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失算
遠遠圍觀了韓表哥之後白芷沒了閑逛的心情, 與三人道別之後直接殺到了包打聽的住處。
包打聽吃了一驚:“顧小姐, 不知有何吩咐?”
白芷道:“打聽個人,韓岳。”
包打聽虛虛地往永安殿方向一指:“少将軍不是來給顧老爺子賀壽的嗎?在下賀壽的時候要是見到了給您帶聲好?不對呀,您想見他不是很容易的嗎?”
白芷托腮笑道:“我就知道你那天的害怕是裝出來的。”
被戳穿之後包打聽也不縮着了,說話正常了許多:“您是為您姐姐打聽的吧?顧小姐, 寧拆十座廟, 不毀一門親。”
“你這是暗示?”
“小姐想聽明白的?少年将軍常與行伍厮混, 脾氣暴躁一點也是有的,性情直率男女大妨不大講究也是有的。”
“有多暴躁?”
“虐殺俘虜,打打手下。”
“有多不講究?”
“凡能想到的, 凡是想不到的,”包打聽笑道, “好在他的母親很講究。”
“聽說包打聽從來不賣假消息?”
“是,您是先付了訂金的。”
白芷捏了一顆照明彈給他:“那就再添一點,記得安州城的白光嗎?就是它了,你怎麽用我不管。”
包打聽從容将照明彈收好,說:“顧小姐出手都是對在下有用的東西, 在下也提醒小姐一句,您以為這些事情府上長輩都不知道嗎?這是兩代聯姻,小姐縱然姐妹情深也莫要貿然插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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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謝提醒。能把将軍府的事情給我多說一點嗎?”
“當然可以。”
白芷跟包打聽聊了大半天, 除了韓家又問了蕭家、原家的事情, 南平侯家與沈家的情況白芷也問了一些, 江湖上的近來的傳聞、有名的大俠之類包打聽也講了個大概。最後問了點張百藥的情況, 包打聽也是有備而來, 雖沒有說太多秘辛也把事情講得明明白白。白芷起身的時候笑道:“預付的款子恐怕不夠了吧?”
包打聽笑道:“還剩一點。即便不夠顧小姐也可以挂賬,年終結清。”
白芷笑道:“與先生說話令人心情愉悅,多謝。耽誤先生大半日,我也該走了。”知道的消息越多心裏越踏實,她的心情确實好了不少,回程的腳步都輕盈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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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天的時間轉眼即過,顧郁洲生辰當日,大清早孝子賢孫們搶先請安給他祝壽兼上壽禮,奇珍異寶擺了一屋子。有送刀槍劍戟之類名兵器的,也有獻古玩字畫的。別府送的東西各有特色,沿海的送珍珠珊瑚,大漠送名馬,江南送刺繡美女之類。顧清羽為白芷準備了一份,壽桃壽面新袍子金壽星,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不是自己準備的。
白芷想了想,從袖子裏摸出個一寸見方的盒子:“還有這個,小心在意留在最後,竟然差點忘了拿出來。”
顧郁洲今天也是個慈愛的老爺爺,笑問:“是什麽東西這麽寶貝?”
