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一黑一白的身影悄然進入隐含法陣的天波浩渺裏,雖一步蓮華本想是想着不理會氣息隐不隐一事,但在進入天波浩渺後他也真将氣息給隐匿了。兩人站在離亭子約十幾丈遠的石壁後,本以為一進來自己得抓着一步蓮華防止他走近,但出乎他意料的卻是一步蓮華靜靜的站在他身側,交握的手也沒放開。
亭內有道人影背對着他們正彈着筝琴,琴曲輕柔淡雅好似奏琴的人心情很不錯,幽幽揚揚的琴音使一步蓮華毫無自覺的握緊了手。
手上傳來的力道讓襲滅天來轉過頭看他,那張晶潤白皙的臉上有着他不明白的哀傷,想詢問想觸碰但一步蓮華卻閉起眼緩緩的別開頭什麽也不再看。
想起來了嗎?你想起他了嗎?那.....你可有想起我呢?一步蓮華.....
他問,他在心裏問,明明已知道他現在只喜歡着他,明明知道他都只想着他,但他卻又問。賭的是什麽?是他想起那人後離開自己投入那人懷裏還是想起以前所發生過的事而離開自己?他無法将賭注賭在他會留在自己身邊,他不敢.....
突來一道人影快步走入亭內,不知他說了什麽奏琴的人同他說了幾句便起身走出亭外,那道藍色的身影又快步往外走去,不一會兒領了兩名僧侶進來。
亭處傳來的說話聲讓靜默的兩人同時看去,不同的表情立刻浮現在兩張相似的面孔上。襲滅天來雙眼凝殺的看着突來的兩名僧侶,因其中一人是他最想除掉的焚業尊者;一步蓮華在看到奏琴者的真面目後心中更是百感交集,薄唇張了又合、合了又張似是想叫喚卻又忍了下來。
「六絃之首,焚業久仰大名。想起那時絃首與素還真等正道人士将異度魔界再次封于異界之中,絃首之玄門化外之術讓焚業等再次倍感驚嘆啊!」焚業尊者一會六絃之首便是數不盡的敬佩之意,明知将異度魔界封印最功不可沒的不是別人正是他最憎恨的襲滅天來,但他言詞之間卻未提起半字。
「客氣了,蒼只是做該做之事。而且事過境遷也沒什麽好提的,再則蒼已是退隐之人,不知大師今日前來有何要事?」冷眼觀世又拒人于千裏之外的蒼并不為曾做過的事感到光榮得意,對于焚業的恭維他無原由的感到不奈,言詞客套間也已表明他不想再插手武林事。
待在石壁後的兩人心情各自不同,襲滅天來欲繼續竊聽焚業找上蒼的目的但一步蓮華卻是拉着他就往外走去。還未開口一步蓮華卻突然抱着他,愣了片刻他笑了笑問他是否要回去了,一步蓮華只是埋首在他頸間點着頭表示同意。
又回頭看了看已見不到裏邊情況的天波浩渺,他抱起一步蓮華化為光影離開了浪潮聲不斷的懸崖上。
是蒼!是蒼!真的是蒼!想起來了......他是自己相識百年的好友,他是玄宗六絃的絃首,他是.........
『沒人與你承擔的罪,蒼願以肩挑。』
他說過,他曾經這樣說過!但為何他要這麽說,是為了什麽事?又是欠缺的記憶....
曾經在天波浩渺發生的事也全憶起了,他跟他并不只是友人,而是......
『蒼因一步蓮華而不忍因一步蓮華而心疼,沒人與你承擔的罪,蒼願以肩挑。』
對不起.....對不起......蒼.....一步蓮華已經無法給你答覆了.....對不起.....
緊緊抱住帶着自己飛躍的黑影,他一遍又一遍在心裏說着道歉,他沒有勇氣與道者相見,他不想看到總是凜然又充滿自信的道者露出受傷跟失望的神色,他只能在心裏數着對他的歉意。
*****
「嗯?」銳利有神的雙眸微擡看向焚業後方的岩壁,他,六絃之首似乎感覺到了什麽。
「絃首?」正說的滔滔不絕的焚業見蒼好似未認真聽他說話,一聲輕喚也轉頭看向自己後方的岩壁。
「沒什麽。請尊者繼續吧!」收回凝望的視線他仍然持着傲然不在意的神色,一點也沒為自己的失禮感到歉意,看了眼焚業尊者手中拂塵輕甩似是已有心聽他說話了。
方才一瞬間的氣息好熟悉,好似是他才有的聖然潔淨但怎麽可能呢,他已經不在了啊......
