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包廂的燈光被開啓KTV模式,五彩絢爛的燈光晃得人眼暈。玻璃臺前,擺放着各種各樣昂貴的紅酒和香槟,小型唱臺上,兩名男生正在蹦迪。
程梵進來時,一眼便看見被一群二十歲左右的男男女女,圍在中間的程安。
看見程梵冷臉進來,程安也沒料到,其他人齊刷刷盯着程梵,音樂聲逐漸變弱。
待詫異的神色褪去,程安露出譏諷的笑意:“诶呦,這不是跟男人回家睡覺,一去半個月之久,爹媽怎麽勸都不聽的程梵麽?”
謝昱臣跟在程梵身後,急匆匆進來,看見對面幾名露臍裝女孩正在給人喂酒,表情鄙夷。
想不到程安小小年紀,玩得這麽開。
林羲叢在旁邊附和:“好歹也是正經家世,沒領證如此正大光明和別人回家睡覺,名聲得多差?”
“是啊,可能比較饑渴吧。”
程安接話:“毀掉你的名聲還不算什麽,毀掉程家名聲你負得了責任嗎?”
他的聲音尖銳刺耳,謝昱臣覺得自己骨膜都被刺穿了。
隔壁休閑室,李乾不着痕跡蹙眉,吩咐手底下的人規勸隔壁安靜一些。
和程安一起玩的,大多數是豪門世家的小少爺,家裏由父親或者哥哥張權,平時大多吃喝玩樂混日子,最後去留學鍍金,回公司上班。
“聽說過便宜沒好貨嗎?你弟弟這種上趕着倒貼的,一般下場凄慘。”
“我聽我哥哥說,謝崇硯出國談一項很重要的合作案,似乎半個月沒在國內。豈不是睡完了,就走了?”
此起彼伏的羞辱聲任謝昱臣也聽不下去,這些人的嘴怎麽能這麽髒?
他撸起袖子要怼回去,被程梵伸臂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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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梵并沒惱,擡起頭顱,随手拿起一瓶香槟,一步步走到程安面前,居高臨下看着他。
霎那間,“砰”地一聲。
香槟敲在玻璃臺上,碎成一片,玻璃渣四濺,一名女孩兒驚恐地叫出聲來。
程安到底年輕,警惕地向後挪動一下,緊緊貼在沙發上。
“你要幹什麽!”
程梵靜靜地坐在玻璃臺上,雙腿悠閑交疊,擡起僅剩在手中的酒瓶頭部,尖銳的玻璃渣在燈光下格外醒目,向外滴着殘餘的香槟。
“我毀掉程家顏面?這麽多年到處宣揚我是傻子的人,不是更盼着程家顏面無存?”
程安看着酒瓶尖銳的碎渣,屏住呼吸:“你在說什麽,我聽不懂。”
程梵輕蔑揚着眼眸:“聽不懂?那我們說點聽得懂的。比如,你當衆告白謝崇硯,反被拒絕退貨的事?又比如你從小到大,考試全靠作弊,卻仍然成績中游的事?”
包廂內靜悄悄的,程安臉色極差,泛着隐忍的怒意和羞意。
他反唇相譏:“還不是你這個賤貨提前勾搭謝崇硯?我的弟弟手段相當高明,別的不會,這些下三濫的招數誰都比不上。”
程梵笑了:“腦子裏都是下三濫的人,也只會用肮髒的思想去揣測別人。”
說完,他冷冷瞥着周圍其他人,“先不說我和謝崇硯的感情輪不到別人揣測,就算我們最後離婚,難倒我就沒臉見人了嗎?你們的人生和價值都寄托在別人身上?如果真是這樣,你們也太可悲了,也不怪你們這些人永遠登不上家族臺面,只配在幕後為人鼓掌歡呼,用诋毀別人滿足自己那點可憐的自尊心。”
最後一句話說完,他将酒瓶用力砸向牆壁,再次發出的碎裂聲令所有人噤聲。
謝昱臣在程梵身後乖得像個小鹌鹑,他堂嫂太頂了,那股子自信和驕傲別人真模仿不來。
程安今日失了好大的面子,說話不過腦子,尖銳地諷刺起程梵:“你的價值呢?就是嫁給野男人,做一個豪門怨夫?”
程梵剛要張口,身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你說誰是野男人?”
