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退休第9天
顧客慈與東方不敗短暫的視線交彙一觸及分。而當顧客慈稍稍坐起身子再度看向坐在對面的無情和花滿庭時,眼裏那股之前的恹恹和喪氣被一股鋒銳取而代之。
“皇商皇商,皇在前而商在後。花大人若是代表朝廷代表皇商,那麽日月神教身為大明的子民自然不會駁斥違反朝廷律法。
但同樣的,身為大明朝的百姓,我日月神教自然也應當享有朝廷的保護,陛下英明神武,自然不會對治下布衣百姓苛刻區別對待。”
顧客慈抖了袖口朝着京城的方向抱拳,之後話音又是一轉,“但若是花公子此番乃是代表大通錢莊,代表花家而來,那麽在商言商,在武林,自然有武林的規矩。
花家乃是江南富戶,大通錢莊的名號更是傳遍南北。可若是此番假銀票案洩露出去,大通錢莊所謂的老字號牌匾還能不能挂出名聲,就是另一回事了。”
花滿庭眯起眼,視線在顧客慈和東方不敗之間隐晦地猶疑了一下,心下納罕。
自古穿心蝕骨美人計最為殺人不見血,謀略不沾腥,祖宗誠不欺我啊。
方才這位東方教主來之前,這位顧俠士可不是這麽個咄咄逼人又言之有物的模樣——
若不是因為這樣,花滿庭也不會先聲奪人搶占話語先機,卻不料倒是将話柄送到了對面人的手裏砍了個正着。
“再者……銀票案雖然涉及銀兩不少,但應當也勞煩不上兩位朝廷命官親上黑木崖,更何況,其中一位還是花家的少爺。”顧客慈的臉上露出一分恰到好處的好奇,“莫非犯下這造假銀票案子的犯人,竟然是與朝廷有關嗎?是朝廷命官,捕快捕頭,還是……花家的家賊?”
無情的臉色變了變,這次嘆氣的人變成了花滿庭。
他苦笑拱手告饒:“還請顧兄莫要再繼續猜測下去了。”
犯下造假銀票案的兩個犯人,一為衙門捕頭,二為大通錢莊的老掌櫃,這兩個犯人打的可是朝廷和花家的臉面,這也是為什麽大通錢莊案告破後案犯捉拿歸案,辦案的陸小鳳名聲大噪。但是案子本身的細節與犯人的身份卻一直隐秘不宣的原因所在。
顧客慈攤手:“只是猜測而已,花公子何必當真呢?”
東方不敗俯視着下面的三人,視線停留在那個看似懶洋洋實則胸有溝壑的男人身上,唇角輕揚。
有所圖便能為所用,無所圖的大能之人。若是真殺不死,東方不敗也有幾十種方法将顧客慈囚于黑木崖,永遠絕了被他人所用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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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之後的協商雙方都各退一步,日月神教認下了此番處理方式。但是日月神教損失的兩城利潤,則由花家額外補齊來換取日月神教對銀票案的保密,并且花滿庭希望日月神教可以與大通錢莊繼續保持交易關系,不要因為此次案子傷了雙方的和氣。
“花公子說笑了。大通錢莊開遍了大明朝,信譽是一等一的好,大家都是做生意的人,哪裏會和銀子過不去?”
達成了目的,顧客慈又開始笑得和善鹹魚,談話期間沒有一次擡眼看向東方不敗。
而是在上座人的氣場中如魚得水般理所當然地借勢辦事,披着日月神教的虎皮先禮後兵,完全打破了武林人在朝廷命官嘴裏占不到便宜這一舊認知。
花滿庭自然是苦笑連連,這件事本就是朝廷和花家有把柄,藏好了沒什麽。一旦被揪出來說那可真的是絲毫沒有還口的餘地。
顧客慈卻是眼珠一轉看向無情:“盛大人這一身的傲骨正氣,敢問在朝任何官職?”
無情冷不丁被問到,雖然有些驚訝盛崖餘這三個字竟然沒有被對方認識身份。但既然問起,無情也并不介意自報家門:“諸葛神侯府,無情。”
“神侯府直接聽命于陛下,其中各個捕頭可都是武功出衆智勇雙全的人物,花某也是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說服無情捕頭陪不通武藝的花某走這一趟吶。”
正事辦完,花滿庭也放松下來,抽出袖中的折扇輕搖,“要說起來,與武林人士打交道多的倒不是六扇門,而是神侯府才是。”
六扇門專管各地上報大小案件,但有些真本事的武林俠客不是自傲于身便是背靠宗門,多的是六扇門沒資格處理的案子,而這些最終都會被移交給神侯府。
倒是有些像錦衣衛,顧客慈心下想着,嘴上卻笑道:“既然今日有緣結交,日後若是盛兄有需要的地方,倒是可以送個口信上來黑木崖。”
此言一出,花滿庭的眼神一變,看向身邊的無情。
無情肅容道:“顧兄此話當真?”
說是神侯府可斷天下案,但是武林的案子,斷不清的、斷得清說不明投鼠忌器的情況不要太多,若是日月神教……
武林勢力雖有正邪之分,但各門各派卻都對朝廷的态度極為排外,朝廷鷹犬這種名聲但凡有些名氣的武林勢力都是不願意沾染的。
“今日是盛兄與在下相交,誰有能說個不字呢?”顧客慈一本正經道。
無情聞言嘴角抽動了一下,但既然顧客慈身為日月神教的當家夫人,在東方不敗在場的情況下說出此番話,哪怕只是私人的結交,也已經是十分難得的了。
顧客慈見無情的眼神明明滅滅,又意味深長添了把火:“畢竟,這江湖上的正邪是非,在百姓眼裏還不是官府朝廷說了算?”
