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自那日從天波浩渺回來後一步蓮華時而像往常一樣笑鬧時而又兀自陷入沉默似乎在想着什麽事,感覺到一步蓮華的變化襲滅天來卻憂喜參半。
喜的是一步蓮華漸漸有回復記憶的現象,憂的卻是讓他恢復記憶的人不是自己,也因這樣兩人閑适無憂的生活變成了各有心事的沉悶無言。
襲滅天來想着或許短期之內他們都不能在像之前那樣,那不如就趁這時進行他與吞佛童子商讨已久的計畫。
這天一步蓮華依然做着數日來養成的習慣,當他又陷入沉默時便會蹲在花前對着那些花草發呆,襲滅天來也同樣做着數日來的習慣,坐在屋檐下看着他。
這情形讓又來到的白衣魔者頗好奇的看了片刻,他都已經站在一步蓮華身側良久但兀自對花草發呆的人依然沒有發覺到他,于是紅眉挑了挑他幹脆往坐在屋檐下同樣不發一語的人走去。
「這是汝等新的游戲嗎?」斜勾唇瓣的笑意是明顯的調侃意味,每次打算前來小屋他總有着愉快的心情,好似襲蓮兩人已變成能為他帶來好心情的事物一樣。
今天似是毫無心情與白衣魔者互相損諷,襲滅天來嘆了口氣将整個背部攤靠在椅背上,魔魅的眼眸更是疲憊般的緩緩閉上。「無事不登三寶殿,說吧!」
紅豔長眉再挑,他怎覺自己來十次有六次都是這樣挑眉看人的樣子,又來回看了看兩人他也覺一定又有事發生,為此他便不在廢話換上原有的冷酷嚴峻。「焚業找上蒼了。」
閉起的眼眸微睜那線視正好對上湛藍的天際,好似他帶一步蓮華出游那天一樣的藍,但心情卻是陰天般的灰暗。「我知道。」
「哦~吾怎不知道汝有這種能力,別告訴吾汝是聽吾說汝才知道的這種無聊話。」一向都是他在外奔波探查這次卻只是起了個頭受話者便做了這種回應,讓他本以為會看到襲滅天來感興趣的神色結果一句回話已讓他的思考迴路以三級跳的模式,想到襲滅天來是否早已推算出焚業會找上蒼一事。
襲滅天來卻是白了他一眼後維持同樣的姿勢望着藍天,原來悠閑的生活過久了不只他自己變了,連自己教出來的心機魔人也被同化了。「我沒心情與你玩笑。想想我們自魔界一役後到現在已有三年多了,而他也回到世上一年多了,這段時間裏只有中秋夜出去過一次,你想我會知道那種事嗎?」
「所以汝想說的是......」既然襲滅天來已明講自己真沒那份閑情那他也不在說着蠢話,其實心思聰敏的白衣魔者也已推敲個一二了。
「數天前我帶他上天波浩渺了。」再說起那次的事思緒便又像潮水般狂湧,他總想如沒帶一步蓮華前去今日的兩人是否就不會有這樣說不上話的時候。
「觀之情況汝沒讓他見到六絃之首而也恰好撞見焚業上天波浩渺是嗎?」這般推論并不難,如不是他所說的一步蓮華現在不可能還在這兒,襲滅天來也不可能知道焚業找上蒼一事。
「是他不見的,本以為他會極力想與蒼相見,但當進入天波浩渺後卻只是遠遠觀望,焚業也是那時出現但我并未得知他們說了什麽,因一步蓮華又突然說要離開。」或許他該慶幸一步蓮華的突然改變,否則真讓他們見着了面他現在還能像這樣看着他嗎?
敏銳聰明如他吞佛童子不用襲滅天來再說他也知今日兩人的異常是為何事,一步蓮華漸漸恢復記憶他也同樣有着喜憂。他的喜便是一步蓮華真正想起了他,他的憂也是一步蓮華在想起他後同時想起他對他做的事。到那時是兵戎相見還是一步蓮華對他視而不見呢?