聽到熟悉聲音的一刻,程安渾身的血液驟然凝固,擡起錯愕的眼睛,呆呆看着門外的男人。
其他人認識謝崇硯,尤其是剛才說謝崇硯出國談合作的富二代,看見他的大哥跟在謝崇硯身後,一瞬間恨不得趕緊溜走。
連續加班兩天前來赴會,謝崇硯本就渾身透着疲憊和燥意,眼下這份不爽被瞬間拉滿,銀絲眼鏡下的溫和全然消失,剩下的只是冰冷的壓迫。
他單手插在口袋裏,一步步走向程安,沒有多餘的動作,只是真的靜靜地盯着,就足以讓那群剛才還嚣張跋扈的富二代灰溜溜避開。
程梵脊背挺得筆直,被玻璃瓶割傷的手輕輕別在口袋裏,依然保持着剛才那份冷漠傲氣。
此時的程安完全不敢去看謝崇硯的眼睛,局促地攥着拳,眼眶倏地泛着紅血絲,無措低着頭。
項枝和林羽潭站在屋門口,不忘唏噓:“崇硯估計從出生都沒被人diss過野男人。”
“回答我的問題。”
走到程梵身邊,謝崇硯聲音冷到極致,強制的語氣讓程安有種必須回答的恐懼感。
良久,他用蚊子般的聲音回:“抱歉,我口不擇言。”
謝崇硯冷漠一撇:“你的口不擇言,損害的是程梵和我的名譽,責任是由你承擔,還是由程家承擔。”
程安害怕得要命,他唯恐謝崇硯去找程母,這樣他半年的零花錢都會被管制。
“對不起,請你看在我是程梵哥哥的份上,原諒我。”程安說話聲音微顫,顧不得顏面,低頭求饒。
程梵嘲笑:“你剛才羞辱我的時候,可沒把自己當我哥哥。”
程安躬着頭,手指握成拳頭:“小梵,你就原諒我吧,是我不對。”
程梵冷冷避開目光。
謝崇硯掃了眼其他人,大家連忙湊過來和程梵低頭認錯。
“對不起程梵,是我嘴賤。”
“我們不好,抱歉啊程梵。”
謝崇硯并沒有因為他們是一群十九二十的孩子就輕易翻篇,他詢問程梵:“原諒他們嗎?可以不原諒。”
最後一句,令程梵目光微怔。他側頭望着謝崇硯,抿着唇:“不原諒。”
謝崇硯:“好,我會和他們的父母兄長解決這件事。”
一聽說要被告家長,這群富二代悔得腸子都青了,看程安的眼神充滿嫌棄和抱怨。
謝崇硯看着程梵:“我們走。”
程梵點頭起身。
走出這間包廂之前,謝崇硯側頭,留給程安一段話。
“不管你處于什麽目的,想和謝家聯姻,至少照照鏡子,認清自己。”
謝崇硯等人離開後,剩下富二代們晦氣地瞪着程安,罵罵咧咧相繼回家。
走廊裏,程梵跟在謝崇硯身後,盯着他的背影。
簡單的休閑套裝,并不像是從機場直接過來參加聚會。
這時,項枝朝謝崇硯道:“別生氣,就是一幫兔崽子。”
李乾附和:“是我沒招待好你,本想着你回國兩天了,替你祛乏,誰料遇到這麽一幫晦氣的人。”
程梵腳步漸漸變緩。
謝崇硯回國兩天了麽。
可是他并沒有像陳叔說得那樣,會先回家休息。
重生前的遭遇讓他異常敏感,表面驕矜傲氣,實際內心帶着他自己都不願直視的自卑。
他忍不住猜測,是不是謝家和以前相比有什麽不同,才讓謝崇硯回國後不願回家?
那不同之處,便是家裏有他吧。
手指的疼痛并不劇烈,血已經凝固。
程梵攥着受傷的手指,掩着郁色。
他最近好像太得意忘形,把謝家當成了自己的家,甚至還向謝崇硯請求,在家裏設計專屬舞蹈室。
明明兩人說好事成之後便離婚,他這麽做,确實給謝崇硯造成困擾。
他差點忘記,他從來沒有家。
走廊裏燈光幽暗,程梵垂着頭,碎發擋在額前,遮住眼睛。
他不願再成為讓人嫌棄的對象,如果給別人帶來不便,他寧可離開。
這時,謝崇硯察覺程梵沒跟上,扭頭喚他:“程梵。”
程梵緩緩走到他身邊,擡起頭直視着他:“其實,如果我在謝家住給你造成困擾,我可以搬到外面。”
謝崇硯沒料到他會突然說這樣的話,看着程梵那委屈且強撐驕傲的模樣,聲音波瀾不驚:“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程梵吐了口氣:“就是字面意思,這樣你就不用出差回國兩天都不回家,只是為了避開我。”
說完,他無意抽出受傷的手指擦了下眼角,“我馬上就搬走。”
不明所以的方裕臣見程梵跑了,嚷嚷:“堂嫂,你上哪兒去?”
項枝觀望了一切,在背後問:“怎麽了?吵架了?”
謝崇硯凝着眉眼,給在車上等他的秘書打電話,“程梵跑出去了,你去送他回家。”
撂下手機,他淡淡道:“回國沒告訴他,生氣了。”
項枝笑了:“好家夥,沒結婚就管這麽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