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喜歡
“小……小白?”
被逼至角落無路可退的徐昭,感受到周圍人齊刷刷向自己和白簡投來的目光,小心翼翼斂眸,和眼角紅紅的白簡對上視線,怯聲喚她。
白簡死死捏着拳頭,奮力別過身,将帽子戴到了自己腦袋上,甕聲甕氣道:“下次撞到人記得說聲對不起!”
話落,她即刻邁步往前走。
“白簡,”剛動身,後頭徐昭就發話了,“你今天有空嗎?”
回頭,說話的徐昭松松散散倚靠在牆壁,頭發幾個月沒打理,擦着眼簾,漆黑的眸子亮晶晶的,盛滿星光,少年時期肆意生長的銳氣暫停,整個人覺來柔柔和和。
叫人過目難忘。
白簡拒絕的話語卡在唇邊,擰起秀眉,往下壓了帽檐,“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啊,”徐昭笑得輕巧,平直寬闊的肩膀撐起了簡單純色的白T,氣質幹練,“就想問問你有沒有時間,我想約你出去聚一聚。”
“……我跟你?”白簡想問,他倆有什麽好聚的。
看着徐昭那雙深邃難見底的眸子,白簡最終還是沒将這話問出來,別扭給了個臺階,轉過身走:“我下午就得回學校了。”
“上午就夠了。”徐昭心領神會,唇畔笑容凝着期許,長腿往前跟,幾步追上白簡,“餓了嗎,想去哪裏吃飯?或者去哪裏逛一逛?”
白簡無語,撇嘴別開視線,防止和徐昭對上目光:“某人說是出任務,卻是躲在醫院獨自養病,半年不跟別人報備啊。”
徐昭聞聲,眸子又軟了幾分,瞳孔投射進金燦的斜陽,擡手隔着帽子輕碰下白簡腦袋,“這不是上頭有令,不能讓家屬擔心嗎。”
“……什麽家屬?!”白簡一愣,趕緊回嘴,理清他倆之間的關系,“我是指我爸媽會擔心你,然後找不到你,又會來教訓我罷了!”
“我知道啊。”徐昭笑着,指尖勾了勾她鴨舌帽後的繩帶,漫不經心把玩着,“對我來說,叔叔阿姨和你,就像是我的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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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嘴完徐昭的白簡,被口水嗆到,面龐憋得通紅,掩唇悶聲咳嗽着,連連擺手,表示自己絕對沒有誤會什麽,把徐昭口中的“家屬”二字自戀理解成了別的什麽,所以才會反應激動。
“沒事吧?”見跟前人一直咳咳嗆個不停,耳廓都染着緋紅,徐昭停步,按住白簡肩膀拍了拍,幫她順理氣息,在安靜的走廊旁若無人,緊張的像呵護上世寶玉,“沒事吧小白,怎麽嗆到了,沒事吧?”
徐昭說話間,輕柔的動作未停。
怎麽說,徐昭大概因為職業的特殊,學過這方面的“急救”知識。
白簡被徐昭緩緩拍着順了兩下,氣息感覺舒坦不少,難受的窒息褪去,舒服了不少。
只是心跳仍舊很快,耳廓的紅潤一路攀升至面頰,整個人像剛從蒸籠裏出來,腦袋上方冒着看不見的熱氣,燒紅的快要爆炸了。
徐昭對此一無所知,柔柔安撫着白簡,哄孩子一樣的語氣:“沒事了沒事了,過一會兒就好了,不要着急,慢慢來……”
白簡站在那裏,低垂腦袋,保持掩住唇瓣的姿勢,蓋去自己急切的慌亂。
低低咳嗽兩聲,白簡邁步很快,對徐昭扔下句“謝謝”就急匆匆往電梯的方向去。
徐昭愣在原處,慢了幾拍才跟上。
電梯四面是鏡子,擋不住白簡的異樣。
白簡更低了腦袋,不想搭理徐昭。
見人不理自己,徐昭以為她生氣了,慢吞吞走進電梯,帶着點大病初愈的脆弱感,幫出神的白簡按下電梯樓層,回眸道,“怎麽了,是我哪裏做的不好嗎。”
“……”這讓白簡怎麽說,她咬着唇瓣,身上穿的一身長黑衣黑褲勉強給了她一些安全感。
不過這還不夠,白簡将手背到身後,攥緊了拳頭,努力遠離徐昭,不想跟他講話,脫離他的包圍圈,鼻間氣息都纏着徐昭身上特有的皂角香。
白簡努力減弱自己的存在感,掩飾自己的異狀。
狹小的電梯內,徐昭站在靠門的位置,白簡縮在他斜後方的角落,低垂腦袋,企圖用外表的那身黑融合進電梯壁。
徐昭站直身子,脊背靠在電梯兩側的扶手,一只手插在口袋裏,歪着腦袋細細打量豎起了一身尖刺的白簡。
白簡不說話,徐昭也沒說話,電梯一下子陷入了安靜。
這方的人少,下了好幾層還是沒人來按電梯,周遭持續性只有他們兩個人。
白簡被徐昭看得心裏發毛,氣鼓鼓攥緊拳頭,腮幫子也鼓鼓的,憋着一口氣驀然擡頭,用質問的語氣回怼:“看什麽看!還想被打嗎!”
