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節
沙啞着聲音道,“這裏早已不當東西了,東家吩咐我在這裏招呼要接手這鋪子的客人。”
“原來如此,那你東家現在何處,我每正是要拉接手他鋪子的客人。”黃三哥看着那半百老者問道。
那半百老者将黃三哥和沈天福從頭到腳的看了一遍,見兩人衣着講究,似不是那起來說着作耍之人,便從櫃中走出來,向二人做了個請的姿勢然後當先往後面院中的一間房走去。一面在前走一面搖頭說,“老夫跟随老東家左右數十年,看他白手起家做起這解當鋪來,如今傳到這少東家手中才幾年功夫便折騰幹淨了,哎,老東家與兒孫做了一輩子的牛馬,誰知道竟有今日……”
三人一前一後走到後院左手邊一間小屋前,那半百老者在門上拍了拍,嘴中喊,“少東家,有客人來與你談接手解當鋪子的事哩。”話畢,聽裏面毫無動靜,于是那半百老者又拍着門喊了數次。
良久,方聽到裏面含混的說了一聲,“我就來……”
原來這夏大彬昨夜裏與朋友吃酒,回來醉得很了,這個時辰還沒醒過酒來。
沈天福三人又在外面院中站了一會兒,方聽得那門“嘎吱”一聲兒開了,從裏面走出個白白胖胖的年輕男子,一面搓着眼,一面打着呵欠問,“是誰要接手俺的鋪子呀?”
黃三哥搖頭笑了笑,走過去在那夏大彬肩膀上重重一拍道,“夏小哥,這個時辰了還沒有睡醒麽?”
那夏大彬被黃三哥這重重的一拍,拍得肩膀生疼,那睡意也猛然退了去,睜開眼仔細一看,見眼前站着的是自己認識的萬金賭坊的黃三哥,便立即拱手一禮道,“卻原來是三哥來了,兄弟不曾來迎,還請恕我則個。”
黃三哥也還了一禮道,“日前你在我那賭坊內說要将你這鋪子賣出,今日我特特帶了我兄弟來,他有意要接手你這鋪子,你每談上一談罷。”
夏大彬一聽黃三哥的話便說,“我這裏現今也無茶與你每吃,不若到前面街口的茶坊裏坐着吃茶,順便談上一談。”
沈天福和黃三哥應了,便随這夏大彬去孝仁坊街口的茶坊裏坐定,點了三锺兒鹹櫻桃的茶吃。那夏大彬三兩下便把那锺兒鹹櫻桃的茶吃了,于是沈天福又替他點了一锺兒熏豆子的茶吃,又買了一碟子檀香餅與他吃了。
見他也吃得半飽了,沈天福才與他談起接手他那夏記解當鋪的事。這夏大彬是手上大手大腳慣了的,一口價五百兩銀子便願将那鋪子賣出,并特意對沈天福說,那鋪子中只剩下門面房子并一些舊家夥事,旁的東西是再無甚麽了。
沈天福見他如此說,倒也喜歡他這脾氣,也不與他講價了,出去讓小厮慶兒從馬上的褡裢內把了五百兩敲絲來,黃三哥做中人,寫了買賣文契,畫了押簽了字。那夏大彬就将袖子中袖着的房契交與了沈天福,沈天福也将那五百兩銀子如數點與他。又将包銀子的布包一并與了他。
三人又說笑了一會兒,那夏大彬便說自己将銀子去還債主,這兩日收拾下鋪中的東西,叫沈天福三日後來接手解當鋪。沈天福應了,那夏大彬就作辭了黃三哥和沈天福兩人自去了。
待夏大彬走後,黃三哥和沈天福出得茶坊來,沈天福便說,“三哥,此次你又幫了兄弟的忙,兄弟竟不知如何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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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我兄弟之間,快別如此。哥哥實指望兄弟接手這解當鋪後,将它做起來,銀子似水般流到你那裏才好。若是有一日哥哥手上緊了,也好在兄弟那裏抓上一抓呀。哈哈!”黃三哥一面笑着說道,一面走到自己馬跟前,兩手在馬鞍上一抓,輕輕一躍,便騎上自己的青骢馬,将馬鞭握在手中向沈天福拱拱手道,“福哥兒,哥哥先告辭了,咱每過幾日再聚。”
沈天福在馬下趕忙拱手回禮,“三哥,那我每改日再聚。”
第四十二回
見黃三哥去得遠了,沈天福方重新上馬,小厮慶兒也上馬跟在沈天福後面兒問,“爹,我每此時回宅子上去麽?”
