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有天晚上襲滅天來準備好晚膳、擺好碗筷準備伺候從他一入廚房就不停在他身邊繞來繞去嚷着肚餓的蓮華大師。
看着坐在桌案邊一臉嘴饞模樣卻又不敢先動手的一步蓮華他就不知是該笑還是該哭。打從天還未暗他就去準備今晚要吃的東西,本來以為他會像往常一樣乖乖待在屋內或是在空地上跟他的花聊天,哪知他前腳才進廚房一步蓮華便後腳跟了進來。
好!這還沒什麽關系!但在他動手準備料理時,一步蓮華就秉着小孩子多問跟好奇的習性,一會兒抱着高麗菜問他那是什麽,一會兒又翻開油紙包住的食材拿起來看看聞聞就要往嘴裏塞,再不然就說他也要幫忙拿着勺匙就往正滾着熱湯的鍋子攪,吓的他連忙搶回勺匙。
好說歹說要他先離開廚房,但牛性固執的一步蓮華說什麽也不走,跟他說不走可以那乖乖待在一旁就好,他也說好可不到片刻他又抓着細細長長的茭白筍湊過來說:『襲滅,這個。蓮華玩。』當下自己已忙的不知今夕是何夕看也沒看就點頭說好。
然後當晚膳完成差不多三分之二時襲滅大廚才覺後頭怎安靜無聲,莫不是一步蓮華離開了于是轉頭去尋時心跳差點停止。
嬌嫩到不食人間煙火又漂亮到天妒人怨的蓮華聖者居然一腳踏在長長的板凳上,細長白淨無瑕的茭白筍就躺在那上面,而那位集結神聖光彩于一身現下卻是孩童心性的蓮華大師手上不知從哪找來的一把柴刀,高舉于頂眼見就要狠狠往椅上嫩白又柔弱的筊白筍砍下。
當下黑色身影一個晃動動作快到讓人看不清他的目的在哪,到底是搶刀兼救筍還是奪刀兼護人,只是那麽一瞬間蓮華大師手中的刀跟椅上的筍全都落入離他有五步之距的襲滅大廚手裏。
正找到新的玩意兒可玩樂但卻這麽一下就沒了,一步蓮華嘟着嘴瞪着一副驚魂未定手中刀筍都藏于身後的襲滅大廚。
襲滅大廚左右看了看怕他又哭了于是最後的餐點也不做了,推着一步蓮華就往屋內走,還不停的跟他說今晚有哪些菜色只要他乖乖先坐着他一會兒就會端來。
總而言之本該一個時辰就能弄好的晚膳卻在蓮華大師的幫忙下,搞到天色昏暗月兒高挂于空才得以完成。
再次看了看一臉等待的一步蓮華,他笑着嘆了口氣坐落他對面的椅上。「要我餵你還是你自己吃?」
滿桌的菜餚讓一步蓮華看的眼睛直發亮,好似他餓很久了那雙眼總透露着想将桌上的東西一掃而空的訊息。閃閃動人的琥珀一聽那詢問笑成了月彎貌,脖子一伸小巧的嘴就--「襲滅,啊-」
寵啊寵,真會寵上天啊!襲滅天來兀自在心裏嘀咕着,手反而是自動自發的夾起菜往那張小嘴裏送,而那張剛毅又魔魅的俊臉卻也笑的一臉寵溺。
充滿溫馨的這一刻再次讓魔之尊者體會到平凡的生活也是很美好的,但如少了個不請自來又大剌剌坐下就吃的魔人應該會更好。
「敢問曾經的魔界大将,汝是吃飽沒事做嗎?何以三天兩頭就往這裏跑,不擔心那人出了什麽事嗎?」魔之尊者手中夾了塊花椰菜維持餵食的動作,老大不客氣的瞥了吃相優雅到讓人想痛扁的魔者一眼。說起所謂的那人他才想起還未跟他道謝救了自己一事呢!