“新煉出來的辟毒丹。”
顧郁洲招手将盒子吸到掌內,仔細看了兩眼道:“不錯。”将盒子合上,囑咐心腹:“收好。”這個心腹其貌不揚總是沉默,顧郁洲一些隐秘的事情都交與他,他又不在九司十三部之列,連天城上下稱之為“大總管”,顧清羽說過他的名字——顧揚,他不是顧家人,只是随了顧郁洲的姓。
這一天被顧郁洲點名“收好”的只有辟毒丹一樣,獻寶者有遺憾的,也有郁悶的,獻的東西入了顧郁洲的法眼,有很大的概率會得到他的饋贈。這是一個不成文的規律,老爺子是一個公平的人,并不會白拿別人的東西。白芷也知道,看了顧琳一眼硬是将想法給壓了下去——不行,她已經在章玉陽的事情上投注了太多的目光,再關注下去章玉陽可就真的要死了。
白芷發現真正想要的顧郁洲不會給,則自己對顧郁洲并無所求,也就抛開挑選饋贈的煩惱與顧婉一道在大伯母的帶領下迎接往來的世交女眷與江湖女俠了。江湖上女俠的數目比男俠要少,女眷出門也比男人少,大伯母親自接待的都是江湖上有名的女俠或者是大門派的俠女、夫人之類。這類人的數目比較少,年長者看小姑娘的眼神都像在挑兒媳婦。
白芷戳戳大伯母的後腰,大伯母微笑道:“你們姐妹都別拘在這裏了,看有認識的朋友都自在去玩吧。”白芷的聲音很高興:“好。”又想起來同長者告辭,接着顧婉跑掉了。
顧婉也有些放松:“能緩一緩了。哎,那個得打招呼。”臉上挂着标準的淺笑給雙方介紹:“這是我家小妹蓉蓉。”、“這是西北道上有名的穆三娘,人稱神箭,一手連珠箭從無虛發。”
從穆三娘開始,兩人再沒法躲閑。顧婉介紹人,白芷也學她的樣子,唇角微微上翹與對方問好,并且根據對方的體态、表情、長相、生繭的位置等等綜合判斷對方的狀态。
顧婉偶爾拉着一兩個人的手顯得更親熱些,白芷聽她對一位任家的的夫人叫:“舅媽。”這是二伯母的娘家人了。任舅媽對顧婉道:“你舅舅也過來了,放心,咱們會理論的。”顧婉搖頭道:“回頭再說,這事兒誰也挑不出理。”
任舅媽笑容一轉,拉着白芷的手:“你妹妹比你标致。”白芷眨眨眼,笑容活潑了一點:“也更淘氣。”任舅媽拍拍她的手,笑着入席了。白芷與顧婉對望一眼,白芷說:“我看到韓表哥了,啧。”顧婉道:“別淘氣。”
兩人小聲說了幾句,陸英過來看白芷:“累不累?商陸,你照顧好師妹。”又過一陣白微又來:“累不累?”商陸從後面接口:“商陸,你照顧好好師妹。”白微白了他一眼:“誰要理你?阿芷啊,累了就換件衣服,混到下面玩。”顧婉道:“這個時候亂人這麽多,怎麽能讓蓉蓉亂跑?”
“能上到永安殿的都不是凡品,只看這些送到眼前的是會錯過珠玉的。玩可以,但要對人禮貌些,莫欺少年窮啊。”白微笑着說。
白芷與顧婉對望一眼,白芷道:“反正還有那麽多的嫂子們支應,各家的女孩子也不少,不缺咱們倆,晚宴開始前回來就行了。我那兒有輕便的衣服。”拖着顧婉去朱鳥閣換了衣服,兩人混到了人群裏。
殿前的廣場上搭起許多棚子擺起了席面,俠士們有圍坐桌邊喝酒聊天的,更多的是四下串場結交豪傑。有看對脾氣了的就不再管別的什麽大俠豪傑,兩三個人找張桌子就開始推心置腹了起來。場面熱鬧而又混亂,認識的,不認識的都可以碰杯。
人既多,商陸、黑面跟蹤不易,白芷與顧婉只幾下便融進了人群找不到了,商陸急得跳腳。卻不知道顧婉也急得要命,一眨眼功夫,她與白芷也走散了。
白芷只是單純的想擺脫盯梢而已,哪怕只有片刻,她現在處于一個尴尬的境地,說是被保護,身邊的眼睛一只也不少。有武功能覺察出來周圍有人,卻對這些人無可奈何。難得有這樣的時候,可以自由自在的在人群裏穿梭,耳邊聽着他們互相之間的招呼,倒是将一些聽過的人名與人臉都對上了號。
也有人攔着她邀她一起喝酒,她也不惱,腳下一滑便輕盈地閃過了,心道:忘了戴口罩了。四下游走讓她體會到了久違的快樂,顧盼之間目光一凝,腳下不再遲疑向一個在半偏不偏的位置上的劍客走過去。
