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狩獵
白芷對治療精神失常并不在行, 她對顧琳的情況也是完全沒有把握的, 只能寄希望于顧琳只是一時想不開。伯侄二人邊走邊說,白芷低聲問:“有什麽症狀?”
顧翊徵急促地說:“症狀?我看她眼神不對開始大叫,我就把她打暈了。今天這種時候怎麽能讓她亂嚷?回來之後她就木了,叫也不答應, 也不認識人了, 我試着在她面前說了章玉陽的名字, 她也沒有反應了。”
白芷道:“單看這樣是難了,還得靠她自己走出來。我本以為會是個終結,沒想到是開始了另一件傷心事。”
顧翊徵道:“你已經盡力了,我知道的, 我們都盡力了。”
兩人的衣裾卷起細小的風, 将地上的細雪帶着起了旋兒, 三言兩語間到了顧琳的房外。顧炯正守在門外, 看到白芷便說:“她剛睡下。”悄悄推開門,一行人足下無聲地滑進了卧房。
顧琳臉上還帶着一點點激動的痕跡,此情此景白芷根本無法評述。輕輕拉出顧琳的胳膊搭了一回脈,白芷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顧琳的身體很正常, 這就難辦了。
做了個手勢,三人出來,白芷道:“如果是痰迷了竅無論下針還是開藥都能有所緩解, 可是并沒有, 那就是——”白芷點了點自己的太陽穴。顧翊徵的臉變得更加難看了:“有辦法治嗎?”
“很難, 我可以試試但是沒法保證。也許有一天突然自己就明白了, 我先讓她安靜下來,”白芷從藥箱裏摸了一個紙包出來,“給她點這個香吧。”
顧烔接了,親自去換香,白芷才得空問顧翊徵:“安葬了嗎?”
顧翊徵道:“這個樣子我哪有什麽心情?埋了算完。”
“還是要好好收拾的,如果琳姐姐明天醒過來找您要人呢?”
顧翊徵道:“我會料理好的,不會留下隐患。”說着,悄悄把白芷經顧清羽轉手給他的竹笛遞了回去。白芷順手将竹笛扔進炭盆裏:“我還得找我爹,這事兒得讓他知道。琳姐姐的事情還不到絕望的時候,我會接着想辦法的。”
“我生在顧家,活了四十幾年,什麽樣的事情沒見過呢?好在我們應該能照顧好她的後半生。”
白芷道:“我是不會放棄的。”
顧翊徵拍拍白芷的肩膀道:“我也不會。”
白芷才出門,顧清羽已得了消息從驚鴻閣趕了過來,三人交換了一個苦笑,顧翊徵道:“都回去休息,明早還要拜年呢。”顧清羽道:“我不該讓你們知道,報個死訊就好。”顧翊徵的拳頭輕觸弟弟的胸口道:“不做就不會落埋怨?那還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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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弟倆都短促地笑了一下,顧清羽道:“明天見。”
報時的梆子晌起,白芷道:“已經是新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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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白芷睡得極不安穩,天不亮就醒了,匆匆洗沐之後換上新衣,抱着錢匣子挨個發紅包。李嫂與侍女們來給她梳頭上妝,先領了紅包,臉上都帶着笑:“謝小姐。”白芷道:“是顧小姐。”大家都笑了起來。
新年的妝束很隆重,白芷一再要求簡單一些還是被按着收拾了半個多時辰,此時天已亮了。
往永安殿的路上充滿了錦衣珠翠,白芷先和商陸去驚鴻閣拜年,然後跟着顧清羽去永安殿。顧郁洲早已起身,永安殿上滿是人。顧翊徵在殿前站着與弟弟、侄女交換了個眼色搖搖頭,說:“大哥一家已經來了,咱們快些進去磕頭,外面這些人都等着拜年呢。”
顧郁洲的子女們先進去,拜完了才是按着身份、地位一撥一撥地進去給他拜年。白芷也收到了一個沉甸甸的紅包,拆開一看裏面是金葉子,順手塞進了袖子裏。旁邊顧婉也是一樣的紅包,顧琳依舊沒有出現。顧婉低聲問她:“阿琳怎麽了?”白芷輕吐一口氣:“不适合今天說。”顧婉道:“等會兒拜完了年我要去看她,你來不來?”白芷道:“我怕是每天都要去看一看的。”
兩人心裏存着事還要認真拜年,因為顧郁洲也出動了——他率衆給顧氏的長者們拜年去了。在連天城住了幾個月,白芷終于把親戚記明白了,知道顧郁洲去拜的是兩個比他輩份還高的長輩。白芷在連天城裏跑了大半天,才算把需要走動的都走完,遇到小孩子還要發紅包。
到了天擦黑的時候與顧婉一碰面,白芷問顧婉:“你今天發了多少紅包?”顧婉問道:“聽說你還賺了?跟絲語和弦音讨紅包了?”白芷道:“我送了他們年禮,不該要點紅包嗎?”顧婉道:“你可真像五叔。”
兩人腳下不停,避開了人潮徑往顧琳的住處去。顧琳由兩個侍女陪着坐在窗前,一動不動的,顧婉叫她她一點反應也沒有,顧婉道:“也許這對她還不算最糟。”白芷問道:“那你呢?”顧婉道:“你只想擺脫壞的,有沒有想過還有更壞的?”
