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知道
競标需要有珍寶和安全。珍寶已經有了, 安全也近在眼前。
臘月裏白芷出了一趟遠門, 這次的對手卻不是尚昆、六絕那樣的貨色, 又或者是韋映雪那樣的個體戶, 是真正的北地枭雄天罡門主衛鈞。顧郁洲畢竟不是真正的武林皇帝, 江湖人尤其是黑道對他并沒有不敢反抗的想法,衛鈞就頗有取而代之的意思,至少也要平分秋色。
顧郁洲兩次遇刺受傷深居簡出,顧熙宮身死, 顧翊徵兄弟手段偏軟, 衛鈞認為現在正是機會。所謂“殺神”不過是顧家沒有辦法的辦法,連天城勢大的時候可不需要制造出這樣一件人形兵器來威懾武林。
衛鈞對自家人或許沒有顧家那麽多的心計, 然而馭下嚴厲卻又比顧郁洲更加簡單粗暴。顧郁洲還要愛惜“世家”的羽毛保住白道的招牌, 天罡門卻是個明明白白的黑道。白道要臉, 極少會在人家兒子周年沒過的時候就打上門, 黑道就不同了。衛鈞要的就是打臉, 他直接挑了離連天城最近的北方別府, 明着搶地盤。
以顧翊徵與顧清羽的意思,這事該是疾風部出動, 否則養疾風部何用?但是衛鈞此人确實棘手,白芷不等他們商量出個主意來便主動出擊了。
她沒有直接找上衛鈞,而是采用了先拔其爪牙、去其羽翼, 最後一擊命中的辦法。
臘月初三, 衛鈞的大弟子收到了黑帖, 被一人一騎持鐵椎擊殺于鬧市, 來人旋風一樣卷入,又旋風一樣刮出。當夜,左護法在煙花巷被斬首,花魁的房門上被釘了張黑帖。
衛鈞命令自己的獨子在家中不要出門。初四,衛鈞的小徒弟、五行堂主的房頂破了個大洞,他被殺了個措手不及丢了腦袋。
這幾個人都是當日随衛鈞挑滅別府的人。
衛鈞本以為“殺神”會直接來找他,防範的重點也在自身,他不可能把保護的力量分散給每個人,更不可能讓大家都跟他呆在一間屋子裏什麽事都不幹就等着殺神出現。現在想想如果換了他,這樣逐個點名的殺人方式确實更有震懾力。
不能再讓他殺下去了!這種拿着筷子站在桌邊看哪個可口挾一筷子的行為就是對天罡門的羞辱!在家裏等他上門,天罡門的臉皮就甭想再要了!
初五,衛鈞出行了。北方的雪總是下得很早,天地間一片白茫茫,是最不适合黑色出現的背景。随行的都是當日追随他的護衛,為了保命他們也會盡力。
“一個成名的江湖人物是不可能随便放棄自己的招牌的,他要出現必是黑衣。”衛鈞說,“那本是顧郁洲的一把快刀,突然變成了上吊繩顧老頭會哭的。”
他還是太耿直。
初五日,天下太平,衛鈞在外逛了一天無事發生,夜裏天罡門外松內緊戒備了一夜依舊無事。初六,衛鈞又出門釣魚了。
他離開後一個時辰,白芷抖掉了身上的白鬥篷從積雪的房頂站起來,将一張黑帖嵌進了天罡門的大門,一身黑衣在雪白的背景下格外的分明。天罡門第一高手就是衛鈞,他一旦不在,只要不戀戰,天罡門裏便随白芷放風筝了。幹掉了衛鈞的獨子,一把霹靂彈炸破了刑堂的大門再切掉刑堂堂主的腦袋,白芷又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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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衛鈞得到消息之前,她出現在了天罡門的賬房,一把火燒了歷年的賬簿、債券、賣身契。
現在,在白芷名單上的就只有衛鈞了。針對衛鈞,顧郁洲早有防範,甚至準備将他做為顧熙宮樹立白道聲望的墊腳石,結果顧熙宮先是受傷後是死了,這事就耽擱下來。所以白芷對他的武功路數自然也是有數的,然而有數歸有數,真正上手還是不一樣。
衛鈞返回的途中白芷一抖白鬥篷突然出現,他的随從吓了一跳,衛鈞卻非常鎮定,抖去厚重的黑色大氅親自迎敵。衛鈞沒有兵器,成名的武功是赤焰掌,并非手掌能着火而是練的毒掌,挨一巴掌像被火烙,毒随血液流遍全身不死也要脫層皮。
高手過招是少有別人招手的餘地的,并非不願意幫忙,而是容易幫上倒忙把自己也給賠進去——尤其衛鈞練的還是毒掌。随從、護衛都在一旁掠陣戒備,因為插不上手,天罡門的噩耗傳來時他們還能分出一部分人回去收拾殘局。
這是白芷有史以來經歷的最兇險的一仗,對付着衛鈞還要留意他的手下。他的手下插不進手卻不停口:“挨上一掌,恐怕來不及送到你們三小姐跟前醫治吧?”
