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山雨欲來
冀州治所不在邺城,但是不管是韓馥還是袁紹,都将邺城作為主城來經營,冀州政令全部由邺城發出,原本的治所高邑縣已經形同虛設。
兩任州牧任期都不長,從韓馥出任冀州牧到現在也不過四五年而已,只是縱然時間不長,邺城有兩任州牧的經營,世家大族往這裏傾注心思,商賈逐利而來,短短幾年的時間就把這裏發展成冀州最繁華的城池,沒有之一。
主城和偏遠田莊是雲泥之別,安國袁府只是個莊子,最初修建的時候就沒有考慮過主家的人會住過來,對尋常百姓來說難以企及的高門大院,在袁術這種玉食錦衣的世家子眼裏和路邊的茅草屋沒有區別。
對他來說,田莊那種地方是關押犯錯族人的地方,只有被放棄的人才會被扔到田莊裏自生自滅,否則誰會去又偏又遠的莊子?
世家大族在朝堂立足靠的家族成員的數量,是世家之間的人脈,但凡有點本事的人都能在家族的庇護下在朝堂上有所作為,成為家族在朝廷的又一力量,如果不是沒有任何價值,怎麽會去人煙罕至的田莊。
汝南袁氏沒有被黨锢之禍波及,袁氏族人不用隐居避禍,他們家大哥身為袁氏族長,在田莊裏住那麽久簡直委屈大發了。
邺城的袁府本來屬于袁紹,袁紹搬走後宅子就空了下來,周邊的空閑宅子如何安排官府說了算,但是這座宅邸沒人敢動,就算地契房契都在官署,也沒人敢把宅子分給別人。
最大的宅子要留給地位最高的人,就像歷朝的京城,皇城宮城的位置必須最好,放在州府主城同樣是這個道理。
汝南袁氏是鐘鳴鼎食之家,袁紹和袁術是一樣的世家公子,自幼有父親偏愛,不等成年又過繼到旁支嫡系,袁逢對這個兒子是愛之深則為之計深遠,不怪袁術打小就和袁紹過不去。
宅邸之前是袁紹的住處,原煥來邺城自然要在這裏落腳,遠在南陽的袁術得知兄長要去邺城,立刻抛下所有公務提前過去,袁本初布置的宅子讓大哥住太晦氣,他親自來布置。
袁公路不放過任何一個給袁紹添堵的機會,讓身邊的謀士武将閉上嘴別讓人知道他離開南陽,到邺城後又瞞過荀攸郭嘉偷偷派人接了修繕府邸的活兒,這輩子的機靈勁兒都用在了這時候。
他要給大哥一個驚喜,親自打造一座配得上大哥的宅子。
荀攸和郭嘉忙于公務,沒有功夫盯着還沒開始住人的府邸,後來呂布高順來到邺城,主公府上的衛兵防備交給那兩個來管,他們之後就去專心處理其他事情了。
呂布和高順對修房子也沒多少經驗,看那些匠人幹活幹的井井有條,以為這是荀攸和郭嘉提前安排好的,就算心裏對這過于奢華的府邸有些犯嘀咕,想着荀攸和郭嘉這麽安排肯定有他們的道理,倒也沒說什麽。
他們家主公身份尊貴,就是皇宮仙境也住得,只是一座“略微闊氣”的宅邸而已,如果他們家主公願意,建個十座八座也不是事兒。
董卓老賊修郿塢的時候以長安城為模子,他們家主公這才哪兒到哪兒。
Advertisement
一來二去,竟然就讓袁術瞞過去了。
袁公路自掏腰包承擔了他們家大哥新宅改造的差事,風風火火比當太守都上心。
大哥沒空回汝南,他就把邺城的府邸着布置的比汝南老宅還要舒适,如果大哥能給他留個院落那就更好了。