白芷默。她當然想過的,接着掀攤兒呗,但是今天她已經說了太多的話不想再說了。
最後還是顧婉說:“走吧,該去彩衣娛親了。”
顧郁洲還是沒事人一樣,依舊聽歌看舞。他的心裏對顧琳的情況當然是不滿的,顧琳未免太脆弱、太拎不清了。但是自己的孫女因為叛逆之子弄成這個樣子,他也是不願意看到的,最後索性不管了。反正白芷是會盡心治療她,如果白芷也治不好她,那就是天意了。顧郁洲對顧清羽父女倆的觀感不差也正在這裏,他們感情充沛卻又知道底線在哪裏,這就夠了。
【我真是老了,】顧郁洲想,【居然開始傷感了。】
小姨娘遞來了一杯酒,顧郁洲接過飲了:【老大傷好之後,就把那兩個孩子也寫進宗譜吧。】
白芷不知道顧絲語和顧弦音與她的工作成果挂上了鈎,人日之後她便開始為顧熙宮療傷。顧熙宮沉疴日久比章玉陽的症狀要麻煩一些,但是他的休養條件比章玉陽要好太多,所以白芷并不擔心療效,只是需要小心地控制着進度不能太快——顧清羽那裏還沒準備好。
白芷比較擔心是宗族結構是當前最穩定可行的社會結構,顧氏族人衆多,沒了顧熙宮父子還有別人,連天城的資源仍在,則離開連天城的人就會随時被逼回來,一如顧清羽的遭遇。她還擔心連天城自殘之後被仇家反撲,到時就不是減肥而是自殺了。
顧清羽給的辦法很簡單——将顧氏與連天城進行适當的剝離,顧氏變成連天城的長老家族,城主可以換人做。顧氏分宗,允許族人離開連天城自己開創事業。就像南方的沈氏一樣,共同尊奉家主,卻又控制得不那麽令人窒息。
顧氏族人分布各地,有人想對一枝動手,就要顧忌到其他顧氏族人的勢力,這樣無論是留下的還是出走的就都安全了。
武林世家內鬥最大的變量還是個人的武功問題,顧清羽給了白芷一個帶孔的箭頭——鳴镝。
白芷心下大安,治起顧熙宮來手段也更溫和,顧熙宮一日好似一日整個連天城的氛圍都變得和諧起來。自顧郁洲以下都看在眼裏,對她的醫術也更加信服。
燈節過後,顧守仁來看白芷:“說過要帶你練功的,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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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守仁對這個妹妹挺滿意,章玉陽最後補刀的事是他親自幹的。這于他不過是常規操作,倒不是因為他疑心重。他也沒功夫等章玉陽“涼”,下手的時候章玉陽動沒有彈動、沒有呻-吟,生命最後的一點掙紮的跡象也沒有,可見之前是真的死了。
所以顧守仁便不介意培養妹妹,他帶着白芷又下了暗牢。
這回又是去的另一條道,連天城的暗道就三條主路,一個是左邊通往之前關押章玉陽的黑牢,那裏基本是不能讓人知道的;一條是中間那條通往大牢的,那裏倒不怕人知道;最後一條今天終于見到了,關的都是各種刺客高手。
顧守仁笑道:“五叔和陸英他們給你喂招都陪你玩呢,真要把功夫練好還得有實戰。可你初學乍練的,放你與敵人對陣實在令人不放心,不如用他們。”
“紹敏郡主關押六大門派高手”的畫面在白芷腦子裏一閃而過,不過人家是偷學對家武功,她這是跟對家打架。
白芷不用裝就是一臉的驚訝——天才啊,大哥!
