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七章
九月末,杭州天氣已經逐漸轉冷,深夜的寶石山上寂靜無聲,落葉飒飒。
黎簇心裏打着鼓,仔細搜尋着那個傳說中的廢棄變電站。
十點的時候,吳邪打回來電話,讓黎簇來寶石山上接他回去。黎簇茫然的應了聲,電話那邊的吳邪聽起來很疲憊,頓了頓,他又道:“和小哥說,是我喝醉了,別話多。”
黎簇甩了甩頭,向四周看路。
天知道他藏在哪個耗子洞裏。黎簇暗自腹诽道,年紀這麽大了一點也不省心,怪不得王盟偷跑出去現在還不願意回來。
他舉着手電轉過來轉過去,終于在角落裏瞥到一點微弱的燈火。
“你二大爺的,跑這麽遠,真作死。”黎簇踮着腳,繞過一堆可疑的玻璃碎渣,“肯定吳蛇精又耍酒瘋了。”
黎簇敲敲門,無人應答。他深深呼吸了一口氣,推開門進去,立刻被濃烈的煙味嗆得咳嗽起來。
“老吳你死定了,偷煙抽回去老張絕對饒不了你。”黎簇捏着鼻子走到窩在牆角的吳邪跟前,卻被那人吓得一個激靈。面前的吳邪臉上有一種病态一般的蒼白,濕漉漉的,雙眼卻布滿了血絲,有一種奇異的光芒在他眼中燃燒,黎簇甚至覺得,下一秒這個人就會被焚燒得幹幹淨淨。
“來了。”吳邪瞥了他一眼,沙啞的開口,“沒有人跟着你吧,傻缺。”他掙紮着坐起來,又去摸煙,卻發現煙盒早就空了,只好搖搖頭。
黎簇不說話,直覺告訴他,吳邪現在的狀态很糟糕,語氣...就像是在安排後事一樣。
仿佛聽到了他的想法,吳邪嗤笑,“最近腦洞很大啊親,過來,扶朕回行宮了。”
黎簇傻傻的“啊”了一聲,才回過神來,有點惱怒地說道,“你別蒙我,第八次了,老子被你當槍使,回去還要看你家老張的臉色,你當我是傻蛋嗎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要幹嘛,不然老子把你賣到東莞去!“
吳邪面無表情地看了黎簇一眼。黎簇有點心虛的縮了縮脖子,剛才的氣勢立刻弱了下去,“我開玩笑的老板。我只想知道這是怎麽回事行麽哥?我玩夠了,你幹嘛不放過我啊。”
吳邪摸了摸黎簇和自己一樣的光頭,突然有點無奈,又重新坐了下去,道:“這麽一直無知下去不好嗎?我不想把你卷進來,雖然現在好像迫不得已了。其實有些事到我這裏本是可以結束了,如果全部留給你,你承受得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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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簇打開狹小的窗戶,冰冷的空氣湧入室內,煙味被沖散了很多,“你為什麽要用卷這個字呢,說不定我根本就只想死個痛快呢,命運這種事情,如果我相信,那你今天還會在這裏看到我嗎?”
吳邪好笑的看了他一眼,“還真是個愣頭青。媽的,這理由都和老子當年一摸一樣。過來吧,鴨梨。從今天起,老子終于也可以扮演一次反派了。”
“你覺得張起靈是個怎樣的人?”吳邪語氣很平靜。
“你他媽在給我相親嗎?”