徐昭目光如水,波光粼粼,平靜祥和,“再被打是算家暴嗎,法律上不允許家暴。”
對面的白簡,一瞬被徐昭的這話刺激,面龐又漲得通紅,挺想揍一拳這胡說八道的臭小子!
什麽家暴!
徐昭怎麽休養了半年的病,連嘴巴也變得伶牙俐齒,說話更不拐彎抹角的直球起來?
透過白簡那雙瞳孔地震的眼,徐昭若有所思地揚了揚語調,下颌一擡,欠兮兮的解釋:“你在想什麽?你是我妹妹啊,妹妹打哥哥,當然也算家暴了啊。”
“……”白簡更想給徐昭來上一拳頭了。
她算是發現了,徐昭不是變得伶牙俐齒了,而是單純變得更直球了。
直球到看起來像是變得古靈精怪,越來越會怼人了。
奔波了半年找尋徐昭消息,四處搜索徐昭父親信息的白簡,知道了些內情,也懶得計較徐昭的事情,将那口氣吞回肚子裏,在電梯到站時先步走了出去。
不說話的時候,白簡其實給人氣勢有點冷。
徐昭看慣了白簡蹦蹦跳跳黏在自己身邊的樣子,即使先前和這樣子性格變得冷淡不少的白簡相處過幾個月,再一段時間分離後碰見那樣子的白簡,心髒某處還是空落落的。
時間怎麽把曾經,終日黏糊在他身邊撒嬌的小笨蛋妹妹給帶走了。
還一點招呼都不給他打,讓他回神的猝不及防。
“您的這傷結束,這任務結束了,之後是不是該回隊裏上班,或者休假了?”白簡走着走着,又慢了步調,學着剛才電梯上徐昭欠欠的語調問。
徐昭跟在她背後慢慢走,恍惚觀察她盤起來、被鴨舌帽蓋着的松散小丸子頭,于心中揶揄怪不得剛碰見白簡的時候沒認出她來,甚至将人認成了小男生。
徐昭還在出神,輕笑聲傳入白簡耳朵。
沒聽到自己想要的回答,白簡不怎麽高興,皺了皺眉梢,再瞥了一眼後方的徐昭,便加快了腳步自己往前去。
幾乎是瞬間,見視野內的“小丸子”離自己越來越遠,徐昭猛回過神,後知後覺剛才白簡好像和自己說了什麽話,但自己還沒回答。
于是趕緊跑上前,至和白簡并肩的位置,狗腿揚唇,在這時候有意厚起臉皮:“怎麽了小白,你剛才問我什麽了?不好意思啊我沒聽見,你能不能……”
白簡別開腦袋,繼續加快了步伐。
徐昭邁動長腿,輕松跟上,轉過身微歪腦袋去看她,倒着步子走路,半點不怕自己被柱子或者什麽東西撞上,眼裏只有白簡,急切軟着語調哄:“小白對不起嘛,我剛才出神了,真沒注意到你說了什麽,我跟你道歉好不好,你別……別不理我嘛。”
半年多的時間才見到心心念念的小白簡,徐昭說什麽也不想第一天見面就和白簡吵架冷戰。
而且留給他的時間也不多了,他可能過兩天就得去執行任務,不知道再什麽時候可以見到白簡了。
兩天後的那一去,徐昭不清楚,自己是不是還能活着回來。
所以格外珍惜現在的時光,珍惜還有白簡的時候。
白簡是超越了愛戀關系的心間新密者,超出了所有徐昭曾設想過的所有關系總和,是對他真真切切獨一無二不可替代的瑰寶。
“小白,”見人好久了還是沒理自己,徐昭努了努嘴,濃眉耷拉着一挑,像極了委屈巴巴的小狗,“你別不理我嘛,我真的知道錯……”
“知道什麽!”頻頻用餘光注意徐昭那邊的白簡,驀然一伸手,氣惱将人拉到自己身邊來,咬牙切齒地憤怒,指着那邊的大柱子問,“這就是你要給我的驚喜?”
