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章節
中一應進出銀錢都是這周氏把着。小月兒每日在勾欄中唱曲兒掙下的銀子家來必定要交到這繼母手中,方才有些好臉色與她瞧。若是哪日交得少了,周氏便沒有好言語與她聽。
月前,自染上傷寒病了在家中沒有掙得銀子與她,她便成日家冷言冷語的對她,郎中來瞧病叫她去抓三副藥,她便去抓一副回來,只說這病熬一熬也就好了。病中若是渴了餓了,叫半天也吃不上口茶飯。
自大哥宋大奎取了這柳兒進家門後,這周氏便更是将銀錢看得緊。只說自家孩兒将來要開枝散葉,需得為将來的孫子攢下家業,便逼迫得小月兒越發得緊。前一兩年小月兒還攢得下些體己銀子,到今年竟是一分也攢不下。這一月來找郎中瞧病抓藥的錢都是她拿出來的,若是依那周氏的意思,定是不拿出一分銀子來與她瞧病的。
小月兒絮絮叨叨的說完這番話後,竟又是紅了眼圈。
沈天福見她那樣不禁唏噓。心道她怪不得心心念念的想自己接了她去,在這家中她怕是度日如年罷。
小月兒停了停又說,“若是你不來接奴,依奴這家裏的情景,定是湊不出甚妝奁,過幾年年紀大些,不免也是嫁與人做房妾室。可是奴自見你第一面兒時,便打定主意今生非你不嫁,不拘與你做房妾室與外室。若是讓奴嫁別人為妾,奴情願死……”
沈天福一見小月兒提到“死”字,便趕忙捂了她嘴道,“月兒,快別如此說。你如今在病中,這麽說不吉利。你但放寬心,待我忙過這一陣,好生綢缪一番,定當迎你到我宅子中。”
“那你可否告訴奴到底是甚時候,奴心中好有底兒。”小月兒柔聲對沈天福說。
沈天福沉吟了一會兒方說,“現今是九月,我估摸着來年開春兒的時候能成。”
“好。那奴便專一等你到明年開春兒。”小月兒複又靠到沈天福肩頭低聲笑道。
又過了一會兒,小月兒的嫂子買了水和茶回來,燒了茶來倒與沈天福吃,又陪着殷勤的說些話兒。
略坐一會兒,沈天福便辭了小月兒等三人自去了。待他出了門,那周氏和柳兒便一齊圍到小月兒床前,讨好的說笑。只聽那周氏說,“我的兒,如今你歪纏着這沈小官人,這出嫁的妝奁便無須發愁了,定是還有些進項。可別松了手去。”
秀兒嫂子柳兒卻說,“月兒,這沈小官人樣貌好生标致,你若是嫁了他,不拘是做房妾室或外室,這一世也不枉做一回女子。”
第四十回
卻說沈天福從小月兒家中出來,看看天色,已是日暮時分,小厮慶兒迎着蹬鞍上馬,沈天福便吩咐家去。于是主仆兩人迤逦往西通禦坊的宅子中來。
進至宅中,去秀兒房中換了衣裳,丫頭梅五兒來禀,說沈氏房中已擺下飯,叫兩人去那邊房中用飯。沈天福便說,“我每一會兒便來,你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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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五兒應了挑簾子出去了,這裏沈天福便問秀兒,“娘子,今日你和她可曾相處說話?”
李秀兒一面幫沈天福系上腰帶,一面微微笑道,“今日吃過晌午,她叫丫頭捧些瓜子兒來奴這房裏磕瓜子兒說話,看我做些針指,說了些奴不曾聽過的笑話兒,倒是個好相處的人兒哩。”
沈天福一聽便心中高興,樂呵呵的說,“我就說日子長了,你每自然能覺出她的好來。”
秀兒含笑不語,沈天福待秀兒替他系好腰帶,便興沖沖的擡腳往外走,一面嘴中說,“娘子,我每去娘房中吃飯去。”
看自家官人從未有如此興頭去婆婆房中用飯,秀兒便知道他一定是在外一整天,回來想快一點瞧一瞧那邊兒西廂房的姐姐。雖然此刻她心中有些微酸,但很快便将這種心思給壓了下去,想來只要自家官人能每日歡歡喜喜的在自己眼前,她便也心中歡喜,不拘他在自己或者是在那位姐姐房中。