反正大哥現在不在,他偷偷在不起眼的地方給自己留個院兒,等大哥住進來再旁敲側擊提出來,他布置都布置妥當了,大哥總不能讓他白費功夫。
袁術幹活的時候不忘偷偷給自己謀福利,同時以挑剔的目光把宅子原本的模樣從頭批到尾。
袁紹那家夥摳摳搜搜舍不得花錢,自個兒住的地方都沒多少好東西,那些殘次的花瓶擺件兒沒有資格出現在大哥眼裏,不管是吃的穿的還是住的用的,到他們家大哥跟前都必須是最好的。
袁術親自盯着匠人們進行房屋大改造,把“金碧輝煌”四個字表現的淋漓盡致,堆金積玉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有錢。
他本來還擔心來的太急,趕不及在大哥到邺城之前把宅邸改好,後來得知他們家大哥陰雨天不好出門,啓程的日期推遲到天氣晴朗的時候,一邊心疼兄長的身體,一邊支棱起來繼續盯着匠人們幹活。
幾百號工匠緊趕慢趕,終于在他們家大哥到來之前完成了任務。
袁術想着等兄長歇息一會兒再請功,沒想到他還沒開口,兄長只在院子裏看了一眼就知道宅邸出自他手,他真是太感動了。
原煥怎麽也沒想到熊弟弟能把好好的宅邸改成這模樣,天氣晴朗,陽光在樓閣上反射着耀眼的光芒,看一眼眼睛就被金光刺的生疼,再看看一臉求誇獎的蠢弟弟,捂着額頭更加心累。
老天,他做錯什麽了要讓他看到這些?
他現在真的相信這家夥蠢到拿了玉玺就覺得自己能當皇帝了,從小到大沒經歷過什麽打擊的“天之嬌子”,可不就覺得自己想幹什麽都能行。
皇宮金碧輝煌那是皇帝的特權,皇室之外誰家把宅邸布置成這樣?
上一個按照皇宮的模子來裝修自家住處的董卓董太師墳頭草都三尺高了,蠢弟弟的腦袋瓜裏就不能有點正常東西,把自家宅子布置成這樣他不覺得有點誇張嗎?
宅邸可以大,可以花錢,汝南袁氏世代簪纓,留給他們的底蘊需要在宅邸上顯示出來,底蘊是底蘊,不是讓他簡單粗暴的把自家宅子打造成翻版小皇宮,金玉堆砌顯不出底蘊,只會讓他們看上去像天降橫財的暴發戶。
長安城陳舊,洛陽城被毀,郿塢被搬空後也被付之一炬,天吶,這宅子該不會比小皇帝住的地方都要奢華吧?
原煥感覺自己呼吸困難,顫抖着手扶着車廂,緩了好一會兒才平複心情,盡可能讓自己的聲音顯得沒那麽虛弱,“袁公路,這宅邸原本是什麽模樣?”
“就和汝南老家差不多,小了點兒破了點兒,怎麽了?”袁術意識到他哥身體不舒服,連忙上前要去扶,只是動作慢了兩步,張遼和孫策已經趕在他前面搶了他看中的活兒。
原煥嘆了口氣,心情複雜的看着憨兮兮的蠢弟弟,說出口的話直接讓那家夥愣在當場,“給你三天的時間,把宅子恢複原樣。”
有錢也不能這麽折騰!
敗家!
袁術傻眼了,“為什麽啊?哥,這可是我讓匠人趕工好久才趕出來的,為什麽要恢複成原樣?”
之前那灰撲撲的樣子,哪裏配得上他金尊玉貴的兄長?
原煥沒有力氣和他争辯,回到車廂裏讓車夫把他還有後面馬車裏的兩個小家夥帶到郭嘉的住處,他信不過袁公路,希望郭奉孝的審美還在正常人的範圍。
張遼和孫策把他們家主公扶上馬車,讓車夫出門找高順,等馬車出了主院的大門,這才停下腳步回過頭,看着金光閃閃的房子,表情逐漸呆滞。
太閃了,太亮了,太耀眼了,這就是他們家主公這樣的世家子本該住的宅子嗎?
