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肩膀淤青
霍一鳴将車子停在烤魚店門口,拿出手機翻出通訊錄,手指滑開某個號碼的頁面,停留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沒有撥通。
過了幾分鐘,蔣容推開玻璃門走了出來。
她個子小,體型也偏瘦,套着他的襯衣就像套着一條寬松的連衣裙,露出筆直的小腿,居然沒有什麽穿錯衣服的違和感,意外好看。
剛才跌跤的服務員小妹追出來,嘴裏說着什麽,遞給她兩杯外帶飲料。
蔣容還是那樣習慣性禮貌地笑着,收了下來。
霍一鳴安靜地看着她跟服務員小妹說話,道別,最後看向自己。
他小小地按了一下喇叭,解開安全帶,探過身去替她開了副駕的門。
蔣容提着飲料鑽進車裏。
“剛才那個小妹送了會員卡跟幾張優惠券我,我很少過來這邊,還是留給霍先生吧?”
整理一番後,她臉色不像之前那麽尴尬,說着話,把飲料跟會員卡、優惠券一起放在駕駛座和副駕駛座之間的中央扶手上。
霍一鳴沒什麽反應,只看了她一眼。
“肩膀怎麽樣?”
一邊反手去扯安全帶。
“嗯?”
他留意到了?
蔣容微微詫異,笑着回答道:“還好,沒什麽大礙,就是有點淤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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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醫院看看吧。”
霍一鳴發動引擎。
剛才那個盛滿酸梅湯的厚底玻璃壺“哐”地一下結結實實地砸下來,她小身板小胳膊的,哪會沒什麽大礙。
“不用了,”蔣容聽到這句話,不自覺抓了抓拳頭,笑得有點勉強,“雖然看起來有點誇張,但其實不疼的。”
“我剛才掂了掂那個玻璃壺的重量,怕你傷到骨頭跟軟組織,”霍一鳴還是堅持道:“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要!”
蔣容臉色刷地白了一層,下意識地拒絕。
她的聲音很大,态度帶着一股子堅決,一反平常的禮貌和微笑。
霍一鳴怔了怔,看着她。
蔣容也被自己吓了一跳。
怎麽又沒忍住……
“那個,謝謝霍先生好意。”
深呼吸調整好表情,她用指甲掐了掐自己的手掌心,扯着嘴角艱難地扯出一個笑,“不過我真的沒事,也沒有受傷,不用那麽麻煩去醫院的。”
霍一鳴沉默半晌,沒吭聲。
末了,才淡淡地說了句:“那我送你回家。”
将近夜晚八點鐘,天色已經不知不覺地擦黑了。
白色的Range Rover沉穩地行駛在通往南山區的快速公路上。
車廂裏彌漫着微妙的沉默。
剛才吃飯培養出來的和諧感好像被蔣容失态的拒絕破壞了,她有些不好意思,努力撿着話題來緩和氣氛。
“霍先生的襯衫,真的很感謝,我洗幹淨之後再送過來你們公司的。”
男式襯衫對她來說過于寬松,卷起的袖子不時脫落下來,她一邊重新卷上去一邊對霍一鳴說。
霍一鳴點店頭,注意着路況彙入車流。
為什麽他總是能夠一句話或者一個動作終結話題?
蔣容有點郁悶,側過臉去對着窗戶想下一句應該說什麽。
這時車子在一個紅燈前等了下來,霍一鳴手指無聲地敲着方向盤,破天荒地主動說了句話:“蔣小姐今天過來,談的什麽項目?”
太好了,蔣容松了口氣,原來這個人還是懂得怎麽聊天的。
“是你們公司五周年的紀念片。”
“紀念片?”霍一鳴微微蹙眉,顯然對此事不知情。
“嗯,”蔣容就猜到他大概不會關心這種事,解釋道:“天一不是快要五周年慶了嗎?婕兒師姐就找我們公司拍個紀念片給你們周年晚會用,應該是炒炒氣氛的意思。”
霍一鳴點點頭,看樣子也沒往心上去。
“說起來,霍先生還是我們拍片最大的難題呢。”
也許是來來回回碰面多了,受了他許多幫助,感覺彼此熟悉了一些,加上他剛才主動問起,蔣容說話的态度放松了不少。
“我?”霍一鳴挑了挑眉,一臉不解,“為什麽?”
“婕兒師姐說要重點突出你,”蔣容彎着眉眼笑,“可是又說你不喜歡入鏡,只能拍背影。”
霍一鳴用拳頭抵着下巴,沒說話。
“霍先生長得這麽好,為什麽不喜歡鏡頭?”蔣容說。
“我長得好?”霍一鳴反問。
“當然,”蔣容做廣告的,從來不吝惜自己對帥哥美女的贊美,“百裏挑一的模樣。”
“你之前說覺得我眼熟,”霍一鳴轉過頭,神情有點複雜,“你知道我們在哪裏見過嗎?”
“霍先生上次說是社團活動?”蔣容歪着頭回想那天晚上霍一鳴的話。
“你大學參加過的社團還記得嗎?”
“當然記得,就是攝影社團跟心理社團兩個而已。”
霍一鳴輕輕地咳嗽了一聲,說:“有一個活動,是這兩個社團聯合舉辦的。”
“啊?這兩個團還聯合舉辦過活動?”蔣容一臉茫然。
她那屆攝影團跟心裏團的團長不合都鬧得人盡皆知了,怎麽可能聯合舉辦活動?