「汝又為何帶他上天波浩渺?」白衣魔者甚是好奇,對一步蓮華有絕對獨佔慾的襲滅天來怎可能無故自個兒帶一步蓮華到友人的住處去,他可不相信這是為了喚回一步蓮華的記憶。
「那天......」襲滅天來仰望天際口氣幽幽淡淡的皆是無奈。
聽完原由吞佛童子只是淡淡的笑了笑便與他商讨焚業找上蒼的事,對他們兩人之間的問題他還是覺得讓襲滅天來自己去煩惱就行了,因為他還是有着看熱鬧的心态。原因無他,能看到不可一世的魔化之尊為情煩惱的模樣是多麽另類的樂趣啊!
「吾想知道一件事。」突然的,吞佛童子不在繞着那個話題轉,嚴峻的神色彷彿他想知道的事是有着何等的重大。
襲滅天來瞥了他一眼不為突然扳起臉孔的魔者有什麽感覺,只道他大概又要問出什麽讓人啼笑皆非的事。「吾沒心情同汝瘋,要就去想辦法讓一步蓮華再展笑容。」
「襲滅天來,吾何時成了秦假仙等人的角色了?」邪狂的俊臉為這話添上愠色,他雖知道自己改變不少但論等級還不至于降到如此的低。
「哈!問吧!」知道他自尊心高于頭頂襲滅天來也收起對他的嘲損,實則是他真無心情鬧下去。
吞佛童子輕哼以表不滿,但想知道的事還是不得不問。「為何在異度魔界完封前将吾帶出?」
炫麗的魔性俊顏突地笑開他站起身理了理衣襬,看向還在跟花相瞪的一步蓮華。「想知道是嗎?」
白衣魔者點點頭視線也同樣看着開始拔草的人,斂笑的俊顏就這麽不由自主的笑開了。
「等解決了禿驢們,或許吾就會告知汝。」邪幻薄唇淺淺勾笑,話意帶了保留。
「襲滅天來!」
三年間他問過不下數次,但每次得到的都是這種採取保留的态度,會想知道不全只為了好奇而是襲滅天來雖在魔界待了良久無眷戀也總該有份情,但他依然是毫無任何感情的罪惡之體,冷酷無情絕不手軟的封印了他曾駐留的地方,可既已決心将魔族封印為何又要将自己帶出,只因自己是他的徒弟嗎?
魔者雖是這麽想但他也知道絕不可能,可是到底是為何因他使終問不出答案,他更不可能想到這是那名心性如孩童般的尊者在決定犧牲自己時就託付給魔之尊者的遺願之一。
「哈哈!不用多久禿驢們将在墬入魔所帶來的煉獄之中。吾,将讓他們再次想起何謂紅蓮魔身的惡體-襲滅天來。」不在意魔者隐着怒氣的叫喚,他步下屋檐往空地上拔草拔的不亦樂乎的白影走去,言詞中的殺戮之意為笑着的俊臉矇上殘狠的神色。
但當他靠近那白影時又是往常的溫柔笑意,一瞬間的改變讓還待在屋檐下的白衣魔者感覺到魔化之尊将再臨塵寰,他體內的魔性之血跟着那話再起沸騰。
佛魔之戰指日可待了。
「一步蓮華,陪吾到湖邊走走可好?」再起的殺戮之心讓他數日來的郁悶跟着同化,在接近一步蓮華時他已将那股殺意隐匿在心中,因此他又能像往常一樣持着一步蓮華熟悉的襲滅天來與他說笑。
這幾日無端的陷入自我思潮裏他也知道冷落了襲滅天來,想與他說話卻又不知該如何再找回以往的感覺,雖那日決定不與蒼相見但卻又總是不由自主的想起那道紫華的身影。而襲滅天來也似乎因為他的靜默心情跟着低落才有了不互相打擾的現象,現在他主動與他說話讓一步蓮華心情頓時開朗起來。
「好。蓮華陪。咦?吞吞?」他又回復平日的笑容一起身便抱着襲滅天來的手臂,當看到屋檐下的白色身影才知魔者已來多時了。
「別管他,我們走吧!」不想讓恢復的好心情因一步蓮華的分神又有着不快,襲滅天來強行摟着他的腰就快步往湖邊走去,一點也不想讓他們兩人有過多的接觸。
「嗯?吞吞!別走!等蓮華!等蓮華哦!」雖不知襲滅天來為何像在趕路似的快走,他也沒有阻止只是邊走邊不斷回頭叫喊要白衣魔者等他回來。
看着都快消失在視野間的人影還是不停喊着要自己等他,吞佛童子微抿的薄唇又因那道白色的身影笑開了頰。然後他坐落一旁的椅上換他擡頭仰望天際,笑容又漸漸斂去。
佛魔之戰啊......襲滅天來汝說不殺生是為一步蓮華,那麽,現在又即将開殺也是為一步蓮華嗎?或是離體的佛氣讓汝之魔性再升殺戮之意呢?