白衣魔者繼續享用他的美食一點也不在意主人的不歡迎,間或擡眼看了兩人的動作嘴角邊又勾起貫常的邪笑。「就是沒吃才過來的,吾到認為汝是不想讓吾看到這幕母餵子的哺餵畫面才是。而那人平安的很,不勞襲滅大廚費心了。」
餵食的大手頓了下,剛要送入那張小口的青椒便這麽掉到桌面上。「啊....掉......」享受別人服務的一步蓮華惋惜的看着桌上的青椒,一點也無覺黑色風暴将起。
「再說一次。」低沉又好聽的嗓音蓄着足以凍僵人的寒意轉頭對魔者這麽說着,同時的,他手中的碗筷也跟着放回了桌上。
「魔,所說的話從不說第二遍。」那廂吃飽喝足的白衣魔者繼續以着傲然的态度緩緩說着,但備戰的架勢已擺好了。
「那你就永遠別開口了!」說罷,迅速絕倫的一掌就朝魔者打去。
白衣魔者反應極佳的腳步輕挪就往外退去,魔之尊者也不落後的身型一晃便追了出去,獨留咬着筷子一臉不知發生何事的貪吃鬼。
*****
一到外頭本以為會是你來我往的拳腳攻擊,但一黑一白的身影卻伫立在空地上,一個擡頭望天一個看着燈火通明的小屋。
「說吧!」襲滅天來負手而立雙眼直望着在屋裏晃動的人影,當想起今天所發生的事嘴角又帶着淺淺的笑意。
單手負于身後的吞佛童子優雅從容的緩緩轉身,讓人一點也無法将方才又吃又喝的他與現在的他重疊在一起。「那群和尚目前住在東南方的槃淵寺,多數僧侶暫無動靜,但焚業似乎瞞着槃淵寺的住持暗地裏在進行什麽事,或許該先下手為強以免防患不及。」
聽聞焚業之名襲滅天來輕哼了聲,邪魅的琥珀瞬間凝起殺意。「不管他在進行何事,那天連同一步蓮華的趕盡殺絕定要他付出代價。」
「好久不曾有這種血液奔騰的感覺了,魔,本就該生存在殺戮之中。」魔類噬血的的因子又重回平凡的一身,白衣魔者感覺的到體內沉睡的好戰之血正蠢蠢欲動。
「過不了多久的。」同屬半個魔類又被予為魔之尊者的襲滅天來,眼中所存有的冷酷似是惡體在現于世。
「汝的打算?」為免滋生其他事端白衣魔者有着盡早解決的提議,他讨厭和尚的程度并不下于人類,但也唯有少數幾人是他不讨厭的,如現在在屋內制造奇怪聲響的那位。
魔之尊者擡眼看着小屋裏依然晃動的人影,本是以凝殺氣的雙眼在越來越吵雜的噪音中回復了溫柔淡雅就連嘴角邊也緩緩漾笑。「在觀察段時日吧!現在當務之急是阻止屋內那位大師拆了房子才是。」
一說完融入夜裏的黑色身影便快步往小屋走去,就怕在遲一點小屋真的就要塌了。白衣魔者也同他笑開了頰,腳步也未遲疑的跟上,魔者問:「汝猜還剩多少東西在桌上?」
吞佛童子會這樣問全因有人只要離開某人的視線獨自吃飯時,便會邊吃邊玩飯菜,一旦玩上瘾了就會是鍋碗盤筷遍地橫生的狼狽景象。
「你的看法?」邪幻的薄唇上笑意滿盈他不與回答反是問起了魔者,按照前幾次的經驗或許.......