起初白芷是搶攻,衛鈞只是守得嚴密,數招過後,衛鈞也忍不住說了一聲:“顧郁洲?”不,不是!劍意雖然很有幾分味道,但是身形并非成年男子。且拳怕少壯,這也是衛鈞敢挑釁的原因,顧郁洲畢竟老了後勁不足,眼前這個人出手沒有氣衰的模樣。
白芷不答話,她根本無暇理會其他。這個人以一雙肉掌對抗重劍,手掌拍在劍面上力道上反而占優。劍長而臂短,衛鈞要上前搶攻總差那麽一點點距離。須臾已過百招,兩人都不再出聲只全力比拼,高手過招争之毫厘,只看誰先出錯。
衛鈞的風格看似野蠻粗暴,實則經驗豐富出手也頗刁鑽。換個對手或許已經于跪了,白芷倒有一個優勢——她被顧郁洲虐了很久,并不會被衛鈞的手段吓倒。悟禪書較衛鈞的心法終是高出一籌,又是百餘招,兩人頭頂都蒸騰起了白煙,衛鈞的手慢了下來。
白芷并不比他輕松,衛鈞還有一個弟子、數名護衛在一旁虎視眈眈。衛鈞的動作慢了下來,他的弟子審時度勢挺身而上一拳砸向白芷後背,護衛們像繃緊的弦突然被撩動一同執兵器沖了上來。衛鈞也突然發力,一掌推出。
白芷伸手與衛鈞虛對一掌,借這一推之力後飛落在人堆裏。幾百招打過,衛鈞的路數她摸得挺清楚,打衛鈞不能立時拿下,對付他的弟子卻是足夠了。落地時長劍飛出穿透了一名護衛的左胸,手上已施展出分筋錯骨手,将衛鈞弟子的雙臂折斷,再雙手一錯,掰斷了他的脖子,衛鈞又搶了上來。
護衛們不敢再上前,只将他們團團圍住,白芷失了劍又來不及再用其他兵刃,只能與衛鈞對掌,汗水在在面具底下直往下淌,對面衛鈞更不輕松他開始後悔以身為餌釣魚,他應該呆在天罡門裏設伏的!白芷卻不能再拖下去了,等天罡門的人料理完內務蜂湧而來她才要完球。
突然,衛鈞只到了一個女人的笑聲,很年輕、很好聽,不該出現在這個場合的聲音。【原來是個女人!】只一恍神,白芷雙拳齊出十成的力道擊中了他的胸口,衛鈞倉促之間只來得及一掌按上對方的左肩。
白芷左肩一陣發熱,氣血翻騰,翻腕給自己點了兩指,再搶上去看衛鈞,剛才的觸感告訴她,衛鈞身有軟甲,但是拳頭的力道足夠強,夠打塌他的胸骨了。白芷沒理衛鈞,而是搶回她的劍先追殺護衛,最後才是執劍回來料理衛鈞。斷骨已刺破了他的肺,衛鈞不斷地咳血。
白芷冷靜地打掃好戰場,塞了顆辟毒丹,內力流轉毒素很快煙消雲散,嗯,來不及送給三小姐,如果三小姐本尊在此呢?