*****
冷冽寒風飒飒唿嘯,無星無月的夜晚兩道人影伫立高峰之上,殺意滿盈的雙眼直視下方燈火通明的寺廟。
「佛魔之戰再開,小小槃淵寺今日将消失世間。」傲然的黑色魔影笑着一臉殘絕,再開的聖邪之戰将是魔者重回塵世的開端。
寧靜莊嚴的槃淵寺裏,晚課鐘聲停止宣告今日結束,衆僧收拾經書欲回房休息。突然間,火光四起,遍地哀鴻不斷,一道火紅色的身影手持異刃踏燄而來。炙熱炎火游走週身,不以為然的眼神看着四處逃竄的衆僧。
「是魔人!是魔人放火燒寺!不能讓他逃走!衆人快上!」驚恐的衆僧一見邪狂魔者個個憤然,法杖一入手便朝魔者攻去。
如火焰化身的魔者嘴角邪笑,冷然的雙眼已是享受在殺戮的快意中,手上異刃輕揮卻是見佛殺佛、遇僧斬僧之勢,臨近他身者無一不是倒卧血泊便是熾火焚身。
「好美麗的火焰,好動聽的樂曲,有多久不曾聽到了。」站在圍牆上的黑色魔影滿眼皆是冷酷的笑意,欣賞般的觀看下方不斷燃燒的火光,耳裏更如享受般的凝聽慘烈的哀鴻聲。
「魔人,槃淵寺與世無争為何滅吾佛寺?」突來一名年逾過百長眉垂挂神态凜然嚴肅的老僧,他一現身便救下異刃刎頸的僧侶一命,一雙炯然有神的利眸越過眼前的魔者直視圍牆上的魔影。
黑色魔影神态自若,帽緣所掩的面容上笑的更為邪狂。「因為厭佛。」
「荒唐!」白眉老僧手中法杖忿然擊地,無法相信魔影因這原因而毀滅他的寺院又突然的他想起數年前佛界中傳聞的佛魔之戰。「難道你是......襲滅天來!」
「哦~想來吾之名字一定深刻佛界衆僧心中了,否則與世無争的小小佛寺怎知吾名呢?你說是吧!吞佛童子。」魔化之尊言語嘲諷得意,他相信今日的目标絕不可能告知面前不問世事的老僧有關自己的事,那就只有口耳相傳的佛魔之鬥才是老僧得知的原因了。
「他是吞佛童子!?」白眉老僧更為驚訝的看着面前的白衣魔者,因他也曾聽聞吞佛童子為開啓魔界封印屠殺衆多僧人卻在一蓮托生逝世後曾消失了段時日,兩名與佛界有不共戴天之仇的魔人就在眼前,使白眉老僧激動難當的顫着老邁的身軀。
襲滅天來依然噙着邪殘笑意,魔性之眼看向火光更甚之處。「吞佛童子,動手。」魔之尊者話語一落朱厭長刃毫無預兆的劃過白眉老僧的頸部,人頭,落地。
突來的變數讓站在老僧身後的一幹僧侶震驚不已的看着身首異處的老僧。「住持!住持啊!」
「惡魔!吾等要你償命啊!」悲痛憤慨的衆僧顧不得是否敵的過眼前的魔者,個個手持法杖便一轟而上。
「廢物。」白衣魔者輕哼一聲,手中朱厭火舌竄出焚向數名僧侶,劍勢在轉,身型如舞劍般輕盈閃動,萦繞在週身的火舌使魔者身影即魔幻又妖魅,一瞬間又撂到數僧。
站在圍牆上的襲滅天來冷眼觀視,此刻的他已不是深山小屋中的溫柔魔者而是有着紅蓮邪體之稱的魔之尊者。