顧守仁遞給她一把劍:“盡管出手,我會在一邊守着的。他們的內力已經被封住了,等劍法純熟了再解開給你試試。蓉蓉,大家對你的期望不同。爺爺壽宴的時候大家總擔心你會受傷,我們希望你至少有自保的能力。不要像阿琳那樣脆弱,好嗎?”
白芷道:“我跟她不一樣,我混賬多了。”
顧守仁笑了。
顧守仁也是摸着了門了,放出對手之前都要給白芷介紹:“這是江湖上有名的采花賊,說起來他的輕功是最好的,但是現在不能放給你玩。你先試試他的劍法吧。”、“這是一代少年天才,求娶師妹不成就奸殺了她,他師父求到老爺子那裏,我們出手把他抓了來。”
連天城的黑牢裏不知道關了幾多高手,打也打不完。高手們之前受了不少摧殘,見到顧家人便氣不打一處來,出手刁毒狠辣怨氣沖天。白芷因為他們記住了更多的江湖門派,知道了他們的看家絕學,同時也聽了許多“不得好死”之類的詛咒。
顧守仁有時候會做示範,顧熙宮身體漸漸好轉,數次親臨給她和顧守仁講解點拔,講解時發現某些招式白芷沒有學過也會傳授一二。數月間,顧郁洲也出現了兩三次。在這樣的督促之下,白芷對人對戰的經驗增長得很快。
到了三月裏,白芷将顧熙宮體內真氣驅出,接下來就是調養的功夫了。顧熙宮受了五年的苦楚,一朝解放神清氣爽,連着幾天都會不自覺地笑出來。也因此他主動向顧郁洲提出了:“絲語和弦音也不小了,再這麽長下去未免尴尬。家裏近來出了這許多事,終于拔雲見日,也需要更多的好消息。”
顧郁洲早有此意,順手推舟答應了他的請求。又胞胎從自己住的地方挪了出來,搬進了永延閣裏由顧熙宮來教導,愈發坐實了顧郁洲打算讓長子接位的猜測。
白芷長出了一口氣,看顧郁洲的安排,顧熙宮的位子是穩穩的了,他就不會做出過激的舉動,這也有利于顧清羽操作。遺憾的是顧琳的情況還是沒有好轉,白芷能做的只是讓她安靜,顧翊徵也因此顯得更加消沉了。
與此同時顧婉與韓岳的親事正式确定了,韓家送來了聘禮,兩家商定秋天完婚。顧婉父母兄弟都不在了,除了叔伯們相幫準備,顧虞商也會在夏天的時候過來幫忙。她深得顧郁洲喜愛,每年夏秋都會回來陪伴父親兼避暑,直到顧郁洲生日過後再回自家。連天城下也是一片平原,往北百裏過一個山口便是草原,夏天的時候如果不在山上呆着,顧郁洲的習慣是大隊人馬到草原上溜達一圈,顧清羽他們的計劃就是在這個時候動手。
以往顧熙宮即便跟随也不會在外面很久,但是今年不同,他需要向所有人展示他依然強健,所以他會攜妻帶子走一趟,顧翊徵會留守連天城。到時候白芷只有一個任務——拖住顧虞商不要讓她成為顧熙宮的助力。顧虞商此來必帶着寶貝兒子蕭韶,身邊會有蕭家的護衛,會有她陪嫁的高手,這些人不能加入戰團,而顧虞商肯定不會離顧郁洲很遠。
白芷能想到的辦法是誘使顧虞商生病,然後緊急将她帶回連天城,利用上百裏的路程打一個時間差。這個方法操作起來并不容易,無論顧家還是蕭家都不止她一個大夫,所以要做得格外巧妙。白芷最近都是在研究這個方法,為此常往九司那邊跑,目的是估算城裏大夫的水平。
這樣的研究并不能很安穩地進行,顧守仁又出了個夭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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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顧熙宮身體日益康複,白芷在與人對招上有了質的飛躍。從需要封住對手的內力、給她穿上軟甲以防身,到不再需要刻意控制對手的功力,再到放任幾個對手圍攻她。這一天,練習結束後路過一間牢房,顧守仁狀似随意地朝裏一指:“他會是你明天的對手。”
白芷順勢看了一眼,當時沒有很在意,到得晚間卻被顧守仁親自拍門:“快!跟我走!”
