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章節
去旁邊的另一張椅子上坐了,看着沈氏吞吞吐吐的道,“娘……我來是想和您說幾句話……”
沈氏接過梅五兒遞給自己的一碗香茶,淺淺的喝了一口頭也不擡的道,“孩兒,有甚話直說來罷,為娘看不來你那猶猶豫豫的樣子。”
“娘,孩兒,孩兒想再接一個小娘子進來。如今,我每這大宅子也委實空了些,多一些人進來住,也熱鬧些。”沈天福鼓起勇氣将自己要說得話一口氣說完。
沈氏聞言便将手中茶碗往桌上一放,看着沈天福問道,“是哪一家的小娘子?姓甚名誰?多大年紀?家中父母可否建在?做的甚營生?”
被自家老娘這麽一問,沈天福一顆心委實忐忑起來,支吾了一會兒方看着自己的腳面說,“她是那春花院中的行首名喚蘭香,與孩兒一向投契,今年雙十年華,家中只得一個老父并一個兄弟……”
沈天福話未說完,便聽到耳邊“哐啷”一聲響,擡起來頭,只見自己老娘将面前桌上的那一碗茶拂到了地上,茶碗摔碎不說,那茶湯也濺了一地。
再轉臉看向自己娘親,只見得她氣得臉都變了色,指着沈天福斥罵道,“你可是被豬油蒙了心,似那等倚門賣笑的賤婦兒你也往這門裏拖,就不怕辱沒了咱家的清白門風。我實話與你說了罷,除非是我閉眼那一天,否則我絕不容這起風月場中的煙花女子進我家門!”
沈天福從小到大還從未見自家娘親氣得這樣,心中也吓了一大跳,哪敢再說甚麽。忙忙的站了起來向着沈氏跪下道,“都是孩兒不好,惹娘生氣了,還請您饒恕孩兒則個!”
屋內的伺候沈氏的衆丫頭見夫人發這麽大的火都吓住了,趕忙也都跪下向沈氏磕頭道,“夫人就饒了俺爹罷,氣壞了身子可怎好?”
沈氏不言語,走到沈天福跟前,擡手就在沈天福身上捶了兩拳恨聲說道,“我把你這不長進的,房中現有多好的一房娘子,你還流連那煙花女子,怎恁的不知足?你說你要接也接一個清白人家的女兒來,卻為何要那起千人睡萬人騎的娼婦兒?”
沈天福咬牙任由沈氏的拳頭落在自己身上,等她不打了方說,“娘,您若是打夠了,孩兒便要回房了。”
“你……到底是哪輩子造孽,有了你這孽障……”沈氏伸出手指在沈天福額頭上重重一點,轉過身去抽泣起來。
見自家老娘哭了,沈天福的心不覺軟下來,連忙站起來握住沈氏肩膀道,“娘,您別哭了,孩兒,孩兒都聽您的可好?”
沈氏一聽方止住了哭,轉過身看着沈天福道,“孩兒,你可說得是真話?”
沈天福咬了咬唇,面上帶些黯然的神色道,“是真話,您若不想讓她進這家門,便不讓她進。”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秀兒“卻是已然說不下去了”那一句時,心裏蠻酸的。也許天下間所有的女子都是“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離”。NP,後宮,硬起心腸才能寫得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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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回
沈天福悶悶的回了房,徑往床上躺了。李秀兒本來猶在燈下飲泣,見官人回房來話也不說,臉上帶着些黯然之色的躺到了床上,便趕緊用香巾将眼角的淚痕拭幹,走到床邊将他的鞋襪脫了,口中道,“官人,要睡便好好睡。”
見官人背對着自己一動不動,李秀兒便推了推他的背柔聲道,“官人,你這是怎的了?”
沈天福往床裏挪了挪,嘴中忿然說了一句,“這一下可稱你的心意了,娘不同意我接那位姐姐進來。”
李秀兒聞言不覺心中一時五味雜陳,剛剛一聽官人說婆婆不讓那官人口中的姐姐進家門,自然是心中一喜,但又看到官人那氣忿忿的樣子,于是又有些于心不忍。再加上官人剛才說得那句話倒好像是自己是一個好妒的婦人一般。
這一下李秀兒覺得自己是分辯也不是,不分辯也不是。思慮半天終還是剔滅銀燈,寬衣解帶躺下。是夜,兩人一夜無話。
次日,沈天福起來,李秀兒伺候他穿好衣服,用過些早飯。打發小厮慶兒跟着出了門。才将走到門首,卻見小厮永安上來與他磕頭。沈天福便讓他起來,嘴中說道,“永安,讓你管這外宅,可是有甚事要與我說?”