轉了轉左臂,還是疼,白芷失笑,常在河邊走沒有不濕腳,看來需要休息一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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衛鈞的首級挂上了連天城的城門,顧清羽抓住了時機率衆清剿天罡門,白芷做了初一他便做十五,一股腦地公布了天罡門的種種惡行,宣布所有欠天罡門的債都免了,釋放了被天罡門奴役的苦役。
北方武林群雄頓時安靜得像是一群睡熟了的孩子。
經此一役,北方道上正式确定現在還是不要惹連天城為妙,顧家愛怎麽搞就怎麽搞吧,別搞到自己頭上就好,他家自相殘殺也挺好的。也因此,北方道上一片安定詳和,連天城競标會的帖子通行各處,人人願意來。
過往商旅、镖師也頗覺稱意——近半年來連天城附近的治安好了很多,北方武林前所未有的太平——跳得高的、敢得罪連天城的都被砍了頭,想不太平都不行。江湖大衆提起“殺神”與“索魂帖”,畏懼之餘還有一點小感激。
競标會的準備便非常的順利。
地點安排半山腰一個頗大的會堂裏,屆時不但有武林人士會來一睹盛會,還會有不少商賈前來尋覓奇珍。競标會持續七天,前三天是連天城自家的寶物,後面四天則是為與會者提供場地讓他們自由的交易。
連天城是北方武林的一個中心,許多人願意到這裏買貨賣貨,連天城卻不常辦這樣集中的競标。為了給與會者充足的時間準備,從年前開始城裏就陸續往外放出消息,已有許多人投帖問路。
顧翊徵的意思,把所有要競标的東西先列成冊,自家人如果有什麽需要的就留下來,剩下的再拿出去。顧郁洲一脈如今就只剩下幾個人,各人也都沒什麽需求,顧翊徵讓人拿單子給白芷的時候卻找不到她了——她又閉關了。
這倒也不新鮮了,白芷近來經常閉關有時練功有時煉藥,顧翊徵便說:“這回就算了,以後想起來要什麽咱們再去弄。”他并不知道,白芷這回的閉關與以往有些不同,她被顧郁洲給扣下了。
從天罡門回來的當天,白芷一出暗道就被顧郁洲看出不對。顧郁洲的眼光何等老辣?開口便是:“受傷了?”
白芷連朱鳥閣都沒能回,先說了衛鈞的武功路數後講了如何應敵。顧郁洲道:“從一開始你更注重的是謀劃不是硬殺,會用腦子固然很好,手上功夫也不能太軟。”
從一開始顧郁洲心裏就有數,不斷的挑戰比自己稍強的敵人、拼盡全力的戰勝對方可以加速進步。白芷半年來所經歷的大戰小戰數量之多是許多成名的江湖前輩十年也未必能夠經歷的,她所斬殺的敵人甚至是許多人一生也未能達到的成績。有揠苗助長的嫌疑卻也顧不得那麽多了,這是僅剩的孫輩裏最有希望的一個,顧郁洲希望連天城能夠再次崛起而不是半死不活、疲于奔命。
白芷也沒有讓他失望,她在武學上的天份夠用卻不天才,然而勤勉自律一項卻讓許多人望塵莫及。“這也是一種天賦啊。”顧郁洲感嘆,對于執掌一方的人物來說,這種特質甚至比武學天賦更加喜聞樂見。
顧郁洲毫無顧忌地傳授了白芷完整的悟禪書也正因如此——她自律而勤勉。至于年齡經驗的缺乏,顧郁洲可以為她補足。顧郁洲相信,錐入囊中必然脫穎而出,磨砺夠了白芷自己就不會甘心連天城是現在的樣子。武林之中經營勢力的基礎還是武力,心智白芷已經有了,武力再上一層樓,到時候不需要顧郁洲再去勸說,她也應該有新的想法了。
白芷隐約猜到顧郁洲的盤算,她并不打算照顧郁洲的計劃去走,只不過是現在她确實需要這樣的指點好為自己的計劃清除麻煩。她聽得認真、練得認真,如果只是她自己來練,已經構建好的運行體系可以保證內息的運行、境界不退。
有顧郁洲的講解卻又有不同,內力的壯大、流轉沒變,世界在她的眼睛裏卻變了。之前看一個人渾身都是破綻,出手的時候會發現這些破綻并不是真正的破綻,對方也是會動的。現在看一個人渾身都是破綻,出手的時候對方根本救不了。真正境界的不同,突破了這一層便不是争鬥而是秒殺。
她的眼神不再過于鋒利,而是柔和中帶上了一點淡淡的倦意。顧郁洲滿意地笑了:“神光內斂,很好。去試一下吧。”
白芷一夜即回。顧郁洲說:“回去自己鞏固吧,暗道你都知道了,可以随時過來翻看那些書。覺得無聊了,就過來與我走幾招。衛鈞之後,你會很閑,等閑不會有需要你出手的時候了,你該想一想接下來要做什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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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芷悄悄回到朱鳥閣閉關,除夕才出關吃年夜飯。今年比去年少了許多人,又添了幾張面孔——顧清羽與顧翊徵各收了一個徒弟。白芷的親師弟叫顧征,是被衛鈞所害的別府府主的兒子,顧翊徵的徒弟叫顧岩,是近來為他出力頗多的一個顧氏旁支管事的兒子。
一頓飯大家吃得都不算開心,人一旦少了熱鬧也就少了,撐過子時便都散了。顧翊徵、顧清羽各自一小家子人回去都還有節目,白芷去了驚鴻閣,裏面反而比顧郁洲面前更熱鬧些。
白微與白芷咬耳朵:“沈家送年禮,沈雍單給你又添了一大堆,還留下了一封信,你又‘閉關’我就做主賞了來人又回了份兒禮。喏,單子和信都在這裏了。”
“說什麽呢?陰陽怪氣的,我是真的閉關。”
“我怎麽看你的樣子還不如之前精神了?當賊去了?”