他們家主公、真的不是天上的神仙下凡嗎?
馬車緩緩駛出視線,袁術郁悶的蹲在臺階上,坐了好一會兒才嘆着氣坐起來,既然大哥不喜歡,那就恢複原樣吧,往好了改不容易,往窮了改簡單的很。
大哥之前住在田莊的破宅子,那地方又小又破,他還想着讓大哥不再受委屈,沒想到忙活那麽久,卻只得了“恢複原樣”幾個字。
恢複原樣就恢複原樣吧,就算恢複原樣,宅邸經過翻改也能把袁本初留下的晦氣祛除掉。
袁術有氣無力的把事情吩咐下去,現在大哥已經來了,他不用再躲躲藏藏,只可惜了他精心布置出來的宅子。
他南陽城自己的住處都沒這麽上過心,長這麽大頭一次親自幹這種事,結果還要再改回去。
沒辦法,誰讓大哥不喜歡呢。
話說回來,大哥不願意住好宅子,是不是怕被世人诟病?
他們爹還活着的時候對家族名譽看的比什麽都重要,汝南老宅裏一點奢華亮麗的東西都不許有,生怕被人彈劾奢靡無度,弄得大哥也被教壞了。
大哥在田莊那樣逼仄的地方住了許久,從來沒聽他抱怨過宅子小,袁紹那家夥住什麽樣的破爛他都不管,大哥不行啊,他們家又不是住不起好宅子,何必總是委屈自己?
千錯萬錯,都是那死鬼爹的錯。
唉,可憐的大哥啊!
袁術開動腦筋,三下五除二的給他們家大哥找好理由,拍拍臉打起精神,很快恢複精氣神。
中山到邺城距離不近,大哥身子骨弱,趕了那麽長時間的路肯定累了,邺城只有這座宅子最大,大哥不住這裏能去哪裏?
不行,他得去看看。
邺城很大,官署附近的空閑宅邸很多,原煥他們到之前就安排妥當,車隊在路口就分開各找各家,搬新房子是件令人興奮的事情,尤其是對小孩子,看見什麽都覺得新鮮。
呂布将人接到之後就去安排府邸的守衛事宜,他們家主公之前不在,府上的戒備不算太嚴,現在主公和小公子都要住在這裏,各處的防衛全部都得上心,哪兒都不能出錯。
府邸外面有條不紊的忙碌着,誰也沒想到剛剛駛入主院的馬車又出來了。
安國袁府的幾位管事繼續留在田莊打理家務,跟原煥來邺城的除了他帶去的那些人,就只多了幾個廚子,侍女奶娘們正在收拾他們家主人慣用的東西,看到馬車出來都愣在了當場。
主家離開,她們還要不要把東西放下來?
袁術背着手從院兒裏出來,載人的馬車已經出了大門,入眼只有侍女仆從還有從安國袁府帶來的行李。
一個二個都傻愣愣的,怎麽能伺候好大哥?
袁術眉頭皺的死緊,親自過去給這些到了生地方就不知道該幹什麽的愚笨家仆安排活兒,順便把調教下人的事情記在心裏。
讓他府上的人過來不太妥當,從汝南老宅挑幾個管事來總能讓大哥放心,偌大的府邸,不能只有這幾個人伺候。
高牆将金碧輝煌的庭院圍住,從外面看只會覺得此處高不可攀,正常人都想不到裏面是什麽會被布置成那樣。
高順正在府邸大門口處和呂布說話,瞥到往外走的馬車眉頭一跳,兩個人對視一眼,連忙迎了上去,“主公?”
原煥臉色微微發白,掀開簾子對上二人疑惑的目光,勉強扯了扯嘴角,“無事,先去奉孝府上住幾天。”
呂布愣愣撓頭,“哦!啊?”