無情會意,沉聲道:“多謝顧兄。”
“謝什麽?”顧客慈趁着無情和花滿庭兀自沉思之際轉頭向東方不敗眨眨眼,眉目傳情間嘴上一語雙關,“互惠互利的事罷了。”
東方不敗幾不可聞地輕哼了一聲,撇開眼懶得理會顧客慈裝模作樣的暗送秋波,手指在寬大的座椅扶手上輕點摩挲,若有所思。
……
送走了無情和花滿庭,顧客慈轉回前堂,反手将厚重的紅木雕花門關上。
伴随着沉重的悶響,外間的光亮被木門隔絕在外,坐在最高處的東方不敗微微擡眸自上而下俯視一步步走近的男人。
好整以暇地換了個姿勢,東方不敗饒有興致地等着顧客慈的舉動,那雙看着顧客慈的鳳眸眼尾上挑,似笑非笑間帶出平日不得見的豔色。
顧客慈走得并不快,然而他每一步都走得極穩,實實在在地落在平整的、象征權利地位的臺階之上,劈開東方不敗身周幾乎凝結的濃郁森冷的寒氣,站在了日月神教除了教主無人有資格能上的前堂最高處。
——站在了東方不敗的身前。
這實在不像是一個不通武藝的尋常人能做到的事,死亡的威脅并不僅僅只有武林人才能感知。
哪怕是最無知懵懂的幼童也會對東方不敗身周的煞氣寒意感到懼怕敬而遠之,更別提主動靠近了。
“不繼續裝了?”東方不敗涼涼出聲。
哪怕此時身形高大氣勢逼人的顧客慈站在他的面前,他的臉上也全然沒有絲毫異色,與此相反,面對這樣的顧客慈,東方不敗的心中卻升起一種想要将此人的脊梁骨折斷碾碎,讓他匍匐在面前臣服的惡劣心思。
對于東方不敗而言,他可以因為對楊蓮亭的傾心而收斂自己的鋒芒居于弱勢。
甚至将關系的主導交給明顯武功謀略沒有一點能與他勢均力敵的楊蓮亭。
因為在他的眼中,楊蓮亭所代表的,所能給予的,是他東方不敗從未享受也不曾得到的尋常普通人家中平淡溫情的夫妻之愛。
但楊蓮亭這個人卻是在他東方不敗的掌控之中,所有權利,地位,甚至底氣全部都是他東方不敗給予的東西,他們之間不論看似是誰主導,真正把控這段關系的,從來都不是外人看似強勢得意的楊蓮亭。
但面對此前花招百出,如今氣勢隐隐有反壓之意的顧客慈,東方不敗反而被激起了好勝之心——
他向來是一個遇強則強的剛烈性子,而在遇到楊蓮亭興起對尋常夫妻情愛的向往之前,東方不敗的心中有的便是日月神教與武學鑽研。
一個不論外表還是內在經脈都沒有內力武功痕跡的人,偏偏不僅死不了還有着不遜色東方不敗的氣勢,多麽有意思的對手。
然而就在兩人的氣勢逐漸攀升交纏勝負不分時,顧客慈卻猛然一收氣場,任由東方不敗的氣勁擊中四肢胸膛,悶哼一聲高大的身軀軟綿綿地朝着東方不敗倒下來,在東方不敗愕然之際搭着面前美人的肩膀軟軟往他身上靠,嬌聲道:“夫君,疼——”
顧客慈溫熱的呼吸貼着擦過東方不敗的臉頰,東方不敗的呼吸一滞,反手一掌拍在面前人胸前,整個人唰得一下站起身來,面若寒霜冷聲呵斥:“放肆!”
背在身後的手卻下意識地蜷了蜷。
被一掌出骨碌碌順着臺階滾下去的顧客慈第一件事先是擡手檢查了一下自己挺翹的鼻梁和其他五官,确定自己将來用來吃飯的臉仍舊俊美帥氣之後翻過身來,懶洋洋地盤膝席地而坐,擡頭看着此時雙眼怒意灼熱的東方不敗,唇角牽着笑,半點沒有挨打的狼狽。
“夫君不讓我靠近,莫非是還喜歡那個五大三粗胡子邋遢的外門弟子?”
“他有的我都有,他沒有的我也有,夫君為何不看一看我呢——”
東方不敗冷笑道:“看你?本座沒有功夫陪你玩。”
雖說是見色起意,但是顧客慈自我覺得他沒有什麽時候比現在更真誠用心了,怎地別人還沒開口,玫瑰花就朝着那方向轉,他繞着玫瑰花被紮了一手刺,玫瑰花卻半點好顏色都不肯給呢?
顧客慈坐在原地目送着東方不敗離開,整個人向後仰躺在冰冷的青石地面上,半晌沒動靜。
“啧啧,還貼臉色|誘,你真的好油膩哦。”平板的電子音啧啧感嘆,明明是沒有情感波動的語氣偏生帶出了一絲快樂。
“碰壁了吧。”貴賓座看戲看了個全程的雪貂不知道從哪竄出來,甩着大尾巴在顧客慈的身邊轉了幾個來回,幸災樂禍道,“都跟你說了別去招惹他,讓你不看劇情,東方不敗這個人可是至情至性的典型。要麽不要,要麽就是純粹的一顆心全要,你那種不着調的心思态度,還想着喜歡人家呢?”
胡須動了動,雪貂伸腳踢了賴在地上的顧客慈一腳:“系統分析你能追上東方教主的幾率還不到百分之十呢。怎麽樣?現在換個目标還來得及,我給你篩兩個渣的,配你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