。
顧客慈:“……”
他體內這熱流真是練武之人的內息?沒聽說武功心法還會看人下菜碟的啊。
西門吹雪卻是一點也不意外的收回手,篤定道:“你身邊應當有一位可以進行內息交融,陰陽雙修的人。”
顧客慈再次:“……”
東方不敗:“……”
這冰塊臉說話,比平一指還直白沒忌諱啊。
西門吹雪就像是在說一件再簡單不過的事,語調平板無波:“你的傷勢很重,如果按照目前的狀态要痊愈至少還需要幾年的時間。但若是那位肯耗費內力助你體內陰陽融合,激發內息滋生,你各處斷裂的經脈暗傷恢複的速度會大大加快。”
顧客慈忽然福至心靈,嘴一瓢:“就只是內息交融嗎?”
西門吹雪一頓,看了眼顧客慈,又看了眼那邊一直盯着自己的東方不敗,了然,想了想道:“陰陽交融,內息雙修,你們想如何做都可。”
意思就是,可以身體交融,但沒必要,不過你們若是喜歡,倒也沒什麽問題。
顧客慈幹咳了一聲,若無其事地收回手:“多謝西門莊主。”
西門吹雪應了這聲謝,目光灼灼道:“待君傷勢痊愈,願與君一戰!”
“我不殺人。”顧客慈眨眨眼。
西門吹雪沉默了一下:“不死鬥。”
若是面前此人真的是玉羅剎那厮的兒子,便是他的……
思及此,西門吹雪眼神有些複雜了看了眼顧客慈,沒再說什麽,起身離開了。
——
顧客慈揣着陸小鳳從天香樓弄來的戰利品和東方不敗一同回了黑木崖,剛踏進主院沒多久,從外面回來的童百熊與桑三娘便将東方不敗叫去了書房。
顧客慈正好逮到這個機會開始挑燈夜戰刻苦鑽研。但是越看越感覺不對味,表情也越發微妙不解。
待到東方不敗處理完日月神教的教務回來,顧客慈還是一臉的沉思模樣。
“在想什麽?”
東方不敗伸手将顧客慈手裏的圖冊抽出來随手翻看了兩眼便扔到一邊,比這般更出格更詳細的畫冊還在書房的書架上壓着,一些亂七八糟的玉器玩意兒都被他鎖進了暗格裏。
上位者的一舉一動便是下邊人的行事風向。
早在東方不敗冷不丁立了一個男夫人之時,各地掌櫃便聞風送上了不少想讨他歡心的物件,脂膏畫冊應有盡有。
只不過顧客慈這人也不知是太有分寸不涉及日月神教內務還是太懶,踏足東方不敗書房的次數幾乎一只手都能數得過來。
“起初我有點猜測,但是……那地方是怎麽進得去的?”顧客慈一臉認真的擡頭問東方不敗。
東方不敗被問得噎了一下,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回答這種問題。
這家夥是真的不懂,還是揣着明白裝糊塗故意逗他?
東方不敗注視着顧客慈的眼神逐漸危險起來。
搖曳的燭光下,顧客慈自桌下摸出兩個骰盅來放在桌上,顯然是早有準備。
拉着東方不敗在身前坐下,顧客慈的聲音低沉中帶着性感的啞:“夫人不如便像白日那般多教教為夫,如何?”
東方不敗修長的手指輕輕點在骰盅上繞了繞,眉梢微揚:“夫君這是想怎麽個玩法?”
“自然是最簡單的賭大小,賭輸者去一件衣裳。”顧客慈的視線仿佛帶着小鈎子一般扒拉東方不敗身上的衣服,一副示弱的模樣,“為夫乃是初學,夫人可要手下留情才是——”
東方不敗忽然笑了下,那淩厲美豔的五官在燭光下顯得越發危險惑人,悠悠道:“夫君還是膽子小了些,不如這般,贏了的人親自動手去了對方的一件衣物,如何?”
“那既然夫人都這般說了,不如再加一道彩頭怎麽樣?”顧客慈從袖中掏出一枚玉瓶放在桌面上,瓶底輕輕磕碰在桌面發出一聲輕響,“若是夫人最後輸了,便要親自教一教為夫該如何用這香膏。”
東方不敗的眼神裏帶着熾烈的火光與張揚而出的愛意,尾音繞出了千般魅意,修長的手指順着顧客慈的喉結一路上挑勾起顧客慈的下巴,輕笑應道:“夫君想玩,本座定當……奉陪到底。”
——
就在黑木崖主院暧昧情濃的同時,萬梅山莊的劍侍帶着一封西門吹雪親筆所寫的送往西域的信離開了平州府,快馬加鞭趕往西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