屬于主公的府邸已經布置妥當,去郭奉孝哪兒幹什麽?
高順沒有說話,走在前面給車夫引路,呂布抱着手臂捏着下巴,滿頭霧水摸不着頭腦。
沒一會兒,張遼和孫策臉上帶着“終于長見識了”的夢幻表情終于跟了上來,兩個大小夥子互相攙扶,走路時腳步都是飄的。
不是他們沒出息,實在是他們家主公的宅邸太過震撼人心,他們年紀小見識少,真的沒見過這場面。
張遼還好些,他出身窮苦不假,但是見識還真算不上少。
并州沒有什麽好地方,不過他到洛陽城後見過很多好東西,雖然沒進過皇宮,但是皇城的宅子還是進過幾家的,比如何進何大将軍的宅子,他就進過不止一次。
後來在郿塢待了好些天,不曾進過最奢華的內宅,其他能進的地方卻是逛了個遍兒,董卓老賊驕奢淫逸,郿塢裏裏外外窮奢極欲,從外面也能看出來非同尋常。
他見過皇城,見過郿塢,再看到他們家主公這玉樓金殿處處金鑲玉裹的大大大大大宅子,過了最開始的震驚,好歹還能想起來自己姓甚名誰。
江東小霸王不一樣,他是真的沒見過這樣的宅子。
孫家沒多少家底,他爹的官職和爵位都是憑借軍功穩紮穩打一步步升上去的,平時在家也沒什麽規矩,不然他也不敢和他爹大呼小叫。
小時候住在老家,後來搬到廬江,住的是周瑜家暫住的別院,周家只是尋常世族,沒有豪華到對宅邸住處精益求精的地步,一家人住的舒适最重要。
他從小到大在軍營裏待的多,沒見過皇宮更沒見過郿塢,在安國袁府時就感覺那地方處處精致,萬萬沒想到世上真的有金玉做成的房子。
金屋、金屋藏嬌?
誰能想到有生之年竟然能親眼看到傳說中的事情,這輩子值了。
張遼腳步虛浮,看到呂布一個人站在那裏,呼出一口濁氣回過神,“策啊,別暈乎了,待會兒還要辦正事。”
呂奉先和高伏義身上的活兒不少,主公在邺城安定下來之前,他們兩個得充當貼身護衛,免得有不長眼的家夥過去打擾。
小霸王神情恍惚,滿腦子只剩下“金屋藏嬌”,聽到張遼的話依舊神游天外,嘴巴一禿嚕就把心裏想的詞給禿嚕了出來。
張遼表情古怪,回頭看一眼在太陽底下金光閃閃的宅子,隐約想起他最開始被高伏義帶到郿塢,當時開玩笑似乎說的也是這個詞。
看來他們家主公和金屋已經結下不解之緣。
外面只剩下一個呂奉先,高伏義定是跟在主公身邊,有高順在,他們兩個不用那麽着急,還是繼續暈乎吧。
兩個人的表情再次趨于同步,步伐緩慢僵硬挪到呂布跟前,仿佛魂魄被裏面那瓊堆玉砌的宅邸給吸走了,“奉……先……”
呂布:???
撞鬼了不成?
呂大将軍一身正氣不怕妖邪,将方天畫戟交給不遠處的親兵,捏捏拳頭一手一個把人分開,板着臉問道,“裏面發生什麽了?主公為什麽要去找郭奉孝?”
張遼幽幽嘆息,“奉……先……啊……”
孫策幽幽接上,“你……沒……有……見……過……裏……面……的……金……屋……嗎……”
呂布抖抖胳膊上的雞皮疙瘩,一人賞了他們一個腦瓜崩,“好好說話。”
張遼揉揉腦袋,挨了打之後才努力打起精神給這人解釋,“這座宅邸過于奢華,主公不太喜歡。”
奢華也就算了,竟然還是袁公路帶人布置的,那家夥自作主張把宅邸弄成這樣,主公一氣之下就走了,袁術現在還在裏面蹲着呢。
“袁公路帶人布置的?什麽情況?”呂布瞪圓了眼睛,正好這時候袁術從裏面溜達了出來,就差把“驕矜”兩個字寫在臉上的世家子踱着步子,看到他們後屈尊降貴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跟在自家後花園散步一樣繼續不緊不慢的往前走。
呂布:???