沈天福看看天色,此時還未到酉時,便想起昨晚和蘭香說得将那海珠拿到她兄弟蘭安處去替秀兒和蘭香做耳墜子一事。再想想那東城吳銀匠的匠作鋪子離這孝仁坊并不遠,于是便打定主意去那裏看看。
“慶兒,咱每去東城,我去瞧瞧你二娘的兄弟。”沈天福吩咐。說完便當先将馬頭一轉望那東城融和坊而去。小厮慶兒也趕緊策馬跟上。昨兒夜裏聽蘭香說她兄弟在東城融和坊官巷南街吳銀匠的匠作鋪子做活,沈天福便快馬加鞭直奔官巷南街。
到了官巷南街的街口,沈天福和慶兒從馬上下來。沈天福将馬缰繩遞到慶兒手裏,讓他牽着馬,自己抖一抖衣衫,背手走進了那官巷南街。沈天福邊走邊看,只見小街上兩旁都是些匠作鋪子,這些鋪中做得有各種七寶珠翠,首飾花朵,冠梳及錦繡羅帛,銷金衣裙,描畫領抹,極其工巧,說是前所罕有亦不為過。
走到這條街上的中家一間頗大的門面前,見其門首上挑着個幌子,上寫着“吳記金銀鋪”。沈天福探頭往裏看看,只見得內中櫃內坐着一個面色微紅的老年男子,身後的木格子內擺放着各色金銀器皿,珠翠首飾。店面後面有若幹人正在叮叮當當的敲打,鑲嵌各色金銀器物。
沈天福剛跨進店門,那櫃臺內的老年男子便立刻迎出來拱手一禮臉上堆笑道,“這位小官人可是要來做些甚金銀器物。”
“這位老丈是?”沈天福拱手亦回了一禮問道。
老年男子答,“老夫是這吳記金銀鋪的東家。”
沈天福一聽方知道這人便是蘭香嘴中所說的那吳銀匠,蘭香的兄弟蘭安便是拜在他手下做徒弟的。于是沈天福便再次拱手向那吳銀匠說道,“哦,失敬了,我來老丈這鋪中一則是想來做兩件首飾,二則是來尋一人。”
吳銀匠一面将沈天福讓進店中一面問她要做些甚麽東西,要找誰。于是沈天福便将自己要做的東西,要找的人說了一遍。又将早已拿一個小盒裝好的那四顆海珠拿出來與那吳銀匠看。饒是吳銀匠這數十年眼中也見過不少珍奇之物,看見這幾顆龍眼大的海珠也不禁啧啧贊嘆。于是他便對沈天福說,“小官人,你要做的這幾件首飾便由老夫親自動手,管保你滿意。”
兩人又将做這幾件耳墜的工錢和取貨日期議定。沈天福便将那裝着四顆海珠的小盒子交與那吳銀匠,又接過吳銀匠寫給自己的收貨單子,上面蓋着吳記金銀鋪的印章。
吳銀匠見這一單買賣接下了,心中歡喜,便轉過身對沈天福笑着說了一句,“小官人稍等,老夫這便去講那蘭安叫來。”
沈天福微微點了點頭,看那吳銀匠走到鋪子裏間那一二十人正在做活的人中,在一個身形頗瘦的年輕男子身後停住,拍了拍他的肩膀,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然後又同他一起轉過頭來指了指站在櫃臺邊的沈天福。
不一時,那吳銀匠便将那蘭安帶到了沈天福跟前,沈天福舉目一觀,只見這蘭安約十七八歲的年紀,相貌清秀,恍惚一看倒有些蘭香的影子在,于是心下不由得對他喜歡上幾分。
蘭安走到沈天福跟前唱喏畢,見面前站着一位樣貌十分風流俊俏的公子,況又通身氣派不凡,便有些怯怯的,不知道這位公子是何方神聖,今日來找自己又有何事。心下正忐忑時,只聽得那公子對自己笑道,“你可是蘭安?蘭香可是你的姐姐?”
于是蘭安趕忙點頭,“回小官人的話,小的正是蘭安,蘭香正是小的親姐姐。不知小官人是誰,來找我有何事?“
沈天福不答卻轉臉對旁邊的小厮慶兒道,“慶兒你告訴他我是誰。”
慶兒上前一步大大咧咧的對着蘭安說,“聽好了,俺爹如今是你姐夫,你姐姐現如今是俺每的二娘。”
蘭安一聽便有些發愣,想來自己的姐姐在春花院中已有十年不止,幾月前聽得老父說姐姐蘭香得了時疫,被一位開生藥鋪的小官人接了去醫病,後面就不得而之了。他在吳銀匠的金銀鋪中也是學了近十年的徒,這一年才算出了師。被師傅留在這裏幫着做活兒,一月也只得一兩銀子,每日天不亮起來做活,直做到起更方能歇下,攢下一點兒錢,每次老父蘭自新來總給搜刮了去。
以前蘭香在院中時,蘭安做學徒一年之中總得去探望她幾次,每次去了姐姐都會給他銀子讓他買衣買鞋,另又買些好的吃食讓他帶回去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