當時是白芷練功的時間,箭袖還沒換下來,手裏正提着一條鞭子。看顧守仁的樣子,白芷将鞭子便腰間一別,撈了把劍:“有急事?”
“對,白天給你看的那個人,有人把他劫出去了!見過他的臉的人很少,來不及畫像了,我安排你和疾風部的人一起,他們不認識那個人。千萬小心,家裏這幾天出了許多事情,可見也不是滴水不漏的。”
白芷被顧守仁交給了疾風部的一隊人馬:“他是追蹤的好手。”領頭的一抱拳:“三小姐,請随我來。”一行人開始走得并不很快,領隊開始一邊走一邊嘀咕追蹤的要領。從連天城追到了城外。臨山附近有一片小樹林,領隊嘀咕一聲:“雖說逢林莫入,然而這裏有痕跡,需要小心他們設機關埋伏。”
樹林裏躲過幾次暗箭和匆忙設下的機關,雖然走得急沒有帶上照明彈,托賴領隊追蹤技術的娴熟他們出了樹林還沒有被甩太遠。除了山邊這片樹林,周圍便再無遮擋,接下來便開始了曠野大追擊。這就簡單了,白芷的輕功一開始練的就是上佳的功法,內功也是江湖上罕有的秘法,施展起來比領隊并不遜色。
甚至沒有占用睡覺的時間,白芷就确認了捉到的正是逃走的人,心裏也生出了絲疑惑——三隊人追捕,怎麽就叫她順利遇到了呢?哪家追兇不是急着追的?怎麽領隊還會忍不住講解?這不耽誤功夫嗎?
告別顧守仁,白芷直接找到了顧清羽。顧清羽道:“狩獵,故意放出一些人再追捕。看來守仁很信任你,日後肯定會有一場大追捕要用到信任的人,是得讓你先練好本領免得誤事。”
白芷的臉色就變得很不好。
顧守仁很會吸取教訓,他不怕顧清羽知道這個人,因為人是顧清羽親手抓的,也确實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大盜。顧氏這樣的人家自然不會只靠對內使手段對外耍狠,也需要主持正義來維持形象,就像幾年前放顧清羽出手為吳家滅門案報仇一樣。所以牢裏的惡人并不少,顧守仁用起他們來毫無愧疚。
如果不是覺得之前對堂妹逼得太緊又耍過不少心眼,顧守仁這回本不用費這麽樣的周折。如此看來,他還是顧及到了白芷的感受的。
之後追捕的任務就越來越多,顧守仁給的理由是:“看你之前做得不錯,這次便也參與吧。”白芷也從一開始跟着追捕,逐漸演化到帶隊搜捕。不抓不行,顧守仁放的都是些心狠手辣的貨,多放在外面一刻就有可能傷人。
這些人的逃脫技巧也是五花八門,從躲藏到簡單的改裝,挾持人質到差點混進搜捕的隊伍裏。最滑頭的一個居然從顧守仁的網裏漏了出去,白芷和顧守仁不得不合作一口氣追出五百裏才從煙花巷裏将人逮了回去——是真能躲!
日子過得緊張又刺激,白芷對顧守仁說:“讓你玩兒!玩脫了吧?”
顧守仁笑道:“不是抓回來了嗎?當年是我爹一手帶的五叔,現在我也會好好帶你的。”彼時堂兄妹兩個都不複在連天城的清貴典雅,顧守仁臉上沾半臉胭脂,白芷頭發散了一半仿佛是個瘋婆子。
白芷道:“我玩夠了,我要回家了,我有快一年沒練射箭了,六月裏非出醜不可。”
顧守仁道:“我教你啊。”
“你行嗎?”
“教你是夠了的。”
就在白芷以為這種神經病一樣的狩獵要告一段落的時候,一天夜裏,山上警鐘大作。顧清羽親自到了朱鳥閣:“快起來,這次是真的。老爺子遇刺了!肩上中了一劍,應該是‘無面’幹的,他也沒在老爺子手下讨到便宜。這個混蛋偏在這個時候生事,就快要出去避暑了。”
白芷會意,這次刺殺是意料之外的需要趕快平息,如果不能把事情抹過去顧郁洲更改了計劃,則他們之前所有的策劃就都要打水漂了!