永安并未回話,反叫那小厮慶兒牽着馬先出門,自己跟在沈天福後邊,看看出了門了才對沈天福說,“爹,您昨晚可是與夫人起了争執,為了那春花院的蘭香姐姐?”
沈天福聞言住了腳,上下打量永安一遍道,“卻是在哪裏學了些本事來,竟能知道昨夜裏發生的事?”
永安讪讪的道,“今早夫人房裏的丫頭出來端熱湯,因此上小的知曉了些昨夜裏的事。”
“原來如此……”沈天做出恍然的樣子,其實在他心中剛剛聽到小厮永安的話時,便猜到一定是娘親房裏的丫頭将這事傳出來的。現今這小厮永安這樣問,一定是他還有甚話要和自己說。
果然還沒等他問出口,那小厮永安便上前一步低聲接着說,“爹,其實您也無須太煩心。若您真的有心于那蘭香姐姐,小的倒有一個法子可以既讓爹稱心如意,也不違了夫人的意思。”
“哦,你有甚好主意快些說來,若是能成,我必重重賞你。”沈天福趕忙說道。
于是小厮永安便附耳上來,在沈天福耳邊如此如此一說,說得沈天福喜形于色。連聲稱贊小厮永安好主意。說完,便打發小厮興兒今日不用跟随自回宅去,卻讓小厮永安同自己一起去綢緞鋪中,開了箱子,拿了銀子。依舊是永安牽馬,主仆二人迤逦往那春花院中來。
進到院中後,老鸨王氏迎着,讓院中丫頭安座拜茶。沈天福坐定後,便說,“還請媽媽讓蘭香姐姐來見上一見。”
老鸨王氏卻有些焦躁得說道,“自一月前,女兒染病在身,卧床不起,看看已是病勢沉重。昨日請了胡太醫來瞧了瞧,竟說是染上了時疫。這可怎生得了?我這院中,來的子弟孤老非富即貴,她若是殁在了這院中,可不是晦氣的緊麽。”
沈天福一聽不由得大吃一驚,連聲問,“媽媽,你可是說得真話?”
“我騙你則甚?眼看着一棵搖錢樹就這麽折了,我這心啊痛得……”老鸨王氏撫着心口,一臉的痛色。
想起蘭香一月前與自己分手時還是那般身體康健,為何一月後卻是将赴黃泉?沈天福總覺得這其中有些蹊跷。但想到那老鸨王氏是何等精明之人,想來她這樣說也是有憑據。這樣想下來,沈天福便覺得心中一陣忐忑傷懷。
“媽媽,你可否領我去見見蘭香姐姐?”沈天福面上帶些沉痛之色的問道。
老鸨王氏一聽便立刻擺手道,“她染的是時疫,沈公子切不可去她房中。我這裏正尋人入夜後要将她從這裏擡了出去,任其自生自滅哩。”
在一旁伺立的小厮永安聽後便對那老鸨王氏說,“媽媽,小的多一句嘴,那蘭香姐姐好歹在這院中許多年,也為你掙下不少銀子,你若是将她擡出去任她自生自滅,可不是讓她速死麽?”
老鸨王氏聞言頗為不悅的瞪了一眼永安道,“如今這世道,活人都管顧不來,哪裏能管她一個将死之人?”
沈天福聽了老鸨王氏的這番話,眼中幾乎要落下淚來,好容易忍住,便說,“媽媽,我與蘭香姐姐往日有些情意,如今不料她将赴黃泉。看往日情分上,我情願找些人手來将她擡出去,替她料理後事……”
老鸨王氏原本正為蘭香的事着惱,如今聽沈天福這麽一說,自然高興,便趕忙接話道,“如此甚好,老身在這裏知謝沈公子了。但不知沈公子何時來将她擡出去?”
沈天福略思索了下便說,“待入夜後我雇些人來擡她,這裏我先去為她準備下棺木衣服等物。”
話畢,臉上頗帶些悲傷之色的與小厮永安一起出了春花院。老鸨王氏在後一路送出來,嘴中不停的念叨,“沈公子可千萬要來呀……”
出了門後,小厮永安便問,“爹,你可是真的要将那蘭香姐姐接出來麽,如今她可是将死之人……”
沈天福聞言狠狠的在小厮永安頭上一個暴栗敲下去,口中斥罵道,“正因為她是将死之人,我才要接她。你速速去到新開的生藥鋪中,将那裏頭空着的閣樓命人打掃出來,買些箱籠家夥并床榻帳幔。我要将她接了來,尋這臨安府內最有名的郎中先生替她診治,就算瞧不好病,也要多活一日是一日。”
小厮永安捂着頭連聲呼痛的一徑去了。這裏沈天福才慢慢