吳邪瞪了他一眼,“想得美,這是測試。”
黎簇翻了個白眼,道“他就是個渣。年齡太大我就不說了,脾氣又臭又硬,三棍子打不出個屁來,不會做飯不會賣萌,整天抱着個破刀坐在個破椅子上想着去盜哪個破墓,動不動就‘我的事情不是你們能理解的’不裝逼會死啊…”最後一句話說出來,黎簇突然發現自己暴露了,立刻噤聲。
“小樣,還跟我耍心機。說吧,老子的黑歷史還有什麽是你不知道的。”吳邪恢複了點精神,臉色也比剛才好了很多。
“咳咳。”黎簇轉移了目光,“我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你存了那麽多檔。被蛇咬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吳邪閉上眼睛,輕聲道:“沒錯,有些事情确實不是我們能控制的。今天我最終決定把你喊到這裏來,是必然的。也許很久後你會怨恨我,也許你會選擇和我走不一樣的路。”他溫和的說道,“但不管你怎樣掙紮,到那時你終會發現那種被我這個已經死去多年的人控制的感覺仍然如影随形,終其一生無法擺脫。”
“不可能!”黎簇有點激動,“你憑什麽認為我會按照你的方式活下去?擺脫你,我有很多方法很多時間。最壞的結果,大不了像你一樣,但我還可以選擇接受或者拒絕,決定權在于我自己。”
“你以為我掙脫了那種那些東西?”吳邪很淡然,這種淡然使得他雙手雖沾滿鮮血卻又是一塵不染。黎簇很久以前就認為,吳邪這個人,本質上是非常平和的,他并不喜歡殺戮,而是被所有的人逼到了這一步,但那種浸潤在骨子裏的東西是很難改變的。“我只是選擇了很多人都知道,但絕對不會選的那條路。”
“你沒有時間了,黎簇。最多半年之內,我就會死去或者變成一種可怕的東西,而到那個時候,就是知道所有內情的你最危險的時候。所有對于終極有所圖謀的人,勢必會再次傾巢出動,半年的時間,足夠他們休養生息了。而你只能選擇采用我的辦法,反抗,抹殺所有不利于你的人,并培養下一代接替你。”吳邪直視着黎簇的眼睛,一字一頓的說道,“這他媽就是我給你的就是命運。它隐藏在時代的每一處變遷裏,你應該感謝我,由于我的反抗,事情明朗化了很多,但是相對的,為了防止像上一個輪回中有一方勢力一樣過于強大的情況出現,我把這個輪回的時間大大的縮短,這無疑會給你增添了難度。”
黎簇已經完全傻掉了,他的手心裏冒着汗,被夜風一吹,冰冷的直鑽入骨髓。
良久,他輕輕嘆一口氣,仔細地把吳邪的話在腦子裏過濾了一遍。黎簇其實從很多方面來說比吳邪幸運,因為至少有人告訴他會接受怎樣的命運,并且是以一種相對溫和的方式,而吳邪當年完全是橫沖直撞,在巨大的網中掙紮着越陷越深。
“你會死嗎?”黎簇很複雜的看了吳邪一眼。
吳邪有點驚詫,道:“你還有心思關心這個?你現在不是應該痛哭流涕或者發誓和我不共戴天?”
“你以為是湖南衛視在拍電視劇啊,我又不傻,你晚死幾天,小爺就能多活幾天。”黎簇揉了揉自己的臉,站在窗口前,“說要完全接受,是不可能的。不過我現在比較好奇的是,老張那裏,你要怎麽交代。”說着,黎簇臉上浮現一個暧昧的笑容。
吳邪也站到窗前,瞥了一眼黎簇,道:“我死了,他還要刨我的墳墓不成。到那會這些都是你的問題。”
黎簇深沉地嘆息了一聲。
深夜的杭州寂靜而安谧。
兩個人,吳邪和黎簇安靜的呆在這所小小的房屋裏。在這裏,吳邪曾經用血飼養過無數的雞冠蛇,在混含着仇恨或是迷茫的費洛蒙中,他逐漸學會了掌控命運的方法。而現在他準備将下一步的棋交給這個今年剛滿18歲的少年,連同這個房間,連同着數不清的記憶,一起留給他。黎簇無疑是悲慘的,除了能吸收費洛蒙這項能力,沒有任何理由的成為了下一個終極的使用者,吳邪交給他的,是一面最悲烈的旗幟。
命運對待他們兩個,的确是不公平。
黎簇不知道自己能繼續裝傻裝到哪天,他被迫開始面對着一些他從未思考過的問題。
而吳邪不知道的,是尾随黎簇而來的張起靈,在冰冷的夜風中站了很久。吳邪說的所有話,張起靈都一字不差的聽到了。
而他們都不知道的是,命運從這一刻起,變得不可捉摸。
-——TBC——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