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舉世皆濁
太史慈找到援兵之後片刻不停返回青州,張遼在中山郡老實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有機會出門,興奮程度比小霸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他得顧忌他的形象,不能像半大孩子那樣沒個正形。
五千兵馬浩浩蕩蕩跑出冀州,所到之處賊匪遁形,不等他們抵達北海國,聞到風聲的黃巾賊就做鳥獸散,連正面交鋒的機會都沒留給他們。
張遼和孫策來到北海國,看到城外安安靜靜什麽都沒有正失望着,太史慈就黑着臉從城裏打馬出來,看樣子像是剛發過火。
他成功搬來救兵解了北海之圍,難不成有人在這個時候招惹他?
張遼朝孫策使了個眼色,兩個人把怒氣沖沖的太史慈攔下來,勾肩搭背哥仨好的詢問城裏發生了什麽事。
孔融再怎麽沒本事,也不能在短短幾天的時間就讓黃巾賊打進城,他們來時得到的消息的确是黃巾賊自己跑了,現在都昌周邊連個賊影子都沒有,城裏應該已經安穩了才是。
還是說,孔北海也是表面一套背後一套,讓他們太史兄弟出門求助,回頭困境一解就立刻翻臉不認人。
孔文舉名聲向來不錯,應該不會幹出這種事情吧?
張遼孫策心裏嘀咕,他們倆對太史慈的印象都很不錯,他們家主公也覺得這人能用,讓他們想法子把人帶到冀州,既然主公已經發話,別管太史慈知道還是不知道,在他們心裏這家夥就已經是自己人了。
他們自己人只能自己欺負,除了他們家主公,誰都別想給他們甩臉子。
孫策仗着年紀小,趁現在幹什麽都能說自己年少不懂事,說話很少繞彎子,“子義莫氣,有什麽事情和我們說,誰惹你我們一起去揍他。”
張遼咧了咧嘴,跟着一起名為安慰實則上眼藥,“孔北海頗有政名,現在都昌剛剛安穩,各種事情都要他費心,有什麽做的不妥情有可原,不知道城裏發生了什麽,讓子義氣成這樣?”
太史慈聽到他們倆的話,欲言又止。
他自己倒沒什麽,他又不是北海國的官吏,只是看在母親的面子上前來相助,有什麽不合心意再離開就是,反正他離鄉多年,自己一個人在外面也習慣了。
可他大老遠的跑去冀州,原冀州仁義,派出手下精銳随他回青州救急,不說讓孔北海多感恩戴德,至少要道聲謝吧。
結果可好,那人聽到救兵來自冀州不說道謝,反而當場變了臉,說什麽他的信不是送往冀州,而是送往平原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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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信是送往平原國,原使君看信的時候不可能看不出問題,現在救兵都送來了又說這些,仗着他沒法立刻到中山把信拿回來對峙是不是?
他離開都昌之時情況危機,從平原國一路到達邺城,在邺城等了兩日又前往中山,見到袁使君後立刻往回趕,生怕圍在都昌城外的黃巾賊喪心病狂傷害城中百姓。
青州黃巾肆虐,那些賊人之前大量湧入青州時就殺人放火無所不為,不少地方慘遭屠城,以都昌城裏的那些兵力,根本抵擋不住管亥手下的黃巾軍。
他好不容易解了北海之圍,現在卻來說什麽他找錯了援軍,這不是故意折騰人是幹什麽?
太史慈根本不相信孔融的說辭,信是孔融身邊的人給他的,話是他的親信傳的,青州到處都是黃巾賊,平原國的情況不比北海國強多少,找借口好歹找個站得住腳的借口。
他離開家鄉後渡海去遼東謀生,對天下大勢不說了如指掌,也是能說上來幾句的,冀州兵馬對青州來說是外人,平原相劉備是幽州牧公孫瓒的人,幽州兵馬對青州來說就不是外人了嗎?
張文遠帶兵遠道而來,糧草什麽的全部自帶,孔文舉不讓他們進城,還要說他們來青州欲圖不軌,這讓他怎麽和那些兄弟交代?
太史慈怒火中燒從城裏出來,本來就不知道該怎麽和這些被拒之城外的兄弟說,被張遼和孫策這麽一“安慰”,愧疚感沖上來,八尺高的漢子直接紅了眼。
張遼和孫策被他的反應吓到了,他們倆只說了幾句話,怎麽就把人弄成這樣了呢?