白芷打了個哈欠:“我不知道有多精神!”說着打開了禮單,沈雍送的都是極有江南特色的禮物,最有趣的是一枚鴿卵大的琥珀裏面封着一只小螃蟹,白微說:“沒有這麽小的螃蟹吧?假的吧?那小子是不是對你有意思呀?你怎麽想的?你也老大不小了。”
“別鬧,他就是個弟弟。”
“他當年都十二歲了,你當時還對他不錯,襯得我像個壞人,少年的心思呀難免的。”
“沈家少主什麽樣的沒見過?想往他面前湊的能從這兒排到他們家,當年一點舊緣份罷了,難道要裝無事發生嗎?你在世上混了二十多年了,連個媳婦兒還沒混上,在我面前充前輩?管好你自己吧。”
商陸正在顧清羽手邊連喝連玩,見他們單獨聊的時間長了,揚聲道:“你們兩個說什麽悄悄話呢?”
白芷道:“他說找不到媳婦,都快愁哭了!”
白微怒:“你!”
商陸氣道:“我們不怕的,你還是多擔心擔心你自己吧!”
白芷道:“都別急,從大到小排好隊挨個兒來,把你們都打發了再說。”陸英聽不下去了:“你們跟師妹胡說什麽話?”白芷道:“放心,你不會是頭一個。”話音才落,師兄弟四個一齊看向顧清羽,白芷道:“真是個壞榜樣啊。”
顧清羽舉杯:“很晚了,喝完都散了吧,明天還要早起拜年。”幾人不敢造次,乖乖地溜了。
顧清羽想了一下,緩步與白芷一回去朱鳥閣。山下像去年一樣的傳來鞭炮聲,顧清羽道:“去看看沈雍送來的東西吧,應該有很多是你沒見過的,都收拾好了。”白芷心道,這是又有什麽話說嗎?該不是要當知心爸爸了?不是吧?
箱子已經打開了,東西也擺到了墊子上,白芷順手撈起了琥珀對着燈光瞧。顧清羽道:“沈家少主倒也算是個良配,年紀雖小卻不天真,只是你會辛苦一點。”
【還真是知心爸爸?】白芷瞪大了眼看顧清羽:“您不會也跟白微似的……不是,您是父親想要個女婿我明白,可是我……我覺得不合适。”
顧清羽問道:“是有別的原因嗎?家裏的事也差不多了,縱然還有一項大事沒做卻也有了規劃。總不能等塵埃落定再想,那你就又拖了一年。”
白芷道:“我……不大适合安定的,不過我保證一定讓您女兒長命百歲,別的就不行了。您要是想要自己的血脈,還是自己找個合适的人再生個孩子吧。”
顧清羽道:“那便罷了。一直想找你聊聊,你又閉關了——是養傷的吧?衛鈞這樣的事情絕不能再有下一次!‘連天殺神’該收手了!我的女兒我能教養好,她看到書就頭疼,讓她習武就裝病,眼前如果是那樣的女兒,事情就不做了?連天城也還繼續存在。不在乎多你一個,你做的已經夠多的了,如果到了現在還需要你隐藏身份,那我們這幾年做的又有什麽意思?”
白芷道:“我沒打算一直給這兒幹苦力,現在也太平了,我出不了幾次手,分家分得差不多的時候殺神會消失的。”
顧清羽的話音有着不同以往的強硬,他的又手搭上了白芷的肩頭:“絕不可涉險!我不想再收葬你第二次了!”
白芷讪讪地:“哦,好。”
顧清羽收回手:“時候不早了,休息吧。”
也許是因為□□靜,白芷問道:“您很想自己的女兒吧?”