要是白簡再慢一步,一直倒退着走路在一個勁兒給白簡道歉的徐昭,可就要後腦勺開花,指不定當場就得又住進醫院去了。
徐昭踉跄一步,順白簡的擡手,去看那根雪白的大柱子,腦袋卡殼,不知道該怎麽解釋:“我……”
白簡松開他的手腕,掌心還殘存着徐昭身上的溫熱,扭頭就走:“行了,你好不容易任務結束傷勢又好了,出院第一天就當給自己放個假好了——我請你吃飯。”
任務結束?
徐昭站在那裏,呆愣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掀眼朝大門那處逆光站着的白簡看去,看清了她眼底的放松。
白簡以為,任務已經結束了。
所以,她在放心自己。
知道這個事實的徐昭,說不出來是什麽感受,只覺心髒堵塞難受,呼吸有些艱難。
聽到白簡的話語,徐昭頓了一下,擠出個明朗的笑,附和白簡的心情,不想讓她多為自己擔心:“對,是該給自己放個假。”
他自然應下白簡的請客,邊遠離這所人不多的醫院,将寥寥幾個人都甩在了身後,邊預約道:“之後幾天有時間嗎,我想……算了。”
跟白簡接觸的越多,給白簡帶來的影響就會越大。
算了,不能貪心。
要知足常樂。
往公交車的路上,綠蔭種植的很密,光影斑駁,柔和了早中午太陽的烈。
白簡的碎發被風吹到了面頰,拂動着帶來癢意。
她擡手,不緊不慢将自己的頭發順理到耳後,想摘下鴨舌帽。
徐昭仿若一直在觀察她的小動作,白簡手剛碰到鴨舌帽,就被徐昭按住了腕部,輕輕點着指尖安撫:“乖,戴着。”
“為什麽?”白簡轉頭看他,脫口而出,沒覺得哪裏不對。
“因為,”徐昭眨巴下眼睛,輕笑別開白簡的目光,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因為你戴着好看啊。”而且不容易被人認出來。
“……”白簡蹙眉,莫名悶悶不樂,“徐昭你有病吧。”
是不是跟誰說話的時候都那麽輕浮。
“怎麽罵我。”旁處人回眸,漂亮多情的桃花眼生得好看動人,眸角又有些鈍感,看人的時候沖淡了這種類型的眼睛帶給人的輕佻,多了無辜天真的純真味道。
徐昭見人不回答,反而壓低帽子欲加快步子,伸手扯了扯人的衣角,小屁孩般再度反問:“別不理我嘛,我哪裏惹你不開心了嗎。”
“……”有點,直球到小綠箭了。
白簡扶着額角,用餘角小心瞄瞄周圍的人,生怕引來誰的關注,卻發覺大家的視線都定格在後頭徐昭身上,或是憐惜或是欣賞或是羨慕。
靠,直球不自知的小綠箭就那麽引人注意嗎。
不想又被拍下來發到網上的白簡,将頭頂的鴨舌帽一摘,回頭、墊腳,快速将帽子戴到了比自己高了大半個腦袋的徐昭頭頂,語速挺快,拉着人就往偏僻處跑,“走!”
手腕又染上了白簡溫度,催得人迷迷糊糊的。
徐昭意識還在後面追,人已經聽話的跟着白簡跑出了好一段距離。
幾乎無人的小公園偏僻角落,白簡停下來手撐着膝蓋喘了兩口氣,出言便是大段的教訓:“你能不能在外面注意點自己的形象?你不是小網紅嗎,熱度這麽大,萬一我們又被人拍下來……”
話語未完全出,白簡忽被攬入一個擁抱,結實胸膛下的心跳圍繞她耳畔。
徐昭很有分寸,虛虛環着白簡,又眷戀地趴在白簡肩頭蹭了蹭,好不粘人,“我……”
風吹過林梢,卷起地面的樹葉,翩跹飛舞。
跟前人的溫度從這懷抱傳來,白簡愣在那裏,久久沒來得及回神。
一瞬間,腦子裏劃過了很多畫面,劃過她半年,一有空就去從前的學校、從前的地方、從前的朋友那裏打聽來的有關徐昭的所有。
這個像是沒人要,又一身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沒安全感的孩子,其實——
“我喜歡你。”
徐昭的下一句話,驀然打斷了白簡的思路,讓她腦袋即刻當機,就連呼吸都不會了,僵着身子好一會兒,薄唇微張,如墨的眸子張大,溫良的杏眼中盛滿訝異。
徐昭低下腦袋,鼓足了所有勇氣,又蹭了蹭白簡,話語是聽不出來的顫抖:“讓我抱一會兒。”
他吞咽口水,壓下心間的不舍和糾結,似乎在這秒,什麽也不怕了,“就一會兒。”
一會兒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