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賽跑
白簡下午沒課,便幹脆出了校園,打算趁這無事的半天好好放松自己。
最近她忙着大大小小的考試,複習的頭都要大了,連早上多睡幾分鐘都有罪惡感。
她大步走出校園,肩上背着自己的黑色挎包,手裏拿着導航地圖在看,尋找可以休息的閑散地方。
白簡記性不錯,有什麽東西基本都能一眼記住。
不過在找路這方面,她好像天生沒什麽方向感,總是迷迷糊糊的,之前還被徐昭冠名過“記性好的路癡”——找不到路,但能清楚記得自己是哪塊走丢的。
白簡覺得,這是對她的一種侮辱。
“切。”如此忖着的白簡,再度看了看手裏的導航地圖,點開了地圖上推薦的一家新開的咖啡店,望着上面的路線瞅了瞅,接後堅定将手機收回到了口袋裏,摩拳擦掌着聳聳肩膀。
好,她今天,就要好好證明給徐昭那家夥看,她才不是什麽記性好的路癡。
她,壓根不是路癡!
說幹就幹的白簡,循着記憶中的路線,左右看了看四通八達的街道,慢慢于腦海中辨認着。
最後,她斂眸思考幾秒,選擇在這個路口轉彎。
白簡的記性确實挺好的。
往前去的途中,她有拿出手機來查看,确認了好幾遍她走的路線确實和地圖上标注的沒錯,便更放心大膽地繼續去目的地。
呵,她就說吧,她才不是什麽路癡。
心裏頭嘟嘟囔囔抱怨着的白簡,耳畔傳入周遭汽車轟鳴和人群嘈雜聲,半點沒發覺自己口袋裏的手機微微震動了下,顯示屏上跳出了徐昭的昵稱,以及他發過來的話。
話語簡簡單單,一貫是徐昭朝白簡試探着認錯的直球風格。
Advertisement
【生氣了嗎?】
這話落出去,沒有波瀾。
白簡走着走着,忽覺得心髒某處有些堵堵的。
回頭看,身後依舊是喧嚣擁擠着的人群,和方才和平日無差。
她逆着人群站在那裏回眸,也不知道是期望自己看到些什麽還是怎樣,回着頭的那幾秒,她只覺自己的心跳加快了幾拍。
無知無覺裏,胸口泛起陣陣酸楚的白簡咽了咽口水,抓着自己的挎包鏈子愣神了好一會兒。
沒什麽吧。
白簡眸光微動,慢慢将視線從遠處收回來,心裏好笑。
只不過是她忽如其來的情緒觸動罷了,其實并未發生什麽事情,單純是她太過敏感了點。
白簡慢慢回味過來,緩緩做了深呼吸,重新背過身去,繼續朝着自己的目的地前進。
不遠處的咖啡廳三樓,徐昭坐在窗邊,坐在白簡從小便喜歡來的這家咖啡店,手裏捏着手機的力度慢慢增大,目光落在人群中轉身的白簡,聲線帶着幾分嘶啞。
“笨蛋……”徐昭眯了眸子,不由低笑一聲,也跟着快速起身離開了這裏。
白簡走着,逐漸脫離喧鬧的人群,拐過路口到了比較安靜的一條街。
周圍一安靜下來,她腦海裏的各種想法便不斷擠壓着,急沖沖在她大腦裏搶鏡。
印象比較深刻的,大概就是當時無比狼狽縮在階梯教室的門邊,只感到深深無助的她,不光迎着幾十雙的探究目光,還和坐在後排位置的冬花花對上了一眼。
冬花花氣壓低沉,面無表情,生氣起來和徐昭那個悶瓜有點像。
思及這個的白簡,攥着自己的挎包鏈子輕笑一聲,最終在拐過彎後的死胡同盡頭,驀地停下了腳步。
周遭安靜無人,環境陌生偏僻。
無論怎麽看,也不該是她去咖啡廳的那條路。
完了,她好像在恍惚中迷路了。
着急拿出手機來看的她,最先闖入視野的,便是徐昭發來的那句問話。
來不及多思考什麽,身後響起的一聲狗叫,即刻打斷了白簡的思緒。
“汪!”聲音冒出的瞬間,那條大狗猛朝白簡撲過來。
