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烤魚店
“我得回公司幫忙開夜車,有個産品要拍。”
開完會議,逛了一圈天一內部,兩人出到大門口,攝像小哥伸手截了一輛出租車,拉開車門回頭問蔣容:“你直接下班?”
蔣容看了看手機顯示的時間,17:40,點點頭說:“嗯,你回公司吧,我先下班。”
攝像小哥鑽進車裏,落下車鏡,幽幽地傳來一句:“彈性上班,彈性下班,做文案真是好命。”
蔣容毫無同情心地拜拜:“你可以從早上6點彈到淩晨1點,也很不錯了,做人要知足。”
“……”
出租車載着無語凝噎的小哥絕塵而去。
創意産業園占地面積很大,分ABCD四個區,每個區都設有地鐵口。
蔣容打開手機地圖,定位,搜索,然後選擇最短路線。
直走150米,再左拐,直走400米,然後過馬路。
交通挺方便嘛。
蔣容收起手機,優哉游哉地往前走。
創意園由于有國家扶持,整體設計工程做得不錯,不單是新産業的前沿陣地,還算得上是市中心的一處景觀。
四處都載着茂盛的景觀樹,樹幹又細又高,相當優雅。路邊的圍牆都噴着張狂的塗鴉,一幀連着一幀,居然還有一種微妙的連貫性。
蔣容饒有趣味地沿着塗鴉牆走着,心想這種牆應該不會很長,結果走了才沒一半就挪不動地了,累得坐在公共木椅上歇腳。
又餓又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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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裏去了。
掏出手機地圖想看一下路線,卻發現地圖裏顯示自己在一家餐廳裏。
擡頭一看,路對面正好是家小小的烤魚店,
離高峰期還有點時間,店裏的人看起來不算很多,應該不用等位。
蔣容站在門口摸了摸肚子跟錢包,站起身來,決定今晚這頓就在這個小餐館解決了,免得回家又要等外賣。
服務員小妹很熱情,領着她在窗邊坐下,上了餐具,又給她一張自助勾選式菜單。
看了看隔壁桌菜品誇張的分量,蔣容直接只點了個麻辣鮰魚跟一份标準配菜,外加一壺凍檸樂,連主食都免了。
等菜的空閑,連了店裏的免費wifi,百無聊賴地刷着資訊。
6點過後,進來吃飯的人漸漸多了起來,看穿着打扮都是附近寫字樓上班的白領。
蔣容坐的位置靠門口靠落地玻璃,旁邊人來人往,她看手機看得無聊,開始支着下巴數從路邊經過的人。
一個180cm經過,一個Prada經過,一個遛狗老爺爺經過,一個粉毛少女經過,一個長腿小夥子經過……
蔣容眼睜睜地看着霍一鳴跨進門來。
他一進門,服務員就遞給他一張排號單。
剩餘的座位都是大圓桌,人數少的要等位。
擡頭看看門口排號變動的顯示屏。
唔,他應該是一個人。
蔣容有點猶豫要不要喊他。
同校師兄,又是合作公司的老總,還好心載過她回家,于情于理好像都應該打聲招呼。
不過吃飯不同于在路上碰見,自己一個人在吃,萬一搭了句話,他坐下來一起吃怎麽辦?
不熟的話,人多無所謂,但兩個人一起單獨吃飯真是分分鐘尴尬給你看。
瞄一眼時間,才6點多,正是晚飯第一輪開始,一般人都不會等排位,他應該會直接走掉去另一家吧。
好,就默默裝沒看見好了。
摸着額頭擋視線,默數了60秒,蔣容偷偷擡眼觀察人走了沒有。
Perfect.
真是完美的時機。
正好雙雙對上眼。
霍一鳴還是一臉木木的表情,沖她颔了颔首。
她社交反應性地回笑了一下。
接着,她眼睜睜看着霍一鳴捏着排號單,坐到了店門口正對着她座位的等候區裏,摸出了手機。
“……”
蔣容異常艱難地吸了一口凍檸樂。
終于。
“霍先生?”
她下定決心喊他。
霍一鳴沒聽見,還是面無表情地看着手機。
于是她稍稍站起身來,提高一點音量繼續喊。
“霍先生!”
身邊的服務員看過來,霍一鳴有點疑惑地擡頭。
她有點不好意思地沖他招招手,硬生生扯出一個笑來。
“你一個人嗎,要不要一起?”
半晌。
霍一鳴點了點頭,把排號單随手扔進垃圾桶裏,收起手機走了過來。
“……”
蔣容異常艱難地吞了一口凍檸樂。
霍一鳴氣定神閑地也喝了一口。
相對無言。
……算啦,有什麽好糾結,不過就是一起吃頓飯,撐死不過一個鐘,等一下菜上來了,雙方顧着吃根本就不會在意沉默和尴尬這種事啦。
蔣容一邊說服自己一邊把菜單遞過去,問道:“我只點了一個烤魚,霍先生你要再加幾個菜嗎?”
“可以,你再點幾個,我不挑食”
“泡泡蛙好像是招牌菜,這個你能吃嗎?”
“嗯,”霍一鳴指了指菜單上某處,“再點個蔬菜。”
“那上湯娃娃菜吧?”