袁公路為什麽會出現在這裏?
張遼嘴角抽搐,心道是他想錯了,看來這家夥的承受能力遠超常人,不然怎麽會沒有一點反應,甚至還比剛才更嚣張了?
他是覺得他們家主公脾氣太好,剛才輕飄飄的那幾句不算生氣?
他們家主公笑吟吟說話的時候的确很容易讓人放松警惕,但是同樣也是最危險的時候,君不見之前焦和、孔融二人亂搞牽扯到他們家主公,主公看上去絲毫沒有生氣的意思,轉頭整個青州都空了啊。
袁公路也就仗着他是主公的親兄弟,但凡換成別人,敢讓他們家主公住的不開心,不用主公開口,他們就能給主公出氣。
可惜那家夥是主公的親弟弟。
呂大将軍剛才懵,聽了張遼的解釋之後更懵,腦子像是黏了漿糊一樣,明明每個字都能聽懂,連起來卻又聽不懂了。
主公的宅邸不是荀公達和郭奉孝來安排的嗎,怎麽會和袁公路扯上關系?
郭奉孝在管藏書樓,宅邸有些地方需要改動,兩邊都需要工匠,他們所有人在城裏的住處都是郭奉孝安排那些工匠來翻修整改,關袁公路什麽事兒?
那家夥不是在南陽嗎?
還有,剛才那人是袁術沒錯吧?他為什麽會從主院出來?
張遼伸手在他眼前晃晃,“怎麽了?有問題?”
主公來到後首先喊的就是袁術,應該是知道袁術在這裏的才對,他們家主公都知道,這些提前來邺城的家夥不知道?
“等着,我去找郭奉孝。”呂布捶捶腦袋,皺着眉頭留下一句話匆匆離去,古怪,肯定有古怪。
張遼和孫策面面相觑,打了個激靈趕緊跟上去。
別不是真有貓膩吧。
世家顯貴聚族而居,都集中在內城,郭嘉荀彧他們住的地方就在附近,馬車走了一會兒就到。
原煥心累的從馬車上下來,等不及郭嘉從藏書樓回來,讓陶姬邵姬将兩個孩子帶去休息,自己随便找了個房間睡下。
暈車、真的、不好受。
前些天多雨,官道坑坑窪窪不好走,車隊上路之前,張遼特意帶人把難走的路段鋪平重修,但是即便這樣,長時間坐馬車也不舒服,他上馬車之後不久,為了小命着想就當機立斷再次讓疾醫一劑藥把自己弄暈。
從中山到邺城走了三天,他在進城前不久才清醒過來,正想休息就被金燦燦的房子給閃了眼,這會兒心累身體累哪兒都是累。
說起來,都是淚。
荀攸公務繁忙,這些天又不斷有各郡太守去他那裏打聽消息,原煥在進城之前只讓人傳信給呂布高順,沒有打擾荀攸他們。
以郭奉孝的疲懶性子,能待在家裏他絕對不會外出,每天一大早去官署、傍晚再披星戴月回府這種日子不适合他,正常情況下,他三天能去一次官署已經是高頻率。
只是最近情況特殊,接連有大儒從各處而來,他要親自過去迎接,邺城占地非常大,藏書樓建在內外城分界的附近,離府邸距離很遠,就算有人去通知,他一時半會兒也回不來。
每次長途跋涉之後都是疾醫最忙的時候,把脈開方煎藥一條龍服務,有呂布高順等人守在附近,原煥非常放心的喝藥睡覺,外面再有什麽糟心事兒都煩不到他。
麻煩找不到他,只能去煩別人。
傍晚時分,郭嘉揉着笑的僵硬的臉走下馬車,曾幾何時,他以為自己從來不會有給人陪笑的時候,沒想到如今誤跟損主,終于還是淪落到這等地步。
他為主公盡心盡力,等主公過來,讨幾壇酒喝不過分吧。
院子裏,呂布、高順、張遼、孫策神情木然排成排蹲在臺階上,他們不遠處的石凳上,袁術悠哉悠哉喝着蜜水。
雙方泾渭分明,實力相差懸殊,然而束手束腳的卻是幾個武将,因為袁公路那家夥忒不要臉,仗着他們不敢真的下狠手,只會用嘴皮子來氣人。
要不是主公還在休息,他們哪兒會受這個氣?