這麽一想,秀兒也安下心來,跟随在沈天福身後去正房裏的偏廳中用飯。到得偏廳中時,見蘭香已然在幫着丫頭擺放碗筷和酒馔。看她來了,便趕緊上前來迎着她到一邊兒坐下,嘴中笑道,“姐姐稍坐一會兒,待那釀螃蟹上來便可吃飯了。”
秀兒忙道,“有勞二姐了。”蘭香抿唇一笑,轉身自去安排酒馔不提。秀兒又看看官人和婆婆,見兩人在一處說笑,不時的看上蘭香一兩眼,便知兩人在說的話和蘭香相關,想來婆婆對這二房的姐姐也還滿意罷。
不一時,酒馔齊備,沈氏坐了主位,旁邊是沈天福,再次是秀兒和蘭香。桌上,蘭香又洗手剔甲,親自為婆婆沈氏,沈天福,秀兒剝螃蟹。一頓飯下來,自己倒沒有吃上一只兒。飯畢,一家人坐在一處吃茶,沈天福見蘭香沒吃上螃蟹,便親自吩咐丫頭春紅去廚下問那釀螃蟹還有剩沒,有剩下的叫給她二娘端上幾只去她房中。
掌燈時分,秀兒和蘭香吃畢茶各自回房,這裏沈天福陪着老娘沈氏說話。只聽得沈天福說,“娘,今日我那結拜二哥與我說了件好買賣,孩兒估摸着還做得,只是需得往裏再投入些銀子。”
“是甚買賣?還需多少銀子?”沈氏聞言将手中的茶碗放下看着沈天福問道。她知自己孩兒既如此說,這銀子一定不是小數。
沈天福喝了一口手中端着的茶碗裏的茶閑閑得說到,“是孝仁坊一家開了數十年的解當鋪,因那承繼祖業的是個浪蕩子弟,将家業都折騰盡了,現今欠着人不少銀子,因此上情願将那解當鋪折價賣出。孩兒想着那買賣比如今咱每做着的彩帛鋪和生藥鋪子一年下來賺的銀子還多些,便應了我結拜二哥明日去瞧一瞧,若是做得……”
“若是做得,你便想将那解當鋪子接手過來。想來這解當鋪定需不少銀子吧?”沈氏接話問道。
沈天福點點頭,“這買賣要接手做起來,總得需要兩三千兩銀子。”
沈氏低頭沉吟了一會兒方擡起頭說,“孩兒若是覺着能做,為娘這裏還有你上次賣那些海珠餘下的一千多兩銀子,怕是不夠數。”
沈天福擺擺手,“娘,你那裏的現銀便不要動。留着家裏萬一有甚事應應急。你只把那龍眼大的海珠與我十數顆,那解當鋪的買賣孩兒便能接手做下來了。”
沈氏聞言便進裏間自己房中開了箱子,用一個首飾盒裝了十八顆那龍眼大的海珠,拿出來遞與沈天福,“孩兒,這裏有十八顆珠子,還餘下二十顆。想來這些珠子賣出去也得好幾千兩銀子,足夠你将那解當鋪接手過來做起來了。”
沈天福笑着接了,娘倆兒又說了些閑話,看看老娘沈氏又到了晚上念經的時分,自己便将那盒子珠子袖了,從正房中出來,往西廂房蘭香房中去。在廊子上碰見秀兒房中的丫頭小蟬便讓她去對秀兒說,今晚去西廂房裏歇息,讓她自個兒早些睡下。小蟬應了自去不提。
到得西廂房,挑簾子進去,見蘭香坐在房中燈下,面前小桌兒上擺着一盤子釀螃蟹并一瓶子酒,一個酒锺兒。蘭香挽起袖子正在自己剝螃蟹,旁邊丫頭燕兒和春紅正在與她說話。
見沈天福進來,丫頭燕兒便和春紅趕着過來與他道了萬福。沈天福讓兩人起來,一面走過去對蘭香笑道,“姐姐,丫頭每在跟前,怎的不讓她每替你剝着吃,卻只管自個兒動手。”
蘭香兩手正在剝一個螃蟹蓋兒,見沈天福過來,便将螃蟹剝開,将那一殼子蟹黃往她嘴裏遞,一面嘴中說,“這螃蟹,奴自個兒剝着吃方覺得香甜,旁的人剝着吃倒似吃木頭一般無趣得緊。”
沈天福笑着将她手握住,往她面前一推道,“才将見你在桌兒上沒好生吃,特特的吩咐春紅去廚下尋了這幾個來,這會兒跟前又沒人,你只管自個兒吃個高興。我見你吃得高興比我自個兒吃了還歡喜。”
說完,便掇過一張凳兒挨着蘭香坐了,看着她吃螃蟹,又一面與她斟些酒,拿酒锺兒遞到她唇邊喂她。蘭香看着她笑笑,啓唇将她遞到嘴邊兒的酒喝下。兩人在燈下也不說話,一人只管剝螃蟹吃,一人只管笑着殷勤斟酒拿锺兒遞到她唇邊喂她。
在一旁的丫頭燕兒和春紅站了在一邊兒,便也不說話,只管笑嘻嘻的看着兩人。站了一會兒,春紅便拉了拉燕兒的袖子,燕兒瞪她一眼,誰想春紅将眼瞪得更大的回瞪了她一眼,又拿手指了指沈天福和蘭香,又往外邊兒指一指。
燕兒這才會意過來,不由得面上讪讪的一笑,于是便跟在春紅後面踮着腳輕輕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