這是一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微帶點胡茬,身邊一柄毫不起眼的劍,劍鞘黯淡就像他一身的布衣與放在桌上的鬥笠。男子坐在桌邊,一腿曲起支在長凳上,自斟自飲,眼睛越喝越亮。整張桌子上只有他一個人,顯得格外的冷清。他與顧清羽長得沒有半分相似,白芷卻覺得他身上有些說不明白的東西有點像顧清羽。是一種深入江湖又不江湖的氣質。
但是此時此刻的連天城裏,只有這一張清冷的桌子讓白芷品到了一點江湖味。她小心地移步過去,看到這落拓劍客的耳朵動了一動,心道:厲害了。她也不說話,在桌子的另一邊坐下了,托腮看着場內,輕聲說:“酒多傷肝的用點小菜吧。”劍客看了她一眼。
坐在身邊才覺得這個劍客的氣息有些危險,白芷扭頭沖他笑了笑:“真的。”劍客不理她,又斟了一杯酒也看向場內,看一眼,又喝一杯。白芷也轉過頭去繼續看,劍客又喝了五杯的時候,一個胖子球一樣的旋了過來:“老薛,別喝悶酒,來,給你介紹幾位朋友。喲,原來是不寂寞。”
白芷認得這個胖子,剛才她經過人群的時候就聽到這胖子高談闊論到處交友。此人外號叫做“多寶閣”,并非因為他多麽富有,是因為他喜好像集郵一樣的交友,這些朋友多半沒有深交。看兩人的情況,這位“老薛”估摸着也是半路揀來的“朋友”之一。“多寶閣”身後還跟着幾人,白芷重溫了一遍他們的長相,這都是一些二流角色進不了永安殿那種。
愈發覺得“老薛”與他們并不相稱。
“多寶閣”的朋友們看到白芷也是吃驚,眼中的驚豔久久不散,清着嗓子打算搭個讪。“老薛”依舊在喝酒,白芷忽然起身走了,“多寶閣”在後面說:“哎,姑娘,別走啊……”
話沒說完,就有一個錦衣男子過來,一看他的服色“多寶閣”不敢說話了。來人恭敬地說:“三小姐。”白芷認得他是溫泉別府的府主,知道自己的清淨時光沒了:“原來是你先找到的我。”
先不理這府主,而是對姓薛的劍客道歉:“給您添麻煩了。”又對“多寶閣”幾人做了個手勢:“噓——”才轉身離開。
兩人往邊上走了幾步,離開廣場的鬧熱,溫泉府主恭敬地說:“三小姐,屬下不是來請三小姐回去的。是有事相求,終于找到這麽個說話的機會,打擾到了小姐是屬下的錯。”
白芷轉過臉去:“有人病了?”
“有人死了。屬下是說,三小姐今日的壽禮得了家主的青眼,按照家主的習慣會答應三小姐一個條件。屬下有所求。”
“報仇?”
“不不不,是收葬。”
“姓章的還是姓曾的?”
“姓顧,是自家人,我叫他七叔。”溫泉府主也是顧氏子弟。這個白芷就知道了,當年第一波鬧事的是顧郁洲幾個徒弟挑頭,因為不忿連天城傳承只依血緣不依能力便對顧熙宮下手。有顧氏子弟因為種種原因參與其中,這些人都曝屍荒野了。他們重創顧熙宮之後,才有了人心浮動,有人認為顧婉的父親可以取代顧熙宮,顧熙宮于是同室操戈消除“隐患”,顧郁洲把顧清羽逼回家等一系列的事情。
這些顧氏子弟都是本族中人,親友之間的關系本就複雜。其他人知道他是叛亂不贊同他們,并不妨礙覺得他們可憐試圖收葬。
白芷道:“這事不應該由我來說,祖父的要維護家法威嚴,守仁哥不能随便原諒傷害他父親的人,只有大伯最合适做這件事,你該去找他。”
“可是……”
“不要現在去,現在還有事情還沒解決,解決了就仁慈了。”
府主深深地躬身一禮:“是。謝三小姐提醒。”
雜亂的腳步聲傳來,商陸當頭一喝:“你又亂跑了!我要告訴師父!”接着是黑面,然後是顧婉,都瞪着白芷。白芷道:“怎麽一個找我,個個就都找到了?我還沒玩夠呢。”
顧婉挽住她的胳膊:“再不能讓你亂跑了,你去哪兒了?”
白芷擡眼看去,薛劍客的桌子換了人,一堆人熱熱鬧鬧地喝酒劃拳,落拓的劍客卻不見了。嘆道:“找到了江湖,然後江湖被我攪沒了。”顧婉戳戳她的額角:“打什麽機鋒?”