呂布等人聽到門口傳來動靜,動作一致擡頭看過去,燈火下泛着綠光眸子映入眼簾,成功把郭奉孝吓了回去。
累了一天準備休息的郭大忙人退後幾步,四下看着周圍,茫然的晃了晃腦袋,這也沒走錯啊。
高順嘆了口氣,揉揉不知道第幾次被呂布頭頂的雉雞翎誤傷的臉,催着旁邊的張遼站起來,另一邊,急性子的呂奉先已經跑去外面把郭奉孝拽了進來。
這家夥再不回來,他的府邸就要易主了。
石桌旁,袁術頂着那張和他們家大哥很是相似的臉,眉眼彎彎朝看到他後愣在當場的郭嘉舉杯示意。
大哥派去幫他打理內政的戲志才非常能幹,這郭奉孝和戲志才是好友,應該也是個能幹之人,留在大哥身邊不磕碜。
郭嘉這些天陪笑陪多了,看到袁術下意識露出禮節性的笑容,笑完之後反應過來這是他的新府邸,轉過身讓呂布把他的胳膊松開,然後壓低了聲音小聲問道,“袁公路怎會在此?”
呂布暴躁的扯着須須,“我們還想問你,鬼知道他怎麽在這兒。”
幾個人簡單交換了信息,意識到事情并不簡單。
郭嘉扯了扯嘴角,讓府上的侍女将不請自來的袁術請去客室好好招待,不管有什麽事兒,都要等他們把情況理順再說。
袁術嬉皮笑臉的站起來,揚起下巴笑的張揚,“你們不用費心思了,我直接說,宅子是我給我哥準備的,那些匠人是我從南陽帶過來的精良工匠,你們本來派去的人都去修池塘了。”
他們家大哥喜歡有水的地方,尤其是夏天,風吹荷葉香,在池塘邊兒小酌幾杯惬意的很。
邺城的工匠他不了解,細致活兒不敢交給他們做,讓他們去修池塘也不算閑着。
郭嘉眸光微暗,轉頭看看旁邊的幾個武将,看他們都被氣的不行,輕笑一聲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如此說來,還要感謝袁太守費心。”
費了那麽大功夫,最終就是讓他們家主公舟車勞頓之後連落腳的地方都沒了,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袁術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把杯子裏剩下的蜜水一飲而盡,哼了一聲黑着臉跟着侍女去客室。
費什麽心啊,分明是白費心。
郭嘉看着這人走遠,若有所思的想了一會兒,然後回頭問道,“到底是怎麽回事?”
張遼和孫策七嘴八舌的給他解釋,兩個人知道他們家主公在休息,就算在這兒大聲說話傳不到內院也還是放輕了聲音,要不是主公在休息,揍人發出的動靜太大,他們剛才就想把袁公路那家夥揍一頓扔出去。
倆人越說越亂,最後被不耐煩的呂大将軍扒拉到一邊兒自己上,老實人高順插不上話,站在旁邊只能嘆氣。
他能怎麽辦,他也很絕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