倆人忙不疊道歉,雖然不知道錯哪兒了,但是先道歉總沒錯,沒準兒哪句話說對了人就沒事兒了。
太史慈心情更加自責,內疚看着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張遼孫策,猶豫了好一會兒還是把真相告訴他們。
這裏是青州,張文遠他們的兵馬再怎麽精銳也不能和北海一國為敵,如果被人刻意切斷糧草,這五千兵馬怕是都要折在這裏。
小霸王睜大了眼睛震驚不已,反應過來這人說的是什麽意思後,火冒三丈氣的不行,“豈有此理!”
求救信還能找錯人,他怎麽不說閻王爺奪命的時候不小心找錯了人把他那麽大個禍害給留在人世間了呢。
老爹說的果然不錯,人不可貌相,傳出來的名聲大部分也都名不副實,一個二個的都是被吹捧吹來的,誰信誰是傻蛋。
張遼面上如出一轍的氣氛,仔細去看眼神卻有些飄忽。
虎崽子出來的時候只顧得激動,其他什麽事情都左耳朵進右耳朵出,有些事情主公就沒和他說,比如送到他們府上的求救信很有可能是被人掉包之後的信,傻小子就還不知道。
幸好不知道,傻小子不像他這麽見多識廣,演技肯定也比不過他,這樣真情實感的生氣再好不過,畢竟再卓越的演技也比不上下意識的真實反應。
孫策罵罵咧咧想揍人,太史慈心裏更加愧疚,張遼作為援兵主将,頗有大将風範的拍拍他們倆的肩膀,讓他們不要把事情放在心上,“既然孔北海說我們心懷不軌,我們先離開便是,接下來的事情由我家主公親自派人和孔北海交涉,若孔北海欺人太甚,我家主公也不是軟弱無能之輩。”
太史慈捏緊拳頭,事到如今,他說什麽都不妥。
張遼把想要開口的孫策拉到旁邊,攬着太史慈嘆了口氣,“我等回中山給主公複命,子義接下來還留在孔北海身邊嗎?”
孔融這次做事兒實在不地道,如果真的留在北海,他們站在對立面,以後可能會在戰場上想見。
雖說都是各為其主,但是以前能一起喝酒吃肉的朋友變成兵刃相向的敵人,心裏總會有點不舒服,子義肯定也是這麽覺得吧哈哈哈哈~
太史慈低着頭,臉色很是不好,“大丈夫在世,當立不世之功,這青州,不待也罷。”
張遼真誠的看着不打算留在青州的心新朋友,“子義好志氣,如今這天下戰亂不斷群雄并起,好男兒當建功立業,為百姓謀太平,子義之勇鮮有能及,遼與子義一見如故,不知子義覺得我主如何?”
別糾結別猶豫,過了這個村兒就沒了這個店兒,兄弟,來嗎?
太史慈這些年也算見多識廣,當然能看出冀州的情況比其他地方都好,只是剛出了這檔子事兒,他怎麽有臉去投靠原使君,“慈已犯大錯,無顏再見原使君。”
張遼一看有戲,立刻再接再厲,“子義此言差矣,之前孔北海的錯,何苦往自己身上攬?”
孔融和焦和沒有達成一致,和他這個送信的人有什麽關系,他能在黃巾賊的層層圍困下突破一路來到中山已經不容易,這件事從頭到尾,他一點錯處都沒有。
小霸王被隔絕在悄悄話之外,看着張遼神神秘秘的模樣,平複了火氣後知後覺反應了過來,是哦,主公讓他們想辦法把太史子義帶回冀州,這不就是個好機會嗎。
太史子義本就不是孔融麾下将領,也沒聽說他要投奔哪個牧守,他們家主公禮賢下士廣納人才,這人已經見到冀州和青州的差距,總不能略過他們家主公去找別人。
如果連他們家主公都看不上,這世上還有哪個英雄能被他看上眼?