白芷道:“好啦,我不溜了,一直跟婉姐姐在一起,行了吧?”果然挽着顧婉的胳膊了,商陸給了她一個白眼,一點也不丢松地跟着。
白芷小聲說:“我問過韓表哥是什麽樣的人了。”
顧婉道:“我早就知道了,那又怎麽樣呢?你別胡思亂想了,你與我和阿琳都不同。”
“我們現在說你,你可以嫁給他做他的遺孀啊。”
顧婉腳下一個踉跄:“你又淘氣了。”
白芷踢踢地面:“我說真的,琳姐姐是那個樣子,你又……我想我至少該幫一個吧?”
“那幫她吧。”
“怎麽幫啊?頂多求守仁哥,讓我送那個人沒有痛苦的走,求琳姐姐能好好收葬了那個人。完事兒了。你不一樣啊,你還有希望的,想好了告訴我。”
顧婉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快開宴了,咱們得回去換衣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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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妹倆換好衣服入席,山珍海味流水一樣的送進來,顧婉說:“今天的歌舞不錯,你等着看胡旋。”
“好。”
兩人間或交談幾句品評菜色,又說舞好看、歌是江南的調子之類不再提韓岳。酒過三巡,白芷耳邊忽然傳來一個聲音:“到你父親那裏。”白芷還以為是顧婉說話:“什麽?”結果顧婉也很茫然地看着她:“怎麽了?”
聲音又響起來,幽幽的,略細,依稀分辨出是個男子的聲音:“不要看你姐姐,擡頭。”白芷擡眼與顧郁洲看了個正對,顧郁洲微微點頭,聲音又傳了來:“快去。”
【卧槽!傳音入密嗎?】一時之間白芷想了很多,不敢遲疑,捏着酒杯到了顧清羽的席。顧清羽似乎也是收到了什麽指示,并沒有表示詫異:“今天又不是我的生日,你找我喝什麽酒?”白芷笑道:“我戒酒了,才不是來喝酒的呢。”
仆役們來撤去殘肴換上新馔,便在此時,突然生變!殿中舞姬手中的木劍突然裂開,露出一尺長的短劍,舞姬沖向了主座!白芷猛然回頭,只見自己的座位上一個女子抖落了身上與自己同色的禮服,持劍與一個沖過去的黑衣人戰作一團。
有人給顧郁洲的七十大壽送了份大禮!顧清羽把白芷護在身後,幾個護衛将他們圍了起來。廣場上又有喧鬧聲響起,有人試圖沖上永安殿。顧清羽也開始下達指令:“甲隊登高指路,乙隊傳令各層嚴守門戶,丙隊撤去浮梯,丁隊督促沙土嚴防走水……”疾風部也是這般動作。
白芷聽他們把連天城分作了幾部分,這很好辦,連天城是疊羅漢的造型,只要把各層之間活動的梯子一撤,固定的梯子一守,自然而然就分出了區隔。早在開宗祠前顧清羽師徒就說過,壽宴恐怕會有一場鬧,選擇在今天鬧事的人根本是一頭撞到了網上。
動亂來得快去得也快,在賓客面前完美地展示出了連天城的防禦力和行動力。它的守衛或許有漏洞,但是補救措施來得又快又準。
顧郁洲舉杯致歉:“擾了大家的興致,真是抱歉。”
污掉的地毯一卷,換上新的,另一班歌舞又重擺了上來。完美!
顧清羽重又指揮布置防衛,讓陸英去統計傷亡,白芷道:“有人傷了?我去看看。”白微将她按下:“哪裏就用到你了?有他們治不了我再找你。”白芷就坐在了顧清羽的席後,侍女們給她擺上了杯盤,白芷向下尋找顧婉,顧婉對她舉杯,微微點頭,白芷點頭示意。
顧清羽道:“我把你後山的暗道封了。”
“哦,好,反正我也不走那裏。對了,剛剛祖父好像傳音入密給我了。那個你會嗎?”
顧清羽問道:“想學?”
“嗯。能教嗎?”
顧清羽道:“你得把內力練好才行,我自己也是時靈時不靈的。”
“這麽難?”
