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退休第8天
顧客慈被童百熊風風火火拽到前廳的時候手裏還捏着剛掰開的橘子,任由童百熊攥着他的衣袖往前走,顧客慈看了眼要去的方向,手裏還在繼續掰橘子皮,待到童百熊停下腳步咽着口水壓驚,這才遞過去一瓣橘子:“怎麽了這是?童長老要不吃口橘子壓壓驚?”
童百熊聽見聲音才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居然拽着堂堂日月神教教主夫人穿過了大半的黑木崖。
頓時臉上的表情青白變幻了好一陣,最後索性挂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接過那瓣橘子塞進嘴裏。
別說,還挺甜。
橘子的清甜的汁水讓童百熊冷靜了不少,三兩下将嘴裏的東西咽下去開口道:“教主讓夫人對付、啊不——接待京城來的那兩位。”
“哦……”将賬本撈回去看都沒看一眼的顧客慈掰了一瓣橘子塞進自己嘴裏,“京城的人來咱這幹什麽?”
“他們自己出纰漏流出來一批一千兩面額的假銀票,也不知道這次來是打算怎麽個換法,反正咱可不能吃虧!”
童百熊擡手想拍顧客慈的肩膀,但是手還沒下下去就想起教主那張不怒自威面色寒霜的臉,手掌晃了晃最終收回來在自己後腦勺捋了一把,“那可都是咱自家兄弟賺來的血汗錢……”
顧客慈與東方不敗初見的情景童百熊是在場的,自然也清楚是顧客慈這顆上好的白菜湊過去讓教主啃。但是每次見顧客慈童百熊都忍不住嘆息。
這一身的腱子肉看着也像那麽回事,那次交手他都沒占到便宜,想必是有些真本事的。大好男兒不想着建功立業,怎的就上趕着被教主……啧。
“假銀票?”顧客慈感覺嘴裏的橘子不香了,“這種事教主不親自處理?”
朝廷派來的人辦事是一方面,主要是日月神教對這次假銀票案的态度,以及朝廷恐怕是想試探日月神教是否是在對假銀票知情的情況下繼續擴散假銀票的實用渠道,這兩件事可并不能一概而論。
“教主……”童百熊想起方才進去書房看到的那一幕,嘴巴張張合合好幾次才艱難道,“教主忙于教務,便麻煩……夫人了。”
顧客慈見童百熊每次稱呼他夫人的時候都一副燙嘴的模樣,當即體貼道:“我姓顧,顧客慈,童長老便與我兄弟相稱便是,教主不是在意此等小事的脾性。”
“顧兄弟!”童百熊幹脆的叫了一聲,渾身舒坦,對着顧客慈這麽一個大男人他是真的叫不出夫人這樣娘不唧唧的稱呼,“嗐,教主對自家兄弟都不是計較的脾性!行了,那前廳裏的兩個就交給顧兄弟了!”
童百熊手上明顯還有別的事兒,話說清楚之後便匆匆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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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客慈将最後一瓣橘子塞進嘴裏,将橘子皮團了團正想着要不往外走走,一晃眼含夏便已經來到身前低頭伸出手接走了顧客慈手裏的橘子皮。
顧客慈:“……”
倒也不必如此。
沒有借口找機會離開的顧客慈只得不情不願地揣着手走進前廳。
日月神教的前廳修葺得十分大氣,并沒有江南建築那般的精美絕倫。
但屬于武林人的粗犷豪邁卻展現的淋漓盡致——更別提還有那高居臺階之上散發着冰冷凜冽之氣的日月神教教主寶座。
哪怕此時東方不敗并沒有到場,這樣的環境也足以展露出威懾之意。
朝廷的人來了兩位,一位坐在輪椅上,身形是有些異于常人的瘦削,顧客慈掃過去一樣便看出這人身下的輪椅不似尋常;
另一位則衣着錦緞,氣度不凡,正是翩翩貴公子的模樣。
二人見是一腳步虛浮的尋常人進來也是一愣。但面上沒有顯露出絲毫,那坐在輪椅上的青年率先抱拳拱手:“在下盛崖餘。”
那錦衣公子随後道:“在下花滿庭,不知俠士是?”
“顧客慈。”顧客慈見了禮,在對面二人再次入座後随意在兩人對面拉了把梨花木的椅子坐下,笑眯眯道,“夫君命我全權處理此番假銀票案,既然兩位大人千裏迢迢自京城親上黑木崖,想必對案子已經有了處理的想法,兩位大人直言便是。”
夫君?
無情和花滿庭對視一眼,心下都不約而同想到前幾日才到平州府便聽到的消息,日月神教教主東方不敗神功大成已然出關。與此同時還多了一個不通武藝來歷不明的男夫人,莫非就是此人?