巷子比較擁擠狹窄,白簡連連後退着躲閃不及,加上被這條大狗的架勢驚得心髒都在發顫,腳上一扭直朝後頭摔倒在了地上。
冰冷的水泥地面無情擦過白簡細嫩的皮膚,很快就将白簡觸碰到地面的肌膚,都擦出了傷口來。
傷口沁着鮮血,裹着地上的泥沙,不斷在白簡心頭泛起疼痛。
可惡,真是屋漏偏逢連夜雨啊。
心髒砰砰狂跳的白簡,看着被大鏈子拴住,離她就兩步距離的呲着大牙的大黑狗,呼吸在這會兒都不自覺屏了住。
還好還好,這條狗脖子上還挂着鏈子,她暫時應該是安全的。
深呼吸了幾口,強迫自己快速收整好心情的白簡如此思忖着,手撐在地面起身,拖着自己膝蓋處鮮血淋漓的大腿,一瘸一拐地背着自己的挎包遠離這個是非之地。
喵的,江湖險惡,她還是速速撤退比較好。
走了有段距離,左右張望着,怎麽也找不到自己回去路的白簡欲哭無淚,抱着自己的手機試圖翻出導航來。
可惜嘗試幾遍,手機都接收不到半點信號。
白簡在圈圈繞繞的巷子裏走了好久,走到沒什麽力氣了,背後不斷冒出虛汗來,腦子裏那根緊繃着的弦也像是徹底崩斷了。
她一瞬坐倒在地面,捂着自己的面頰委屈,眼角紅的和只小兔子似。
可惡,早知道她就不逞強了。
什麽徐昭,她幹嘛要為了徐昭曾經給她起的一個綽號,就這麽傻乎乎地真不看地圖,橫沖直撞地孤身去一個自己不熟悉不認識的地方啊。
白簡眼角挂着淚水,左右看了看無人的周圍,眼淚不斷模糊着她的視野。
她一遍遍擡手,一遍遍用力擦去自己臉上的濕痕,在這會兒和個跌倒了求着人抱起來哄的小孩子似。
“嗚嗚……”她坐在滿是碎石子的水泥地面,雙手抱着自己受傷了的大腿,将自己努力蜷縮起來,以此獲得點安全感。
白簡顫抖着肩膀,把臉埋在了膝蓋處,臉上挂滿了淚痕,不斷抽噎:“我……我知道錯了……”
周圍安靜,只有風刮過葉間的沙沙響動。
好久好久,她也沒等到誰來拯救她,身旁安靜的連個貓叫都沒有。
這種漫長的無盡等待裏,白簡迷迷糊糊回憶到了她的小時候,也是像現在這樣的難耐處境中,從來沒人會一直來救她,或者一直等着她。
想來,她也大抵是該這樣的。
她什麽優秀點都沒有,狼狽又自卑地活着,時常會因為對方的強勢而遷就着對方,自己則沒勇氣做出改變。
白簡慢慢回憶着過往的種種,唇角忽洩出笑意,弧度像是自嘲。
對啊,從小就該是這樣的,沒有人會始終等着她,沒有人會始終來幫她。
就連爸媽,或者徐昭,都不會是那個人。
“怎麽一個人在這哭鼻子?”身後悠悠然響起的溫潤聲線,夾帶着清風傳入白簡耳內,一瞬将她心中大段大段的悲傷阻隔了住。
白簡回頭,輕輕眨巴着眼睛,直到和井興懷對上視線好幾秒,還是沒怎麽從懵懂中回神過來。
好久好久,她只是咽了咽口水,嗓子像常年落滿了灰塵,非常沙啞:“你……”
井興懷好笑,蹲下身來遞給白簡一張幹淨的餐巾紙。
猶如徐昭曾對她做的那樣。
某個恍惚中,白簡鼻腔更為一酸,仿佛回到了可以私有某人的小時候。
再個支撐不住難過,白簡眼眶紅紅地擡手,拉住了井興懷純白的衣角,話語委屈巴巴到不行:“我……我迷路了。”
井興懷好笑揚唇,頗覺這樣的白簡還挺有意思,就這被白簡拉住衣袖的模樣,快速拿出手機按下了快門。
白簡被井興懷手機發出的“咔嚓”聲音,聽得恍惚了幾秒。
“不用在意,只是保留證物。”井興懷笑,白雲浮于兩人上方碧藍如洗的天空,“下一次的話,你可得請我吃兩頓飯。”
他說着,伸了那只手反牽住了白簡,抓着她的手輕柔詢問:“現在,要先起來嗎?”