“如果有那麽容易,搞陰謀的人還用來回傳訊嗎?對面講就好了,別人也不知道。”
白芷摸摸鼻子低下了頭,顧清羽道:“回去把口訣教你,想練就練,練不好就知道該先練好基本功了。對了,江湖能人異士很多,既有傳音入密,也有讀唇語的。”
白芷心中一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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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有了一個小插曲,顧郁洲的壽宴依舊圓滿地結束了。應對刺客的高效快速反而使這場試圖讓顧郁洲臉上無光的刺殺變成了連天城展示武力的道具,上下加緊戒備的同時竟沒有人過于生氣,将賀壽的喜氣足維持到了賓客下山。
白芷只與顧清羽去送了印掌門等顧清羽的舊友,又跟包打聽寒暄了幾句。人潮陸續往山下湧,白芷再也沒看到那天的落拓劍客,對自己給他造成的困擾很有些歉意,卻又知道自己再找他說話才是給他添麻煩。
顧清羽見她情緒不高,将傳音入密的口訣教給她來轉移注意力。白芷試了一試,将聲音束成一線這個要求确實很高,只能放棄速成,看得顧清羽暗樂。被白芷送了一個白眼之後說:“明天送你姑姑回家之後,一直到過年都不會再有什麽大事了,你要準備好……治病救人。”
白芷抿抿唇:“哎。”
父女倆正說着話,練功房的門被叩響:“師父,老爺子來了。”
顧清羽與白芷對望一眼,起身迎接。
顧郁洲日常很溫和,笑對白芷說:“你爹沒告訴你,壽禮讓我滿意了我會有回禮的嗎?”白芷笑道:“說過了。”顧郁洲一挑眉:“那你想要什麽呢?”白芷道:“還沒想到。”
“那快些想,等我出了這個門,這個要求就不作數了。”
白芷左瞄右看:“您是沒有準備就過來的嗎?我不信。”
顧郁洲提示:“給誰求情啦,想要學什麽功夫啦,都可以。”
白芷倒提了劍遞給他:“那我想看您使的玄天劍法。”
顧郁洲接過劍說:“你爹這套劍法練得不錯,他教徒弟從來不懂藏私兩個字怎麽寫。”
“我就想看您的劍法。”白芷幾乎沒見過顧郁洲出手,壽宴上顧郁洲刷刷幾巴掌下去還沒看出個幺二來刺客就完球了。
同樣的劍在顧郁洲手裏生出風雷之氣,白芷看得幾乎喘不過氣來,這就是一代江湖大佬的氣勢麽?
十八式劍法很快使完,開始顧郁洲還收斂着,收勢前氣勢突轉一劍劈出排了一列的木頭被一劍腰斬了三個。真正的大開大合。
顧郁洲臉不紅氣不喘,倒提着劍還給白芷,問道:“看得怎麽樣?”
“鋪天蓋地眼前一黑。”白芷說。顧清羽使這套劍法的時候有什麽好處白芷能說得出來,顧郁洲一出手,白芷竟覺得根本無法形容。
顧郁洲大笑:“上門送禮當然是有所準備的了,教你套擒拿手。”
如果說玄天劍法是表現出了氣勢,顧郁洲的擒拿手則只能用老辣來形容。角度、力道都是那麽的不可思議,白芷只是記标準招式,顧清羽是年輕時就學會了的,父子倆在白芷面前拆招,顧清羽臉上屢屢現出驚訝之色,讓白芷懷疑老爺子這不是在教她,是在指點兒子。
換了四種劍法之後弄丢了劍再轉拳法、掌法終于被擒。這還是顧郁洲只用擒拿手之後的效果,顧郁洲道:“你下手從來都太軟,但凡下手狠一點都不至于這麽狼狽。”顧清羽只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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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顧郁洲親自教導之後白芷老實了許多,老老實實地提着藥箱去給章玉陽治病。章玉陽被從暗牢深處移了出來,依舊是在牢裏卻不是深坑小黑屋了變成一個離洞口頗近的地方。牆上開着小窗,能透進一縷陽光。