「吾吃飽了汝還未吃,如他有想到汝,大概是.......半數。」這是較為保守的計算全賴他相信屋內的人還有良心,如果他沒估算錯誤的話。
「那我就悲觀了點,麻煩汝撿條狗回來吧!」不是他不給屋內的人面子,只是聽到物品不斷掉落的聲音要他相信桌上還有東西都很難。
「哈!只怕汝又得多照顧一個一步蓮華了。」就照屋內那人現在的心性如真撿了條狗來,不難保證會被主人慣壞了。
「唉。罷罷罷!進去吧!」只要想到任何有可能是一步蓮華會教狗做的事他就頭大,其因不外乎是一人一狗玩的全身髒兮兮就往他身上扒,更有可能的就是寵物跟主人搶東西吃。不管在怎麽想都不會有好的結果,所以他還是決定保持現狀就好。
白衣魔者看着他一臉無奈就分外覺得好笑,同時又再次證實,情是難以理解的事。尤其當你看到冷酷無情的魔化之尊變成溫柔貼體的好男人時,這讓魔深深體會跟警惕,情只可遠望不可輕易嘗試。
今晚依然有月,而且還是泛着光暈的幻月,如此美景卻無人欣賞只有--
「一-步-蓮-華!」
「嗚--哇哇--」
「噗-哈哈哈哈!」
三種破壞美景的聲音。
*****
夢非夢,花非花。如夢似幻,如幻似真。
昏黃的月,波濤的海,清晰入耳的沙沙聲,有點熟悉又陌生的地方。他記得有座懸崖就在臨海處,崖上有座小亭子。垂首低望,自己竟是站在海面上,在擡首,那崖、那亭就在眼前。
有琴音混在陣陣的浪潮聲裏,他舉步往琴音處走去。他看見亭中坐着個人,琴音便是那人所奏出的。想靠近點聽,但為何他明明在走卻一直無法靠近亭子,心下一急他運起內力想飛躍至亭中。
他成功了已離亭口只剩五步,那琴音也是好熟好熟。他知道他來過這裏,為何知道他不清楚但心裏就是知道,琴曲更是他所知道的好似曾經為了他而奏出的曲。
想在入亭內但腳卻不聽使喚了,彷彿像生根了般他怎麽擡也擡不起。怎會這樣!到底怎麽回事!
琴曲停了,奏琴的人站在亭口看着他。是熟悉的人,內心知道奏琴的人是他所認識的,但為什麽他看不清他的臉,模模煳煳的好像蒙上了一層霧。
『一步蓮華--』
什麽?我聽不清楚,浪潮聲太大了!
『我--』
等等!再說一次!
那人的唇開合着,他在對我說話,但為什麽我聽不清楚他說的話!
怎麽回事?他的身影越來越模煳,我怎麽離他越來越遠!等等!別走!你是誰?我知道你,但我想不起你是誰?別走!告訴我你是誰!
『沒人與你承擔的罪--願以肩挑。』
我......我聽過這句話!但那不完全,少了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最重要的什麽?
別走!等等!別走!
「等等!等等!」
「一步蓮華!一步蓮華!」
驀地,睡夢中的一步蓮華勐然驚醒,無神的雙眸彷彿是還未從夢中清醒過來。從他發出急切又哀傷的夢呓後,襲滅天來便一直在叫他但一步蓮華似乎不肯從夢中醒來般讓他不得不又推又搖的才喚醒他。
「怎麽了?做惡夢了嗎?」襲滅天來溫柔的替他擦拭額上的汗珠,雖不清楚一步蓮華做了什麽樣的夢,但那種不肯醒來又聲聲唿喊的模樣讓他內心忽覺不安。
「海!看海!」一步蓮華突然抓住他的手一起身便心急如焚的這麽說着。
難道夢到了他?!
「怎突然想看海了?」一提海便會讓人想到那個人,內心有個聲音告訴他不可應允這個要求,但看一步蓮華焦急的神色他很想忽略那個聲音。
不知道如何說明想看海的沖動,他只知道自己必須去看看海,額首一搖他又說:「看海!蓮華看海!」
該帶他去嗎?
襲滅天來的內心正處于該或不該的掙紮,他不想看到一步蓮華失望的表情又不希望一步蓮華跟那人見面,不管那人是否知道他還活着,他都不想讓他們見上一面。
「襲滅....蓮華要去......」他的沉默讓一步蓮華開始擔心,無論如何這件事他一定要做。為何如此堅持他也不清楚,但他知道只要看過海夢裏所發生的事一定就能有個完整。
修長的大手撫上那頭雪髮,他知道這半身可以為了自己堅信的事而固執,也或許他只是單純的想看海罷了,他笑着在他額上印下一吻。「好。我們去看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