罪惡半身也證實了他已消失在那副軀體之內了,更說那是他的計畫也是心願。本是存疑但罪惡之體後來的所做所為正如他自己說的,全是他-聖尊者吾之好友,一步蓮華的計畫。
那麽那一瞬間離去的氣息是自己的錯覺嗎?是太思念他的關系嗎?
思緒流轉間他不自覺的将手放在了腰間,好像在撫摸着什麽東西,而後他輕閉雙眸将那抹愁往心裏藏。
「自異度魔界一役,襲滅天來與吞佛童子便逃入中原多方人士皆以剷除他們為要命,但卻在素還真與一頁書的擔保下個個噤若寒蟬的不在行動。吾方雖是尊重一頁書之意,但行事準則還是在于吾等。」言下之意他還是秉着消滅魔人為首要任務。
「襲滅天來與吞佛童子消聲匿跡已久,武林道上也未在有魔人的蹤跡,焚業尊者若是要堅持找出他們的形蹤進而消滅應是同一頁書說明才是,何以找上退隐之人呢?」無法明白焚業所說之事與自己何幹,真要做絕也是焚業的事再說襲滅天來如有這麽簡單就被消滅,那一步蓮華還會将所有事託付于他嗎?
他在心裏極不認同焚業的做法,身為慈悲為懷的出家人應更能明白何謂生命的真谛才是,但這般的趕盡殺絕似乎不是為了蒼生之憂。
「一頁書那方吾已在他們為那兩名魔人做下擔保後就以表态過,一頁書也說絕不插手,今次前來拜會絃首除了想請絃首出手幫助外另有一件絃首挂心之事相告。」對于蒼明顯不想在插手武林一事焚業不以為意使終笑的很有自信,彷彿篤定蒼一定會因他的造訪再次入世。
冷然俊逸的臉上微挑了劍眉但卻不是為焚業賣着關子一事,蒼心裏所想的是一頁書做下擔保後又說不插手,是因認定焚業不是襲滅天來的對手還是想藉由焚業之手除去殘存的魔人?
再想了想他認為前者的原因比較大,而一頁書會如此旁觀除了焚業絕對不敵外便是相信襲滅天來不會在殺生造業,既是如此焚業也知自身難敵襲滅天來所以才找上天波浩渺欲借自己之力幫他剷除罪惡之體。
見蒼劍眉上挑焚業以為他對自己未說一事感着興趣,凝笑的眼神更加的有自信但他又繼續賣着關子。「吾會如此執意的原因便是他們辜負了一頁書的擔保,去年中秋夜那晚在西南方的小鎮上吾等親眼目睹吞佛童子殺了六名毫無自保能力的男子。」
「嗯?吞佛童子!」蒼心中疑慮,早已消失多時的魔人怎會無原由出現在市鎮上又殺了人?