白芷控制着治療的進度,盤算着日期。臘月裏祭完竈神,白芷便說:“他受傷的時間短,內力稍淺,已無大礙了。我還要幾天時間觀察一下看有沒有隐患。這幾天我會再開一點藥試試給他調養。如果合用,大伯的傷治起來會順手很多。”顧守仁聽了大喜:“好!你只管放手去做。”
白芷卻低下了頭,聲音悶悶的:“咱們說好了,這件事不帶進新年。到時候讓走之前跟琳姐姐體面的見最後一面。”
顧守仁撫着白芷的肩頭說:“我答應了就不會反悔,就讓阿琳給他收葬吧。新年之後,我教你別的辦法練功。”
白芷歪頭看着他,顧守仁神秘一笑:“到時候就知道了。”
白芷與顧清羽商定的時間是除夕夜,那時候人人心底都松懈,想來暗牢裏顧熙宮的心腹等人檢查的時候也會放松。
除夕當天,外面飄着大雪,白芷到顧翊徵那裏找顧琳。顧琳穿一身淡青的衣服,臉上滿是緊張之色:“他,他還好嗎?”白芷點點頭:“我盡力把他的傷治了治,如果再有時間調養就好了。”顧琳絕望地說:“可是沒有時間了。”
顧翊徵卻是知情的,說:“能讓你收葬就不錯了。走吧!”說完,對白芷使了個眼色。
顧清羽也來了,兩對父女到了章玉陽的牢房,顧守仁已經等在那裏了,彼此都沉默不語。顧守仁做了個手勢,門被打開了。
顧琳的眼神讓白芷覺得自己做了一個正确的決定,然而章玉陽的表情卻木木的。白芷輕嘆一聲,章玉陽被點住了坐在床邊,他已經被換了一身新衣服,頭發了打理過了,兩個月下來人也養回來一點肉,又有點英俊少年的樣子了,很體面。顧琳抓着他的手,眼淚撲簌往下落:“玉陽哥哥!你帶我一起走吧,下輩子我們不要再這麽苦。”
顧翊徵聽不下去了,把女兒一把扯了起來:“人也見過了,胡說什麽?!”
顧琳抓着白芷的手:“蓉妹妹,你下手輕一點。”她的掌中滿是冷汗,又濕又涼。
白芷深吸了一口氣,輕輕抽出手掌。先封了幾針,章玉陽癱軟在了床上,白芷對顧琳道:“他現在沒有知覺了。”顧琳掩口走近,便見白芷往章玉陽心脈按了一掌,章玉陽的身體彈了一下,再也沒了動靜。
顧琳急道:“你輕點。”
“沒有知覺,沒關系的。他的身體很完整。”
顧琳伸手探了探章玉陽的鼻息,眼神瞬間直了,看得白芷心中一跳。
顧守仁對白芷道:“棺木進不了這裏,我會派人把屍體送下去的。”白芷低應了一聲。
顧清羽湊近他,低聲說:“這樣的事情我不希望再有下次了。”顧守仁此時很乖巧:“是。”顧清羽拉着白芷往外走:“你該去換身衣裳了。”兩人站在門口,顧清羽催促:“三哥。”
白芷見顧守仁還在看着章玉陽,輕聲說:“你可以等他涼。”
顧琳撫着章玉陽的臉頰又是一聲嗚咽,顧翊徵将她拉走了:“最後一面也見了,你該下山準備了。”
兩對父女的去向不同,白芷問顧清羽:“琳姐姐的樣子,能行嗎?”顧清羽道:“現在才想起來擔心嗎?阿琳現在只會哭,三哥會辦好一切的。已有一班道士準備好了做法事,他會安息的。”哦,換道士衣服夾帶出去?
他們至今沒有告訴顧琳,只靠一切塵埃落定再給她一個驚喜。
白芷道:“讓琳姐姐看到今天這一幕未免太殘酷。”顧清羽輕喟:“你們是姐妹,她又求了你,你能瞞着她悄悄處決了玉陽嗎?”白芷會意,她得維持人設,心計不能太深、背負不能太多。
回了朱鳥閣換回衣服,對着穿衣鏡照了照,又調整了一下表情,白芷對自己說:“要堅持下去。”
除夕宴顧琳沒有出現也沒有人問起她,顧翊徵露了個面推說酒喝多了也離去了。大家在廣場上看煙花,漫天的煙花散開照亮了夜空。看完了煙火,衆人說笑着散去準備第二天趕大早到永安殿拜年。
白芷回到朱鳥閣看時間還早,又練了一趟劍法,伴着下面傳上來的爆竹聲入眠。合眼仿佛沒多久,朱鳥閣的大門便被敲響,顧翊徵親自來找她:“蓉蓉,快,去跟我看一下阿琳。”
白芷驚訝地問:“她怎麽了?”
顧翊徵臉色鐵青:“屍身送下來,她要再看一眼章玉陽,抱着棺材不松手,我就讓她看了一眼,就一眼!章玉陽頸骨斷了,她就瘋了,我也快瘋了!我不該讓她看的!不看什麽事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