兩盤都是麻辣的,要個清淡點的過過口也好。
下第二次單的時候,之前要的烤鮰魚剛好上桌,幹辣椒跟孜然粉在劈開兩半的整魚上滋滋地發出香味,令人很有食欲。
烤盤很大,熱辣辣地燒着,滋滋地冒白煙,上面擱着一雙比自用筷子稍長的公筷。
霍一鳴拿起公筷,将最嫩的部位夾開,放到她面前,然後夾了一塊背肉放進自己碗裏。
蔣容愣了愣,慢了半拍才反應過來,将魚肉從烤盤夾到碗裏。
看着悶不吭聲的,原來還是懂得照顧女孩子的嘛。
魚肉鮮嫩,魚皮香酥,混着濃郁的調料一起吃進嘴裏,味道很不錯,蔣容哼哧哼哧地吃得很歡。
果然,吃起來就感覺氣氛沒那麽尴尬了。
霍一鳴将旁邊擺的跟花兒似的配菜盤端了起來,一樣一樣地往烤盤裏放。
海帶、冬瓜、土豆片、娃娃菜、平菇……
霍一鳴放了一筷子就停了動作,問道:“你吃平菇嗎?”
蔣容不自覺地微微蹙了蹙眉,嘴裏說:“你放,沒有關系。”
霍一鳴看了她一眼,又放了一筷子在自己面前,剩了一半放回桌上。
蔣容低頭吃魚肉,連帶着幾顆花椒嚼碎,一下子被麻得舌尖發燙,下意識吐了吐舌頭。
冷氣調得不夠低,熱氣熏得人鼻頭都有些冒汗。
霍一鳴不動聲色地替彼此各倒了一杯凍檸樂。
“你算什麽東西啊!”
吃得正興起,旁邊桌子的一個女孩突然很大聲地喊了一句,伴着一陣響亮的拍桌聲,在安靜的餐廳裏頗有石破天驚之感,惹得周圍的食客紛紛側目。
蔣容叼着一片冬瓜也下意識地轉頭去看。
是個二十出頭的女孩,長得眉清目秀的,對面坐着一個戴着黑框眼鏡、斯斯文文的男孩。
“要在一起的是你!要分開的也是你!你算什麽東西啊!”女孩沒理衆人眼光,聲量不減,一邊質問一邊重重拍了拍桌子。架在碗上的筷子被震得掉到了桌板上,半空的易拉罐飲料都灑了。
蔣容默默地把冬瓜吞下去。
吃飯談分手,無非找罪受。
男孩推了推眼鏡,把易拉罐扶了起來。
“沒那麽喜歡我你就直說啊!看我這麽一頭熱地規劃以後的事情,你覺得很好笑是不是?”女孩見他這個反應,情緒更加激動。
“你冷靜點,別總像個潑婦似的。”
“我怎麽就潑婦了?啊?”女孩拾起筷子,狠狠一摔,厲聲道:“我問你我他媽怎麽就潑婦了!”
男孩冷冷地看着她。
女孩不甘示弱,梗着脖子回視,一字一句,咬牙切齒道:“你說喜歡短發的姑娘,我就剪掉留了十三年的頭發。你說喜歡吃家常菜,我就從掰蒜頭開始一步步學。你說懂音樂的女生有內涵,我就天天背着吉他往協會跑。你說東,我不敢往西。你說一,我不敢說二……”
蔣容心下一動,突然有些不忍心看女孩的表情。
“你他媽究竟算什麽東西啊……”
男孩沒有說話。
女孩毫無預警地掉下淚來,近乎控訴地哭道:“我就問你一句,我到底哪裏不好,你才不喜歡我?”
蔣容夾菜的手頓了頓,一瞬間有些恍惚。
“就這樣吧,你把眼淚收一收,大庭廣衆的別丢人現眼。”
男孩站起身來,數了三張紅色鈔票放下,轉身走了出去。
女孩掩着面哭了一會兒,結果還是不甘心,跌跌撞撞地追出去。
期間碰倒了桌上的碗筷,還把過道上的一個服務員小妹撞了。
那個服務員小妹原本端着托盤候在蔣容他們的桌邊,上面放着一紮沒封壺口的冰鎮酸梅湯,是女孩那桌點的東西,剛才看他們吵起來不好意思送過去。
結果被女孩突然這麽一撞,服務員小妹一個踉跄往蔣容的方向倒了過去。
蔣容反應慢,來不及躲,硬生生被裝湯的玻璃壺砸到肩膀,還灑濕了大半個身子。
她今天穿的是白色的中袖上衣,絲質布料幾乎在一瞬之間被染成了褐紅色,濕噠噠地貼在皮膚上。
蔣容驚叫了一聲,站起身來,見服務員小妹狼狽地跌倒在地,又忍着肩膀的痛伸手去拉她。
“對不起對不起!”服務員小妹一臉不好意思,一疊聲地道歉,。
蔣容皺着眉撚起領口的布料,苦笑着擺擺手:“沒事沒事,也不能怪你。”
什麽沒事?
蔣容心裏暗暗發愁,又不好責備別人。
她的衣服狀況有點慘烈,因為布料輕薄,水滲得很快,這幾秒的功夫,已經把bra都清晰地印出來了。
她尴尬得不行,扯了幾張紙巾擦了擦,卻也于事無補。
這時霍一鳴站起身來,扶住她的肩膀把她轉向另一邊,避開餐廳內衆人的視線,接着把自己外穿的格子襯衫脫了下來半披到她身上,又抽了好幾張紙巾放到她手裏,輕輕拭去她臉頰站到的水漬。
而後冷靜交代道:“你先将就換上我的衣服,我回公司取車,10分鐘後在餐廳門口等你。”
她窘迫不已,手忙腳亂地點點頭,拎起包包就要往洗手間跑。
“蔣容。”
霍一鳴又拉住她。
“慢慢來,別着急。”
她用他的襯衫裹住自己,瞪着他,“嗯”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