孫策在心裏嘀咕,蹲在旁邊托着臉不耽誤張文遠來耍嘴皮子,同時琢磨着該怎麽讓孔融知道他這次招惹的是個不能招惹的人。
他們家主公遠在冀州好心給他解圍,可不是讓他蹬鼻子上臉覺得天底下誰都得順着他的心意。
五千兵馬不是少數,亂世之中七八百人已經能拉起大旗成為一個勢力,張遼這五千精銳兵馬,對整個青州來說都是威脅,孔融不滿太史慈請來冀州的兵馬解北海之圍,要不是擔心這些人惱羞成怒強攻進城,他甚至想立刻以國相的名義将他們驅逐出北海國。
青州治所在臨淄,雖然和北海國挨邊兒,但是一來一回也需要時間,焦和匆匆忙忙來到都昌,他拐外抹角才請來的救兵已經離開了北海國。
焦刺史從孔融口中得知發生了什麽,眼前一黑險些厥過去。
他就晚了那麽一會兒,人怎麽還被趕走了呢?
孔融衣冠整齊,板板正正一絲不茍,看到焦和這般反應臉色一變,“太史子義手裏的信,莫不是刺史調換過的?”
他就說那太史子義名聲在外,不可能作出陽奉陰違的事情,若真是被人調換過,也難怪那人離開時氣憤不已。
孔北海不覺得自己有錯,他對袁氏那種所謂名門望族沒有一點好感,袁基改名換姓占據冀州,怕不是打着改朝換代的想法,他改名換姓,将來事成随時可以改回來,若事不成,袁氏族人說這人和他們沒關系,汝南袁氏依舊清清白白。
哪有這麽好的事情?
汝南袁氏乃是大漢之患,派兵過來也是貓拿耗子假好心,平原相劉備劉玄德怎麽說也是漢室宗親,雖然他和幽州公孫瓒關系匪淺,但是幽州牧劉虞是宗□□宗正,絕對不會像袁氏那般狼子野心。
刺史糊塗!
焦和不會帶兵,可他能成為青州刺史,還是黃巾之亂不嚴重時民殷富實的青州刺史,自然有他的本事。
世家子可以不會帶兵不會理政,但是不能不會說話,帶兵理政都可以找人協助,和上官同僚打交道卻只能他自己來,焦刺史別的不行,口才之好可以說是令人望塵莫及。
他是青州刺史,青州現在成了什麽鬼樣子他最清楚,各州郡都忙着自保,誰都沒空去支援別人,你孔文舉身為北海相,遇到險情不先給他這個刺史求助,反而去找一個剛從幽州過來不久的平原相,心裏是不是瞧不起他?
先不說繞過州府求救的事情,只說那平原相劉玄德,那人治理郡縣的确有本事,但是初來乍到自己都沒站穩腳跟,嘴上說的再好,也不一定派兵支援。
冀州兵強馬壯,連公孫瓒都暫避鋒芒不敢招惹,打幾個黃巾賊肯定不在話下。
你孔文舉說平原相以德服人,他還說人家冀州牧仁政愛民呢。
若非冀州源源不斷往兖州運糧,如今的兖州怎麽會那麽太平,曹孟德以前只是袁本初身邊的小跟班兒,如今一越成為和他一樣的州牧,冀州牧對他的幫助有多大不言而喻。
冀州有州牧,豫州有州牧,徐州有州牧,兖州也有州牧。
如今這大漢十三州,大部分的州都有州牧,只有他青州沒有,如果能趁機和冀州牧交好,回頭到朝廷複命,沒準兒他也能往上蹦一蹦,從青州刺史變成青州牧。
焦和不會打仗,但是不代表他就是個服輸的性子,之前帶走青州兵馬前去征讨董卓,就是覺得青州安穩,等他讨完董卓回來,戰功加身必有嘉獎,身為讨董的功臣,加官進爵不會少,沒準兒還能混個三公當當,到時他離開青州前去京城,青州就算有些混亂也和他沒關系。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帶兵去參加聯盟,人還沒到,各方人馬就已經離開,等他到了,關東聯盟又要解散,要不是所有事情都合情合理,他都以為那些人故意不讓他參加聯盟。
關東聯盟已散,他再往前走也沒必要了,只能帶兵退回青州,誰能想到就在他離開的這一段時間,附近州郡的黃巾賊看青州無主大肆湧進,他讓巫祝提前算過,官兵不是黃巾賊的對手,老天都不讓他打勝仗,他當然是能躲就躲。
現在有個看上去能打的可以送信,他換成求冀州牧幫忙的信有問題嗎?
以前感覺孔文舉是個能相處的人,怎麽現在看起來那麽迂腐?