底下屠殺終告結束,吞佛童子偉岸的身影靜立火光血泊中身上白衣依然潔淨使人有種光華無瑕中帶着魔魅的錯覺,宛如是個披着聖然光彩的惡魔。
「逃竄的漏網之魚要追嗎?」久違的殺戮快感讓魔者臉上有着許久未見的邪狂笑意,看向魔之尊者的金眸更閃着異常的興奮。
「先發制人是為防被人找上,現在就等待六絃之首現身了。」魔化的黑色身影化光追上逃走的僧侶,吞佛童子笑意更甚随後追上離開的光影。
突然造訪槃淵寺的兩人已知道六絃之首有意幫助焚業,更知道那天的兩人會面焚業絕會把見到一步蓮華的事全盤托出,為免落居的地方被對方查出襲吞兩人便先行前來斷了焚業的後援再除去焚業這個大患。現在放任僧侶逃走是因襲滅天來算定他們一定會去找焚業,而焚業現在就在天波浩渺與蒼商讨有關除魔的事。
不直接找上天波浩渺除了那裏有獨特的法陣守護外,是襲滅天來不想以尋釁的方式與六絃之首對上,一來是因他是一步蓮華的好友,二來是他不會笨到自投羅網。
一追上襲滅天來的步伐白衣魔者臉上的邪殘斂去了幾分,微皺的紅眉似乎是有着什麽困擾。「汝不怕藥下的過重嗎?」
「為防他吵着要跟吾只讓他昏睡一晚罷了。」他從未離開一步蓮華身邊這次為了保護他不得不對他下迷藥,襲滅天來雖對隐瞞一事有着歉意但無論如何今日的行動他都得做。
「汝沒信心打贏六絃之首嗎?」就算打不贏至少能雙平,如能先殺了焚業兩人即刻脫身便是,所以對一步蓮華下藥一事他總覺不可能只為怕一步蓮華想跟來。而也因為魔之尊者從來不做沒把握的事,此舉會否是怕有變數.....
「玄門化外之術你也領教過了,在聯合焚業所承之除魔法陣将是難纏。」單單将玄宗秘術及佛門法陣分開來的話他絕對有勝出或是打平的機會,但如兩者統合為一卻是個難以預料的麻煩。
火紅劍眉再凝,佛道聯手本就是最棘手的事但他思慮的卻是襲滅天來似乎沒有把握能安然脫險。「只是難纏并非無解,汝在擔心什麽?」
奔馳的身影突地慢下他擡頭望着無月無星的夜空,猖狂的俊臉上在牽起的淡笑中全數斂去換上在小屋時的溫雅。
這次還能同他在一起欣賞那片蒲公英嗎?自上次實行了自己對他的約定後又過了一年了,他依然喜愛那片白色的景物當他置身其中時依然是那麽的如夢似幻。
「變數。」低沉的嗓音不明深意的飄出淡淡的字句,連同他的心情也有了一抹愁。
「嗯?」片刻的靜默讓他以為自己想錯了,但突來的話讓白衣魔者心裏有了個底。或許真是.........
「何謂變數?」
黑衣魔者停下腳步,前方快速接近的氣息是戰禍即将來到的預兆,他直視眼前越來越清晰的紫影,語氣是隐去心中愁然的平淡。「正是,一步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