霍一鳴把視線轉回正前方,“……是個free hug活動。”
Free hug?
蔣容皺着眉頭回憶。
良久。
“啊!我想起來了!”
終于,蔣容一拍腦袋,道:“的确是辦過一場free hug活動,大一還是大二來着?我好像有點印象!攝影團還跟拍送拍立得照片的!”
“嗯。”
霍一鳴抿了抿嘴唇,想說些什麽。
蔣容的手機卻适時響了起來。
是許璐璐。
蔣容沒看見到霍一鳴剛才的神情,沖他抱歉地笑了笑就滑開了接聽鍵。
“喂?怎麽了?”
“你在哪磨磨蹭蹭的?我跟阿蝦都上線了,就等你一個。”
對哦,今天周五,他們約了晚上一起打陣營攻防戰。
“我把這事給忘了,現在還在外面呢,你們随便組人去吧,不用等我了。”
“這怎麽行?你不在哪有人會組我們?”
……也是,兩個出了名的手殘加惹事精,沒她拿服務器財富榜前十的ID作名譽保證,腆着臉求人進隊,誰會組他們做陣營任務?
蔣容扶額,默默嘆了一口氣。
“我沒這麽快,你們先做別的事情吧。”
“你在外面吃飯?開始回了沒?”
“在路上了。”
“你搭地鐵還是公車,怎麽這麽安靜?”
“你看你,給張城打電話打出什麽毛病來了?我手機快沒電了,等我一個小時,就回。”
“速度速度!不然這周貢獻值拿不到了!”許璐璐也不在意她數落,趕在最後幾秒催促道。
蔣容“啪叽”一下把通話挂了。
把手機放回包包時,眼神一岔,不小心掉到座位下面,蔣容撩起頭發,彎下腰去撿。
胳膊往前伸的時候,一股劇烈的疼痛傳來,她忍不住“嘶——”了一聲,臨時換了另一只手去夠縫隙裏的手機。
坐起身來發現霍一鳴正皺着眉看着自己。
看着他的表情,蔣容莫名有預感他會說出什麽。
“去醫院看看吧。”
果然。
蔣容把頭發撥到肩後,想着應該接什麽話。
“你伸胳膊會疼,有可能傷到筋骨了。”
綠燈亮了,他踩下油門,輕聲地解釋了一句。
“我等一下回家熱敷一會兒就好。”蔣容支支吾吾地婉拒。
“早期淤青要冰敷,”霍一鳴糾正她,“家裏有雲南白藥噴霧劑嗎?”
蔣容為自己的沒常識臉熱了一下,老實道:“沒有。”
霍一鳴也不再吭聲,沉默了半晌,才問道:“為什麽不想去?”
蔣容瞪着他,他穿着白色的短袖,肱二頭肌随着操縱轉向盤的動作好看地鼓出來,她朦朦胧胧地想到了些什麽,又在一瞬間否定了。本想扯一個輕松的借口,卻不知怎的,說了真話。
“有點怕。”
真是莫名其妙的回答。
冷氣溫柔地拂過,她用手背輕輕擦了一下發熱的臉頰。
像只貓咪。
霍一鳴卻也沒再多問,甚至沒看她的表情,只半握着拳頭,直視前方。
“好。”
半晌,他說。
“那我們不去。”
交通高峰期還沒過,大大小小的車輛堵在五條車道上,緩慢前進。
霍一鳴的車堵在隧道裏,只能幾米幾米地向前挪動,兩個人久久地沉默。
失去對話,車廂顯得有些過于安靜,蔣容有點扛不住越來越沉重的眼皮,忍不住問道:“那個,請問可以開音樂嗎?”
耳朵吵一點,精神沒那麽容易飄走。
總不好意思每次坐人家的車都睡過去吧?
霍一鳴伸手按開車載音響。
時明時暗的隧道裏,蔣容暈暈乎乎地掀開衣領,悄悄觀察了一下肩膀處的淤青。
……唔,變成紅紫色了,面積挺大一塊。
回去冰敷處理,再找一下有沒有活絡油,自己揉一下散瘀好了。
居然還感覺有點疼……
剛才明明還沒腫得這麽嚴重,也不覺得疼啊。
駛出隧道就是南山區,順着公路直行4公裏就能到達她的家。
綠燈開始讀秒。
10、9、8、7、6、5……
紅燈亮了。
霍一鳴打亮轉向燈,從直行的中間道駛入了可直行也可轉向的左側道。
向前直行,便是往她家的方向。
蔣容百無聊賴地數着路過的景觀小松樹。
“蔣容。”霍一鳴突然喊她。
低沉的嗓音,伴着巴赫的大提琴曲,莫名的契合。
“嗯?”她從自己的游戲中回過神來。
“我認識一個阿姨,對跌打損傷很在行,就住在附近。”
霍一鳴半握着拳頭,抵着下巴,帶着一絲謹慎:“帶你去她那裏看看,好不好?”
蔣容慢慢瞪大因為困倦而耷拉着的眼睛。
紅燈開始閃爍。
霍一鳴沒有看她,只說: “傷在肩膀,你自己不好處理。”
前方的車輛開始慢慢啓動,霍一鳴的車子還“滴答、滴答、滴答”地亮着轉向燈。
時間仿佛很快,又仿佛很慢,它自顧自地流淌。
蔣容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霍一鳴緊繃的側臉。
半晌——
“好,那就麻煩霍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