劉姓宗親怎麽了,天底下劉姓宗親那麽多,董卓作亂的時候有幾個出兵幫忙的,就一個招兵買馬的陳王劉寵,還只是拉了個旗子聲援,連人帶兵動都沒動。
劉姓宗親要是有用,天子還能淪落到現在這種地步?
孔融以前和焦和是君子之交,談論的都是朝廷之外的事情,當時相談甚歡,如今涉及朝政,聽到他這麽污蔑皇室宗親,整個人都憤怒了起來,“刺史慎言。”
關東聯盟征讨董卓名正言順,但是對皇室宗親來說,天子在董卓手中,他們敢出兵,董卓就能以天子的名義把他們打成逆賊。
旁人可以等救出天子後洗脫污名,宗室王親哪個敢等,他們只怕天子掌權後借機連他們一起清理。
關東聯盟時劉姓宗親不出兵情有可原,如今是剿滅黃巾賊,他們沒有理由不出兵幫忙。
孔融信誓旦旦争辯,焦和懶得和他說太多,這時候冀州援兵應該沒有走太遠,他得趕緊派人去追,再不追就找不回來了。
北海國的黃巾賊退了,其他地方的可沒有,他青州可不只有北海一個地方。
另一邊,張遼成功說服太史慈和他們一起回冀州,雖然沒打到黃巾賊,但是成功帶回了一個武力不弱的武将,這一趟出來也值了。
官道許久未修,好在今冬沒有雨雪,騎馬走在上面也不算颠簸。
軍隊不遠處的山溝裏,幾個拿幹草當掩護的漢子湊在一起,遠遠看到走過來的冀州兵馬,搓搓手臂不太敢往上沖。
管亥被迎面而來的風吹的發抖,看到迎面而來的高頭大馬,只慶幸他們撤的早,“昌老弟,對面人那麽多,要不咱先撤?”
他們雙方加起來也不過三千人,對面上來就是五千精銳,再給他們加個零他們都不一定能打得過,他手下的黃巾軍已經有一部分交給別的首領去攻打別的郡縣,實在不行的話,他們避開這些硬茬去打臨淄也行。
青州刺史焦和是個軟蛋,大部分兵力都用來守他的官署,他們離官署遠點,搶完東西就跑,回頭搶來的東西對半分,搶來的東西照樣能過冬。
昌豨沒想到冀州牧派援兵也能派那麽多人,現在這情況沖上去就是送死,再不情願也只能再做打算,“暫且先饒過他。”
管亥頓了一下,憨笑兩聲沒有戳穿他的自欺欺人。
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山道上的軍隊速度悄悄慢了下來,斥候把探查出來的情況報給張遼,很快,兵馬就變成三路分開而走。
從來只見過百姓被打劫,沒想到官兵也能碰到劫匪,真是長見識了。
孫策和太史慈分別帶了一千五百人繞到左右兩側,張遼帶着剩下的人慢悠悠往前走,非常佩服躲在暗處要偷襲他們的山賊。
自從到了中山,有呂奉先那秋風掃落葉似的剿匪勢頭,他已經很久沒見過山賊了。
山路對訓練有素的士兵來說不難走,馬匹都留給張遼走官道,步兵靠兩條腿在山道間穿梭,很快越過藏在隐蔽處的劫匪形成包圍圈。
管亥等人想撤退已經來不及,看着對面兵甲整齊的士兵,二話不說直接投降,“将軍饒命,都是昌豨這賊人令我等在此地埋伏,将軍饒命啊。”
昌豨扭頭怒目而視,早知道黃巾賊不經打,沒想到這群人現在已經慫到了還沒打就投降的地步,投降有什麽用,不如随他殺出去,沒準兒還能保住性命,“管亥,你最好祈求老天讓你死在這裏,不然将來撞到我手裏,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你。”
一天前因為抓孫策而形成的小團體,在外力威脅下迅速破裂。
兩撥都是以劫掠為生的賊,完全沒有什麽道義可言,管亥不管以後,他只管現在,如果連今天都活不了,想明天完全沒有意義。
孫策拿着弓箭,正準備和太史慈比試誰的準頭更好,聽到幾個山賊頭子提到他的名字,撓撓頭很是震驚,“老天,我聽錯了嗎,他們竟然想抓我去威脅我爹?”
誰給他們的膽子?
這主意也太“好”了吧!
作者有話要說: 焦和(真誠):感謝諸位幫在下拖延大腿們的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