“有毒嗎?”
“有,辟毒丹起效了。”
白芷跳了起來:“我先去看老爺子的傷,回來我去抓人!”
顧清羽斥道:“我是讓你注意安全!無面成名日久,不但沒人知道他長什麽樣子,連是男是女都不知道!我們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
白芷道:“他不是受了傷嗎?傷在哪裏?”
“老爺子斷了他的右手,他逃走的時候後心中了一掌。”
“那他跑不快,危險也有限,趁着我現在手還熱,過一陣兒追捕的手藝荒疏了就抓不到了。現在是抓他最好的機會,不是嗎?多個人多份力,得盡早把人抓了。您現在是主管城裏守衛的,出動不歸您管,您要把事情交給疾風部自己幹等着嗎?”
提了藥箱奔到永安殿給顧郁洲做了随後的處理,顧郁洲笑道:“蓉兒啊,明天我須得露面,能行嗎?”
“可以,解毒藥吃得及時,不過最好還是靜養幾天,方子我藥我都有數。”
顧郁洲道:“你們都聽到了?明天之後我要療傷,熙宮,你來主持大局。守仁,追捕的事情交給你了。”
白芷說:“我也要去拿他!”
顧熙宮與顧守仁都不願意,白芷道:“我有我的辦法。”顧郁洲問道:“什麽辦法?”白芷道:“無面肯定有應急的傷藥,但是他受的一掌不是一般的藥能治好的,他急救之後還需要買藥治傷,這些藥一般小地方都不全或者根本沒有。我開出單子來,大家循着藥材去找他,他一定會到有這幾味藥的地方去。”
顧守仁問道:“這樣就好找多了,你照顧好爺爺,等我的好消息。”
“不,我也要出去。我是個出逃的侍女,不過我的包袱裏除了幾樣金銀首飾還會有幾味藥,因為我自己生病了路上要吃。”
顧守仁道:“我安排別人去。”
白芷道:“她們身上沒藥味兒,但是我有。司藥的人有藥味兒,但沒我跑得快。”
話雖如此,白芷還是一口氣跑了七天,灰頭土臉跑出去幾百裏,心裏直罵無面能躲。七天之後,她也追不到人,估摸着無面要是還沒跑也到極限了,控制了藥材的流向之後,無面一定就在附近,不在這個城,也在附近有藥的城裏。
借了個藥爐,藥才燒開還沒收汁,白芷頸後的寒毛忽地豎了起來,這是幾年月來被顧守仁放狗咬的後遺症!白芷一腳踢翻了藥鍋矮身蹿開,原本坐着的地方出現了一個灰衣人,遮着臉,不高不矮不胖不瘦,右手吊着已做了簡單的處理。
白芷毫不遲疑地打出一串袖镖,再一發照明彈打上天,灰衣人已欺到面前,白芷長劍出鞘。若非在顧郁洲手下受過點熏陶,她面對灰衣人可能連拔劍都會再慢兩拍。幸爾拔劍及時,格擋住了灰衣人的短匕。
“無面?”
對面的人一聲冷嘿:“顧家劍?”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首戰,白芷打起精神與之周旋。如果無面沒受傷,打死白芷也不敢孤身追捕,對上受傷的無面她稍有吃力,但是堅持認為無面已經是強弩之末,挺下去一定援手肯定會來,聚精會神見招拆招。
無面自然也想到了自己的處境,拆過幾十招往她面門虛一揮手,白芷偏頭避讓的剎那,他跑了。卻不知道白芷的輕功比她的劍法要高明許多,竟然沒有跟丢無面。追出城後,白芷又發了一顆信號,一路給追兵指引着方向。
無面也是能跑,從半下午跑到天黑,一氣跑出幾十裏終于力竭。
雖然是欺負傷兵也算是初戰告捷,美中不足是無面最終自盡。此地離連天城已超過了五百裏,白芷又花了四天時間才與疾風部趕了回去。
避暑在即,顧虞商已經到了,正陪顧郁洲說話。顧郁洲的傷情已經大好,笑道:“都辛苦了,記你們一功。蓉蓉長大了,黑面,你們回來吧。”
顧清羽出了一聲:“爹?”
“他們原是為了保護,現在你看,他們都追不上她,還跟着做什麽?你給安排一隊人侍奉出行就好啦。”
白芷心說:值了。
顧清羽抱拳應“是”,心道:這是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