白簡懵懵懂懂,更陷入了深深的恍惚。
見多了各種人的各種表情的井興懷,倒也不覺得奇怪,牽着白簡那只手未放,微微上前半步,将白簡幹脆公主抱了起來。
邊轉身往前走,井興懷邊道:“特殊情況,希望你別在意。我的車就在前面,我帶你去醫院包紮一下。”
遠遠便看見了那邊停車場,大喇喇停着一輛高檔轎車的白簡,掀眼看了看将自己好好抱着的井興懷,心裏頭像是已經有所預料,嘴巴比腦子快地問了一句:“井、井警官,你為什麽會在這裏啊?”
這話問出去,白簡又覺得有點不好,一瞬低了腦袋,幹巴巴解釋:“我……我沒別的意思,就是想、想……”
越說下去,白簡後面的聲音就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井興懷也不覺得奇怪,反而覺得有點意思,斂下眼睑來瞥了眼懷裏模樣乖巧的白簡,理由簡單地出言:“就是路過這裏,順便來看看。”
“順便來看看……”白簡微微張了唇瓣,輕聲嘟囔了下井興懷所說的這幾個字,心裏頭不自覺辨着井興懷這話的真假。
聽來好像挺簡單自然,沒什麽可以懷疑的地方。
不稍片刻,白簡被井興懷親手抱上了那輛高檔橋車,并貼心給她扣好了安全帶。
整個過程裏,白簡的心髒跳動很快,多年觀看各種瑪麗蘇電視劇和小說的經驗告訴她,井興懷來這裏應該不止是這麽簡單。
想着,她在井興懷關了副駕駛的門後,小心透過窗戶瞥瞥不遠處的老式居民樓,不禁泛起嘀咕。
難道是來看長輩,或者是什麽喜歡的人嗎?
白簡撇撇嘴,思緒轉動很快,快速的出神被井興懷的上車拽回了味。
“趁今天天氣這麽好,”井興懷揚唇而笑,眉心凝着幾分打趣之意,修長的指尖輕輕點着方向盤,“不如在去醫院之後,你請我吃飯吧?”
白簡聞言不住一愣,接後又沒什麽理由拒絕地點點頭,颔首一笑:“當然可以了。”
頓了頓,她又看向井興懷,眼角眉梢都帶着感激:“今天真的謝謝你了,井警官。”
“哦對了。”啓動車子的時候,井興懷像是被白簡的話提醒了什麽,歪頭瞥她,眸子盛着暖陽的顏色,聲線是一貫的溫和,“直接叫我名字‘井興懷’什麽的就好,井警官什麽的,顯得我跟你多生疏啊。”
他頂了頂腮幫子,揚起一邊嘴角,笑容間帶有幾分痞裏痞氣:“當然啦,你要想和我更顯得親近一點,叫我……”
世界在這瞬間安靜下來,白簡望着跟前人,心跳不斷打鼓,隐隐有所覺。
“叫我哥也可以。”思緒而過的時分,面前井興懷如此開口。
仿佛在平行世界的另個時空,另個人也在白簡的回憶裏揚着點小傲嬌的表情,如此對她道。
白簡的手掌安靜捏着自己的挎包鏈子,笑意恬靜清潤,回答間的語氣柔和:“好啊,井……興懷。”
氣氛好像停滞了幾秒。
白簡低了腦袋,攥住挎包鏈條的力度大了幾分。
果然啊,除了之前那十幾年,她還真對其他人叫不出口那個有點肉麻的稱呼。
兩人有說有笑乘車遠去的幾分鐘,驕陽正好,散落在兩人身上,映着暖洋洋的金燦燦一片。
女生在說,男生在笑。
徐昭站在有段距離之外,正在劇烈跑步後,氣喘籲籲地低喘幾口氣,扶着邊上的牆壁倚着休息。
透過兩人畫面,他猶如看到了從前的自己和白簡。
這一次的賽跑,好像又是他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