“嗯。”
“那……她生母是個什麽樣的人?我、我一直想問,可總沒機會,我的意思是有沒有什麽要我做的。以前你說了我也沒那能耐……”
顧清羽的眉間又染了一點憂郁,看着她說:“知道一點也好。她是個率性的人,敢愛敢恨、敢說敢做,痛飲酒,縱聲高歌。”
“那她現在?”
“還活着。”
“诶?”白芷很驚訝了,她當了顧清羽快六年的女兒,至今沒有見到這位傳說中的還活着的生母,陸英等人也絕不提及,這就非常的奇怪了。
顧清羽道:“當年我跟家裏怄氣跑了出來遇到了她,少年人嘛又很讨厭家裏那麽的刻板,我們一起玩鬧游歷山川,最後在一處山明水秀的地方住了下來。”
“挺、挺好的呀。”
“我想繼續游歷,她卻不這樣想,她要我一直在她身邊,嗯,”顧清羽臉上閃過一絲狼狽,“就把我囚禁了……”
“噗……”白芷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了,“咳咳,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那什麽……換了我也想把人關一關的……”
顧清羽正色道:“我知道。”
兩人目光相接,白芷愣住了,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把所有的咳嗽去按了回去:“你……”
“唉,你十五歲也好,二十七歲也罷,我可是生了女兒的人,看不出來就是裝傻了。何況五年前開始,只要我出現白微看你就像防賊。所以當時你要走我便也不攔着,有些事還是自己走出來的好。今晚聽你從容拿我玩笑,我終于能夠确定你是看開了,或許會有一絲痕跡,就像割傷之後的疤痕,終歸是落了痂,我也可以和你好好談談而不怕加重你的心意。”
白芷不知道自己該用什麽表情面對這個男人。
顧清羽道:“人為了心中的情意會做很多事情、會奉獻許多,但是如果不能回應就頂好不要占這個便宜玩弄人心驅策別人。不知道便罷,如果知道了還自鳴得意,慫恿或者眼看着你為我赴險,那我就是罪人了。所以我一直不想你回到顧家,更不想你參與到我們的謀劃中來,我盡量讓你避開。”
“我是為我自己,我終歸是占了這個身份。”
“是我自作多情哎,”顧清羽笑了,打趣着自己,輕松而愉悅,“看到你能走出來迷障,我很欣慰。這樣就好,以後就當我是個長輩吧,當成兄長也可以。但是不要再為我做什麽危險的事了,你不知道落入衛鈞那樣的人手裏會經歷什麽。而我會擔心你做這些事是因為習慣。”
白芷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哭,沒想明白的時候已經淚流滿面,她張開了雙臂擁抱住顧清羽,顧清羽僵硬了一下,緩緩擡手拍拍她的背。白芷說:“老白,你真的很好。”
吸吸鼻子,松開手,白芷抹了把淚:“那,幹成了我想幹的事的那個人,是誰?”
顧清羽道:“蠱王的女兒,蘇晴。蟲娘就是因為敗給阿芷的外公才退隐江湖的。蘇晴不愛養蠱,蠱王怎麽教都不肯學,最後跑了出來。她現在住在東南的島上,等閑不管江湖的事情,不必太在意。”
“所以……婆婆沒打死我是真的很喜歡我了?”
“對。”顧清羽也笑,“珍惜蟲娘給你留的命吧,別涉險,好嗎?”
白芷點點頭:“好,我答應你。”
“連天城的事情也不要太操心了,老爺子那是在馴你呢,老手段了。”
白芷笑道:“好,我只是想把事情了結,這也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是嗎?顧家安穩了,顧家小姐才能放心在外面行走呀。”
顧清羽也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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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雖是将話說開,白芷卻也沒得閑,因為顧翊徵又找上門來了。他不知道白芷就是發黑帖的人,但白芷是他侄女,連天城搞競标會是需要人手的,白芷便被拖了去幫忙。鑒定上等的藥材是她的長項,檢查珠寶她就不在行了,純是因為姓顧才被派來監工,也因此長了見識學了點東西。
除此之外顧翊徵也不敢讓一個生手調度這樣的大事,白芷的空閑時間就拿來練功、看病人。黑帖只發出了兩次,她都通知了顧清羽。正月這段時間是白芷有史以來過得最輕松惬意的日子,直到二月初,商客陸續到來,也未再見緊張。
白芷最愛的是換上麻布衣,不拎藥箱,揣個急救包跑到下面競标會的附近瞎轉悠。二月還有點冷意,陽光卻很好,白芷慢悠悠地走,旁邊突然蹿出個小子來:“有好貨,看不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