花滿庭不由得扣了扣袖中的折扇扇柄。
單論容貌他倒也不是不能理解這位東方教主為何會起了心思,就是面前之人的身形……
着實不像是個肯居于人下的,還有那即使收斂但是仍舊帶出幾分的貴氣——
雖然花家家教嚴厲,但花滿庭到底也是自幼在權貴商賈間長大的公子哥,風花雪月的事兒就算不涉足但有些門道的确是知道的。
無情在心中權衡了一下方才開口道:“顧兄既然如此說了,那便開門見山。此番大通錢莊假銀票案已經結案,涉案嫌犯已盡數緝拿歸案,其中涉案假銀票數目雖龐大但好在千兩數額并非廣泛彙通的銀票,我與諸位師弟追查假銀票已久,一月前神教曾先後兌換總計一萬九千兩大通寶鈔。此番前來一為調查假銀票案背後牽連,二來……”
話說到這盛崖餘停頓了一下,他的長處是斷案拿人,這種商談商賈銀兩的事向來不擅。更何況此次上面給出的收回假銀票的犯案并非同等額度兌換。
武林人士俠以武犯禁向來是朝廷的忌諱,原本百姓存取銀兩銀票,出了假銀票案這樣的纰漏,賠償理應由皇商與朝廷承擔。
但涉案受害的百姓變成日月神教之後,朝廷的态度可就微妙了不少。
——說白了,就是不想向武林人士低頭。
花滿庭見狀連忙出聲将話接過來,笑道:“如今假銀票的號已經不能在世面上流通,神教留着這些假銀票也是徒增損失,錢莊的意思是想用八成的價格回購這些已經作廢的假銀票,不知顧兄可能做主?”
先是将這種留人話柄的做法兜給錢莊,把背後的朝廷撇到一邊,再提出這種明顯是要平白讓日月神教吃下暗虧的法子,也不問日月神教是否能接受。而是先行發難顧客慈是否有權限決定如此之大的事。
顧客慈心下喲呵了一聲,這人放主神空間裏妥妥的外交型人才,這一番話說出來,黑的白的好聽的不好聽的都讓他說完了,在別人的地盤上默不作聲地就想将話語權搶走,還挺厲害。
靠在椅背上但笑不語,顧客慈這人皮相好,不說話的時候,那股子故弄玄虛的味兒就出來了。
他就這麽看着眼前的兩人,不生氣也不表态,不接話也不反駁,前堂中的氣氛一下子就尴尬起來,無形的對峙緩緩凝結成氣場鋪開。
鹹魚頭疼,鹹魚很想擺爛……但不敢。
顧客慈是不想管事的,他雖然不知道東方不敗為什麽會将這件事甩手給他這麽一個來歷不明渾身上下寫着可疑不可信的人。
但他很明确知道一件事,這件事他做好了,以後便會有第二件第三件第四件,這件事要是故意做不好,恐怕不僅日月神教的飯以後吃着都會噎人幾分,那位好看卻刺手的教主大人怕是要将他扔下黑木崖。
人在屋檐下啊,出來讨生活都不容易,吃口軟飯還得有拿得出手的才藝技能。
難啊。
顧客慈幽幽嘆了口氣,正要說什麽卻是眼神一動,眉梢輕挑,一抹笑意爬上嘴角。
無情比花滿庭對危險的感知更敏銳,輪椅上的身形已經正襟危坐肌肉肌肉緊繃,修長的手指不知何時扣在了輪椅的扶手縫隙中。
一道冷冽如山頂寒雪的氣息自三人中間掠過,前堂高階之上的寶座上眨眼間便多出一道颀長的身影,鴉青色的長發被玉冠束起,氣勢逼人。
東方不敗。
無情擡眸看向高階上的那人,他因為先天不足,內髒經脈虛弱,并不像師弟們一樣修習了精妙的武學內功,隔着這麽遠的距離,他其實看不清東方不敗的面容。
但是從這種一進來就鎮壓住日月神教多年來在這前堂用血凝練出威勢的氣場——
這就是東方不敗,傳言中未閉關前武功已到宗師境界,出關後神功大成,如今武功深不可測的東方不敗。
比起日月神教蔓延到各地的勢力,東方不敗才是日月神教被各方勢力與朝廷忌憚的根本底氣。
“繼續。”座上的人聲音清冷,聽不出喜怒。
無情和花滿庭收回視線,并沒有對東方不敗的倨傲生出半分不滿。
哪怕他們代表着朝廷,但是這裏是武林。
在武林,只有實力才是最強的依仗。
顧客慈也擡頭瞅了東方不敗一眼,眼神在東方不敗的玉冠上逡巡了一圈,覺得東方不敗雖然這般将頭發束起的樣子也十分好看,但他還是覺得那頭順滑至極的鴉青色還是更适合随意披散着,随着東方不敗的一舉一動滑落出不同的韻味。
眼神又掠過東方不敗的眼窩,那處比起在書房見到時消腫了許多,顧客慈眨眨眼,對着東方不敗無聲地比着口型:
夫君,好用嗎——
東方不敗的表情一僵,瞪了顧客慈一眼。
顧客慈的舌根抵着上颚,眼神微暗。
在這冷凝的暗影裏,只有他看到了高高在上的東方教主臉頰上隐隐透出的胭脂色。
猶如長着劇毒尖刺的玫瑰,難以觸碰的危險包裹着尋常俗人不可見的絕世豔色。
多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