「正是。襲滅天來也與他一同。」焚業信心更甚,他一步一步慢慢引着蒼進入自己的除魔大計,內心所起的興奮讓那雙眼漸漸閃着殘虐的神色但他掩飾的很好。
「尊者有告知梵天嗎?」想起那時襲吞兩人在一頁書與素還真的擔保下,保證從此隐退深山不在涉足武林更不會殘害任何的性命,否則任由梵天處置。
「梵天已閉關數月吾等無法知會于他,素還真又因武林事纏身焚業深覺不因在加重素賢人的重擔,于是才想請絃首出手相助。」深知蒼足智多謀定會有此一問,早在來拜訪之前他已先行找上雲渡山與琉璃仙境,所以他并未言謊。
蒼頓時靜默,為這點他是該出手相助,但如手刃了他們會否逆了好友的心願?如又堅守好友的心願而讓他們繼續危害蒼生定也不是他想見的。
說了那麽多蒼卻未曾問起自己所言他所挂心一事,為免陷入思慮的蒼到最後仍是不願幫忙焚業只好将最能牽動他的事說出。「方才吾說有件事是絃首所挂心的,而也因為絃首與他是相知的好友焚業才向絃首告知,更是希望絃首能救他脫離魔人的掌控。」
對于焚業賣着關子那事他并未忘記,只是焚業不提他就不問只因有幾人會知他心中所牽挂的是何事。自親刃叛徒以慰玄宗無數亡魂及無法再見好友一面之外,還有什麽事能讓他挂心的,而後者他從未與人說過就連翠山行也不得而知所以焚業所說的事他并沒多大興趣。
「尊者何不明言呢!拐彎抹角之言詞并未能引起蒼的興趣。」冰冷的銀灰眼瞳輕瞥他有點不想再與焚業多談,行事光明磊落的佛者有着如此試探與殺生之意實是讓他有着不耐。
一旁的翠山行看出蒼對焚業所說的事都無多大興趣,便不由在心裏暗笑焚業的愚昧。縱觀天地間能與絃首稱的上好友的有幾人,再則絃首的好友皆是智慧能力堪稱絕頂的人物,從未聽聞有哪位已落入襲滅天來之手,除了已逝的友人外。
深知在不明講自己此行的目的絕會無疾而終又看蒼一副真不想插手的冷漠,焚業神色倏地肅然。「聖尊者未死而且與襲滅天來在一起。」
焚業話出身前的紫華身影突地全身鼓起氣勁飄動了那頭栗色的髮絲與紫色的衣襬,寒如冰霜的冷語帶着微微的怒氣。「焚業尊者,想得蒼的幫助并非難事,但以死者為藉口将是你的錯誤。」
「絃首暫息雷霆,焚業所說句句屬實絕非诳言,中秋夜晚除了襲滅天來與吞佛童子以外聖尊者更與他們同行。」面對蒼突來的怒氣焚業更篤定蒼仍在意一步蓮華的事,本只是以試探的方式想看能否得到他的幫助,現在他更加不在保留的據實相告。
已知自己失态的蒼收起怒氣試着心平氣和的在聽焚業述說,他想不到過了這麽久自己還是無法從一步蓮華離開的心傷中走出。他深吸口氣調整微亂的心緒,銀灰色眼眸裏的冷然多了點愁。
明白焚業身為出家人絕不會違逆佛意而打诳語,既是如此他便暫時相信他所說的。「他是自願與他們在一起的?」
「看似自願但聖尊者給人的感覺非常奇怪,那日吾等已将襲滅天來擊昏本欲取他性命,但聖尊者卻死命相護,言詞間似是無法像常人般言語,只以着單調的字句哭喊阻止吾等,後來卻因吞佛童子的到來失了消滅惡體的機會。」每當想起那天的事焚業便為自己的大意有着惱怒,而一步蓮華的異樣更是他在意的一點。
「無法如常人般?」因這句話使蒼雙眼凝上疑惑,再說本該消逝的人又出現在世上,難道說.......
「是的,與其如此說不如說現在的聖尊者就如同孩童般。」回想當天的情景确實是比較像小孩子在護着自己的寶貝,否則一步蓮華應是會出手阻止才是。
突得的事情讓蒼現在心情為之混亂但外表上還是一樣的冷漠,他轉身背對着焚業現在該做的是先調整內心翻湧的情緒。「焚業尊者,這件事容蒼考慮數天。」
明白蒼已有動搖焚業也不在多說雙手一拱便帶着人辭行。「望絃首考慮的結果是願助焚業一臂之力,吾等告辭。」
「吾自有考量,翠山行送客。」修長的紫華身形依然背對,他吩咐着翠山行自然領令而去。
待焚業等人走後他步入亭內坐落欄杆上,擡頭仰望不知何時就已星光滿佈的天際。
一步蓮華你真的沒死嗎?那為何你不來見我,你可知當接到你的死訊時我是如何的難以承受嗎?如果你真的沒死為什麽每天觀測天象的我見不到你的本命星呢?
我該相信焚業說的嗎?我該助他消滅襲滅天來嗎?那如果我見了襲滅天來能再見到你嗎?
他看着星空不斷問着手又撫上腰間取出了樣東西,将那東西緊緊握在掌中直至流出鮮紅他還是緊握着。不在乎掌心傳出的疼痛,不在乎沾濕衣袖的豔紅,他握着那東西湊近唇邊輕輕的吻着。
一步蓮華......一步蓮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